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雨情的震驚簡直是筆墨難以形容。
那七名夢狂茶亭的掌櫃和店小二並沒有進入開封城,而是到了城門前轉了個彎往北方急奔。
宣雨情力追,不須臾已是飄身到了那七人面前冷冷道:「這一次,你們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滔天大罪?」一名店小二大笑道:「這算什麼?」
「就是啊!不過是幾條人命而已。」另外一名店小二哈哈大笑,不屑道:「比起待會兒要發生的事,實在是不值得一顧。」
「嘖嘖,女人就是女人,大風大浪沒見過。」
「還虧你是一代女俠的稱號,柳夢狂的傳人太令人失望了。哈哈哈!」
宣雨情雙眉高高一挑,怒斥道:「你們是何目的?」
「目的?哈哈哈,告訴你三個字,」那名掌櫃漢子大大朗笑了起來,道:「白蓮教。」
這剎那,宣雨情全身大震。
她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夏自在背後一手所策劃。
阻止不了,宣雨情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阻止不了夏自在的野心,就算是解勉道和乾坤堂的努力也是枉然。
她茫然的抬起頭來,四周在五丈外不知何時羅列了數萬的兵馬。有序井然條理,好濃的肅殺之氣。
這已經不是以前的白蓮教。
宣雨情的心在痛著,這完全是經過正規訓練的軍隊。夏自在潛伏了五年沒有動用這支白蓮教的目的,就是等待他們成為精壯的戰鬥部隊吧!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忽然覺驚醒明白了過來,道:「好狠,原來你們那場火藥的爆炸是為了引動開封城內的守軍出城。」
「你明白了?很好。」那名掌櫃哈哈大笑,道:「不然,你以為他們一直等待著不動是為了什麼?」
宣雨情忽然竄身狂奔了起來,她要阻止,阻止這件慘事的發生。唯一的方法就是進入開封城內勸阻開封總兵出兵到夢狂茶亭去。
地一動,同時有如線索似的也拉動了背後四萬兵馬轟天徹地的響動,而眼前,可是有一列兵馬阻隔在那兒。
「本教教主下令,如果宣姑娘安份的看著這場戲的話,可以留你一命。」前頭,領兵的一名漢子在馬背上淡淡道:「不過,如果姑娘想要一路闖過去,那就格殺勿論!」
宣雨情想也不想出手便將那名漢子從馬背上打飛,朗喝道:「本姑娘身為帝王傳人,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她決定一戰。
最少,在開封城之役以前,先有她的一戰。
***□
當所有的狙殺佈置完全計劃好的時候,夏停雲忽然接到韓道十萬火急的傳信。
「開封城外大爆炸,武林人物死傷無數。」韓道信中的字句令人驚駭,道:「柳帝王和皮俊都在其中。」
夏停雲的手在發抖。
秘儒刀現在就在那間綠瓦覆頂的屋簷下,依照這次的行動,他們最少有七成的把握,千載難逢。
但是,開封城外的事件卻比現在嚴重。
他們很可能為了殺一個人而失去兩名最好的朋友。
「你為什麼把行動停止?」韋皓雁皺眉道:「有何不妥?」
夏停雲拿出了信條,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
然後,沒有任何人說任何話。
他們轉身就走,往城外急奔而去。
有一項更大的陰謀正在進行,他們的心中騷動著一股極大的不安。是什麼,是誰在策動?
他們不知道,但是越來越不安的感覺令人忍不住顫抖,特別是夏停雲和夏兩忘。
他們知道韓道的為人,如果不是事情嚴動到不可收拾,嚴重到連乾坤堂也無法解決;他絕對不會發出這一件消息,更不會用那種子眼來令自己取消行動。
雪,忽然間由天大片大片的落下。
真的是冬天了。
倪不生抬眉看了一眼,喃喃道:「今年的冬天來的晚,但似乎比以往會更寒更凍。」
***□
柳帝王第一個衝過去的方向就是皮俊站立的地方。
當火藥最後一炸結束時,天空中忽的飄下大量的雪。來得好突然,像是暴風雪的味道。
不,更像是老天下純潔無瑕的白花為這些英雄豪傑陪葬吧!
柳帝王飄身而至,獨目所見的是驚心動魄血肉和泥土、落雪混合不分的景象,太悲慘了。
他的心在抽搐,是誰這麼狠心下毒手?而且這麼毒的心,一定要把人間世變成修羅地獄?
這刻,他想起了修羅天堂,卻又否認。
「修羅出動,天堂開門」的日子還沒到,所以不會是他們。那麼,又有誰會做出這件事?
柳帝王的雙手不斷地挖著、挖著,長長地叫聲在曠野中呼喊。觸手,是一串碎裂的念珠。
少林寺長老的念珠用的都是經過鋼鐵的舍利檀木所做,連這種事物也為之碎裂,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柳帝王並不放棄。
就算是人死了,他也要將這位朋友的骨頭血肉一塊一塊的聯接起來。
什麼是朋友?就是活著能跟你一起歡笑,死了能為你哭泣的人。
柳帝王,忘了已經多久沒有滴下的淚水淌落到雪地上。雪,在熱淚中融化,然後又是一片雪花冰冷的蓋下,又是一滴熱淚融化。
是雪花冰凍了淚水?
還是淚水融化了雪?
柳帝王的十指滲出了血,在他挖掘的地方有許多碎裂的兵器,兵器的鋒芒都很利。
利刃而碎裂的鋒劃破了十指也劃破了心,自己的血混和在別人的血、天的雪、地的泥裡,分不清是你的還是我的。
他的心更加的絞痛。
遠處有馬蹄在奔走的聲音,他沒聽見也不想聽見。
現在,無論是誰要他離開這裡要他別挖出皮俊,他就跟誰翻臉。沒有,挖到的除了骨頭以外什麼都沒有。
「皮俊。」他大叫。
「吵……」似乎有一絲好的微弱?
「皮俊?」柳帝王的眼睛亮了,這廂四周已來了好幾千名的兵隊,紛紛叫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帝王此刻那有時間理睬他,雙手挖鏟更加奮力。
一落,一起。耶?被四具殘缺不全的體抱摟下的這張血肉模糊的面孔不是皮小子嗎?
「哈哈哈,你沒死?哈哈哈!」柳帝王一把推開了體,拖出了皮大堡主。
這個,可真的是奄奄一息,比以往所受的傷都慘重多了。那名統兵看了這情況,也忍不住駭歎道:「這人好強的生命力。」
「陳統兵,」韓道已盡了全力趕來,喘了一口氣道:「請快著令屬下找找是不是還有生存下來的人。」
這個陳統兵和韓道認識,當下便出令道:「大家快點挖挖看,是不是還有活下來的人?」
那數千名兵士應和一聲,紛紛下了馬在雪地中挖鏟著。這廂,韓道早已取出了一瓶玉磁來灌入了皮俊的喉內,邊道:「這是當年解大堂主由張三豐道長那裡得來的武當『清虛元神液』……」
柳帝王一線溫暖升起,道:「這是張道長壯年時所精心煉製的救命還魂神水,天下據說只剩一十二瓶。」
韓道呵呵一笑,聳肩道:「不能用來救朋友,有之何用?」
「呸!」皮俊竟然還能罵人:「瞧你……給的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哼,哼!」
韓大總管笑了起來,有力氣罵人的人就有力氣活下去。他絕對相信這話,也相信皮小子可以活回來了。
皮俊不但可以罵人,甚至右手臂手掌還動。
他輕輕摸過身旁的四具體,淚。
是因為「清虛元神液」的關係吧?他的元氣顯然有了幾分恢復,「他們……」皮俊以前所未有的感情聲調道:「四個人,用身體和少林純陽罡氣護衛住我……」
所以,在這種驚天駭地的火藥飛爆中,他能夠撐住一口氣活下來。
不可思議的活下來。
柳帝王這時已是細心的診斷過皮俊的經脈,嘿哼道:「你命大,不過可能需要躺兩個月。」
皮俊這廂還沒來得及答話,在遠處那端忽然有兵士訝叫道:「這裡還有一個活人。」
什麼?這種情況下,除了皮俊還有人生存下來?
這個人不但生存下來,而且還可以出手。
只見他以相當快的速度打倒了四名兵士,疾速的搶上一匹馬背,雙腿挾著浴著一身的血往南方便走。
可以看見的背影,是一襲破爛露肌的黑袍。
「真是不可思議!」
這是趕來的夏停雲、夏兩忘和五名美人都目瞪口呆的叫道:「這幾乎不是人類所能撐捱的情況下,不但活了下來,而且出手如此威猛。」
柳帝王飄身過去解開那四名兵士的穴道,同時落目在那名神秘黑衣漢子躺身之處一瞧。
可明白了些許理由。
眼下留有軟甲冑的碎片,這是第一個理由。
黑色火的幾名長老護身在他躺處身旁就如少林圓智大師他們護身皮俊一樣,這是另一個理由。
柳帝王翻動了一下那地方的泥土,幾翻之後碰觸著了一件物事,用指捏拿出來。
是一塊用紅寶石雕打鑲鑽的方牌。
深邃無瑕的玫瑰紅,晶瑩亮目的七顆星鑽。
倪不生看到柳帝王轉身過來,手上的這件方牌忍不住驚叫出聲。
這是一種極為震驚和恐懼時的人類呼聲。
全身在猛力的顫抖著,並不是因為雪。
雪冷,卻沒有這塊方牌入目來的冷。
「好東西!」皮俊人是躺著,不過眼皮子可以張,嘴巴也可以講話:「最少值五十萬兩以上的大漠寶石……。」
這「五十萬兩以上」只是這塊方牌的價值。
但是,它的意義呢?
「秘……。先生……。」
倪不生吞了好幾口口水,幾乎可以用花容失色來形容她現在奇異的表情,道:「本人……的『秘令天地』……。」
秘令天地,秘先生親身才有之物。
那個黑袍中年漢子赫然是秘先生本人。
雪在風中風帶雪來。
快馬所走的蹄痕,已是了無蹤跡。
「是誰下的手?」柳帝王的眉頭憂鬱雙結,「會是誰下了這麼狠毒的手段?又為了什麼?」
半里外,忽然暴發出掩蓋風雪的殺聲。
這是多少人的交戰能夠蓋摸過風雪達到半里外可聞?
一匹快騎闖破風雪而來,是個背上插了三把箭冒血的年輕人。他栽倒下馬,仍然掙扎著說出三個字:「白……蓮……教……」
白蓮教?是夏自在。
夏停雲和夏兩忘的神情凝重了起來。
因為,這位目前掌握白蓮教的人是他們的堂伯,而偏偏犯下了這不可饒恕大罪的就是他。
風雪依舊,陳統兵已吆喝所率領來的四千兵馬往回奔馳。一倏忽,越來越大的風雪已遮斷了他們的身影。
「我們必須一戰。」柳帝王沉聲道:「已無選擇。」
宣雨情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當然,以一個女人對付三百個男人,還能夠活著走到這裡,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
「夏自在發動了總攻擊行動。」宣雨情看著柳帝王,沉重的道:「而我看見了師父的傳出信息。」
那是一種很複雜的通知方式,可是他們都懂。
「他老人家在城裡。」宣雨情憂慮而悲切的道:「由聞人前輩看顧,此外還有一個人是蕭游雲。」
他們抬眼,風雪遮阻了目光。
只有一片茫蒙,望不見開封城。今年的冬天來的遲,但是會很冷啊!柳帝王牙根一咬,緩緩道:「我們已被逼得不能不戰。」
韓道也沉重的點著頭,長長噓了一口氣道:「是,乾坤堂的退守並沒有滿足一個人的野心。」
皮俊用力的歎一口氣,道:「記住,哥哥我全身上下幾十道傷口一定要討回來。」
他們每個人都要進城,誰來照顧皮俊?
黑珍珠和白雪蓮二話不說的奔到半里外村子裡砍下了兩截樹枝,回來時已經沿路用匕首削平光滑。
她們脫下了外袍,就如每個人都脫下了外袍。
有的繫在下面,有的蓋在皮俊的身上。
每一件衣袍都有一個人的氣味、一個人的溫暖、一個人的心。
暖烘烘的,令人想流淚。
「我們還要喝酒是不是?」皮俊在被抬走前對每個人道:「下回,我皮大堡主請客,不來的是烏龜。」
***□
巷外的街道,不時傳來慘叫和兵器交接的聲音。
而這間不起眼的木屋內,卻有三個不同心思的人存在。
「看來,發生了不可預料的事。」
蕭游雲冷冷看了窗外一眼,淡淡地道:「我出去瞧瞧」聞人獨笑沒有反對,也不會去反對蕭游雲想做的任何事。除了,這件事會傷害柳夢狂。
「你指點了他不少?」
柳夢狂從神定中緩緩噓出一口氣,道:「其實,他是個挺不錯的傳人。」
聞人獨笑淡淡回道:「養虎的人從來不會真正放心。」
柳夢狂笑了笑,道:「這回可是你救了我一命!」
「因為你的兒子曾經救過我,兩相扯平罷了。」聞人獨笑遞了酒過去,「可以喝?」
「可以!」
「恭喜。」
「謝謝!」
他們的對話很簡潔,卻已包含了很大的深意。
一個像被秘丐棍那麼強的破壞氣機所震亂奇經八脈的人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而活下來又能喝酒則只表示一件事最少經脈歸元,已好了七、八成以上。
「你想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閩人獨笑啜著酒,半閉目的說著:「黑色火目前還不至於攻擊……。」
「所以是白蓮教?」
「夏自在終究忍不住動了野心。」聞人獨笑冷冷一哼,道:「嘿嘿,這一戰下來,白蓮教要絕跡於大明了。」
柳夢狂點了點頭,道:「如果真是夏自在發動的白蓮教之亂,他就太低估了黑色火、乾坤堂和朝廷。」
他們的意見一致,蕭游雲回來的答案也是相同一點。
「是夏自在所拳握的白蓮教興兵造反。」
蕭游雲雙眸閃動著,道:「不但是開封,洛陽早已被攻陷落入掌握之中,而且已經聯線自黃河以南全是白蓮教活動的勢力範圍。」
他聽到的消息可真不少。
柳夢狂只是淡淡的道:「留下還是走?」
他問的是聞人獨笑。
聞人獨笑淡淡回道:「我想見見夏自在這號人物。」
柳夢狂點了個頭,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如此,咱們就告訴對方我們的人在開封城內。」
他說完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屋外而去。
蕭游雲雙目一閃,朝聞人獨笑道:「你放心他一個人出去?」
聞人獨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的是一個看法,道:「我們三個人誰也不能約束誰什麼。」
有很深的含意在,蕭游雲楞了一下,可是紅著臉辯聲道:「你們懷疑我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是嗎?」
他瞪著聞人獨笑道:「世外宮還是有一部分的力量存在著,開封城內,我最少還有二十來個不錯的手下。」
聞人獨笑冷冷地看他一眼,道:「如果不是如此,你現在也不可能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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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瞎子本來已經是很不方便。
而一個在戰事中行動的瞎子,豈不是更困難?
柳夢狂就在許多人認為不可能的情況下走入了乾坤堂在開封的總舵,然後,那些不敢置信的白蓮教徒們大叫了起來,道:「柳夢狂。」
「那個瞎子是柳夢狂。」
「教主曾經下令,活捉這人懸賞萬兩銀子。」
一波又一波的白蓮教徒衝向乾坤堂而來,但是他們只能達到門口前一丈,乾坤堂的強弩飛箭可是江湖異兵器中鼎鼎排名前五名之一。
「這種強弩機關箭專門用來攻破別的幫派大決鬥時所用,」解勉道曾經說過:「完全發揮以一擋百的功能。」
「柳大先生,你的傷勢無礙?」乾坤堂內當今是韓道最得力助手的項善、項好這兩位兄弟迎了過來,以極誠懇恭敬的神態抱拳道:「真是太好了。」
柳夢狂微哂點了點頭,道:「目前開封城內有多少乾坤堂的弟兄?」
「城裡散佈的約有四百名。」項好回答道:「至於城外則因洛陽有變,大半趕去解救解堂主被困之危。」
柳夢狂沉吟一嘿,道:「好,我只是出來走走,現在離走後半柱香你們全數撤退離開。」
項善可急了,道:「柳大先生,外頭有四萬兵馬想要的首……」
「沒礙事。」柳夢狂哈哈大笑道:「能來就能走。」
好個柳夢狂,不愧是帝王風範。
項好大聲回道:「不!柳大先生,乾坤堂沒有一個怕死的人,如果你要出城,我們四百條人命護著你走。」
柳夢狂笑了笑,輕輕一拍項好的肩頭道:「我不會出城,因為還要等著人來。」
項好和項善的眼睛亮了,道:「是等夏自在?」
「所以你要我們撤走保留元氣。」
「因為,後面還有更精彩的好戲要上演。」
「你們都很聰明。」柳夢狂大笑道:「聰明人就要做聰明事,能做聰明事的人才能做出大事大業來。」
「是。」他們誠心誠意的回道:「我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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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儒刀的心情也並不怎麼好。
誰都沒想到夏自在會迅雷不及掩耳的發動攻擊,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在城外半里的茶棚內秘先生也會中了夏自在的毒計。
消息十萬火急的傳來,秘先生受了不小的傷,但是只要兩天的時間便可以復元。
所以,指令中很簡單的指示,道:「等待兩日,火由南方燒來,破開封城殺夏自在。」
秘儒刀的手緊緊握了起來,夏自在會來開封城?
「我們現在有許多事情要做。」
秘儒刀對著自己得力的三名手下緩緩道:「第一,請查出你們潛藏在這支兵馬中的人員還有多少人活著。」
他看向右首邊的名漢子,道:「萬千千,這件事你必須在一天之內清查出來,並且傳達最新的暗號方式。」
「是!」萬千千朗聲道:「屬下必當完成。」
「秦湘傲。」秘儒刀看向中間那名白面書生樣的年輕漢子,嘿道:「你去調查他們所有的伙夫及廚房狀況,以便隨時可以下藥。」
秦湘傲微微一笑,恭身道:「秘特使請放心,屬下一定可以完美的完成這項任務。」
秘儒刀點了點頭,朝向最左邊的那個嘿嘿一笑,道:「趙不醒,你可是有個特別的任務。」
「屬下恭聽特使的派命。」
這名漢子瘦長而蒼白,披一道長頭髮在後肩上亂飛,三角吊眼飛八字的短眉連鬼看了也要倒退三里。
「裝鬼。」秘儒刀哈哈大笑,轉向右首的萬千千道:「你配合散佈謠言,表示他們今日屠城冤魂出來索命。」
「是!」他們都大聲的回答著,覺得這一戰有趣得很。這將會是極強烈的反對,甚至只憑他們三個人就要把夏自在這個叛徒的四萬兵馬擊垮。
「你們不用回來稟報任何事情。」
秘儒刀顯然非常信任他們,「明日夜晚以前辦妥,後天夜晚秘先生將親率本組織兵馬攻城。」
他可是雙目連閃哈哈大笑了起來,道:「夏自在只要一入城,這裡就是他埋身的墳地。」
那三個人很快的走了。
每個人身上的任務都不簡單,特別是趙不醒,他必須利用現在戰鬥的情況中去看,看有那些死的很慘的人,有那些下手很毒的人。
這些人正是他今夜裝鬼要嚇唬的目標。
萬千千、秦湘傲、趙不醒離去後,在這間秘室猶且恭立著三十三名好手。
他們都是身經百戰極有經驗的中堅份子。
秘儒刀微微一笑,道:「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分散到各處去混入白蓮教裡,伺機狙殺他們的香主。」
秘儒刀沉沉一笑,接道:「這次領軍的是劉妙山,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可殺。」
三十三名好手走了,秘儒刀緩緩噓了一口氣。振臂,由手腕脫飛出那柄緬刀來。
緬刀晶亮賽雪。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背後忽然有人說話:「自己一個人不會覺得太無趣?」
秘儒刀一回頭,便看見柳帝王睜大了雙目在看著。
「你來了。」秘儒刀點了點頭,道:「沒錯,你是能來才是。」
他淡淡的歎了一口氣,「你可以告訴我,那些手下回,那一個是你的人?」
柳帝王淡淡一笑,回道:「當然不能告訴你。」
秘儒刀點了點頭,道:「好,可見你對這一戰也沒有多少的把握。」
這點柳帝王承認。
無論是誰面對秘儒刀這種高手都沒有把握。
一陣沉寂後,秘儒刀忽然瞳孔一縮,直盯著柳帝王的雙腳嘿嘿道:「原來如此,哈哈哈……,看來馬飆臨死前可說了些事。」
馬飆的確是硬撐著說出了秘儒刀在刀法上的一個漏洞,而這個漏洞是在秘儒刀的刀砍在自己身上後才知道的。
「你可能會大吃一驚。」
秘儒刀的刀砍了出來,大笑道:「馬飆那個笨蛋,難道真以為我的刀上回力氣機真有機可趁?」
馬飆臨死前的確是這麼說,而且以自己身上的刀痕和體內經脈斷裂來證明這點。
柳帝王暴退,對方的一刀不停續進直逼。
「那是因為馬飆這個對手太弱,」秘儒刀冷冷道:「所以,根本用不著七、八成的功力來狙殺。」
柳帝王雙眉一沉,嘿嘿道:「七、八成跟十二成之間如果有差,那只是在出手的力道和速度而已……。」
這間密室極大,所以仍然能讓柳帝王說著話:「但是,不變的卻是出手,出手的刀。」
柳帝王出手,他的手指已多了一朵玫瑰。
玫瑰,恍如是輕輕擱置在對方的刀鋒上。很美!
晶瑩剔透的刀鋒上,放置了一朵嫣紅的玫瑰,很艷麗、很顯目、也奇異。
秘儒刀卻覺得全身渾然不自在了起來。
對方,他已近乎於合一不分沒有差別心的境界。
所以每一招出手,都在自己估計最完美的範圍下遞殺出去,這完全是心境上的問題。
例如眼前,柳帝王無論怎麼退,在三個呼吸內必死。當然,這情況是指沒有這朵要命的玫瑰的話。
這朵玫瑰竟然不輕,而且是磁石。
重量影響了他對刀的感覺,而磁石緊緊吸附在緬刀上,卻不是用內力或是速度可以脫離。
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顯,他正在用一把不是「自己的刀」要去狙殺一個實力和自己極為接近的對手。秘儒刀已無可考慮,唯有全力將這一刀使得盡善盡美。
全力以赴。
他又錯了一件事,他所以用這力道,是因為計算中加上了玫瑰磁石的重量後,盡量達到完美的境地。
但是,他怎麼又會想到這朵玫瑰磁石裡面還有機關,竟然會彈開脫落了大半的重量?
彈開,擾亂了他的氣機運轉。
脫落,破壞了他的速度估計。
「我不是敗在武功上。」秘儒刀痛苦的在地上捲曲成一團,咬牙道:「而是敗在你不光明詐計上。」
柳帝王歎了一口氣,道:「不,你敗在自己的心機上。」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喃喃地道:「你在殺馬飆時故意留下了破綻,但是……。」
柳帝王蹲身下來,一個字一個字用力道著:「但是,破綻是可以自己設計,也可以由對手來設計。」
秘儒刀故意留下的破綻反而變成柳帝王的靈感,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是的這一敗,無話可說。
***□
夏自在皺眉在馬背上沉思著。
從這裡到開封城不過剩下一柱香的光景,但是接二連三的消息,卻令他雙眉緊緊結起。
不對!
「教主是不是覺得有何不妥?」並轡而騎的張人師有如一團球,淡淡地道:「是不是覺得開封城有陰謀?」
夏自在點了點頭,道:「不錯。鬧鬼,接二連三的統兵香主的死亡、飯菜中被人下毒……。嘿嘿,這是秘先生一種明白的挑戰。」
張人師嘿嘿道:「甚至連柳夢狂在開封城的消息,也是故意讓你知道,好引誘你從洛陽趕來!」
雪,今夜稍停。
夏自在回頭看了一眼背後的三萬雄兵,緩緩道:「今夜寒凍,如果不進城的話,弟兄們在這種天寒地凍……」
他話一半而停,必然是因為有特別吸引他的事。
有,張人師的瞳孔縮成了兩點精芒,因為從前面雪地來的那個人那根枴杖有這個力量。
柳夢狂。
柳夢狂!
「帝王」一步一步的大剌剌跨來,像是天地中只有他一個人,最少沒有人可以、膽敢阻止他。
就算眼前有三萬雄兵森列,又如何?
開封城外,柳夢狂和夏自在八年後相逢。
八年前,他們是生死繫一線的盟友。八年後?命運就是這樣,如今變成的是生和死只能選擇一項。
夏自在哈哈大笑,飄身下馬朝柳夢狂大步迎向前去,伸出手號手緊緊一握住柳夢狂的左手道:「柳兄,一別數年,今日終於得以重逢!」
柳夢狂感歎緩緩噓氣,點頭回道:「八年光陰如水去,九幽兄的成就令人側目!」
他是話中有話!
既稱夏自在本名「夏九幽」,又提到令人「側目」,大有是敵是友由夏自在自己來決定的意味。
這時,由開封城忽的急振翼響動間,只見一頭碩壯的飛鴿奔來。柳夢狂早已聽清楚了,微微收回了左手,同時執掌杖的右手往上點了一點。
飛鴿一振在半空中翻了兩翻,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鴿腳所繫的信管那一絲線斷。
一箋圓紙落入了柳夢狂的手中。
「這是你在開封城內的探子回信?」柳夢狂笑了笑,遞給夏自在道:「現在我把它交給你。」
張人師瞧見柳夢狂將信箋交給夏自在,不由得心中歎了一口氣,「帝王」柳夢狂不愧是「帝王」,單單是這一手顯露的武功、氣魄和智慧,便足以風範天下。
夏自在接過了在手,笑了一笑,回道:「禮尚往來,兄弟我自然得還回柳兄一個人情!」
張人師耳裡聽著心中明白,當下便道:「蕭姑娘請!」
蕭靈芝終於見面。
一匹雪白的駿騎由四個精壯的漢子兩側護送而來,他們到了柳夢狂身前恭敬抱拳揖身,二話不說轉身而回。
乾淨俐落而且流暢無阻的行完全表現出極有訓練的節度。柳夢狂淡淡一笑,道:「明白了!」
三個字而已,便是飄身上馬策蹄而走。
明白了,他明白了什麼?
「如果夏自在的回答是『朋友』,他會請我喝酒和你見面。」柳夢狂在馬背上微微一歎:「但是,他選擇了另外一項,所以把你送出來表示我們兩不相欠。」
蕭靈芝回首看了看這位令她心儀非常的男人,微聲柔和說道:「夢狂哥哥,這件事錯不在你。」
柳夢狂笑了。
這是目前所能給他最好的安慰話。
與一位同赴生死的好友翻臉,若是有情人豈有不被情事所傷感?既是無情事,又如何不叫人喟歎?
蕭靈芝早由夏自在對自己特別禮遇中明白,他和柳夢狂的關係匪淺,否則不會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
江湖啊江湖,既是多情又忒是無情的世界!
「教主!」張人師向前,低喚道:「我們現在如何?」
「眼前已見開封城……」夏自在長長噓出一口氣,堅定而有力的四個字:「前進無退!」
***
他到了那裡,這間木屋就能在半個時辰內建在那裡,甚至在大漠沙海中、關外雪地裡也從不例外。
全黑深邃的檀木,奇妙的是每一根柱樑上都有幾道天生的紅紋飛舞,極是眩目。
屋成,紅紋竟自成字。
字是:「大喜聖殿」,這就不得不令人驚歎了。
而眼前的這間木屋,不過是真正大喜聖殿的分處。若是親眼瞧見那城堡似的聖殿所在,以及黑檀木上天生紅紋所構成的「大喜」雙字,那才是真的令人震異駭歎。
他看著手上的飛鴿傳書,坐在大喜聖殿裡面沉思著,開封城裡的變化幾乎已經超出了每個人所能控制的範圍。
秘儒刀這一支力量已經被柳帝王所瓦解。
但是,同樣的柳夢狂和夏自在也彼此對抗上了,蕭靈芝既然回到柳夢狂的手中,財然他再也無任何顧忌。
「秘先生!」側立在一旁的,是曾經和聞人獨笑有過一戰的秘劍道,道:「進攻開封城圍殺夏自在的事是否仍舊?」
「夏自在當然不能讓他活著……」他把信箋在指間化成了碎粉,微微一笑道:「不過,兵力的攻打並不在開封!」
秘劍道雙目一閃,道:「屬下不知先生之意是……」
「你率領兵馬繞走攻向洛陽,嘿嘿,洛陽太守是我們的人,屆時可以和你配合,一舉拔掉夏自在的老巢!」秘先生沉沉一笑,接道:「至於開封這邊由本座對付!」
秘劍道掀了掀眉,道:「秘先生要親自處決夏自在?」
「原本就是該如此!」
秘劍道點了點頭,夏自在不但是秘先生的手下,而且還曾經用火藥創傷了秘先生,炸死了不少長老好手。
這節仇恨,的確是該由秘先生親手了結。
秘先生沉沉一笑,嘿嘿道:「白蓮教既然此刻作亂,對我們不無有助之處!」他頓了頓口氣,緩聲道:「你明白本座之意?」
「是!」秘劍道回道:「可以借用秘先生所掌握的官府兵力攻打白蓮教,其實是做為本盟的勢力擴張……」
「好狠喔!」門外有人輕輕笑了,脆悅如鈴般說道:「秘大先生,可真是好久不見,卻是天下情勢變了好幾回呢!」
秘先生淡淡一笑,緩聲道:「潘離兒,你來了!」
潘離兒既然殺了秘先生的一雙女兒竟然敢來?
秘劍道顯然有點不明白這女人和秘先生彼此間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有膽敢如此?
潘離兒不但到了門外,而且還大剌剌的推門進來。
「你覺得很奇怪是嗎?」「她朝秘劍道嘿嘿一笑,此時她已不再覆著面紗,那一容艷絕天下的面龐,在笑意中的確可以讓天下的男人為之眩惑。秘劍道挑了挑眉,卻是沒說半個,因為秘先生誰的地方,他就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不用做什麼。秘先生淡淡一笑,將臉一沉,道:「本座也很奇怪,你怎麼敢來這裡?」
潘離兒一昂首,回道:「因為你知道,那時的情況下如果我不殺你那一對寶貝女兒,恐怕今天就沒這個好局面。」
秘先生雙目閃了又閃,沉沉一笑道:「是嗎?」
「不錯!秘倚虹和秘挽虹敗了,而且折損了不少本組織的好手。」潘離兒嘿嘿道:「再說那時候她們落入柳帝王那小子的手中,對秘先生你……可是大大不妙!」
秘先生嘿嘿一笑,道:「那麼,最近你一再和黑色火作對的事又如何解釋?」
「呵呵呵,秘先生是在尋我開心?」潘離兒輕輕笑了一陣,道:「本人所對付的都是夏自在那個叛徒的手下,又豈有半個自己人?嘿嘿,這可是大大有功之事,秘先生要賞罰分明!」
秘先生哈哈長笑了兩聲,朗喝道:「你聰明,說得頭頭是道,所以……我會讓你有機會發揮這點用處!」
他忽的在笑意中沉了沉臉,轉向秘劍道,道:「你的劍,應該可以殺她很慘的『樣子』?」
「樣子?如果是『樣子』屬下可以做得到!」
「好,那你就出手吧!」
***
開封城已經是夏自在的天下!
柳帝王在街上大搖大擺的走著,左右兩邊跟了夏停雲和夏兩忘這對兄弟。
「江湖上正為夏自在用火藥炸死了數百名武林好手而憤怒,所以正在蘊起一股風潮,要凝結各門各派全力對抗夏自在的白蓮教……」柳帝王歎了一口氣,道:「為了阻止天下大亂,我們不得不對你們那位堂伯下手!」
夏兩忘苦著臉一笑道:「情勢逼人如此,沒辦法的!」
夏停雲也噓出一口氣,淡淡道:「出手沒問題,怕的是我們的能力夠不夠阻止這件事。」
他們這時已走到一幢華麗的屋宇之前,原先這兒是開封城太守的住宅,果然氣魄上大有不同。
「據線索,夏自在於一個時辰以前住進這裡面。」柳帝王聳了聳肩,道:「我看,他正在等我們到來!」
因為沿路沒有人阻攔他們,顯然是因為他們的行蹤早在夏自在的掌握之中,目的呢?
「夏大先生已經在後園擺茶靜待三位的駕臨。」門口的那名漢子笑容可掬,親切的令人不好立刻翻臉,說道:「在下喬嶺,請隨兄弟來!」
柳帝王哈哈一笑,點頭道:「就憑喬兄弟,令人不得不相信白蓮教內的確有些能人。」
喬嶺在前頭微哂,道:「柳兄客氣了!」
他們一路走著,沿途看著。
只見這屋宇內廊道、房間不時有人走動,個個神情嚴謹肅穆,行舉動間俐落有力。夏停雲不由得皺眉道:「瞧來夏自在帶人可不是表面的亂民。」
夏停雲點了點頭,嘿道:「別看外頭那些人吆喝燒殺,這一回夏在領的這支白蓮教徒倒未聽說過胡亂厝殺、強姦、擄掠之事。」
這廂前來帶路的喬嶺可是回頭接道:「夏教主領軍一向極嚴,而且以身作則和眾兄弟同甘共苦。」
柳帝王嘿的一笑了,道:「是個人才,可惜野心太大只怕讓天下蒼生又陷於水火之中了。」
喬嶺挑了挑眉,這時他們已是步入後苑中。
「初冬小雪,正是煮茶賞梅的日子!」花苑中有人長聲大笑,道:「能和三位少年英雄同論天下事,人生夫復何求?」說話的正是夏自在。
他的身旁正蹲在那兒火煮茶的,則是一個佝僂的短瘦老人張人師。
這老頭子是個棘手的人物,柳帝王心中一動,口裡已是大笑往前哈哈兩聲,道:「好雅的閒情,哥哥我若不是早先知道閣下是白蓮教主,當真以為遇上了那位風流名士。」
夏自在看著喬嶺帶著他們三人落坐,緩緩朝向夏姓的一對兄弟道:「停雲,兩忘,你們的爹可是我的堂弟!」
夏停雲聳了聳肩,道:「這我明白!」
夏自在看了他們一眼,嘿聲道:「明白的話那就好說了,嘿嘿,而且我相信你們年輕人的熱忱,是不願由蒙古人再來統治我們漢人是不是?」
「現在已是由漢人統治中原!」柳帝王正色道:「天下初定,萬民蒼生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機會……」
「錯了!」夏自在雙眉一挑,哼道:「你以為蒙古人那麼容易就罷手?哈哈哈,秘先生在朱元璋的左右有多少勢力又豈是你們能明白的?」
柳帝王雙眉亦挑,格格兩笑聲,回道:「你知道?」
「當然,夏某人混身在黑色火之中,當是知道不少。」
「如果是這樣,秘先生又何足懼?」
柳大公子的這句話可讓夏自在揪然變色,嘿道:「柳兄弟,你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這時,張人師已是空手掌著燙壺為各人斟茶。
如果不是有極深的內力修為,當下便得皮開肉綻。柳大混混看了一眼,伸手接過來道:
「不敢有勞,自個兒來。」
他從張人師的指中「接」過,自己倒了。
這一手可令張老頭子臉色相當的不好看。
雖然說柳帝王這一伸探手抓取是出乎意料的行動,但是茶壺終究是由自己手中落入別人的手中。
而且,柳帝王斟起茶一付不把燒得赤燙的茶壺放在眼裡,這豈不是擺明了向自己挑戰的意味?
柳大公子可沒讓他說話,搶先朝向夏自在接下方纔的話頭道:「秘先生是何許人?夏大教主早該知道他一直你有所戒心是不是?」
既是有所戒心,又怎會真將秘密讓夏自在知道?
如果夏自在真有辦法查出來,那位秘先生也未免太差了一點,柳帝王話中的涵意已經是相當的明顯。
夏兩忘格格笑道:「堂伯,我看你這回就算了吧!這麼累壞自己做什麼?干皇帝也不見得快活!」
「是啊!是啊!」夏停雲插嘴道:「咱們做個江湖人,三山五嶽、四海七湖任處逍遙,多麼快活!」
夏自在雙眸閃了兩閃,嘿道:「你們以為朱元璋會是個好皇帝?」
「是與不是是另外一回事!」柳帝王注視著夏自在道:「但是,夏大教主又如何有把握下由誰當皇帝會是個『好』字來稱?」
「這娃兒好利的口舌!」張人師沉沈一笑,嘿道「所謂群雄並起逐鹿天下,有為有能者獲之九鼎。如今黃河以南四省道已在本教控制之中,不需他日……」
「開什麼玩笑!」柳帝王哼哼道:「除了這四省道以外,天下十五省道盡在朱家王朝手上,況且,你們目前所掌握的四省府道也尚未完全在握!」
張人師雙目一寒,喝聲道:「或許它處沒有,但是最少眼前的開封城便皆在我們掌握之中。」
柳帝王亦朗聲回喝道:「這是又如何?」
眼前,雙方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夏自在輕輕啜了一口茶,嘿嘿緩著聲道:「夏某人擁兵二十萬以上,並不是怕你們……
而是不願意彼此鷸蚌相爭叫姓秘的撿了便宜。」
柳帝王聳了聳肩,嘿道:「你的意思如何?」
「我們一起對付黑色火焰!」夏自在直接道:「解決掉蒙古人殘餘的勢力之後,夏某人領軍南下到苗疆大裡安南另辟一地如何?」
這是相當大的誘惑。
因為,在那個時代大理安南苗疆並不屬於中原天子的領土。
問題是,夏自在的話可以相信嗎?
「我可以讓你們考慮一天一夜!」夏自在再度啜茶,緩緩一笑道:「好好考慮一天一夜!」
***
沉暗的破舊木屋內,聞人獨笑用劍鞘點了兩點蕭游雲的命門、龍骨兩穴。一陣震動,蕭游雲長噓一口氣由禪定中回過神來。
「大梵天心法是不錯的武學。」聞人獨笑看也不看對方,淡淡道:「可惜,在先天上有所缺憾……」
蕭游雲全心專意的聽著,因為,在這幾天和聞人獨笑的相處中他逐漸明白這門他們蕭家視為珍寶的心法的確所缺憾。
或者可以說,尚未到最後圓滿的境界。
「這門心法最大的遺憾在於它本身需要有極大心性修養的成就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聞人獨笑淡淡沉聲道:「大焚天在天竺東疆本來是一位大天神的名稱,在他們陀經上的記載,天地是由其所創造……」
蕭游雲眼中不由得顯露一絲的訝異和佩服。
自己是這門心法的傳人竟然不知道,他佩服的是,聞人獨笑的劍之所以傲立當世,必然有著除了武功以外的理由。
「大梵天是在三十三重天之上,大梵天王因風因緣而生,自其肚臍生出蓮花而化育天地萬物……」
聞人獨笑盯視了蕭游雲一眼,嘿道:「大梵天心法若無這等氣魄又如何能淋漓盡致?」
真如當頭棒喝,登時蕭游雲面如土灰,呆楞似木雞。
好久。
好久好久以後,當蕭游雲清醒過來時聞人獨笑已經走了,空蕩蕩的屋子裡,像是有句綿綿不絕的回音一直四周打轉。
「若無這等氣魄,又如何能淋漓盡致?」
這是聞人獨笑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一句可以改變他,說不定也可以改變江湖的十四字。
他的心熱了起來,因為,他感受到了聞人獨笑的心。
在那人人認為冷漠的心深處,仍舊活躍著熱和火。
這個人,蕭游雲長長噓出一口氣,是真正的宗師。
因為他有宗師的心。
因為他有大氣魄的心。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心可以創造天地。
***
為什麼才相見的人就必須分離?
人間世,本來就有很多事是你不願意,卻不得不去做。
因為,整個大地上不是只有你們而已。
有太多的人牽扯到太多的因緣,所以你有時不能不咬牙忍心放下一些事去做另外一些事。
蕭靈芝完全明白。
開封城外半里,曾經是葬身五百江湖豪傑的地方。
柳夢狂歎了一口氣,聲音中有難得的溫柔,道:「在這裡,距離開封城半里,我曾經生死一戰過……」
蕭靈芝點了點頭。
以柳夢狂這個人會用出這「生死一戰」四字,可見當時的情形有多麼危險。
「過了幾天,同樣是在這裡,有人藉用那一戰我的名字在這裡用火藥炸死了五百名江湖好漢!」柳夢狂在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