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公旗的旗城內,羿死奴有如進入無人之境。
在他閃電般的身影所過之處,唯有「破壞」這兩字。
霸殺指拳所過,轟然砰湃的屋倒帳飛之聲不絕於耳。
後頭小西天一邊喘著氣在追,一邊叫罵道:「怪事,這小子不會累是不是?」
「和尚,抱怨什麼?」伊田美子哼道:「他為了救你可是不遠千里來這啥麼中公旗咧!」
鄺寒四也拗足了力在追,汗滲額頂。
「我怕這事已經驚動了明冷香,而且震怒了集克基。」
他的擔心是,明冷香以殺羿死奴為交換條件。
如果中公旗答應幫助明冷香,那麼事情可又鬧大了。
小西天看著這情況,嘿道:「老是在後頭追也不是辦法,我們分頭包挾吧!」
這似乎是唯一比較好的提議。
小西天選擇左邊,鄺寒四走右路。
伊田美子依舊奮力追著,一路跟下去,直是出了旗城到了南境那片大草原上。
這裡還有一條河流,水映月成雙。
羿死奴驀地停了下來,反身。
伊田美子這一竄身前來,兩人相差不過七尺之近。
陡然這般相近,伊田美子自己都嚇了一跳。
羿死奴冷冷看著她,口裡不斷噓噓出氣。那伊田美子左看右瞧不見小西天臭和尚和鄺寒四前來,只好自己鼓起勇氣道:「喂,你不認識我了?」
羿死奴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惘。
「我叫伊田美子。」伊田大小姐指了指對方,謹慎的道:「你叫羿死奴。」
羿死奴全身衣袍飛舞,聲音隨風揚起,好冷好沉,道:「你說我什麼名字?」
「羿死奴。」伊田美子翻了翻眼,結結巴巴的道:「羿是……是……唉呀!反正羿就是羿,死是死掉的死,奴是奴才的奴。」
她的中文造詣可不行,說不出后羿的羿來。
眼前羿死奴的表情更迷惘了,像是認真在思考,忽的他好像頭痛欲裂般暴怒了來:「你騙我!」
「啥?我騙你?我騙你做什麼?」
「嘿嘿!」羿死奴往前一步,冷冷道:「那就正是我想知道的,你有什麼目的?」
羿死奴雙眼中閃過一陣凶光,可讓伊田美子心頭涼了一下。
在這情勢下竟是想也不想的脫口道:「我是你妻子幹啥騙你?」
妻子?
羿死奴聽到這兩個字不由得呆楞在當場。
「你是我妻子?」
「不是嗎?昨天晚上鄺寒四那小子才說的。」
羿死奴大大皺起了眉來,道:「咦?好像有那麼一回事。」
他看向伊田美子,再問了一次:「你真的是我的妻子?」
「當然!」
伊田美子講這句話時自己都奇怪沒有一點點謊言的感覺,而像真的是這個男人的妻子。
羿死奴顯然被她認真的神情所折服,點了點頭又頹然的一歎坐了下去。
伊田美子看了他那副落寞的樣子,心中一股不忍,便是想也不想的坐到他身旁關心道:
「你怎麼了?」
「真是可悲,我不但忘了我自己是誰……」羿死奴悲傷的搖搖頭道:「甚至忘了我的妻子。」
他在說這後面一句時,眼眸竟泛出淚光來。
伊田美子不禁大為感動。
這個男人很顯然是個非常重家庭的人。
「你再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伊田美子。」
「伊田美子?」羿死奴用力而認真的一直念:「伊田美子,伊田美子,伊田美子……」
直是念上了百回,他才自言自語道:「不能忘,永遠不能忘掉這個名字!」
伊田美子看他這麼認真,竟是忍不住將身體靠在羿死奴的胸前,輕輕啜泣了起來。
「你怎麼了?」羿死奴惘然中有一絲緊張,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你?」
「不,不是!」伊田美子將淚眸抬起,望向他道:「是我太感動了。」
她知道羿死奴不斷念著自己名字的目的。
他是深深的把她的名字植根在心底深處。
他怕,怕有一天失手殺了她。
「嘿嘿,好一對情人!」在他們的後頭,忽然有人冷冷笑道:「可惜此情續到黃泉路!」
羿死奴雙目一冷,右臂一抱伊田美子,急速起旋身向後頭。
那裡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的他認不出來是誰。
不過,那個女的他知道是自己非殺不可的人。
明冷香!
「嘿嘿嘿,想起來我是誰了?」明冷香長笑了起來,道:「幸虧有你們兩位,這次中公旗才會拔刀相助。」
伊田美子冷冷叱道:「你這屁話是什麼意思?」
「哼哼,你不明白嗎?那位中公旗的大王子愛你愛得不得了……」
明冷香才說到這裡,伊田美子可強烈感受到羿死奴身上的殺氣。
那是因為吃醋而引發的殺氣。
這種感覺,女人家的心頭可是一陣舒服。
「嘿嘿,集庫尼原先就不贊成出兵幫助大恨後。」明冷香昂首接道:「幸虧是你才促成此事。」
伊田美子皺眉道:「這又關我啥事?」
「因為他!」明冷香一指羿死奴大笑道:「我以殺他來交換助我兵力的條件。嘿嘿,集庫尼為了得到你,而集克基也受不了羿死奴在他的旗城內四下作亂。」
所以,事情產生了始料未及的變化。
羿死奴此刻放開了伊田美子,大步向前盯著明冷香冷笑道:「很好,我要殺你,你要殺我,動手吧!」
明冷香冷笑的一呶嘴,朝身旁的獨孤斬夢道:「由你先去讓他斬天一十七劍的味道。」
獨孤斬夢臉色一沉,哼道:「我什麼時候聽命於你?」
「不是嗎?」明冷香「咯咯」笑了起來,道:「或許你想再領受兩天前藥力發作的痛苦?」
獨孤斬夢臉色大大一變,牙根緊咬中大步跨前。
這端伊田美子可超前羿死奴迎了過去。
「這傢伙由我來對付。」伊田美子朝羿死奴道:「你放心去應付你的仇人就行。」
羿死奴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妻子,有魄力!」笑著,同時也關心道:「你對付得了他?」
「放心吧!」伊田美子一笑:「沒問題!」
「好!」羿死奴忽的竄身拔起,好快速的越過了獨孤斬夢,攻向明冷香。
同時,伊田美子的「轟天」名刀亦抽出,在圓月下閃閃發光。
對面獨孤斬夢緩緩抽出了劍,淡淡道:「獨孤某早想領教扶桑絕技!」
「那最好,廢話少說了。」伊田美子沉喝竄前,轟天名劍砍出。
獨孤斬夢亦大喝一聲,掌中長劍揮。
好快的兩道身影成一線的接近,交錯、分開。
仍舊是一線各自向前。
這中間有多少變化?
伊田美子的肩頭已滲出了血,她回身。
獨孤斬夢的腹部也有一道血口子。
只不過,他的傷勢似乎是輕得多。
「哼哼,斬天劍法果然神妙!」伊田美子沉著氣,嘿道:「再領教一刀!」
獨孤斬夢哈哈大笑,回道:「有何不可?」
兩人再進,接近、出手。
這回伊田美子知道獨孤斬夢的劍法妙絕難言,幾乎任何身法都難以避開。
否則以羽公子的成就怎會重創?
伊田美子就在對方劍勢之前毫米,忽的身影一幻。
這手正是忍者中最上成就的影子殺技。
明明你看見他在你眼前,卻忽然變成影子似的沒有實體。
獨孤斬夢沒想到這一劍竟然砍在虛空。
忽然底下殺機湧現,那轟天名刀已捲起。
獨孤斬夢不愧是獨孤世家最後的傳人,在這等生死之際猶能沉劍變招,硬生生的架格伊田美子的一刀。
伊田大小姐的忍者把戲可沒完。
只見她雙肩一抖,身子竟在地面上平貼滑開七尺。
同時,腳靴底彈出七點寒星來。
獨孤斬夢暴喝一聲,長身而退,一連四換身法。
待那七點寒星在劍法下架飛,已是退出一丈之外。
這時羿死奴和明冷香的交戰也到了最後的變化。
明冷香顯然將斬天第一十七劍融入刀法之中。
特別是她掌中那柄天品金刀具有特殊的七寸殺力。
羿死奴的雙臂、前胸已受了不少刀創。
明冷香一步一步的鎮縮刀勢,很顯然的是羿死奴的變化已逐漸的僵硬。
伊田美子看在眼裡,心頭一陣狂跳,一竄身對面的獨孤斬夢也阻擋過來。
「嘿嘿,我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獨孤斬夢冷笑道:「否則,死的可是一對!」
「屁!」黑暗中忽然有人說話了:「是那一對?」
嘿,說話的還不只是一個人。
獨孤斬夢一回頭,可看見了黑情人、楊雪紅、小西天、鄺寒四,好快速的欺近過來。
同時來這麼多人他可一點把握也沒有。
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走。
獨孤斬夢和道要走,明冷香何嘗不是?
剎時雙雙拔身竄躍,好快的往中公旗而去。
羿死奴豈會放過明冷香,亦是大喝追下。
黑情人楞了一下,急急自馬背上彈起,在半空中一攬道:「羿小子別急,有好事告訴你。」
此時的羿死奴那聽得,霸殺指拳一迫退黑情人,仍舊是呼嘯的追了下去。
「大大的糟!」小西天叫道:「這小子單獨一個去只有死路一條啦!」
所以,他們五個當然也是好快的追下去。
前前後後八道人影,那可是熱鬧得很。
據說這天晚上中公旗內有一半的人睡不著覺。
集庫尼正把玩著手中的玉珮,門口晃進來一道人影,他急速回頭,已聽到石棋老人嘿嘿道:「大王子的內力修為令人吃驚!」
「原來是棋老!」集庫尼恭敬立起,肅手道:「請上座!」
石棋老人可不客氣的坐下了,清了清嗓子,哼道:「大王子這身武學不知是何人所授?」
集庫尼淡淡一笑,回道:「家師不欲人知。」
「嘿嘿,那大王子是將老夫當成外人了?」石棋老人雙目一閃,哼道:「昨夜你擒扣伊田美子那個小女人的手法,除了七大奇技之首的『奇』留風老人所授之外,天下豈有如此神妙手法?」
集庫尼的臉色一變,尷尬一笑道:「原來棋老早就看出來了!」
「哼哼,同時飛雪山中排名七大技中人豈會不知?」石棋老人雙目一閃,嘿聲道:「你知道留風老頭子排名在老夫之前?」
「奇怪孤獨傲世笑。」集庫尼淡淡回道:「天下俱知!」
「很好!」石棋老人冷冷道:「他的人在那?哼哼,自從八年前離開飛雪山後便不見他的蹤影!」
聽這個石棋老人的口氣,顯然有意找留風老人一試,看看這些年來兩人的成就差異。
「家師仙遊去了!」集庫尼依舊不卑不亢的道:「在下也不知家師仙蹤何處。」
「嘿,你以為老夫會相信這話?」
「在下所言屬實,棋老莫作他想。」
石棋老人濃眉一沉,片刻後才舒解開來,重哼道:「好,老夫就算相信你了,不過……」
集庫尼訝然望去,問道:「不過怎樣?」
「不過老夫想看看留風那老頭子到底在這八年內教了你多少東西。」石棋老人猛然立起,嘿道:「大王子不會不屑和老夫動手吧?」
「棋老說笑了,在下如何敢攖棋老威風!」
「廢話少說,否則休怪老夫無禮了!」
石棋老人這一迫,那集庫尼不得不起身道:「既是棋老執意指點,那咱們就到院子去比劃吧!」
「哈哈哈,好!」石棋老人便是二話不說的往外頭當先走去。
集庫尼輕輕一歎下亦隨著到了庭院處立定。
石棋老人看著眼前集庫尼的身勢,點了點頭道:「嘿嘿,好,最少有六成的火候。」
集庫尼淡淡一笑,道:「在下的『天風走世掌』尚未熟,棋老可要手下留情!」
石棋老人嘿嘿一笑,揮手道:「你儘管出手便是!」
「那就得罪了!」集庫尼輕喝一聲,全身如乘風般的飄起,同時雙臂如翅展,到了頂處忽的雙掌一拍竄下。
這速度好快。
更快的是人未到掌風氣機已迫敵手全身四周。
石棋老人雙目一閃,哈哈大笑道:「好,依老夫看已有七成的火候!」
他說著,指力已在言語間彈出。
那集庫尼素知無明將軍指的神妙處,是以雙雙氣機一觸立即又乘勢而起。
原先天風走世掌最妙絕處在利用對方的氣機以助長自己每回的攻擊力量。
在一上一下間,一次比一次強勁。
每每兩人交幾回下來,便是拖垮了對方。
誰知眼前石棋老人的無明將軍指已大不同前。
一波氣機方起,第二波又出。
連接第三指力已震制了集庫尼雙臂的穴道。
這點大大出乎集庫尼的意料之外。
更出乎意料的是這時明冷香和獨孤斬夢自半空中竄過,大叫道:「集庫尼,小心後面那人!」
後面是羿死奴。
明冷香這一叫「集庫尼」三字,羿死奴可記起方才在城外的談話。
連想也沒想,一記霸殺指拳當胸打出。
集庫尼的雙臂已被制,如何能擋得了?
當下便是「哇」的大叫,在半空中噴血墜地而斃。
石棋老人看著心頭大震,眼見羿死奴追明冷香去了,不禁怒火中燒,喝道:「好小子,留下命來!」
石棋老人堪堪追前了數丈,四周忽的冒出五個來圍上,兩方一照面,出手便打。
「等一下!」黑情人叫了起來:「不是羿死奴!」
這時夜深正濃,一時倒也分不清彼此。
石棋老人對上的是黑情人的三道氣機,不由得一楞,叫道:「小子是誰?」
黑暗中小西天訝聲道:「原來是石棋前輩!」
「咦!他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伊田美子的聲音。
「先別說了,快追人要緊!」楊雪紅可搶先往前追去。
一時眾人又紛紛前奔,這廂石棋老人楞了楞,在想著黑情人同時發出的三道氣機,忽然大喜,笑道:「這個徒弟可能不讓他跑了!」
於是,他也大步的追了過去。
當晨曦重新東來的時候,羿死奴好像全身精力用盡般的坐了下來。
陽光照進了他的眸子,也照明了他的靈台。
這剎那他清醒了過來。
四周是五雙關懷的目光。
感動從心底爬上了眼眸裡。
「你們……」羿死奴強制忍住胸口的激動,道:「我是不是曾經又做了些什麼事?」
他說著的時候特別看向伊田美子。
心底的深處,隱約記得這個女人和自己似乎有種特殊的關係。
冥冥中似乎覺得「伊田美子」這四個字和自己有某種親密的感覺,怎麼會這樣?
「喂,羿小子!」黑情人湊臉到了他的面前,哈哈笑著道:「告訴你一個樂壞了的大消息!」
羿死奴一楞,淡淡瞪了回去,道:「什麼事?」
問話的時候,他的表情閃過了一絲異樣。
他是想到是不是明冷香死了?
而「明冷香」這三個字又刺激了他。
這回小西天的出手可快,輕輕一拍過羿死奴的頂上百匯穴,笑道:「羿施主,何必這般緊張?」
羿死奴全身稍震,終於又沉氣丹田噓出一股悶鬱來,輕笑道:「行了,你說吧!」
黑情人「咯咯」笑了,朝鄺寒四和小西天眨了眨眼,道:「喂,兩個臭男人,咱們到那頭聊天去吧!」
鄺寒四不明白,小西天也不明白。
但是,他們都知道這其中大有緣故,而且黑情人也一定會告訴他們。
「喂,你們都走了是什麼意思?」伊田美子錯愕的叫了起來,道:「那我幹什麼?」
「你可以留下來。」黑情人哈哈大笑道:「因為你是女人。」
廢話,伊田美子當然知道自己是女人。
問題是為什麼是女人才可以留下來?
「伊田妹子!」楊雪紅淡淡招呼道:「請幫我一個忙!」
楊雪紅此刻已經走到羿死奴的身前,以背朝他坐下。
伊田美子楞了楞,問道:「幫什麼忙?」
「砍我的背後一刀!」
「什麼?」伊田美子大叫起來:「楊姊姊,你別嚇人!」
「嘻嘻嘻,妹子何須緊張!」楊雪紅輕笑道:「我相信你的刀法,絕對可以控制到只劃破之服而不傷到身體是不是?」
伊田美子的確有這個把握。
「我的媽呀!楊姊姊,早點說嘛!」咱們的伊田大小姐拍著胸口道:「不然還真給你嚇壞了呢!」
口裡說著,掌已是抽出了刀,迎曦高舉。
刀動,看準楊雪紅的背劃下。
這剎邦,羿死奴的心胸竟是為之一震。
他並不真確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反應。
不過那一絲緊張的感覺的確已超乎過「友誼」之外。
刀過,果然是只有劃開了衣袍。
劃開了衣袍,卻劃現出七顆紅痣。
一線紅痣入目,羿死奴呆住。
呆住的剎那,彷如天穹上的陽光徹亮了自己的靈台。
瞬間,他想起了一切。
不論是以前,或者是在失瘋狀態。
往事歷歷如目,在腦海中閃過。
甚至他也想起了伊田美子是自己的「妻子」,以及昨夜一記指拳殺了集庫尼的事。
他更想到那些朋友們為了自己奔波賣命的情誼。
「哥……」楊雪紅含回眸,羿死奴則是早已雙頰淚滑。
好久好久的凝視。
好久好久的凝視。
這裡只有一個覺得莫名其妙的人伊田美子。
好久好久的凝視,明冷香的聲音可夠冷了。
「你狠!」她沉沉中有著怒火,道:「你到底下了什麼手法?」
獨孤斬夢輕輕笑了起來,道:「你何嘗不是?」
明冷香的牙根緊咬,怒哼道:「昨夜我原本可以用第一十七劍殺光他們……」
但是她發覺不對,這其中似乎有了異樣的氣機逆流。
簡單的說,獨孤斬夢傳給自己的心法中「故意」走偏了某一個竅門,以至在施展前斬天一十七劍逆氣攻心。
所以,昨夜她不得不退走。
「現在才叫做公平!」獨孤斬夢哈哈大笑道:「我沒有你的『蒲衣神功』解不了丹丸的毒力,而你沒有我獨孤世家獨門的『歸脈劍指』也活不下去。」
明冷香一張艷麗絕芳的臉龐剎時慘白,噴火般的眸子在閃動著。
「很好,獨孤斬夢,咱們可真是天生的一對!」明冷香長吸一口氣,冷哼道:「嘿嘿,我們以後還真的形影不離才行!」
「這話中聽多了。」獨孤斬夢大笑道:「不這樣我們怎稱得上是夫妻?」
明冷香怒哼一聲,別過臉去,倒是獨孤斬夢談到了正題,道:「現在我們中公旗求救兵,而羿死奴的四周又有幾名高手在……」
明冷香嘿嘿回頭,挑眉道:「依你之見呢?」
「如果迫不得已,那也只好下猛藥。」獨孤斬夢的眼中閃過一絲殘忍,道:「我們最少有十五六種方法叫集克基那老小子乖乖就範,對不對?」
明冷香這廂才一點頭,門口忽然有人敲門道:「兩位可在裡面?在下摩雷……」
摩雷?他來做什麼?
「進來!」明冷香看著這位集克基的二兒子四下張望了一下,才急步掩門進來,嘿嘿乾笑兩聲。
明冷香皺了皺眉,哼道:「有什麼事?」
「嘿嘿,兩位可知昨夜羿死奴殺了集庫尼之事?」
明冷香和獨孤斬夢雙雙一愕,淡淡道:「怎樣?」
那時明冷香和獨孤斬夢在前面逃命,可沒料到後面追來的羿死奴會殺了集庫尼。
他們兩人四下逃竄,直躲到了近晨才回到這處賓館來,是以對集庫尼被殺之事一無所知。
摩雷這廂可大有機會登上旗主之位了,一張臉笑得跟熟透的柿子般,湊向前來道:「集庫尼一死,在下登上旗主大位已是機會大增。」
「哼哼,機會大增?」獨孤斬夢嘿聲冷笑道:「只不過還有一個阿別圖在爭呢!」
「這個……正是在下想請兩位幫忙的地方。」
摩雷哈哈低笑道:「如果在下能登上旗主之位,你們想借兵之事並不成問題。」
「這是交易?」
「那要看你們怎麼想了,彼此有利。」
明冷香和獨孤斬夢互望一眼後,才哼聲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假裝羿死奴殺了阿別圖?」
「嘿嘿嘿……這對兩位是舉手之勞而已,是不是?」摩雷乾笑了起來,十足奸詐之像。
正在這時,門口又有人輕輕扣門,一聲蒼老的聲音道:「兩位貴客,小的送來洗臉水。」
摩雷一聽這老頭子聲音,急急走到窗口,嘿嘿道:「兩位想想方才在下的提議吧!」
說完,便是跨腳爬出窗口而去。
明冷香見得摩雷走了,才向門口道:「進來吧!」
門開,是個人稱為老山的老僕,只見他推著一輛木輪車進來,上頭架放了兩盆清涼的洗臉盆。
明冷香點了點頭,隨口回道:「老山,你在這裡有多久了?」
「呃,約莫有七八年了吧!」老山語音模糊,聳了聳肩苦笑道:「人老了很多事就記不得了!」
明冷香點了點頭,淡淡道:「那麼你對大王這座府宅內的情況可是很熟了?」
「那當然!」老山挺了挺胸,得意道:「我老山平常都是服侍大王的,除非有特別的貴賓來才由我老山負責打理。」
獨孤斬夢淡淡一笑,接道:「這麼說來,你可算是一名總管了?」
「那裡!」老山臉上訕訕的,尷尬一笑道:「只不過年紀大了點,人家比較尊重而已!」
明冷香點了點頭,向前一步輕笑道:「不知貴旗中二王子摩雷和三王子阿別圖那一位較得人緣?」
老山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了半天,沒說出半句話來。
明冷香笑得可比花艷,柔聲道:「老伯,你就直接說了無妨,我們只是好奇而已!」
老山點了點頭,勉強道:「老山是不應該在人家背後說是非,不過,旗主最欣賞的是大王子,可惜他……」
老山說著,眼眶竟然紅了起來。
由此可見集庫尼在眾人心目中有相當的地位。
「唉,至於另外那兩個,摩雷為人險詐,阿別圖則粗枝大葉,較無主見。」老山看了明冷香一眼,苦笑道:「如今大王子一死,還真不知道大王要立誰為繼呢!」
明冷香一點頭,輕輕自袖裡遞出三片金葉子放到老山手中,道:「多謝老伯指點,這些小禮請收下了!」
老山看了看手上的金葉子可笑開了,直是打了兩個揖道:「多謝可汗賞賜,小的告退。」
這一聲「可汗」可讓明冷香全身一陣舒暢,嘴角含笑。待老山一轉身時,伸手拂了老山一下肩。
那老山訝異回頭道:「可汗……」
「沒什麼,肩頭上有髒物,拂掉它。」
「是,是,小的承恩莫名。」老山一路後退一路打揖,老半天才退了出去。
「嘿嘿,算這老頭子命大。」獨孤斬夢哼道:「一聲『可汗』救了他自己。」
明冷香淡淡一挑眉,嘿道:「你不以為然?」
獨孤斬夢聳了聳肩不說半句話,取了毛巾拭臉,那明冷香也擰了毛巾擦拭,這時門口有人急門呼叫道:「兩位貴賓,大王有請!」
「來了!」明冷香朝獨孤斬夢淡淡一笑,沉聲道:「集庫尼這一死可更方便了我們做事。」
中公旗東側兩日裡外的彥花山可是戰雲密佈。
宇文風鈴冷沉沉的聽著使者的回報,挑眉寒聲道:「明冷香已經去了中公旗?」
「是!」那名使者恭恭敬敬回道:「而且旗內盛傳集克基有可能借兵給明冷香。」
宇文風鈴嘿嘿冷笑,挑眉道:「你見過了集克基,他怎麼回答?」
「集克基以大兒子剛死於羿死奴之手為由,正發動全旗力必殺羿死奴而後快。」使者回聲道:「所以,目前並不打算派兵前來彥花山。」
「可惡!」宇文風鈴用力一拍,碎斷椅靠,立起恨聲道:「好個集克基,竟敢藐視本可汗的命令!」
這時座下兩列的十八名貴族王公不由得紛紛相覷互顧,情勢和氣氛都起了奧妙的變化。
宇文風鈴顯然也察覺到了這點,她昂首挑眉道:「哼,就算中公旗的鐵騎隊不來,本可汗也不信打不下彥花山的叛敵。」
這時薩巴貝緩緩的出聲道:「可汗要攻打彥花山之事我們並不反對,只是中公旗之事……」
「我們覺得中公旗之事更為重要!」拉奇接口道:「此事若不妥善解決,屆時本盟一分為二可是大大不好。」
宇文風鈴冷冷挑眉道:「你們眾人之意是如何?」
「反正黃沙天地流在本盟內也只能生存在彥花山裡。」哈里扎哈哈大笑接口道:「我們不如將大軍開往中公旗,事先解開這個結,一待本盟統一後再攻打彥花山。」
宇文風鈴雙目一閃,冷聲道:「這是你們全部的意思?」
她這一問,下頭的人紛紛交頭接耳了一陣,終於,拉奇立起道:「這的確是貴族會談裡的結論。」
宇文風鈴牙根一咬,恨聲道:「好,既然大家都這麼決定,我們就照此辦理,明天將大軍往西移。」
她說完拂袖轉身,便是怒氣沖沖的往帳外離去。
宇文風鈴一路在前面走著,在一座帳篷內可有兩個人冷冷在看著。
「她一定是去囚禁董九紫的地方。」潘雪樓冷聲道:「今夜我們就去救他出來。」
冷無恨輕輕一點頭,低聲道:「好,我們跟下去。」
雙雙便是踱出了帳外,不徐不緩的跟在大恨後之後。
那宇文風鈴一頓行走到了一處特殊的帳篷圈之前。
這裡特別的是,不但戒備森嚴了許多,而且由兩層帳篷圍繞中間的一座大帳篷。
四周插滿了火把,照得有如白晝。
「可汗駕到!」前頭的守衛一喊,立時最少有六七十名壯漢自帳篷內兩列肅立恭迎,一直排到了中央那頂大帳之前。
這些正是大恨後的子弟兵。
宇文風鈴淡淡一笑,輕聲道:「各位辛苦了。」便是一掀開帳幕,大步的跨入其內。
這篷子內空無一物,唯有在中央那根大柱上綁了一個人董九紫。
「嘿嘿,東海絕學的奧妙也差不多全數領會了!」宇文風鈴得意的笑道:「就剩最後那點心法竅門未開。」
董九紫冷冷抬起眸子,赤膊的上身肌肉在鼓動著。
那胸膛上被宇文風鈴的指爪劃得密密麻麻的傷口。
每一道都是一種氣機的測試。
「東海絕學真正的精義你永遠學不到!」董九紫傲然冷笑道:「因為它必須具備了大慈大悲的心和浩然正氣!」
「是嗎?」宇文風鈴「咯咯」笑了起來,道:「天下任何一種武學都是可以學得,只不過方法不同罷了!」
董九紫雙眉一挑,宇文風鈴已是冷笑的將手拂過他的胸膛,輕輕笑了起來,指指他的心口,道:「我想東海絕學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以氣駕御心跳,是不是?」
董九紫神色不變,嘿嘿道:「你是這麼想?」
「不錯!」宇文風鈴哈哈大笑道:「反正無論是不是,今夜就可以分曉。」
她的指尖停留在董九紫的心口,冷笑道:「你現在當然也知道,無論成功或失都只有死路一條。」
宇文風鈴的指尖已蓄滿了真力。
心口命穴一破,的確是不可能有生機。
董九紫的眼中卻閃過一絲譏誚,道:「你這麼急著在今夜練成東海絕學,嘿嘿,不會沒有理由吧?」
「是有一個理由。」宇文風鈴大笑了起來,道:「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東海絕學某些心法配合『蒲衣神功』,可以產生類似騎夢隱的清音神功那種效力。」
董九紫的臉色一變,只見宇文風鈴更為得意的大笑道:「而且,所產生的效果比騎夢隱的清音神功更為殊勝!」
宇文風鈴哈哈大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自負和得意,道:「哈哈哈,今夜我將創立一門新武學。」
董九紫愴然變色,說道:「看來你是想用此控制那十八名貴族王公?」
「我們說的話太多了!」宇文風鈴五指將內力一吐,撞向董九紫的心口,同時冷笑道:
「現在,應該是做事的時候!」
潘雪樓和冷無恨跟蹤大恨後到了這層層帳篷的重地,顯然已是無法再掩身前進。
潘雪樓看著那兩列的壯漢直通向中央大帳入口,淡淡一哼道:「看來我們只有硬攻搶入。」
冷無恨點了點頭,一數那些火把有四十四支之多,暗中打量了前後的關係位置後,道:
「潘哥哥,由我負責用暗器將那些火把打滅。」
潘雪樓笑了,蜀中唐門的暗器可是天下一絕。
不管用什麼手法,用多少暗器,要打滅四十來根的火把並不是件太難的事。
潘雪樓一笑竄前,冷無恨則拔高彈身出手。
「喂,你們兩個……」有人叫了起來,話卻只說了一半,因為,喉嚨被砍破的人是不可能說話的。
就在潘雪樓閃動的身影搶到帳口前三步的時候,整區內的火把同時一暗。
更在同時那頂大帳內傳出驚駭的叫聲。
潘雪樓一個大步已搶到了帳口,驀地裡頭有一道身影竄出。
這人來得好快,而且在千急之中猶能出手。
潘雪樓一刀砍空,對方的手挾著香氣拂來。
大恨後!
潘雪樓沉喝,拗身再出一刀。
宇文風鈴沉哼一聲,再往上拔身而走,同時,人在半空中下令道:「來人,殺了他們不留活口!」
潘雪樓此刻已無暇細想,一個搶步進入了大帳內。
他看見董九紫的胸口正冒著血,眼睛卻仍然有神。
潘雪樓低呼一聲:「董兄!」正是往前跨出,忽然地底下轟的冒出四個人四把刀來。
這些人都受過相當的武學訓練,顯然是宇文風鈴的伏兵。
潘雪樓卻不看在眼裡。
他依舊向前,只不過手中的刀砍了一下而已。
就這一下不但讓那四個人的下半身猶在土裡,甚至連董九紫身上的困索也一併砍斷。
董九紫大力的喘氣,勉強出口道:「小心上面!」
上面整個頂篷忽然壓下來,更要命的是頂篷夾層內最少有上百的利刃罩來。
潘雪樓冷笑中左臂抱住董九紫,右手的凌峰斷雲刀大剌剌往上砍出。
他不避,這是相當冒險賭命的舉動。
他不避,因為對自己有信心,對自己的刀有信心。
一刀劃開,自是在塞外最為堅韌的牛帳皮亦為之破。
潘雪樓長笑中已是竄身而出,邊問道:「大恨後為啥突然大叫走了?」
「嘿嘿,當然是因為她受了內創!」
潘雪樓雙腳落地,冷無恨早已在暗中招呼了幾件暗器,將他四周圍殺上來的人擺平。
潘雪樓點了點董九紫胸口的血脈,輕笑道:「問題就是出在這裡?」
「沒錯!」董九紫虛弱但是自負的道:「宇文風鈴知道東海絕學的最上奧秘在心口重穴上,但是她沒想到心口穴上所聚集的內力足以讓一個高手殘廢。」
所以,宇文風鈴顯然吃了很大的苦頭。
潘雪樓雙眉一挑,抱了董九紫落身到冷無恨身旁道:「你帶他到我們的憩所去。」
冷無恨一愕,訝問道:「那你呢?」
「我去殺宇文風鈴!」潘雪樓頭也不回的道:「現在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身影閃過間,不時傳來慘叫之聲,越來越遠。
宇文風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不但是因為董九紫出乎意料之外的重創了她,更意外的是在自己的帳篷內有人負手含笑的望著這副狼狽樣。
偏偏這個人會是自己死仇的騎夢隱。
「你……」宇文風鈴只覺得全身一陣寒意,道:「你打算做什麼?」
「殺你!」騎夢隱的回答很簡單,很有力。
宇文風鈴在這剎時冷靜了下來。
甚至連氣色不好的臉上也露出動人的笑容來。
「何必呢?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她嬌媚的笑了起來道:「更何況我們兩聯手的話……」
「就像明冷香和獨孤斬夢?」
「你是聰明人。」宇文風鈴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希望,道:「只要我們聯手,天下就是我們的。」
「是嗎?」
「是,我有自信。」
「我卻沒有。不過……」騎夢隱殘酷的笑了起來,道:「我知道近在咫尺彥花山裡那上萬名黃沙天地流的人對你恨之入骨。」
宇文風鈴全身一個冷顫,抖著聲音道:「你……和他們之間……」
「對,你也是聰明人!」騎夢隱哈哈大笑道:「我們之間做了交易,當然,貨物就是你!」
聰明的人一定是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事去做。
有野心的人一定不會和別人分享權力。
騎夢隱當然知道宇文風鈴的地位並不是十分穩固。
更何況,她並不是一個可以信賴的夥伴。
既然有著黃沙天地流上萬名的雄兵,而且都是練武的好手,又何必去追求太冒險的事?
「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這是宇文風鈴這生中聽到最後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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