翌日午後,金鍾老人等二十余人出現在距離太華山約兩百多裡的伏牛山中!
眾人在山中一片竹林裡圍成一個圓環坐下,取出在路上買的食物,狼吞虎咽起來。
金鍾老人彭維亭一面吃一面向蓑衣鬼農含笑問道:
“那郎中教你帶大家到這裡來?”
蓑衣鬼農南宮林頷首答道:
“是的,這地方山深林廣,王則原不容易找到我們……”
金鍾老人彭維亭又問道:
“他來不來?”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誰知道,那郎中就是喜歡故作神秘,教人看了有氣!”
金鍾老人彭維亭笑道:
“可是昨夜若非他捉到了龍華夫人,我們只怕都已完蛋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發恨道:
“直到現在我還想不通,為什麼北天霸主羅谷會來得那麼巧?”
金鍾老人彭維亭道:
“巧也不打緊,羅谷已經和王則原翻臉成仇,昨夜忽然幫助王則原攻擊我們,這才是稀奇古怪之事!”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是啊,你說那是怎麼一回事?”
金鍾老人彭維亭搖頭道:
“天曉得!”
蓑衣鬼農南宮林對司馬玉峰問道:
“玉峰,你知道羅谷為何要幫助王則原?”
司馬玉峰也搖頭道:
“弟子也想不通,常聽人說,羅谷有搶奪龍華園的野心,所以看見王則原受攻,即使不乘火打劫,也該袖手旁觀才對。”
蓑衣鬼農南宮林一聽自己的得意高徒也弄不懂,不禁搖頭歎氣起來。
就在此時,附近的竹林中“沙沙”作響,顯然是有人走進竹林來了!
眾人心頭均是一震,同時停止吃食,起立准備應變。
這時,只聽那“沙沙”之聲倏然而止,旋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哈哈笑道:
“諸位,老朽的命只有一條,你們看清楚再動手如何?”
金鍾老人彭維亭聽了面容一松,哈哈大笑道:
“滾出來!別再裝神弄鬼了?”
一陣大笑聲中,人影倏現,來者正是銅鑼郎中鈕三甲!
他笑瞇瞇的擠到金鍾老人身邊坐下,手指地上一堆食物道:
“這些東西,老朽可以分享一份麼?”
蓑衣鬼農南宮林沉容道:
“只要你有問必答,老夫便分給你一份!”
銅鑼郎中鈕三甲斜望著他一笑道:
“是的,青天老爺,小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請您發問吧!”
話未完,已伸手拿起一只雞翅膀吃了起來。
蓑衣鬼農南宮林忍不住發笑道:
“頭一件,你當真把龍華夫人釋放了麼?”
銅鑼郎中搖頭道:
“沒有,兵不厭詐,老朽才不那麼傻呢!”
蓑衣鬼農南宮林大喜道:
“對!那麼你把她藏在何處?”
銅鑼郎中扭三甲一指自己的肚子道:
“藏在此處!”
蓑衣鬼農南宮林一愣道:
“嗄,你把她吃掉了!”
銅鑼郎中鈕三甲點頭道:
“不錯,因為肚子鬧饑荒,身上又沒帶銀子,迫不得已,只好把她吃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一愣之後,就知他在說笑話,當下把臉一沉道:
“哼,你郎中幾時學會吃人了?快快據實招來!”
銅鑼郎中鈕三甲笑道:
“真的,老朽的的確確把龍華夫人吃到肚子裡去了!”
金鍾老人彭維亭接口笑道:
“鈕老,別說笑話了,你到底怎麼處置了她?”
銅鑼郎中鈕三甲一本正經地道:
“老朽指天發誓,真的已經把她吃掉了!”
金鍾老人彭維亭不禁色變道:
“好啊,你銅鑼郎中幾時學會吃人心?”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豈只是人心,老朽是把她整個人吃下去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十分氣惱,道:
“死郎中,你在考驗老夫的耐性是不是?”
銅鑼郎中鈕三甲笑道:
“你別急,老朽有起死回生之能,雖說已經把她吃到肚子裡,但若要她復活,馬上就可拉她出來跟各位講話!”
蓑衣鬼農南宮林怒道:
“假如不能呢?”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隨你南宮林處置!”
蓑衣鬼農南宮林沉聲道:
“好,你若不能拉她出來跟老失講話,老夫燒掉你的胡子!”
銅鑼郎中鈕三甲點頭道:
“可以,現在你先聽聽她的哀號……”
說著,清了清喉嚨,忽然面作痛苦狀,發出嬌滴滴的聲音道:
“則原,救救我!則原,救救我!”
那嗓音,像極了龍華夫人!
眾人一聽之下,就知道昨夜他是用口技去欺騙龍華園主王則原的,實在並未捉到什麼龍華夫人,不禁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蓑衣鬼農南宮林又氣又好笑,突然吐出王則原的聲音道:
“夫人,你沒有受傷吧?”
銅鑼郎中鈕三甲嬌聲道:
“沒有,可是他隨時都會殺我呀!”
蓑衣鬼農南宮林歎一聲道:
“罷了,你郎中果然有一套,老夫服你啦!”
金鍾老人彭維亭也笑道:
“鈕老的口技果然高明,但老朽卻有一點想不通,龍華夫人從未離開龍華園一步,你郎中怎能模仿她的聲音?”
銅鑼郎中鈕三甲笑道:
“昨夜你們正在朝天峰下與他們大戰時,老朽偷偷飛上了蓮花峰,在峰後見到了龍華夫人!”
司馬玉峰驚訝道:
“哦,鈕老前輩在蓮花峰後見到了龍華夫人?”
銅鑼郎中鈕三甲轉望他,笑問道:
“不錯,怎麼樣?”
司馬玉峰道:
“晚輩也曾去蓮花峰後邊搜過,卻未見她的蹤影!”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老朽登到峰腰時,正好看見她由一間精捨中走出來。”
司馬玉峰道:
“從龍華九長老居住的龍華精捨,可是晚輩也已將九間龍華精捨搜過了呀!”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反正老朽投有扯謊,她是由正對塔後的那間精捨中走出來的——”
司馬玉峰忍不住插口道:
“那是假天彭老人魯巴公的精捨,那一間晚輩搜得最仔細!”
銅鑼郎中鈕三甲並不覺得這件事值得重視,聞言笑了笑,繼續道:
“老朽正想進入精捨一探,忽見她由精捨閃了出來,我們雙方都吃了一驚,她立刻由懷中取出一支短劍,指著老朽嬌叱道:
‘你是誰?’
老朽見她風度十分高貴,便據實答道:
‘老朽銅鑼郎中鈕三甲,女士如何稱呼?’
她一聽面色一變,退到門口,寒臉答道:
‘我是龍華夫人,你待怎樣?’
哈哈,諸位大概都知道我銅鑼郎中最怕和女人打交道,因為女人的毛病多,難醫治,所以老朽聽了只哈哈一笑道:
‘不怎樣,“夫人晚安!”說完,老朽就跑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你上蓮花峰之前,已知北天霸主鑼谷率領部下趕到太華山馳援王則原?”
銅鑼郎中鈕三甲點頭道:
“正是,這幾個月來,羅谷和他的部下始終沒逃過老朽的監視!”
蓑衣鬼農南宮林訝然道:
“你跟著他們干麼?”
銅鑼郎中鈕三甲生笑道:
“因為老朽越想越覺得羅谷這個人很古怪,所以那天他們攻打龍華園不成而退走時,老朽就開始跟蹤他們了!”
蓑衣鬼農南宮林問道:
“你發現羅谷哪一點占怪?”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老朽覺得那天他沒有率領部下攻入龍華園,是一件最古怪之事!”
蓑衣鬼農南宮林不由微笑道:
“那天老夫和他比賽吃河豚,他已經吃得滿頭大汗,還有氣力攻入龍華園麼?”
銅鑼郎中鈕三甲笑道:
“那天你南宮林吃了河豚後,多久才把毒逼出來?”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大約是半個時辰。”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那麼,你以為他要多久才能把河豚的毒逼出來?”
蓑衣鬼農南宮林道:
“羅谷的內功不在老夫之下,大概也需半個時辰吧?”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好,現在老朽請問你,羅谷率領他的部下跋涉數千裡來到太華山,雖因與你比賽屯河豚無法馬上進攻龍華園,但顯然可在半個時辰後恢復體力,當他恢復體力後,為何不再攻打龍華園呢?”
蓑衣鬼農南宮豁覺得有理,不由沉吟道:
“唔,這的確有些蹊蹺……”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因此老配才決定跟蹤他們!”
蓑衣鬼農南宮林問道:
“你發現了什麼秘密?”
銅鑼郎中鈕三甲笑道:
“你猜猜看!”
蓑衣鬼農南宮林叫道:
“別賣關子,快說吧!”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信不信由你,他們沒有返回群英堡,一直住在華陰縣城的一家客店裡!”
蓑衣鬼農南宮林驚訝道:
“他們既不攻打龍華園,又不返回群英堡,他們在等待什麼?”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老配原以為他們在伺機攻打龍華園,直到昨天深夜,老朽方始發現他們所以一直停留不走,原來是在等著幫助王則原攻擊我們!”
雖然昨天晚上大家已和群英堡的人交過手,知道北天霸主鑼谷確是在幫助龍華園主王則原,但這正是大家最想不通的一件事,這時聽了銅鑼郎中的話,不約而同大聲問道:
“北天霸主為什麼一定要幫助龍華園!”
銅鑼郎中鈕三甲聳聳肩道:
“北天霸主為什麼要幫助龍華園主,這一點老朽也還弄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斷定的,那就是:
龍華園主王則原早就和北天霸主羅谷勾搭上了,他們根本沒有翻臉,那次羅谷在毛女蜂大宴天下英雄,宣稱要征討龍華園,只不過是在裝模作樣,企圖掩蓋天下人的耳目而已!”
銅鑼郎中鈕三甲搖頭道:
“不,王子軒不願娶羅姍娜為妻,這是真的,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兩人的勾搭行動!”
金鍾老人彭維亭沉思道: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他們一個是領袖中原武林的龍華園主,一個是稱霸關外的無敵豪雄,以他們這樣的身份怎肯聯合?而聯合的目的又是什麼?”
蓑衣鬼農南宮林點頭道:
“正是,若說他們的目的是在對付我們,這未免小題大做了吧?”
金鍾老人彭維亭道:
“是啊,昨晚我們才救了幾十位朋友出來,在此之前,我們總共只有四五人,若說他們聯合的目的是在對付我們,這是講不通的!”
銅鑼郎中鈕三甲道:
“當然他們是另有目的的,至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這就要我們去發掘了!”
一個寒風凜冽的早上——
太華山朝天峰,來了一個面貌丑惡的青衣老人!
這青衣老人年約六旬,掃眉、水泡眼、朝天鼻、兩行鼻涕流到覆船似的嘴巴上,又丑又髒,令人看了惡心。
他,是前來龍華園過關的一個武林人!
這是數月來的第一位過關者,自從金鍾老人等在江湖上宣布了龍華園主王則原的罪惡之後,武林人便再也沒人敢來過關,大家都把龍華園看作一處山寨,望而卻步了。
如今這個青衣老人,他似乎對已經“變節”的龍華園反而產生好感,三腳並作兩步的奔到輪回橋前,一腳踏上鋼索,高聲道:
“喂——老夫過關來啦!”
聲落未幾,一條人影由虎頭洞門射出,疾若飛鳥掠到鋼索中,大聲道:
“過關者請報名!”
第一關的踏雪無痕蔣西樓已死,現在的這位新關主是園中的一位一品武士。
青衣老人一見橋上那位一品武士,丑臉更現興奮之色,怪叫道:
“嘿,蔡三變,還認得老朋友麼?”
橋上那位一品武士目光一凝,瞪望青衣老人半晌,忽的驚叫道:
“咦,你不是‘髒叟常飛’麼?”
青衣老人大笑道:
“不錯。幾年不見,蔡兄已登上龍華園第一關關主的寶座,真是可喜可賀啊!”
蔡三變笑道:
“常兄當初若肯來龍華園過關,今天這一關主之位,哪還能輪到小弟!”
髒叟常飛哈哈笑道:
“蔡兄言重,老夫今天來龍華園過關,可沒有打算搶奪你的職位!”
蔡三變道:
“常兄為何願意來龍華園過關了?”
髒叟常飛道:
“一句話,物以類聚!”
蔡三變皺皺眉道:
“常兄的話,小弟聽不懂!”
髒叟常飛咧嘴一笑道:
“蔡兄要老夫解釋麼?”
蔡三變輕輕點頭道:
“小弟敬聆常兄高論!”
髒叟常飛笑道:
“所謂物以類聚,即是性質相近的,可以聚集在一起。以前,老夫以為龍華園是個干淨的地方,因此自慚形穢不敢來過關,最近老夫方知龍華園主原來也是我們一條路上的,所以我這個‘髒叟’就趕快往髒地方飛來了!”
蔡三變又皺眉道:
“常兄武藝高強,欲得‘一品武士’易如探囊取物,但常兄若想取悅於龍華園主最好要在言詞上檢點一些!”
髒叟常飛笑道:
“這個當然,老夫豈敢在龍華園主面前放肆,蔡兄放心好了。”
蔡三變道:
“如此,常兄請上橋!”
髒叟常飛拔步奔到他面前,笑嘻嘻道:
“由蔡兄頭上跳過去麼?”
蔡三變點頭道:
“不錯,然後再跑過小弟身後那一段鋼索,就算過了第一關了!”
髒叟常飛立即縱身跳起,很輕松的由蔡三變的頭上飄過,一溜煙似的向虎頭洞門奔去。
蔡三變轉身跟隨,轉眼兩人都登上了虎頭洞前的平地,髒叟常飛笑問道:
“下一個行動是拔虎牙?”
蔡三變道:
“是的,先撥上面的,然後再拔下面的。”
髒叟常飛舉步走近虎口,伸手將上面兩只“門牙”拔下,放落地上,再去拔下面的虎牙……
那些虎牙均是巨石刻成的,每只牙重約六百斤,但髒叟常飛就像在搬小石頭一般,毫不費力,很快便將虎牙全數拔下了。
於是,虎口大張,其勢頗令人心寒。
髒叟常飛探頭向“虎口”內看了看,回頭向蔡三變問道:
“這裡面便是第二關的雨花洞?”
“是的,進入之前,常兄還請再向錢關主報一次名。”
髒叟常飛又問道:
“那些暗器,難不難避過?”
蔡三變笑道:
“對常兄來說,一點也不難!”
髒叟常飛笑道:
“老夫最討厭暗器,可否用掌力將它打掉?”
蔡三變道:
“當然可以,但有些暗器只怕不是掌力所能打掉的!”
髒叟常飛點點頭,於是探頭入洞,大聲道:
“錢關主,老夫髒叟常飛過第二關,請手下留情啊!”
藏身於洞壁中的第二關關主“對腹怪叟”錢通冷冷道:
“常朋友別客氣,請進來!”
髒叟常飛彎身入洞,只見洞中上下左右均開鑿著密如蜂巢的小孔,心知那許多小孔都可射出暗器,當下深深吸了一口氣,驀地閃身而入!
“嗤!嗤!嗤……”
一排喪門釘,由右邊洞壁上吐了出來!
髒叟常飛哈哈一笑。身形一弓,像蝦子般彈入洞中,避過了第一次的襲擊。
但雙腳剛剛著地,又有一排飛刀由左邊洞壁上吐出,罩向他全身!
髒叟常飛早有防備,當即仰身一翻,避開那排飛刀,又向洞裡躍入。
“嗖!嗖!嗖!嗖!”
這一次,更厲害,他身尚懸空,幾十枝沒羽箭已由左右分擊而至!
髒叟常飛怪叫一聲,雙常一式“平分秋色”猛推出去,以內家掌力擊落了那些沒羽箭!
緊跟著,他又向裡面疾躍!
情況愈來愈凶險,各種不同的暗器像驟雨一般飛出,忽上忽下,時左時右,其中有不少暗器淬過毒的!
髒叟常飛果然身手不凡,終於一一化險為夷,闖過了長達二十余丈的雨花洞。
樹腹怪叟錢通開口道:
“恭喜常朋友通過第三關,在下預祝常朋友也能在龍虎台獲勝!”
“謝啦!”
贓叟常飛長笑一聲,飛步沖出雨花洞。
洞外,向右拐便是吊籃升降處,正前方則是一座不太高的山頭,其下有一道狹長的石級,筆直伸向山頂,那上面便是第三關的龍虎台!
髒叟常飛舉目四下望了望,見石級下豎立著一塊箭形木牌,箭頭指向石級七,木牌上寫著“過第三關者請由此上”九個字,當即拾級而上。
登上山頭,髒叟常飛視線瞥處,不禁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氣!
原來,所謂“龍虎台”,竟是一個十丈寬廣的大水池,池中插著九九八十一枝梅花椿,池中養著許多毒蛇,過關者如不幸受傷而跌落池中,他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這時,髒叟常飛正暗驚之際,一條人影驀然從天而降,飄落池中的一支梅花椿上,單足點立,揚聲道:
“過關者請報名!”
這人,正是第三關的無雙神楊丙丁!
髒叟常飛連忙抱拳一揖道:
“髒叟常飛過第三關,尊駕可是第三關的楊關主?”
無雙神楊丙丁抱拳還禮,答道:
“不錯,常大俠風塵異人,大名如雷貫耳,楊某今番幸會了!”
髒叟常飛笑道:
“楊關主好說,老夫浪得虛名,今日前來過關,一想為王園主效命,二想覓一棲身之處,還請楊關主手下留情一二!”
無雙神楊丙丁微微一笑道:
“常大俠莫客氣,請上來吧!”
髒叟常飛將身一縱,輕飄飄降落於無雙神楊丙丁對面的一支梅花椿上,笑問道:
“請問楊關主,要如何才算闖過第三關?”
無雙神楊丙丁道:
“這一關意在考驗過關者的拳掌和輕功,常大俠如能接滿一百招而不落敗,便算闖過了第三關!”
髒叟常飛於是抱拳道:
“好,楊關主請賜招!”
無雙神楊丙丁岳立如山,含笑道:
“常大俠是過關者,請先發招!”
“有僭!”
髒叟常飛說了這一句後,身形陡動,電閃般掠向身右的一支梅花椿,尋隙准備出擊。
無雙神楊丙丁仍立在那支梅花椿上,只把身子微轉,保持正對髒叟常飛,神態異常鎮靜。
髒叟常飛繞著對方飛轉了一圈,見仍無隙可乘,於是改變戰略,突地右掌暴探,隔空推出一股狂飆,向無雙神楊丙丁的胸口擊去。
這一下,無雙神楊丙相不能不動了,只聽他口發一聲長嘯,身子驀然縱起三丈多高,接著上身一沉,飛將軍一般向髒叟常飛俯沖過來!
髒叟常飛正是要逼他動手,一見他凌空撲至,大笑一聲,縱身迎了上去。
一瞬間,兩人在空中對拆了七八招,最後的一招,四掌接了個正著,但聽“拍!”的一聲脆響,兩人身子一分,一南一北飄落池上梅花椿上!
從兩人的身法上看,顯然雙膏均來發出全力,因此雖然一口氣對拆了七八招,卻無法看出誰強誰弱。
空中對掌,乃是武林高手的高等戰法,能夠如此施為的過關者,百分之百都可通過第三關的考驗,而每逢碰到這種高手,守關的關主更一些也不肯放給,因為他怕反而敗給過關者而被人譏笑,所以無雙神楊丙丁身形一落之後,緊接著再度撲出,發掌猛攻!
攻,才是最佳的防守,這是他無雙神楊丙丁自任關主以來一貫采取的戰略。
髒叟常飛遽遭猛攻,不覺連連後退,但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武林高手,在一連退出五支梅花椿後,漸漸便挽回劣勢,開始有守有攻了。
雙方身形兔起鶻落,拳掌兼施,打得十分劇烈。
髒叟常飛是黑道上一個使人頭痛的人物,其行為之卑鄙,不下於已死的惡訟師謝興浪,此番前來龍華園過關,他雖知自己一定可獲得一品武士的榮銜,但他和無雙神楊丙丁動上手後,卻也覺得不若想像中之輕松,別的不說,他已經記不起打過幾十招了。
驀地,無雙神楊丙丁一個仰身倒縱數丈,飄落於池邊的一支梅花椿上!
髒叟常飛一愣道:
“楊關主為何不打了?”
無雙神楊丙丁含笑道:
“一百招已滿,常大俠已過關成功了!”
髒叟常飛不覺舉手搔頭皮道:
“是麼?哈哈,老夫打糊塗啦!”
無雙神楊丙丁一躍跳到池岸上,笑道:
“常大俠武藝出眾,奪取一品武士必無問題,楊某這裡預之為賀!”
說完拱手一揖。
髒叟常飛跳上池岸,抱拳道:
“不敢,人算不如天算,只怕老夫只能到此為止呢。”
無雙神楊丙丁笑了笑,轉身一指通往山頭下的一道石級說道:
“常大俠請由此下去,那下面有一間石屋,它便是第四關的‘石室移壁’!”
髒叟常飛道了謝,隨即飛步往石級下奔下來。
轉眼奔下山頭,果見一處狹谷前有一間石屋,高僅丈二,像個長方形的盒子,從外表看,毫無奇特之處。
髒叟常飛奔到石屋前停步,大聲道:
“髒叟常飛過第四關,申關主請指教!”
第四關關主石翁仲申公彪在石屋中應聲道:
“常朋友請進來!”
髒叟常飛舉步走入,只見石翁仲申公彪正瞑目跌坐於南面石壁下,而整間石屋內,只有一樣東西——一座豎立屋中的大石板!
這座石板,高約九尺,兩面均刻蓄一個人體模型,可以把一個人的半個身體裝入模型裡去。
此外,南北兩面的石壁上,也各刻著一個人體模型,與那座大石板上的兩個人體模型遙遙相對,假如把大石板推近任何一堵石壁上,兩面人體模型剛好變啦可以裝人的一個石盒,使被裝入模型的人動彈不得!
髒叟常飛一見之下,已知這第四關“石室移壁”決定成敗的方法,心頭不禁為之一懍。
這時,石翁仲申公彪雙目一睜,含笑道:
“常朋友成名江湖已有數十年,為何到今天才來過關?”
髒叟常飛哈哈笑道:
“申關主既知老夫之名,想必亦知老夫之為人!”
石翁仲申公彪頷首笑道:
“不錯,略有所聞!”
髒叟常飛笑道:
“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便虛遺臭萬年,老夫今生已與好人絕緣,所以越是髒的地方,老夫越喜歡去!”
石翁仲申公彪道:
“好,常朋友可知這一關如何過麼?”
髒常飛點頭道:
“知道,確是十分別致!”
石翁仲申公彪舉手一指那座大石板說道:
“這石板底下有鐵輪子,所以過關者只要有兩三百斤力,即可將它推動。”
髒叟常飛道:
“也可以隔空施為?”
石翁仲申公彪道:
“當然可以,常朋友願意隔空施為麼?”
髒叟常飛點頭道:
“是的,所謂取法乎上,內力雖是老夫最弱的一環,但老夫願意跟著申關主學習學習。”
石翁仲申公彪道:
“常朋友客氣了——時間以一柱香為准,如果常朋友在柱香內未被迫入百壁上的模型中,即算通過了!”
髒叟常飛道:
“是的,現在就開始麼?”
石翁伸申公彪點點頭,起身點燃一柱香,插存石屋中的地上,然後轉向髒叟常飛說道:
“南北兩方,常朋友可以任擇其一!”
髒叟常飛於是走去北面石板前站定。
石翁仲申公彪則走去南面,雙掌平胸亮出,隔空對著大石扳,喝道:
“開始!”
大石板雙方內家掌力的推送下,微微一顫,然後忽南忽北的滑動起來。
起初,由於雙方發出的內力尚分不出高下,因此石板滑動的尺度不多,只在中央進進退退。
但慢慢的,石翁仲申公彪開始占了上風,大石板在他雄渾的內力推送下,一寸一寸向北面的髒叟常飛壓迫過去!
敢情內力確是髒叟常飛較弱的一環,不到一會工夫,汗珠已由他額上滾下來了。
看看插在地上的那一柱香,還只燒了五分之一!
“登!”
髒叟常飛終於後退了一步!
不過,他並不著急,他知道自己還有四步可退,只要在那柱香燒完之前,自己不被迫入人體模型中,仍可算獲勝。
但是大石板有進有退,不停的向他壓迫過去,一寸、兩寸、三寸……
“登!”
他又往後退了一步!
而那柱香,還沒燒完四分之一呢!
髒叟常飛有些著急了,猛可“哼!”了一聲,雙掌領力而出!
大石板停頓了一下,但好景不常,石板停頓之後,隨又慢慢向他迫來,只不過進行的速度較前慢了一些而已!
“登!”
又倒退一步,現在只剩兩步可退了!
髒叟常飛不敢再去看那柱香,他閉上眼睛,咬著牙關拼命苦撐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只覺得已經退到石壁上的人體模型前,估計即將被迫入模型中之際,忽然壓力一松,已經逼到鼻頭的大石板倏地滑退了一尺多,他真氣一洩,渾身無力的跌坐下來。
石翁仲申公彪走到他跟前,抱拳笑道:
“常朋友獲勝了,恭喜恭喜!”
髒叟常飛舉目一望,果見那柱香業已燒完,心中大喜,卻面露苦笑道:
“這是僥幸,老夫早就說過,內力是老夫最弱的一環!”
石翁仲申公彪笑道:
“各人天賦不同,常朋友的內力雖然較弱,也許在別的功夫上都有驚人的成就!”
髒叟常飛慢慢站起身子,道:
“老夫對劍術一道,較有把握,希望最後一關能過得輕松一些!”
石翁仲申公彪領著他走出石室,一指石屋後的那條狹谷說道:
“常朋友請由此狹谷走入,半裡外有一面絕壁,其上便是第五關的登龍台!”
髒叟常飛問道:
“老夫可否在路上歇息歇息?”
石翁仲申公彪道:
“可以,但不得超過一個時辰!”
髒叟常飛道謝而別,一逕走入狹谷,走了百多步,找到一處陰涼的地點坐下來,探手入懷取出一顆藥丸,捏破臘殼,把藥丸送入嘴裡,隨即閉目調息起來。
不肖片刻,髒叟常飛突地雙目一睜,面帶驚喜,喃喃輕語道:
“我的天!銅鑼郎中的‘精力丸’果然神奇無比!”
說罷,一躍而起,精神蓬勃的發足向前奔去。
一瞬間,他已奔到一面絕壁下!
這面絕壁,是蓮花峰的一面峰壁,高約六十丈,壁上均是峻峭的巖石,最高處拄著一顆巨大的石刻龍頭,龍口垂下一顆龍珠,那是用鐵鏈連接著的,過關者必須飛達六十丈高的絕壁,抓住那顆搖蕩不定的龍珠,一蕩飛上登龍台,再與第五關的鬼見愁顧大樹比劃劍術,倘能不敗,便可“身價百倍”了。
髒叟常飛服下一顆“精力丸”後,自覺內力充沛精神大振,一心只想趕快登上登龍台與鬼見愁顧大樹一展身手,是以奔到絕壁下,立刻張口大叫道:
“老夫髒叟常飛,過第五關來啦!”
話落,人起,怒矢般往絕壁上直沖!
十丈、二十丈、四十丈、五十丈、六十丈!
到了!
“嘿!”
他腳尖一點絕壁,身子凌空飛起,右手一式“猴子偷桃!”抓住那顆龍珠,借勢往上一蕩,一下便飛上了登龍台!
登龍台,說來毫不稀奇,只是一塊五六丈寬闊的空地而已!
鬼見愁顧大樹靜靜的立在空地上,在他面前的地上,並排放著兩柄利劍!
髒叟常飛神包一怔,隨即抱拳道:
“尊駕便是第五關的顧關主?”
瞧見愁顧大樹輕輕點了兩下頭,一指地上的兩柄長劍說道:
“常朋友請選一把劍!”
髒叟常飛上前拿起一把,後退五步立定,問道:
“請問要過幾招才算過關成功?”
鬼見愁顧大樹拿起剩下的一把劍,冷然道:
“三招!”
髒叟常飛暗吃一驚,當下故示從容的聳聳肩道:
“想必這三招是劍學上的精華,殺手中的殺手了。”
鬼見愁顧大樹道:
“當然,所以常朋友最好請小心一點!”
髒叟常飛點頭笑道:
“多謝關照,老夫只要接得下顧關主的三招,便算成功了。”
鬼見愁顧大樹道:
“不錯,常朋友也可在三招之內發招反擊!”
髒叟常飛笑道:
“老夫但能接下顧關主的三招,於願足矣,豈敢妄想擊敗顧關主!”
鬼見愁顧大樹道:
“閒話少說,我們開始吧!”
髒叟常飛抱劍一拱道:
“是,顧關主請賜招!”
鬼見愁顧大樹輕“嗯”一聲,右腳邁前一步,長劍一落,電蛇般疾吐而出。
劍光一閃,再閃,三閃!
髒叟常飛擰身,臥地,騰躍,三個動作一氣呵成,也承見他出劍招架,竟已避過了鬼見愁顧大樹的三招劍法!
鬼見愁顧大樹脫口驚“噫!”一聲,立即拖劍飄退,失聲道:
“常飛,你……”
贓叟常飛雖在一瞬間接下了對方的三招劍法,但卻好像與人拼斗一天一夜那樣疲勞,他慢慢挺身起立,吐了一口大氣道:
“我怎樣?”
鬼見愁顧大樹滿臉驚異道:
“你好像對老夫的三招劍法十分熟悉,這是為什麼?”
髒叟常飛哈哈笑道:
“顧關主這話令人不解,老夫今天是頭一次來過關,與顧關主亦屬頭一次晤面,老夫怎會熟悉顧關主的三招劍法呢!”
鬼見愁顧大樹道:
“可是,你剛才閃避老夫三招劍法的身法,那簡直是針對老夫那劍法而研創出來的!”
髒叟常飛道:
“如果顧關主對老夫的身法感覺滿意,那是老夫的運氣好!”
鬼見愁顧大樹沉吟道:
“不,常朋友施展的那種身法,與運氣無關……”
髒叟常飛道:
“那麼顧關主認為怎樣?”
鬼見愁顧大樹目光炯炯地道:
“前此不久,本園曾走脫了數十個叛逆,常朋友可曾與他們見過面?”
髒叟常飛搖頭道:
“沒有,老夫不喜歡與人研究武功,顧關主如認為可疑,咱們不妨重來過!”
鬼見愁顧大樹見他面有不悅之色,覺得不便再盤問,當下丟下長劍道:
“常朋友請隨老夫來!”
說罷,掉頭便走。
髒叟常飛舉步跟上,一面問道:
“顧關主欲帶老夫去何處?”
鬼見愁顧大樹道:
“去見園主,常朋友現在已是‘一品武士’了!”
登龍台的後面有一條山徑直通峰頂,鬼見愁顧大樹領著髒叟常飛登上蓮花峰,進入龍華園,來到了龍華廳前。
顧大樹瞧見龍華園主和北天霸主羅谷等人正在龍華廳中,便囑常飛在廳外稍候,自己則舉步入廳。
龍華園主王則原已看見顧大樹帶來一個人,因先開口問道:
“他是誰?”
鬼見愁顧大樹答道:
“髒叟常飛。”
龍華囤主王則原注目一瞧道:
“過五關而來的?”
鬼見愁顧大樹道:
“是的,並有投效之意!”
龍華園主王則原頷首道:
“那好,本園正需用人,你請他進來吧!”
鬼見愁顧大樹站著不動,低聲道:
“只是,屬下覺得這個髒叟常飛有一點可疑!”
龍華園主王則原又“噢”了一聲,凝神注目問道:
“那一點可疑?”
鬼見愁顧大樹道:
“第一:這髒叟常飛成名已數十年,論身手,老早就可得一品武士,可是他一直不來過關,直到如今武林人已不敢來過關時,他才忽然到來,雖然他聲稱是來投效園主的,但他髒叟常飛並非無法在武林中立足,何必定要來依附園主呢?
第二:他剛才閃避屬下‘奪命三鬼劍’的身法非常美妙,顯系事先了解‘奪命三鬼劍’的招式而研創出來的,當今武林知悉‘奪命三鬼劊’的只有本園一品武士及數日前逃脫的那些叛逆,所以屬下認為,他可能是金鍾老人等指使來的!”
龍華園主王則原雙眉一揚,旋又皺眉沉吟道:
“唔,顧關主的猜測可能不錯,但就我所知,髒叟常飛生性頑劣不馴,很不易受人指使,所以此刻來的這個髒叟常飛如是真的髒叟常飛,便不應該會有問題……”
鬼見愁顧大樹道:
“就怕他是假的!”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第一關的蔡關主早年曾與他有過一段交往,待會命蔡三變與他談談便知真假,現在你帶他進來吧!”
顧大樹答應一聲,轉身走出龍華廳,向髒叟道:
“常朋友,園主有請!”
髒叟常飛應聲整衣而入,在顧大樹的引見下,向龍華園主王則原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龍華園主王則原點頭答禮,靜靜把他打量一陣,然後面泛笑容問道:
“常大俠今番來龍華園過關,目的何在!”
髒叟常飛搔搔頭皮道:
“常飛不會講客套話,只怕園主聽了會生氣。”
龍華園主王則原和氣的笑笑道:
“不,常大俠但說不妨!”
髒叟常飛道:
“龍交龍,鳳交鳳,常飛聽說金鍾老人等正與園主為敵,故特趕來助園主一臂之力,如此而已!”
九龍華園主王則原微微一笑道:
“這表示常大俠對本園主很有好感!”
髒叟常飛道:
“這當然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常飛想借機報仇!”
龍華園主王則原注目問道:
“常大俠與何人有仇?”
髒叟常飛道:
“蓑衣鬼農南宮林!”
龍華園主王則原又問道:
“常大俠因何與南宮林結仇?”
髒叟常飛面隱怨恨之色道:
“南宮林自認正派,常常破壞常飛的好事,有一次更搶奪了常飛辛苦研煉十多年的‘百花迷魂露’,這事貴園的蔡關主知道得最清楚,蔡關主是常飛的老朋友,園主如不相信,可以去問他!”
龍華園主王則原點點頭,道:
“好,本人願意收納常大俠,但常大俠必須絕對服從命令!”
髒叟常飛道:
“是的,不過,常飛也有一點要求!”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常大俠說說看。”
髒叟常飛道:
“蓑衣鬼農南宮林一死,常飛便要恢復自由之身,不再接受園主的指揮!”
龍華園主王則原點頭道:
“可以,現在本園主正式承認你為本園的一品武士……”
他接著為他介紹在座的北天霸主羅谷及其手下北天十三仙,最後向鬼見愁顧大樹吩咐道:
“顧關主,你帶常大俠去熟悉熟悉環境,並指定一個房間給常大俠住歇。”
鬼見愁顧大樹於是領著髒叟常飛走出龍華廳,到各處走了一遍,然後又轉回塔內,登上三樓,打開一間空房說道:
“常大俠今後就用此房,有事可喊丫頭們侍候。”
髒叟常飛忽然愁眉苦臉道:
“對不起,老夫可不可以不睡此房?”
鬼見愁顧大樹一怔道:
“常大俠不喜歡這一間?”
髒叟常飛搖頭道:
“不是,老夫有一種怪癖,說了顧關主可別見笑 ”
話說至此,身後忽有人接口笑道:
“常兄的怪癖是什麼啊?”
來的是第一關關主蔡三變!
髒叟常飛轉身笑道:
“蔡兄早就知道,何必明知故問?”
蔡三變哈哈笑道:
“你我一別十多年,小弟怎還記得常兄的怪癖是什麼呀?”
髒叟常飛歎道:
“如此說來,蔡兄是把老夫這個人忘得干干淨淨了!”
蔡三變笑道:
“抱歉,常兄的習性細節,小弟實是記不起來了。”
髒叟常飛笑罵道:
“你胡說,想當年,咱們一道行走江湖時,你幾時看過老夫睡過房間?”
蔡三變恍然一哦,轉對鬼見愁顧大樹笑道:
“對!對!我想起來了,常兄確是不喜歡在房間裡睡覺,他喜歡睡……睡……”
髒叟常飛叫道:
“灶旁!”
蔡三變拍手道:
“正是,而且常兄吃飯也有怪癖,不喜歡上桌吃食,喜歡在……在……”
髒叟常飛又叫道:
“也是灶旁!”
蔡三變大笑道:
“對極了!哈哈,哈哈哈……”
鬼見愁顧大樹也不禁失笑道:
“常大俠為何對灶邊如此感興趣?”
髒叟常飛道:
“你要老夫說,老夫也說不出一個道理來,總而言之,老夫若不在灶旁吃飯睡覺,就吃不下睡不著!”
鬼見愁顧大樹沉吟道:
“常大俠現在已是本園的一品武士,怎好跟那些廚師混在一起?”
髒叟常飛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顧關主若不允許老夫在廚房吃睡,老夫只好另覓棲身之處了。”
蔡三變便向顧大樹道:
“顧兄,常兄確有這些改不掉的怪癖,就由小弟帶去廚房如何?”
鬼見愁顧大樹頷首道:
“好的,有勞蔡兄了。”
於是,蔡三變便領著髒叟常飛來到廚房,向廚師們宣布道:
“各位兄弟,這位是髒莊叟常飛,剛剛過關成功獲得一品武士榮銜,他有一種怪癖。喜歡吃在廚房,睡在廚房,從今天開始,他就在這廚房吃住,你們要好好服侍他,不得對他無禮,違者按園規處懲!”
那些廚師見髒叟常飛又丑又髒,心裡雖然不樂意,卻不敢表示反對,於是乎,髒叟常就在廚房裡住下來了。
蔡三變把髒叟常飛安頓過後,隧即來到龍華,向龍華園主稟道:
“園主,那髒叟常飛確是真正的髒叟常飛不錯!”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很好,但該得派人監視他一段日子!”
蔡三變道:
“是,屬下會指定一個廚師暗中監視他的行動。”
一晃半月過去了。
髒叟常飛在廚房裡過得十分規矩,吃飯睡覺之外,他只在園中走動,從未離開蓮花峰一步,而且,他雖然又丑又髒,談吐卻頗為風趣,偶爾也幫助廚師們做事,因此廚師們對他開始產生了好感。
而到了這時候,髒叟常飛對廚房的一切也已摸得清清楚楚,但他最感興趣的是一個黃衣大漢,他不是廚師,而是一名廚丁,名叫寧煥,天的早上,和晚上他都按時來廚房帶走一盒飯菜,那盒飯菜,足夠五六人食用!
奇怪的是全廚房的人都不知道那盒飯菜是送給誰吃的,髒叟常飛也曾問過宋煥,所得到的答覆是:
“我也不知道!”
宋煥確實不知道,因為他把飯菜送到一地點後,就交給第二個傳遞者,而據說第二個傳遞者,也不知道飯菜欲送去何處,因為他還要交給第三個傳遞者……
這件事已繼續了三四個月,大家雖覺怪異,但日子一長,也就見怪不怪了。
髒叟常飛對這件事的“好奇心”卻始終沒有減少,可是他從未動過跟蹤追究的念頭,因為他早已發覺廚房裡有個廚師在監視他的行動。
但是,他並非不想知道道,他只是在等待機會,終於這一天,饑會來了!
正當廚師把那盒飯菜裝好之際,廚房外忽然有人叫了起來:
“大家快出來看,有兩只老鷹在空中打架!”
老鷹打架,凶猛已極,比看斗雞更夠刺激,因此廚房裡的人一聽之下,登時像一窩蜂似的跑了出去。
髒叟常飛一看機不可失,立即在灶上抓了一把鹽巴丟入那盒飯菜的一碗菜湯裡,然後跟著眾人奔出廚房外,看那兩只老鷹在空中惡斗。
那兩只老鷹半得好不慘烈,身上的羽毛像雪片紛紛飄落,有時候糾纏在一起,由空中跌落樹梢,然後再振翼沖起,苦斗不休。
一會之後,那兩只老鷹消失於遠處的山林中了。
“嗨,這兩只老鷹不知因何打架?”
“如果兩只都是雄的,准是在爭風吃醋!”
“不對,雌的才喜歡爭風吃醋,君不見,女人吃起醋來,一個抓頭發,一個拉裙子!哈哈!”
“喂,你們光看老鷹打架,飯准備好了沒有啊?”
“好了!好了!在廚房裡,你拿去吧!”
宋煥進入廚房提出那盒飯菜,入林而去。
髒叟常飛隨眾廚師回到廚房,吃過飯後,便在灶旁臥倒,呼呼大睡起來。
約莫頓飯工夫之後,忽見假龍華九長老之首——天彭老人魯巴公——怒沖沖的沖入廚房,大喝道:
“混蛋,今天燒菜湯的是那一個?”
一名正在洗碗的廚師轉身愕然道:
“是我燒的,有什麼不——”
“啦!”
話未完,他左頰上已現出了五條指痕!
那名廚師被打得往旁顛出幾步,手撫面頰哭喪著臉道:
“噯!魯長老有話好說,怎麼打人了?”
天彭老人是巴公怒吼道:
“打你還算客氣,老朽本想揍死你呢!”
那廚師滿頭霧水,驚問道:
“請問魯長老,小的可是做錯了什麼事?”
天彭老人魯巴公冷笑道:
“老朽問你,你認為鹽巴很便宜是不是?”
那廚師一聽就知今天的菜湯出了問題,心中大感奇怪,不禁喃喃輕語道:
“鹽巴不錯是便宜貨,只是小的自信下得極有分寸,不成也不淡,恰到好處。”
天彭老人魯巴公大怒道:
“放屁!一碗湯成得像鹽水,還說恰到好處,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那廚師面色一栗,囁嚅道:
“小的發誓沒有多下鹽巴,要是魯長老那碗湯還在,小的可以喝給魯長老看看!”
天彭老人魯巴公道:
“不錯,老朽正要你喝!”
說到這裡,掉頭向廚房外喊道:
“竇元保,把那碗湯帶進來!”
一名黃衣大漢應聲提著飯盒走進廚房,他打開飯盒,捧出那碗菜湯,遞給那廚師道:
“魯長老要你把這碗湯喝下,你快喝吧!”
那名廚師記得清清楚楚並未多放鹽巴,故欣然接過那碗菜湯,但才喝了一口,就不禁皺起眉頭叫道:
“啊呀,怎會這樣成?”
在彭老人魯巴公道:
“那裡話,你下得極有分寸,不鹹也不淡,恰到好處,快喝下去吧!”
那廚師那裡喝得下一碗鹽水,面露哀求道;
“魯長老,小的並沒有下這麼多鹽巴,這一定是那個缺德鬼做出來陷害我的,請魯長老——”
“喝下去!”
“不,魯長老……”
“喝!你不喝老朽一掌劈死你!”
“是是,小的喝,小的喝……”
他喝得眼淚直流,喝完哇哇怪叫起來。
魯巴公這才感到滿意哈哈大笑而去,髒叟常飛見天彭老人已去,立刻由灶旁翻起,拍著屁股抱怨道:
“不睡了!不睡了!剛想睡一覺,就被人吵醒,嗨!”
“嗨!”之後,他跨出廚房往龍華廳走來。
剛好龍華園主正在龍華廳中,髒叟常飛便上前施禮道:
“園主,屬下想出園去走走,使得麼?”
龍華園主王則原問道:
“常大俠欲去何處?”
髒叟常飛道:
“屬下想去華陰縣城玩玩。”
王剛原微笑道:
“常大俠不習慣老呆在園中麼?”
髒叟常飛點頭笑道:
“正是,屬下原以為馬上就可與蓑衣鬼農南宮壯等一幫人交鋒的,不意如今半個月過去了,敵人的行蹤杳如黃鶴,所以屬下很是氣悶,想去華陰解決一下寡人之疾!”
龍華團主王則原笑道:
“常大俠一大把年紀,還作興那回事?”
贓叟常飛窘笑道:
“偶爾為之,自覺無傷大雅。”
龍華園主王則原道:
“好吧,不過敵人可能隨時會到,常大俠最好不要盤桓太久。”
髒叟常飛道:
“是的,屬下後天即可趕回。”
說罷,施禮而退,直奔峰前吊籃而來。
龍華園主王則原見髒叟常飛退出龍華廳後,立即派人找來一品武士柳織雲,吩咐道:
“髒叟常飛剛剛清求下山要去華陰,你快追上他,同他一道走,如發現他有可疑行為,立刻下手除掉他!”
柳織雲領命出廳,奔到峰前時,正見髒叟常飛乘著吊籃剛要滑出蓮花峰,忙的揮臂大呼道:
“喂!常兄請等一等,在下也要下山去!”
髒叟常飛招手道:
“跳上來!跳上來!”
柳織雲飛步縱上正在滑動的鋼索,再一個箭步便躍上吊籃,在髒叟常飛的對面坐下笑道:
“好險,差一點就趕不上了!”
髒叟常飛問道:
“柳兄那裡去?”
柳織雲答道:
“去華陰采購物品。常兄呢?”
髒叟常飛道:
“真巧,老夫也是要去華陰,那我們可以一道走啦!”
柳織雲假作一怔道:
“哦,常兄欲去華陰何為?”
髒叟常飛笑道:
“采花!”
柳織雲又是一怔,繼而失笑道:
“常兄真會說笑話!”
髒叟常飛道:
“真的,老夫確是要去華陰采花,不過老夫要采的是野花而不是家花!”
柳織雲道:
“原來如此,常兄老當益壯,在下不勝佩服之至!”
髒叟常飛笑道:
“柳兄如有興趣,不妨一道走?”
柳織雲搖頭道:
“不成,在下常去華陰,要是被熟人撞見,那可尷尬煞人!”
髒叟微笑道:
“柳兄這話十分不通!”
柳織雲訝道:
“何謂不通?”
髒叟常飛道:
“柳兄是怕在花街柳巷流連時,撞見了熟人,是不是?”
柳織雲道:
“是呀,那不是太尷尬麼?”
髒叟常飛搖頭道:
“絕對不會,在花街柳巷遇見朋友,你覺得尷尬,對方也一樣覺得尷尬,所以彼此扯平,雙方硬著頭皮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
柳織雲笑問道:
“常兄在華陰玩過麼?”
髒叟常飛又搖頭道:
“沒有,所以才想去見識見識,柳兄可知城中那個地方有?”
柳纖雲道:
“據說靠近北城門的艷光裡很不錯,只是在下沒去過,不知是真是假……”
髒叟常飛笑道:
“是真是假,今晚一去便知!”
柳纖雲道:
“唉,女人這東西,不想還可以,一想就叫人心癢起來,要是不會碰到熟人,在下倒想隨常兄去走一走,不過……”
髒叟常飛道:
“不過什麼?”
柳纖雲窘笑道:
“不過,常兄可得替我守秘密!”
髒叟常飛哈哈笑道:
“沒問題,沒問題!哈哈哈,哈哈哈……”
半個時辰後,他們走出太華山,朝花陰縣城趕來。
兩人一面趕路一面談女人,髒叟常飛忽然搖出一只小磁瓶,倒出一粒精力藥丸放入嘴裡。
柳纖雲看了奇怪,問道:
“常兄,那是什麼東西?”
髒叟常飛搖頭道:
“不好說,不好說……”
柳纖雲見他不肯說,反而更想知道,因笑道:
“常兄,你我雖是初次見面,但你常兄的大名,在下是早就聽到了的!”
髒叟常飛道:
“老夫是臭名滿天下!”
柳纖雲道
“好說,聽說常兄以前制成一種名叫‘百花迷魂露’的東西,女人只要聞一下,就會服服貼貼的讓你擺布,是麼?”
髒叟常飛點頭道:
“不錯,可惜後來被蓑衣鬼農南宮林搶去了!”
柳纖雲道:
“後來常兄又制造了什麼東西?”
髒叟常飛搖頭道:
“沒有,沒有,再沒有制造什麼東西了!”
柳纖雲笑道:
“我又不是蓑衣農南宮林,常兄何必這麼小心?”
髒叟常飛默忖半晌,忽然停步正色道:
“柳兄,老夫告訴你不妨,但你千萬不能透露出去,否則老夫以後就不能太平了。”
柳纖雲道:
“在下絕不亂說,常兄但請放心!”
贓叟常飛煞有介事的左右張望一眼,然後低聲道:
“老夫後來又制造出一種藥丸,是給我們男人吃的,名叫‘百勝將軍’,你只要吃一粒,就可沖鋒陷陣連下數城而面不紅氣不喘,不過,這種‘百勝將軍’,造價其貴老夫至今才制有十幾粒。”
柳纖雲其實也是個老色鬼,聞言砰然心動,問道:
“常兄剛才吃的,就是‘百勝將軍’?”
髒叟常飛點頭道:
“正是,這種藥丸吃下後半年時辰才能發揮效力,所以老夫要事先吃。”
柳纖雲雖是奉命監視他的行動,但他已覺得對方並無可疑之處,故決定和髒叟常飛去尋花問柳一番,當下笑道:
“常兄,你我都是龍華園的一品武士,說起來也像兄弟一樣,你說是不是?”
髒叟常飛皺眉作為難之色,道:
“老夫明白柳兄之意,只是‘百勝將軍’是老夫花費半生心血和許多金錢制成的,要是……要是……”
柳纖雲忙問道:
“制成一粒,大約要花費好多銀兩?”
髒叟常飛道:
“大約要十兩銀子!”
柳纖雲笑道:
“我道是多少,原來只要十兩銀子,好!在下我買你一粒吧!”
說著,掏出一錠重足十兩的銀子遞了過去。
髒叟常飛接過銀子,面現慚愧笑容道:
“拿柳兄的銀子,真不好意思……”
柳纖雲道:
“那裡話,常見總不能血本無歸,何況這東西又不是街上買得到的。”
髒叟常飛搖出小磁瓶倒一粒“百勝將軍”給他,說道:
“不要咬爛,整粒吞下去。”
柳纖雲先把藥丸含在嘴裡,過了一會,覺得沒有什麼不對,於是和著口水把藥丸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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