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楚天傲然負手,眼前快蹄已至身前四尺。
沉嘿一笑裡,他右臂微抬,便硬生生扣住馬。
「唏聿聿」一長鳴嘶,尹小月只覺得偌大的力量阻止,她穴道被制,雙腿是唯一可以活動之處。
可以活動也是可以攻擊。
尹小月彈身倒翻。
雙腿一剪如雙龍相盤,後頭的韓元占沒料她會來的如此之快,一沉身避過了。
倒是緊追著自己的四名年輕道士,最先的一個便被尹小月給翻馬下。
那情況可緊張了。
跟在這名道士之後的那匹駿馬不得不高高拉拔起,一串串長嘶中盡力扭開馬蹄以免踐踏到自己同伴。
尹小月一嘿,用背部重重落在馬鞍上一撞,解開方才被韓老道點制的穴道。
同時一個翻身坐上馬背,左手扣馬,右指連翻三彈,反倒是迫向韓元占背後而來。
這回可是大大出了那個老道士韓元占的意料之外。
他雙眉一沉,回身一爪斥道:「小姑娘倒蠻!」
尹小月嘻嘻一笑,掌中五指一併,似河上浮葉以掌背一拱一拍,道:「老道何嘗不是不講理?」
她這手甚是巧妙,出是一掌,氣機卻有血。
「玄空大四化?」韓元占難免大吃一驚,沉臂閃身才避了。
尹小月早已撒撒馬蹄依舊放馬而去。
前後不過是兩個呼吸須臾。
韓元占楞了楞,耳中只聽布楚天朗朗笑起來道:「韓道長,隨她去吧!我且先回去看看達拉特旗一戰如何?」
韓元占望著西南那一隅極遠一小點的背影,重哼道:「這個小女人下回讓老夫見了非好好整治一番不可!」
說歸說,方纔還不是拿不下人家。
放狠話的人,往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掛好自己的面子,自古以來不就是如此?
尹小月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來,會是怎樣的感受?
談笑這回真的是笑了。
而且是打從心底升起來的一股笑意。
他很安慰,尤其是唐蓉兒死了以後。
「她真的死了?」尹小月有些不信。
「是的。」談笑輕輕歎著,風走沙移已經不容易找到正確的位置,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剛指著著實實的捱上……」
尹小月沉默了片刻,一雙眸子看著談笑。
有話?
她轉為輕輕一歎,只道:「達拉特旗已失守,我們不如轉向烏蘭木倫河北的東勝城或是河西的郡王旗。」
談笑點了點頭,翻身上了尹小月同一騎上,道:「反正在蒙古人入關以前救出鄺寒四就成了……」
尹小月一拍座下揚蹄,淡淡道:「你們倆這一路轉戰可是夠親蜜的?」
媽呀!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
「喂!那時可是在生死關頭哪!」談笑在後頭抱著美人的腰,苦笑叫著道:「逃命都來不及……」
「是嗎?」尹小月哼著道:「方纔我只看見一匹馬,是不是也像這般抱著逃命?」
事情是如此。
談笑在人家後頭哈氣叫道:「天地良心,哥哥我……」
他急,前面的尹小月可笑了起來,串串嬌揚似風鈴道:「好啦!人家逗著你的嘛!」
她回過頭來,兩人可貼著近了。
談笑「咕嚕」的一吞口水,竟然有一點點兒害羞。
尹小月見他臉紅,自己那有不紅上耳根的。
就這般雙雙默不著一語,兩個人貼著享受這一刻奇妙的情懷,足足奔到了夕斜時分方見得前頭有一處綠洲。
蒼翠一片,赫然是個不小的林子。
尤其散佈開的幾泓池水,澄澈的宛如仙境。
兩個人此刻本已是口乾舌燥,只差沒全身著火,立即一個歡呼,翻下了馬,便大口掬水飲起來。
老半晌,一襲涼風吹來,兩人全身一陣舒適,肩並著肩望向那夕陽落處。
美!
寧靜沉寂的美!
兩個人享受這分天地合一的感受,整個心靈飛翔於這一片的美妙境地。
良久,良久,風捲林響,他們俄然驚醒中才發現彼此間不知已是對眸多久。
這回四道眼光可沒再相避,他們全心全意的接受對方,也投向對方。
「心若有靈犀一點,千古不笑剎那短!」
尹小月感動著,緩緩垂眉眼。
談笑此刻的心緒則是澄明靈動,自然而然輕輕點了一下伊人朱唇。
微微接觸,剎那如閃電交迸,兩人各自一震。
於是紅霞飛頰,各自錯開了臉。
「咕嚕」一響,談笑笑道:「肚子餓……」
尹小月嗔笑的瞪了他一眼,輕聲道:「不知道那位道士的馬鞍裡有沒有得吃?」
有!不但有,而且還真不少。
談笑笑嘻嘻的抱出了一大批乾糧,笑道:「這些行軍糧最是耐吃,一路用到東勝城是不成問題……」
他在馬鞍內摸了一陣,尋出了張地圖來。
地圖,正是伊克昭盟圖。
其中有一條紅線劃著,主線中又另外分出了幾條支線。
「這是他們的進攻圖?」尹小月皺眉道:「東勝城和郡王旗是同一時間攻擊。」
她指了指兩城之間的大紅圈,續道:「這個呢?會不會是一支伏兵?先攻東勝,引郡王旗往援而後在中途予以攬截。暗裡再主攻郡王旗?」
談笑點了點頭,道:「緊接是南下攻札薩克旗,過大漠直到長城和橫山大城對峙……」
橫山大城的鄺百流正是他們要入關的最大目標。
「蒙古人繞了一大圈,由橫山來的目的是為了配合六府道綠林之亂……」談笑點了點頭道:「若硬是從北面攻打,缺少了裡應之力便是大難了……」
兩個人邊吃著乾糧邊聊著,倒也是一樂。
「談哥哥,你看這事如何阻止的好?」
「最重要的就是布楚天的態度……」
「他?」
「姓布的動向很奇特。」談笑搖了搖頭道:「只可惜那本秘冊我們不瞭解。」
尹小月笑著,抽出懷裡的秘冊道:「楚天會這些東西我可是將它弄明白了。」
「真的?」談笑大喜,笑道:「真有你的聰明!」
「誤打誤撞的!」她笑著道:「例如這句『千種風情在東道』就是指那位神秘的東道天令主宋風情。」
「有詩意。」談笑取在手上看了一會兒,暗自驚異道:「想不到楚天會的勢力如此龐大……」
他閉目想了片刻,方才點頭道:「原來如此!」
「怎的?」
「華山……」談笑點點頭道:「我師父等人為什麼默許布楚天在華山建立總寨,是另外有一層目的……」
尹小月專心的聽著。
「因為布楚天想成為英雄。」
「英雄?」
「沒錯!以他自己目前組織的力量已足夠引起比綠林六府道和蒙古人聯手更大的動亂……」談笑輕輕一歎道:「但是他要天下接管他,必然暗中會將蒙古韃子兵這次的行動完全殲除……」
尹小月驚訝道:「所以中原便對他同聲共贊?」
談笑雙眸閃動著,用力一點頭道:「等到他得了民心以後,再利用劉瑾那老官製造天下的民怨這個機會,好來一個『順乎人意』起兵造反,自是水到渠成……」
尹小月此刻驚心道:「這人好深的心計,更可怕的是我們目前又不能阻止他?」
韃靼兵已迫在眼前就要入關,沒有布楚天的阻止又如何遏絕?
明知居心叵測,卻無力相阻。
不但無力相阻,說不定還要明裡暗中相助。
尹小月長長一歎道:「難道就任由他去?」
「不!」談笑長長吸一口氣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六府道綠林之亂被破,奸宦劉瑾遭誅……」
劉瑾被誅,的確是斧底抽薪之法。
他們兩人談著,已是明月懸空垂照。
落月無垠的沙海波湧疊層的推向天際。
「好美!」他們方才輕聲感歎。
忽的,四週一陣大響,自座下沙堆內冒出十數名全身一襲黃袍的殺手來。
談笑方挑眉,後頭那片林子復又揚嘶馬鳴,剎那火把通徹將這方圓半里內照得通明。
當先只見一名高大碩壯的漢子,威風凜凜傲騎於一匹高大黑駿之上朝兩人瞪來。
「兩位是中原人?」那名頗有王者之范的漢子冷肅道:「從北方的達拉特旗來?」
達拉特旗已經落入都拉奔的手中。
幫助都拉奔入侵伊克紹盟的可有不少中原人。
談笑歎了一口氣道:「這些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那大漢雙眸一閃,仰頭大笑道:「好,有種!」他望著談笑和尹小月片刻,方才沉沉道:「兩位真是驚絕天下的一對,堪與我那位拜弟夫婦相媲,可惜呀可惜………」
他雙目一睜,自有威風生,道:「一正一邪,大大相差。」
談笑正想說什麼,四周十四名殺手已動。
只見他們揉身上前,掌中彎刀如電閃下。
「好功夫!」談笑大笑道:「將少林的伏魔杖法用在刀上,原來別有韻味……」
他笑,笑著出手。
尹小月的動作也不慢,飄飛的身影有似凌波洛神。
這對男女一帥一美,出手俐落已極,那名大漢不得不為之皺眉,都拉奔手下有此人才,難怪自己這方差了一大截。
只見在這兩人幾番曼妙奇異的出手中,自己精心訓練的一十四名好手已然躺下九個。
「好!」這王者大漢一喝,人自馬背上騰起,雙掌拍向談笑而來。
在此同時亦有兩道人影飛起,揚聲道:「大王子……他們兩人交給陳氏兄弟處理……」
但是穆拔勒的動作太快,似天靈般的巨掌已拍壓談笑的肩頭而下。
雙掌十指尚有三寸之距,那兩股罡風卻早已罩住了談笑的上半身。
好驚人!
談笑像是早已知道對方的身份,吸氣退身,右臂一振一抖間,只見是一泓光彩捲出。
既妙又絕,此刻臥刀如鞭,片片鋼片像活了似的震向那名大漢的前身一十六大穴。
大漢猛可吃了一驚,十指展開妙絕無比的小巧之勁,一串指風彈力硬是將來襲的這一怪「刀法」上的鋼片稍緩微震。
自己一個身子則訝異停住看向對方。
隔端,陳氏兄弟是一對四旬三、四的壯碩漢子,滿臉的鬍髯張飛中和尹小月打成一片。
看得出來是尹小月手下留情。
這名被喚作「大王子」的大漢皺了皺眉,沉聲道:「二位且住手……」
尹小月一笑,身形奇巧一轉讓陳氏兄弟撲了個空,便站到談笑身旁睇笑著。
那廂陳初疑、陳簷響兩兄弟則是一楞,雙雙叫道:「這是那一門的功夫?」
說著,倒也是磊落欽佩的朝尹小月看了一眼,雙雙站到了那名大漢左右。
「在下穆拔勒……」那名大漢朗聲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談笑笑了起來道:「方纔早問了不就沒打上這架了?」他大笑道:「哥哥我姓談……」
「談笑?」穆拔勒雙眼一亮道:「閣下是談笑?」
他看向尹小月又笑道:「姑娘一定是尹小月了?」
姑娘人家被旁人將自己和心上人湊成一對兒,總是高興的事。
臉色剎時大好道:「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他拜弟告訴他的了!」
「他拜弟是誰?」
「蘇佛兒那小子啦!」談笑大笑道:「姓蘇的他老婆就是跟你最要好的單大美人是也。」
「是單文雪姊姊?」尹小月嬌笑起來,望看穆拔勒道:「原來你就是那位伊克昭盟的大王子?」
「哈……不打不相識!」穆拔勒大笑道:「拜弟曾在飛函告訴小兄有關兩位之事,沒想到今夜相見於此……」
身旁,陳初疑和陳簷響雙雙呃「了一聲,道:「難怪你們兩個身手如此了得,原來中原兩位大俠……」
「少捧啦!」談笑聳肩一笑道:「王爺到此可是為刺探軍情?」
「正是!」穆拔勒皺眉道:「如今蒙古車臣汗部和烏蘭察布盟聯手三十五萬兵馬,後頭據說又調動五十萬支援。」
談笑嚇了一大跳,道:「那可是玩真的了!」
這時眾人紛紛坐下,弄著幾個營火。
穆拔勒早已叫了隨從弄了酒肉來,氣勢更熱烈。
「那五十萬兵馬來自土謝圖汗部。」穆拔勒大口飲酒,皺眉道:「車臣汗部若是攻關成功,便可跟進!」
所以非阻止都拉奔不可。
談笑把玩著掌中酒杯,緩緩道:「王爺的想法如何?」
穆拔勒嘿聲道:「據聞都拉奔已捉到中原橫山大城守將鄺百流之子,他們繞了一圈不直接由北攻的目的,就是要以此為要脅入關……」
談笑點頭道:「正是此意!」
穆拔勒沉嘿一笑道:「所以他們再來的進擊非東勝城便是郡王旗……」
他看了談笑一眼,接道:「最有可能是聲東擊西!」
「王爺果然非常人!」談笑取出了地圖,笑道:「這裡有他們的兵馬攻佔圖,正是此意。」
穆拔勒雙眼一亮,點頭道:「談兄弟以為該如何?」
談笑緩緩「噓」了一口氣,道:「放棄東勝城……」
穆拔勒一楞,旋即落入沉思。
老半晌之後,他才大大飲一口酒,噓氣道:「給他們一個廢城?」
火燒東勝城,都拉奔拿下了一點用處也沒有。就好像是拿下一塊漠地般,何益?
「力保郡王旗,都拉奔急著入關,自然不會施力攻打。」尹小月也明白他們的意思,道:「屆時自後方倒掩殺而去,讓他們無所退路……」
穆拔勒仰天一歎,頷首道:「都拉奔自然不可能大耗兵力和時間跟我們在郡王旗硬拚!
不過……」
他復又一歎道:「東勝城內萬千子民……」
談笑心中一陣感動,這穆拔勒的心胸才是王者之風,他緩緩道:「王爺仁心,不過焦城之策尚能活命萬千百姓而且有反攻力殲的機會……」
穆拔勒點點頭道:「此理本王亦懂,只怕子民辛苦建立的家業為此付之一炬!」
這話方出,忽的有數十名隨身侍衛跪下揚聲道:「王爺當以邦國為重,東勝城子民百世以遊牧為生,何為計較?」
這些人是來自東勝城的勇士。
穆拔勒雙目一閃,道:「你們是東勝城內人人敬重的勇士,果真此心?」
「我等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況一屋一城?」
「好!」穆拔勒虎的起身道:「我部盟皆能如此,何懼?」
都拉奔接到東勝城的探子回報,不由得大大皺眉。
全城一片焦土。
「好個穆拔勒,原來是個歪種!」他怒拍桌子,哼道:「以為退守郡王旗就可以保住了!」
「王爺稍安勿怒!」布楚天緩緩道:「當今之計以入關為重,若是轉線攻打郡王旗,不但損兵折將,而且費時……」
都拉奔哼哼的喘了兩口氣,轉向左右親將問道:「你們有什麼意見?」
他手下有四名大將,具是戰績彪炳之人。
一名五旬左右,受封為天國將軍的裡諾奇當先道:「布先生之言有理,可汗宜先進攻長城,待土謝圖汗部出兵時再定綏境……」
「本將有不同的看法……」另一名四旬左右,乃是烏蘭察布盟大將軍的百可道:「若不摧毀郡王旗,日後他們絕斷後援兵只怕會成大禍……」
這人的心思好深沉。
布楚天一笑道:「百可將軍考慮甚是,不過只要我們能破關,中原多的是資源相助,何慮?」
百可掀了掀眉,道:「縱有資源千里,無人何用?」
裡諾奇搖頭一哼道:「我蒙古軍向來天下無敵,再說一入關后土謝圖汗部亦立即發兵,屆時我們再來前後夾擊反而一舉殲滅郡王旗,將伊克昭盟入我掌握之中。」
這個裡諾奇是蒙古都拉奔的麾下,而百可則是烏蘭察布盟的統帥,在見解上自是有其不同。
都拉奔雙眉一皺,半晌方才決定道:「本可汗決定先攻打入關,至於郡王旗這邊由百可將軍飛騎傳書,請貴盟另出一兵馬於我們之後。」
他沉沉一笑道:「若是穆拔勒識相便罷了,若不知死活要出兵,我們就來兩面夾攻,讓他不得翻身!」
百可此時皺眉一想,於是施禮道:「可汗真知酌見,末將深為折服……」
「哈……好!」都拉奔意圖風發道:「傳令下去,發兵過東勝城順烏蘭木倫河一舉拿下札薩克旗!」
鄺寒四身上一丁點兒也找不到昔日洛陽名公子的半絲模樣。
一身衣袍有夠襤褸,尤其是幾乎蓋住一半身體的瘀傷紫痕,讓人家覺得他能活下來已是奇跡。
這裡是虎刑營,專門隨軍禁囚重犯之用。
不但是裡裡外外有近百名的衛侍看守,裡頭的重犯還是被關於囚車之中。地上則鋪壓著鐵板以防由沙土下來。
當然這座天字帳內只有鄺寒四一個人。
都拉奔的旨令是除了他的令牌之外,誰也不能進入其內。
鄺寒四冷冷的一翻雙眸,不經意的精光一閃。
環顧這帳內明裡暗裡最少有二十名的兵士,至於外頭有多少,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掀,一名平素負責自己三餐的蒙古軍官端了盤子進來,沉嘿嘿笑道:「小子,今天你的運氣不錯!可汗已經攻下了札薩克旗大犒三軍,你也有的好吃……」
鄺寒四全身穴道被制,倒是不能禁了啞穴。
他冷冷一嘿,淡笑道:「札薩克到北灣廟不過十日路程,好好替你們可汗擔心吧!」
這名叫扎力的軍官怒聲一哼,道:「兔崽子死到臨頭還嘴硬,嘿嘿……等到破關之後讓你看看我蒙古大軍怎麼個屠城橫山……」
「是嗎?」鄺寒四慢慢咀嚼著餐食,淡淡一笑道:「我保證都拉奔無法跨進長城一步!
你信不信?」
他說的肯定,令那名千夫長臉色一變,用力一拍鄺寒四怒叫道:「小子,你有什麼陰謀?說!」
鄺寒四的嘴角一絲鮮血溢出。
他笑道:「原來你對自己的蒙古軍也沒信心!哈……」
鄺寒四正在大笑,忽的帳外傳來一片殺伐之聲。
扎力臉色大變,嘿道:「原來是早有陰謀!來人……」
一喝令,四下立即湧出十來名兵士。
「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汗有令,誰來劫囚便殺了他!」
「是!」
四月初六,夜。伊克昭盟終終在都拉奔率領蒙古聯軍進入扎薩克旗後發動戰爭。伊克昭盟兵分三路,由穆拉勒親率中間一路八萬雄兵猛攻,左右兩翼分別由大將哈爾山和包格多分率兩萬兵馬夾擊。這一戰挑在都拉奔進入札薩克旗當夜,正是利用敵人得意忘形心理鬆懈之時。札薩克旗內原先也埋藏了數百斤的火藥和暗伏六百名敢死隊,由談笑和尹小月率領。殺伐聲起,火藥爆破之聲立即翻響天地。談笑所率領的六百名勇士又著著是蒙古人的服飾,只有在左臂上繫了一塊紅布。一聲吶喊裡,左衝右突大大擾了蒙古軍的士氣。他們雖然震天價響的四下攻殺,倒是有一定的路徑往西南方向而去。半個時辰的衝殺中,已讓都拉奔立在高台上看出了倪,冷冷道:「穆拔勒必然是由西南而來……」
韓元占嘿的一笑,點頭道:「想是如此,那些跳樑小丑就憑數百人想引出一條路來?」
都拉奔大笑,高舉杯飲酒道:「裡諾奇,你率領十萬兵馬攻殺西南方向,非叫他們片甲不留不可……」
「是!」裡諾奇迅速下了高台,朝手下萬夫長、千夫長令道:「整頓所屬,攻打西南向……」
果然不愧是橫跨歐、亞、非三大洲帝國之後,旋即浩大威壯的兵馬已佈置就當。
裡諾奇正要下令,頂上忽的躍下一人大叫道:「將軍,我隨你去殺了那小子………」
裡諾奇一看,正是都拉奔得力助手的魯庫庫。
他大笑道:「好!」於是右臂一揚,喝令:「衝殺!」
都拉奔在高台上,大笑揚聲道:「布大先生,你看我們蒙古軍如何?」
「驃悍難擋……」布楚天雙目一閃,點頭道:「這等威勢果然是天下無敵……」
正說著,正北一方突然一串大響,映著火光之下從黑暗漠地中掩殺出一大片的刀槍來。
都拉奔雙目大睜,猛裡一驚道:「穆拔勒的大纛!」
可不是,正前方一面大旗飛揚,上頭繡繪著有鷹翅的猛虎不是伊克昭盟大王子穆拔勒的旗幟是誰?
都拉奔心神俱飛,忽的立起哼道:「好個調虎離山!」虎目四閃,冷哼下令:「百可、馬塔、德汗……」
「末將在!」
「你們各領兵五萬前往夾擊!」
「是!」
都拉奔怒哼哼的坐了下來,見著三名大將果然迅速的整頓兵馬,沒片刻已是步、騎兩兵歸好分成三路而去。
他從上面望下,在那一里外西南、北方兩軍相互迎戰敵人,好一片殺慘烈。
那穆拔勒這回攻擊似是早有預謀,弓箭手、火藥手俱分配妥當,雙方一接觸,便是萬箭齊發,硝火沖天。
且看,兩軍激戰了一個時辰,裡諾奇那廂十萬兵馬已佔了優勢。
北端的三將一十五萬兵馬亦逐步包圍穆拔勒的人馬。
「哈……不知死活的小子!」都拉奔大笑道:「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正笑著,布楚天忽的臉色一變,道:「可汗,你且看東方……」
東方?都拉奔轉頭一看,忍不住一聲驚叫。
正東,最少有八萬兵馬忽的高舉火把攻來。
這無聲無息的近距,已是半里之內。
他臉色大變,怒眉道:「好,好!原來主力在此!」
就是現在知道了,似乎是晚了一點。
帳外,價天響起的殺伐之聲沉壓壓的淹了進來。
鄺寒四淡淡的瞅了扎力一眼,嘿道:「怎樣?你們可汗沒法子進關一步吧!」
扎力怒目斥道:「好小子,我先殺了你……」
他親自抽出佩刀,高高舉起。
冷不防頂上一響來不及抬頭,頭頂一大震,當場叫人用匕首刺穿。
好快,好毒的殺技!
那一幹架刀在鄺寒四脖子上的眾兵士大喝,但手上來不及使力便被來人揚手間以「飛旋奪命針」打穿了喉頭。
「咚咚咚」一個個向後仰倒氣絕。
彈指間的出手,已是十來條的人命。
鄺寒四看向那人,只見全身黑色勁裝外罩黑色大氅,連面都包紮在黑布巾之後,讓人看不出是男是女。
更特別的是這人全身一點氣味也沒有,端的是十足十的殺手大行家。
神秘殺手一揚起掌中利刃,便要砍開那囚車鐵鎖。
鄺寒四一歎道:「省了吧!」
那人一震,疑惑的看來。
「回頭看看,姓布的站在那兒!」
神秘殺手沉哼回頭,果然見著布楚天含笑而立道:「閣下好身手,竟然能在千軍萬馬問出入!」
神秘殺手挑了挑眉,雙掌本來已經套有鹿皮套,忽的一揚一彈,立時兩團煙霧激射而出。
布楚天臉色一沉道:「萬天無命散?好!」
他一飄身,雙袖飛拍,足不著地而來。
只見這雙滾捲的兩袖宛如風輪似,將神秘殺手所激出的毒煙一忽兒震湯往兩旁,侵於皮帳上。
「嗤嗤」一串響,儘是腐蝕。
神秘殺手顯然為對方沉厚功力所驚,她沉斥喝騰身,於是想往來路欲走。
這一飄身方上,頂處「刷刷」兩響,自有一對人影下。
是元啼痕和獨臂的彭不卷。
一刀一劍威力不少差於以往。
神秘殺手一吸氣,輕彈向北面帳幕而走。
人方撞破了出去,卻被兩卷飛袖和摧心掌力逼了回來。
緊隨冷笑追入的是羅衣和趙欲減。
神秘殺手看向兩面帳壁,耳裡響著布楚天淡淡道:「最好別打那邊的主意,我保證陸恨用毒的能力比你強的多!」
陸恨在華山一戰,慕容世家的十名好手連哼也沒哼便全變成了體。
布楚天輕輕一笑道:「閣下可以讓我們看看真面目了吧?」
神秘殺手顯然不願意。
另外還有人也不願意,道:「何必強人所難?」
西面帳壁忽然破了個大洞,談笑探頭進來笑道:「人家既然不想,你又何必逼著!」
鄺寒四發現,談笑說話的剎那,眼前背對著自己的這名神秘殺手輕輕的震了一下。
他沒有時間去想,只有對著談笑道:「喂!硬拚幹啥?早早回去睡覺!」
談笑大笑道:「就是看你這樣睡的不舒服,準備了個好地方讓你躺看。」
布楚天輕輕一嘿道:「只怕帶不走……」
談笑看了他一眼,皺眉片刻後,道:「方纔你要殺那個都拉奔是易如反掌……」
布楚天雙目一閃,挑眉道:「又如何?」
「你不想讓他這麼早死是別有目的?」
「是嗎?」布楚天淡淡一笑道:「談公子怎麼說,便怎麼是了。」
談笑嘿嘿一笑,臥刀已落於掌中。
鄺寒四又叫了起來道:「喂!你回去睡了行不行?」
談笑看了他一眼,皺了兩下眉才笑道:「行!」
果真朝神秘殺手招呼道:「走啦!」
這一戰到了天明,穆拔勒的人馬方才退盡。
都拉奔檢視自己的兵馬,在一夜間竟減損三萬之眾。
他不由得怒眉一橫道:「好個穆拔勒,非剝你的筋骨不可!」
百可往前一步,沉聲道:「可汗,百可以為目前不宜進攻郡王旗,而該以入關為重。」
都拉奔「呃」了一聲,沉眉一凝百可道:「數日前你還力主攻打伊克昭盟,為何今日又改?」
百可長吸一口氣道:「百可心中只有『戰勝』兩字,前些日子要攻打郡王旗的目的是為了避免昨夜的情況,今日想要揮兵南下,則是已接近成功邊緣。」
都拉奔嘿道:「百可將軍之言,是穆拔勒不會再暗襲我方了?」
「不錯!」百可仰首道,「烏蘭察布盟在這幾日的調兵遣將佈置已成,郡王旗就留給我盟軍隊來應付吧!」
都拉奔大笑,讚道:「好!若是人人能像百可將軍如此有進有退,拿捏恰到好處,我軍又復何懼之有?」
這個百可倒是不能小覷了。
布楚天沉沉一笑,不由得又多看了對方一眼。
札薩克旗一戰,伊克昭盟士氣大振。
「多虧談兄弟出了這招聲東擊西之計。」穆拔勒大笑,用力一拍談笑的肩頭道:「昨夜一戰,最少殘敵有三萬之眾……」
談笑也笑歪了嘴,朝身旁的大美人眨了眨眼,道:「幸好是尹小月不讓鬚眉率領六百勇士衝殺,才能兩次調走都拉奔的人馬……」
尹小月嬌一笑道:「說這麼大聲,不怕人家笑?」
談笑嘻嘻樂著,大笑道:「自己人不吹捧自己人,這算是什麼朋友?」
他說得理直氣壯,剎時滿帳哄堂大笑。
穆拔勒此刻看著他們倆,豪朗道:「今天是我族慶功之日,兩位既是心心相許,何不趁此一結連理?」
這話一出又是滿帳叫好,佳人臉大紅。
於是我們的英雄談大公子也為之紅上了耳根,方才吶吶。
穆拔勒則是喜氣洋洋的道:「兄弟,男兒自當豪爽,難不成要女人家開口點頭?」
談笑此刻望向身旁的伊人,只見她早已垂著頭,別過臉垂下了眸。
他鼓了鼓勇氣,輕聲問道:「你看如何是好?」
姑娘沒有回音,只是纖纖玉指把玩著桌上的銀叉銀刀。
談笑看了穆拔勒一眼,只弄來人家擠眉弄眼的要他繼續「說」下去。
「喂!你再不說話,哥哥我可下不了台啦……」
「說什麼?」尹小月終於輕啟朱唇道:「我什麼時候反對過你說的話了?」
聲音雖輕,穆拔勒的耳朵可好。
當下大大一笑道:「好吧!兩位大俠在伊克昭盟本軍帳中成婚,我族莫大光彩……」
隨這一大笑,滿帳內勇士、首領紛紛立起,拉著談笑和尹小月坐到了中間。
眾人則由穆拔勒帶領繞成一圈,圍著跳了起來。
同時每個人左右手上都拿著銀刀、銀匙不斷交錯在前胸舞著。
談笑和尹小月看的好玩,不經意兩人四眸相對,各自家羞的一垂頭。
眾人的氣氛達到最高潮,由穆拔勒當先把銀刀放在談笑身旁,再將銀匙放在尹小月身旁。
如此一個個接著做了。
穆拔勒笑道:「男是英雄,女是好婦……」
眾人同和著:「男是英雄,女是好婦……」
「雄壯的臂膀,舉著勇士的刀……」
「雄壯的臂膀,舉著勇士的刀……」
「溫柔的頭髮,繫著男人的心……」
「溫柔的頭髮,繫著男人的心……」
「是共攥翔翔的鷹,是共奔快意的馬。」
「是共攥翔翔的鷹,是共奔快意的馬。」
一聲聲嘹亮而雄渾的歌聲在價響,句句傳向了圍坐中間的一對男女。
他們互望,眼眸是無比的真誠。
歌聲不斷。
「讓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來……」
「讓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來……」
歌聲傳得好遠,遠在一里外一處沙丘上的人聲聲入耳,清晰而心痛。
夜,已無聲的罩住大地。
眼眸望向遠遠一里外營火一叢一叢的展,迤邐的彷彿是天上的星辰。
一身黑衣坐沒在沙丘夜的背影前,黑氅在風中飄著,打滾著座下的細沙。
是一種孤寂。
「姑娘一個人在此賞月?」後頭有人緩緩道:「或是在想人?」
身後的人輕輕一笑亦輕輕一歎的走到這黑衣神秘殺手面前,搖了搖頭又道:「其實姑娘未死,那一日老夫已經知道了。」
這人是唐蓉兒?
「你怎麼看出來的?」果真是唐蓉兒,道:「那時我心脈大創,以武當的沉鶴大法斷了一切呼吸氣機……」
布楚天輕輕一笑,尋了個位子坐下,淡淡道:「沉鶴大法是一門至深的心法,的確可以沒息一切呼吸氣機,不過姑娘忘了葬身之處是在沙地!」
他朗笑又道:「沉鶴大法一用,必是將內力逼於背部,所以……」
所以覆身的細沙會稍為陷落。
唐蓉兒一揭面罩,果然露出那張清雅天下的姿容,雙眸盯住布楚天,哼道:「你打算如何?」
布楚天竟搖了搖頭。仰天一歎道:「你我俱是心中有失之人,布某何須加害於你!」
聲音竟有一絲落漠!
唐蓉兒不禁有一絲訝異,臉色卻依舊是冷沉沉道:「是嗎?以布大先生如此意氣風發之人……」
布楚天輕輕一歎,仰首看了一會兒滿空的星斗,淡淡苦笑道:「我的心情只有你堪差能領會。」
他一頓,緩緩又接道:「是小女之事……」
「布香濃?」唐蓉兒挑了挑眉,嘿道:「你是指她練功練得走火入魔?」
布楚天點了點頭,道:「若是身體上走火入魔老夫倒是有法子解救,就是因為心魔……」
心魔?如何能解?
唯以心!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又搖了搖頭道:「你我俱是寂寞的人,你是沒有朋友可以吐露心事,我則是不能對屬下吐露心事……」
因為布楚天在他們的心中是近乎神明之人。
神明應該是無所不能,怎會有煩惱?
這是一個悲哀,一個高高立於頂峰的人的悲哀。
唐蓉兒在這剎那間似乎也能體會出他的感受。
想去年自己由買命莊大莊主之位重重摔下,心情一番更與何人說她轉念過一生,忽的冷肅瞪向布楚天,道:「嘿嘿,當時你將我踢出楚天會,可有想到今日?」
布楚天笑了,搖了搖頭道:「那日我若要殺你,你又豈能活到今日!」
他看一眼唐蓉兒,緩緩道:「那日若非我逼你走,你當真以為不久後還能活著走出華山?」
唐蓉兒心中一愕,凝目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鄺寒四是如何知道本會秘密總寨?」
「楚天會中有他的人?」
布楚天沉重的點了點頭道:「而且當時你身旁也有他的人,這件事是事後才查出來……」
唐蓉兒瞅然變色,道:「不可能!我在鄺寒四的秘室中並沒有這些人的記載!」
「真正的珍珠是藏在深海。」布楚天苦笑道:「告訴你,楚天會那一號殺手是誰?我至今猶未查出……」
唐蓉兒呆呆楞了片刻,方才喃喃道:「看來我還是太低估鄺寒四了。」
說著,竟然有一絲悲哀。
兩人相處了幾年,以自己的心計卻無法蠡測這個人。
布楚天悲憫的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我們是屬於同一種人,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唐蓉兒忽的一笑,盯住布楚天嘿道:「布大先生,你找我除了這些話以外是不是有別的目的?」
布楚天笑著點了點頭道:「姑娘果然是聰明人,如果你能以你的心情想到布某的心情,我們便可談。」
「為了布香濃?」
「不錯!」布楚天望向南面,緩緩道:「我身在都拉奔的軍營中進行此事十足不便,況且以姑娘在殺手搏技上的訓練,要找出這個人就容易多了。」
唐蓉兒雙目一閃,道:「你是指教布姑娘武功的人?」
「不錯!香濃的人猶在華山。」布楚天緩緩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教她武功的人正是鄺寒四在楚天會的伏子。」
足足好一陣子的長思。
她抬眉望見遠端的營火已半熄,只剩些許的一些點綴著。
眼看已和人結成了連理。
她咬牙立起,對著布楚天道:「布大先生,你真懂得用心計,選擇此情此景,這個座向角度來激怒我……」
「我知道姑娘會答應的。」布楚天輕輕一笑道:「當然,事成之後布某一向知恩圖報的作風你是明白……」
「談哥哥,這樣做真的沒問題?」
唐蓉兒已經遠去,沙丘後尹小月飄身出來到了「布楚天」身後。
一轉身過來,那個「布楚天」已經變成我們談笑大公子啦!
「我相信她會去華山。」談笑點頭道:「因為如果真的是布楚天,這個要求的回報足以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動心。」
談笑當然是例外的一個。
「你為什度要她回塞內?」尹小月輕睨著道:「又為什麼知道她就是唐蓉兒?」
後面這句問話可是大大的奇怪。
就是有著女人那一絲絲的嬌嗔和醋意。
「身手!」談笑急著回答道:「由囚禁鄺小子的帳營出來時,她一動我就知道了……」
「為什麼?」
「因為我掩護著她退出。」談笑搖頭一歎道:「而她為了達到最完美的效果,不知不覺就用上了從哥哥這裡偷學去的心法。」
這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至於我為什麼要她回去中原……」談笑歎了一口氣道:「因為我不要她殺鄺寒四!」
「殺鄺寒四?」尹小月訝道:「她不是要救他?」
「當然不是!」談笑輕輕一歎,晃了晃腦袋道:「如果殺了鄺寒四便可以接收那小子暗中的那些勢力,何樂而不為?」
尹小月望看唐蓉兒消逝的方向,搖頭一歎道:「何苦如此?這樣一生又有何益!」
「或許是每個人不同吧!」談笑一雙眸子望向伊人,輕執手道:「回去了?」
尹小月臉上一紅,小垂首,輕點。
戰風鼓湧中,或許這刻的情感最是深賂人心吧!
明武宗正德四年,蒙古和烏蘭察布盟的聯軍終於到了北廟灣外里許,正午,都拉奔兵分五路而來。
這一戰,伊克昭盟以一萬勇兵相抗。
他們用的是昔年得自「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大先生的「奇門遁甲圓木陣」。
這「奇門遁甲」之術乃是先講「三奇」乙丙丁,後道「八門」開休生傷杜景死驚。
遁甲則是將元首的「甲」遁於六儀之中。
其方式乃是冬至到夏至為陽遁,夏至到冬至為陰遁,由甲子起六旬,分為陽九局、陰九局。
接著是,列時盤用五子遁並配之以八門,尋找「符首」更替「甲」。
其中變化神妙難言,據說傳至孔明手中後,更加以推行,終成運籌帷握之利器。
至於這個圓木陣則是樹圓木於滑車上,每九人一組推動之,合計有千干之多,是九千人人。
每一干圓木內復有一人暗藏其間,合計總共萬人。
都拉奔早就接到情報知曉北廟灣將以萬勇之數和他所率蒙綏聯軍相抗,當然不放在眼裡。
誰知,這一日的交戰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三十二萬的鐵騎兵勇還真陷入了奇異詭門之中,調度上最上的麻煩便是大將的指示無法傳予萬夫長,萬夫長無法傳予千夫長。
千支木柱「嘩啦啦」的移動著,其間所呈現的變化硬是讓都拉奔數十萬的兵馬格限其中,礙手礙腳的伸長不開。
那些圓木的勇士則恃機攻擊,或是一排強弩或是陡然一槍剌出。往往須臾的陣勢轉換,蒙古兵馬便有數百人栽下馬來。
都拉奔在高台上望下,只見自己三十二萬兵馬猶如困於淺灘的蛟龍,動也不得的任人宰割,不禁是心痛心急。
俄然,右首長城那端一聲炮響,復見明軍十萬以上之數如黑壓壓的潮水湧來。
那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已是衝殺到陣來,更叫這蒙古聯軍腹背受敵。
都拉奔大急,脫口叫道:「那是什麼鬼玩意兒?」
布楚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錯,定是『奇門遁甲圓木陣』……」
都拉奔一愕一喜道:「布大先生認得此陣?」
他看向下頭,黃沙飛滾中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明兵出入其間有如探囊取物,而自己的兵士則礙手礙腳,盡叫那些圓木阻隔,不得相通。
方才是蠶食,如今明兵湧到便成了鯨吞。
「布某或者可以試的調動衝出重圍反制……」
「果真?」都拉奔大喜道:「布大先生請快調派。」
布楚天竟搖了搖頭,道:「沒有可汗的將令在手,布某如何能指揮三軍?」
都拉奔看著情勢愈發危急,不由得憂忡忡道:「那要如何是好?」
「可汗是不是有家傳的貼身寶物?」布楚天雙眸一閃道:「或許可以用來調度四大將之用……」
都拉奔此刻那有心思去想其他,指看後頭的元帥營道:「那帳內有一襲戰甲,裡面暗扣中藏有一塊玉珮是當年忽必烈大汗所留,我族中人俱知……」
布楚天一笑,對隨身手下道:「趙欲減、陸恨,你們兩人留在此保護可汗,彭不卷,元啼痕、羅衣三人跟我來。」
隨後又朝韓元占和他的四名道士弟子道:「你們五人先各分率一千兵馬分成五路夾擊明軍橫山大關,迫使明軍回防……」
都拉奔眼中不禁有一份激賞,這漢人調度之方掌握智珠,不徐不緩卻是大見將才。
果然見得布楚天等竄下高台紛紛各行其事。
那韓元占率領四名弟子各領親兵一千奔殺向關隘,同時分兩波,一攻關,一則襲明軍背後。
果然此舉大為奏功,那明軍一路搶攻,未料後頭亂起,剎那以五千擊後軍三萬之眾猶能攻得以小吃大之用。
那些明軍將領顯然見勢不妙,加上彌天風沙中在長城那端的韓元占又揚射煙炮。
這廂望去不見前景,以為蒙古韃子另有伏兵暗攻關隘,於是撥轉五萬兵馬回援。
都拉奔看得大喜,復見布楚天率領三名手下自帳內奔出,四道人影如飛竄入了圓木陣內。
忽必烈的玉珮果是大見奇效,蒙古諸將在布楚天等人率領之下已是首尾兼顧環成一氣。
須臾,自開、休、生三門盡出,反而將明軍和北廟灣伊克昭盟兵馬圍住。
五萬回防的明軍到了關口,見不過是數千蒙古兵馬,心知中計,留下一萬且再以四萬回攻之時已晚。
戰場上布楚天斥令調度,已令留下的五萬明軍如潮水般回湧。
正是兵敗如山倒,一波又一波奔回關塞已是大勢難挽。
這時已先一步回關立於城垛上看著的談笑和尹小月,不禁為布楚天驚人的將才大為折服。
「這人指揮數十萬兵馬衝殺猶能談笑自若……」鄺百流雙眉深皺道:「當真是難見的統軍人物……」
望下去,只見是以布楚天為中,左右各排開兩百人馬橫線列展,有三十丈之距。
那布楚天每個命令一下,立時由彭不卷、元啼痕、羅衣飛奔在那一列兵馬之後傳達出去。
前有兵馬相護,後是武林高手傳達,快又無誤。
雙方戰了一個時辰,明軍已被迫整線往橫山關而退。
談笑再看著下方,韓元占率領四名道士和五千兵馬亦是驍勇無比。
他轉身朝鄺百流道:「鄺大將軍,請示我夫妻二人令旗統軍。」
鄺百流沉吟道:「兩位英雄心意本將甚為感激。但是這衝鋒殺陣之事……」
談笑朗笑道:「男兒自當以國為重,何計生死!」
鄺百流見他神采飛揚,亦大笑道:「好!談兄弟要多少兵馬?」
「令旗一支夠矣……」
鄺百流瞼色瞅然而變道:「談兄弟想憑你們夫婦二人?」
「是的。」談笑意氣飛揚道:「大將軍放心!」
鄺百流雙眉一掀,大笑道:「好!」
隨手一揮,便有身後侍從遞一支高於一人的旗幟來。
鄺百流道:「這是統帥旗,交予談兄弟。」
「是!」
談笑掌旗在手,和尹小月相互一笑,雙雙自城垛上騰身而下。
人在半空,曼妙兩轉踢飛了韓元占的兵士搶得坐騎。
立時放蹄長奔。
那動作一氣呵成,剎時令城牆上的萬千兵士喝聲雷動,士氣為之大振。
韓元佔這廂正攻殺的快活,冷不防城上一陣歡呼,不禁仰首看是怎麼一回事。
驀地一把刀來。
這刀來得又快又奇,他稍不留神要避,誰知已被談笑創傷翻下馬去。
長城上眾官兵見談笑一出手便傷了對方主將,更是歡喝連連,聲響雲霄。
談笑沒有時間顧著韓元占是否死了,大舞元帥令旗指揮原先萬名如今只剩六千的兵馬排成陣式。
另端,尹小月挑上了那四個年輕道人,可是要報昔日之仇。
千軍萬馬中,出手又快又狠。
沒兩個照面,已是有兩名道士摔落於亂蹄之中。
那廂的蒙古兵見沒了主帥正想退,談笑則提氣大喝,分六千兵馬為三路包擊。
戰場中殺徹響,偏偏談笑內力雄渾聲貫三軍傳達得至。
立時將這蒙古所存的三千之眾盡數擊垮。
他不稍停,復率這六千兵馬自東翼進攻。
那廂布楚天正調派兵力一波波的包圍明軍,未料東首談笑率兵而至,當先將馬塔大將的人馬衝散打破一個缺口。
於是臥刀飛捲中,斬傷馬塔的右胸和坐騎。
馬塔坐下駿馬大痛,嘶鳴長奔亂竄。
於是所率兵馬不成陣形,紛紛潰走。
隔旁的尹小月則自談笑手中取過元帥令旗快奔坐騎到了西翼,調動一萬兵馬直衝往布楚天右首那一橫線的兩百「兵牆」。
這萬人勢如潮湧,一尺一尺接近,尹小月一馬當先先破出一道缺口再斬殺回來。
終於在半柱香時間隔斷了布楚天左右兩翼。
那羅衣命令傳達不至,一個騰身,雙袖拍向尹小月。
尹小月長笑道:「戰揚上能遇女流,天下大事。」
於是揉身上竄,兩人在半空中連對四掌。
那羅衣縱使武學造詣有殊勝成就,如何能和尹小月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蜜神功相比?
再說四掌所激,尹小月正是以「玄空大四化」的幻身氣機相震,到了第四掌方才兩人結實相對。
那羅衣驚叫一聲,重重摔了下去。
明軍仰首見這情勢不禁士氣大振,攻擊之力更盛,須臾轉戰,已對上了西翼主力的德汗。
彭不倦和元啼痕見狀,雙雙奔來硬是擋住了尹小月。同時德汗則整令兵力,全數相抗並恃尹小月的兵馬。
那端的談笑領著六千兵馬攻到了中央,揮手調度以明軍中央部位的三萬兵馬形成「劍鋒陣」,右翼則成「一字長蛇陣」阻攔對方,逼擠至中央。
至於左翼,則用「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陣」一圈又一圈的硬擠,讓尹小月的兵馬無後顧之憂。
布楚天這廂看著,朗喝分派左右雙翼,分別以「雙龍搶珠陣」攻對方左翼的」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陣」,再以「三才陣」分段攻打「一字長蛇陣」。
雙方一陣好戰,已是到了夜垂深重。
談笑策馬揚蹄,猛可裡迎上了正面而來的布楚天。
這回真是王見王,帥見將,兩人無暇深思。
於是一個出刀一個出劍交擊一回。
中原武林中從來沒有人看過布楚天用兵器。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劍上的造詣如何。
談笑這回可知道了。
臥刀以奇妙難言之勢猛迫布楚天之際,談笑只覺全身火辣辣一痛。
對方的劍忌如無所不在的侵入自己週身六處要穴。
僅此一式,雙方顯然都大為受創。
布楚天臨走前回頭一句道:「好刀法!」
此刻已是戌時。
前後這一戰五個時辰。
雙方死傷總計超過十萬兵馬。
十萬兵馬正如所言,血染黃沙紅,橫遍野陳。
這一天明武宗正德四年,四月二十日。
「啊哈!聽說你這小子受傷了?」王大拳頭衝進談笑的臥房時大叫道:「這真是天大的消息。」
杜三劍竟然鼓掌同意道:「真的!好久沒聽到這類的好消息了……」
什麼話?這兩個小子來哥哥我能靜心養病才有鬼!
「喂!你們兩個傢伙在那兒惡混?」談笑搖頭好氣的道:「這一小段路竟走了四個月才到……」
「惡混?」王王石和杜三劍兩個大叫起來道:「哥哥能活著來看你算是不錯的啦!」
「怎的?中原真的那麼亂?」
「大大的亂!」杜三劍苦著臉,看了談笑和尹小月一眼,搖頭道:「這回六府道和趙古鳳的兵馬真是鬧的不像話,若不是河南、四川、陝西這三府擋著,早已攻到長城下啦!」
談笑可真嚇了一跳,道:「這回的情勢好像跟以往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這些人並非烏合之眾……」杜三劍很用力的歎氣道:「那些綠林盜賊皆是經過當年訓練,猶不差於官府軍隊,加上近年來劉瑾那老小子弄得人心大怨,軍中士氣亦為之低沉難堪……」
談笑搖頭一歎道:「真個是內憂外患!喂!你們到京城去碰上啥事沒有?」
「半途就折回來了。」王王石嘿嘿笑道:「可惜沒有機會見見蘇佛兒那幾個小子,打個招呼……」
「省著力吧!」談笑指指西面道:「布楚天和他的天下八騎還真可怕……」
「說起天下八騎可有話了。」王王石又叫了起來道:「那一對葉葉城和潘說劍竟然左右陪著布大小姐在中原叱吒風雲的很……」
尹小月一驚,訝道:「怎麼?布香濃離開了華山?」
她想到的是:唐菱兒必然認為有詐。
杜三劍輕輕一歎,苦笑道:「洛陽城內四大公子聯合阮、何、苗、耿、魏五世家共同對抗趙古鳳和六府道之亂,一時洛陽城左近叫那個小妮子稱後當霸……」
尹小月苦笑道:「難不成已經是轟傳江湖之事?」
「當然!」王王石瞄了談笑一眼,哼道:「你倒好,躲的遠遠在這兒享福,累死我們兩個……」
享福?
「還敢說個『不』字?」杜三劍一副很著火的樣子道:「談小子進洞房也不通知一聲,簡直讓哥哥們沒有鬧洞房的樂趣嘛!」
這話兒出,尹大美人可雙頰飛紅,嗔道:「人家談哥哥病著,你們兩個不好好想法子醫治,啖這麼多話?」
媽呀!顧起自己老公來啦!
杜三劍和王王石沒碰過這檔子事,只有傻傻楞立。
「呆什麼呆?」談笑叫道:「快用內力氣機渡了吧!」
這會兒談笑一喝,姓杜、王的還真搞不清楚的應聲脫衣挽袖,兩人二十根指頭又敲又捺了起來。
老半晌,這兩顆滿頭大汗的腦袋顯然有些吃驚道:「那姓布的劍忌好厲害……」
談笑一張苦臉哼道:「這老小子內力玄功很詭異,以臥刀心法相抗猶叫他中了六處……」
尹小月看他們談著,忍不住滿腔的憂慮道:「到底是怎樣了?解不解的掉?」
「解不掉行嗎?」王王石瞄了她一眼,哼道:「哥哥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給弟媳婦兒罵!」
尹小月臉上又是一紅,頓了頓腳出去啦!
後頭是三個臭男人大笑。
不!兩個「臭」男人,郎君可是「香」的。
布楚天也有一絲的錯愕。
談笑一刀的威力比自己想像中要嚴重的多。
陸恨看著布大先生自盤氣運行中睜開眼來,不禁有些訝異於這傷創之重,道:「會主,可已治癒?」
布楚天淡淡一頷首,嘿道:「真是不可小覷了他!」一頓,皺眉問道:「羅衣的傷勢如何?」
羅衣正是受創於尹小月的玄空大四化。
「依舊垂危。」陸恨挑眉道:「想不到尹小月的一身成就臻此……」
此時布一掀,趙欲減自外頭入帳,朝布楚天恭敬抱拳道:「會主已無大礙?」
布楚天點了點頭道:「走!一道過去看看羅騎使的傷勢……」
陸恨和趙欲減心中不由得一絲溫暖。
布楚天受創方愈之身,便急著屬下的安危,這等心意又豈有不銘動五府賣命相隨?
三個人前前後後走著,只見這紮營四處不時傳來傷兵哀嚎,可想見昨日一戰兇猛情景。
「會主……」趙欲減低聲的在旁兒問道:「都拉奔身上的密圖可有所得?」
布楚天一笑,點點頭道:「已取得忽必烈玉珮上那一份,至於他隨身那柄寶刀上的密圖還需再動腦得來……」
陸恨皺眉接道:「會主何不殺了他取來?」
布楚天搖了搖頭,望看前方一列的傷兵抬過,方淡淡道:「這秘圖共有四張,我們雖得其三,但是就算拿了第四份,沒有口訣亦是不行……」
三個人邊走邊說著,已到一座大帳前掀了布進入。
裡頭彭不卷和元啼痕正看顧著羅衣。
另一端裡,兩名年輕的道士則正照料受重創的韓元占。
布楚天這廂進入,眾人紛紛行禮恭立。
他一笑,朝兩名道士問道:「你們師父情況如何?」
右首那個看起來機伶些,急回道:「家師突受談笑那小子攻擊,受創跌地後又遭亂蹄所踐,如今氣若游絲……」
說著,不禁哽咽起來。
布楚天輕一皺眉,踱到韓元占臥鋪之前,只見這位自己安排在都拉奔左右的得力助手已是氣若游絲。
布楚天探手稍按捺韓元占的氣脈,不由得大大皺眉道:「談笑那一擊是打中神藏穴……」
神藏穴一滯,護身的任、督二脈氣機便為之停頓不運。
隨著一摔在亂蹄之中,韓老道能活著也是奇跡。
這廂韓元占苦笑的撐開眼,顫聲道:「會主,老道只怕有負所托……」
布楚天沉沉一歎,知道眼前這位愛將已是回天乏術,忍不住臉色一黯,道:「道長有何心願可以讓布某人來做?」
韓元占顫震著臉容,痛苦的搖了搖頭,又復點了點頭道:「會主,請都拉奔前來一探,老道或許還可以替楚天會做一點事……」
布楚天已明其意,內心不由得一陣威動,道:「道長萬勿再生憂勞,好生休息著……」
韓元占堅持搖頭道:「會主莫說此言,老道死會有憾!」
布楚天重重一歎,握住韓元占一雙枯手道:「布某人著實虧欠道長太多!……」
韓元占安慰的一笑,勉強道:「會主視我等為兄弟,老道早思有所圖報,只恨力有所未逮!」
布楚天一歎,向韓元占一名叫董留顧的弟子道:「你去請都拉奔可汗來吧!」
「是!」那名董姓弟子急急退身出去了。
這廂布楚天轉向羅衣,只見得一臉慘白,情勢猶叫韓元占來得危急。
幾乎已是半死狀態。
布楚天感慨萬千,握著貼身的天下八齒中唯一女騎主,見她已然是神魂不守,心中不禁一陣歉疚。
陸恨在一旁側然,咬牙道:「會主,讓屬下摸入關內下毒,要姓尹的賠一條命來。」
布楚天搖了搖頭道:「此刻非時,仇是必報,只不過時機要選得對……」
趙欲減亦接口道:「陸八弟,此事不宜急!」
陸恨頓足長歎道:「我真是心中不甘,眼睜睜見四姊這般逝去……」
趙欲減和彭不卷、元啼痕等人何嘗不是。
布楚天喟然一歎中,那羅衣忽的全身一震,口裡大呼道:「痛煞我也……」
僅此一句,登時斃命。
當是,眾人為之惻然,陸恨咆哮叫道:「四姊,你放心,八弟誓為你報仇!」
正說間,都拉奔已帶著魯庫庫急急隨那名叫董留顧的年輕道士進入。
朝著布楚天抱拳道:「昨日一戰,多謝布大先生鼎力相助,事後軍戎纏身未能前來請安……」
布楚天回禮道:「可汗不需客氣,自當以軍務為重,只是韓道長已是病在重危,亟想見可汗一面。」
都拉奔臉色大變,失聲道:「道長重危?怎的布先生不早些通知本人一聲?」
他急急步到韓元占床鋪之前,握執其手,哽咽道:「道長,為何不早通知都拉奔來探視你?」
韓元占苦笑著,嘶啞道:「可汗當以軍事為重……老道是因為將返仙鄉……只是心中掛念……」
都拉奔搖頭急道:「道長數年襄助本人,都拉奔尚無以為報,如今卻是……」
這廂布楚天已然指示元啼痕等人抬了羅衣的首出來。
他相信自己等人不留在那兒比較好。
他更相信韓元占一定會完成最後的一次任務。
一行人在浮遍地的軍營中踱過,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傷的感受。
一生從來,如雲煙渺渺。
默默無語中,眾人到了火葬場。
那熊熊飛天的烈焰騰空,正將一具具的體化成了飛灰,隨著大漠的風四散。
木架早已搭好,桐油亦已灑潑。
歎息隨火苗躍起、躍起。
終於變成灰燼後唯一的光彩。
布楚天的人員全數在夜半離開了都拉奔的陣營。
都拉奔起來時接到第一個消息讓他整個人沉了下去。
怎麼會?難道他們對自己的禮遇有所不滿?
「可汗,我看此事大有古怪!」德汗深皺著眉頭道:「或是那裡有得罪了?」
都拉奔吶吶一陣,方皺眉道:「不會吧!昨日我前往探視韓道長時尚且好端端的,怎會一夜反臉?」
馬塔也狐疑道:「道長說了什麼沒有?」
「他臨死前要我將佩刀陪葬。」都拉奔搖了搖頭,道:「本王已給了他。」
「忽必烈可汗的佩刀?」德汗訝聲問道:「他怎麼會要那刀?」
「是項榮譽吧!」都拉奔也有點兒不安道:「而且他還問了一句話……」
他看了眾將一眼,又自接著道:「是有關於佩刀的一首詩歌……」
裡諾奇大將正好從外頭進帳來,聽得都拉奔這一句話,臉色大變道:「忽必烈佩刀的詩歌?那不是傳說中寶藏的指引?」
都拉奔臉色一緊,訝道:「我怎的不知此事?」
「可汗長年在克魯倫是以不知。」裡諾奇歎氣道:「在朔諾音果諾河一帶,百年前即流傳著忽必烈可汗曾有一筆寶藏是由成吉斯汗鐵木真祖先留下來的。秘圖分別記繪於兩張羊皮紙,一塊玉珮、一柄寶刀的刀鞘上……」
他看了都拉奔一眼,接道:「並且隨著寶刀的傳承留有一首詩歌,其實那是四份地圖的指引……」
都拉奔恨恨一頓足,怒道:「前天交戰時布楚天取走了玉珮,昨夜又利用韓元占騙走了寶刀和詩歌,看來他早就有另外兩份秘圖……」
烏蘭察布盟的元帥百可此刻皺眉道:「事已如此,悔之無用,還是先看看今日一戰怎麼打法為重……」
都拉奔吶吶看著帳前四將,歎氣轉怒,哼道:「好!我們就拖出鄺寒四來要脅他爹棄關投降!」
接著,又指指桌上地圖道:「馬塔和德汗分率五萬精兵埋藏於左右兩翼,百可、裡諾奇亦各帶四萬精兵拱衛中路,本王則親率其餘四萬兵馬在中。」
三十二萬到北廟的雄兵,前日一役已折十萬之眾。
「若是鄺百流不降,我們便殺他兒子祭血!」都拉奔惡狠狠道:「到時中間三路攻城以誘他們出關,馬塔和德汗則趁機掩殺搶入!」
都拉奔的這著棋倒是面面俱顧。
他再吩咐魯庫庫道:「你率領千名精選勇士到北端裡外處,若是聽見殺伐之聲,半柱香後搶攀城垣而上。」
魯庫庫恭敬道:「是,魯庫庫明白,半柱香的時間牆垣上守軍會往關門而去,敢死隊便好行事。」
都拉奔含笑點頭,轉向帳前諸將道:「四名大將可有問題?」
「可汗聖明……」眾人答道:「就依可汗之計進行。」
戰鼓再動。
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和尹小月陪著鄺百流站上了長城牆垣往下望去,又見黃沙飛滾,萬騎兵馬森森羅列。
當前有一處兩人高的檯子立著,上頭一根木柱上緊緊繫著鄺寒四。
左右早有四名刀斧手陪侍。
之前則是都拉奔大剌剌坐著飲酒,朝城牆上這端揚聲大笑道:「鄺將軍,本可汗知道你只有一個兒子,你們中國人最講傳宗接代,若是不想斷了香火,唯一之法就是開關投降……」
「鄺某可以無子不能無國!」鄺百流在長城上長喝道:「鄺家子孫只有捐國軀,沒有怕死生……」
都拉奔大笑,一揚令旗。
剎時,由百可、裡諾奇率領的中三路左右兩支各四萬的雄兵欺向長城下。
都拉奔大笑,高舉一支紅旗道:「鄺百流,你好好回答本可汗,降是不降?」
眼看這紅旗一招,不但是蒙古軍大攻,而且恐怕鄺寒四的一顆腦袋也將隨之滾落黃沙。
紅旗,耀目。
直眩入鄺百流的眼中、心中。
談笑等人在牆垣上看著,心底也不禁是一緊。
王大拳頭嘟嚷道:「談小子,你來了這麼久還沒救他出來?」
談笑苦笑著道:「是他不要哥哥我救的……」
「有這回事?」杜三劍雙眸一沉,緩緩道:「難不成他另有計劃?」
計劃?
被五花大綁的鄺寒四還能有什麼計劃?
紅旗已劃空而下!
剎那,不只是百可和裡諾奇各自的四萬兵馬前攻,就是中央一路都拉奔的兵馬亦全力馳前。
浩浩蕩蕩一十二萬兵馬像是滿天的風雲湧向前。
更驚心動魄的是那四名刀斧手已高高舉起他們的刀,他們的斧,砸下!
長城上的守軍群箭如雨而下。
長城下韃子怒濤似海湃激。
又是一場血染黃沙大地泛紅的戰爭!
映照的是那一端高台上的血沫飛。
談笑在看,尹小月、杜三劍、王王石也在看。
看鄺寒四在瞬間一縮全身,雙掌脫出了繩索之外。
左手一扣斧,揮砍殺雙。
右掌一奪刀,揮劈斬對。
高台上血腥剎湧,死的不是鄺寒四。
一刀一斧「嘩啦啦」的砍下都拉奔的首級。
為了這一刻,打從陰山下投降等到現在。
都拉奔的左右無人,天下有誰可以阻擋買命莊大員外的狙殺行動?
鄺寒四快意大笑,自高台落下騎於都拉奔的那匹駿馬上,手上提著首級策馬快馳。
瞬間,蒙古這一十二萬雄兵見景大駭。
心既已駭,如何能戰?
鄺百流開城,城開兵湧似堆雪。
正是攻守異勢。
千里迢迢自蒙古來的韃子兵,此刻又有何心情殺?
兵敗如山倒。
「好小子。哥哥們就知道你行!」
「王老弟的信心,鄺哥哥我甚感安慰。」
「去你的!誰是老弟?」王王石的聲音永遠最大,道:「快點收抬行囊回中原去吧!」
談笑此刻正立於長城之上,遙望東方,喃喃道:「是該回去了,六府道的綠林恐怕此蒙古軍難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