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羽的記性並不差是什麼意思?
此時,月已升,廳上杯觥交錯;玉滿樓、玉楚天、衛九鳳、玉珊兒、百里憐雪,和玉風堂三名壇主俱在座。
李北羽和杜鵬不在!
李北羽隨時應該保護玉珊兒的安全,所以現在應該在;杜鵬保護玉楚天,所以也該在。
更重要的,下午才說了李北羽不離玉珊兒左右,為什麼立刻和玉楚天去喝茶?
李北羽的記性不差,玉滿樓的領悟力更好。
因為今天晚上有事,目標就是他李北羽,所以他要遠離玉珊兒,免得珊兒受到池魚之殃!
那麼,他們現在又為什麼不在?
玉滿樓突然覺得對這兩個年輕人很放心,無論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一定是和今晚會發生的事有關。
同時他們也告訴玉滿樓,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
玉滿樓笑了,大大飲一口酒。
李北羽和杜鵬能在三千六百五十五天內沒死,今天晚上想來該有好戲可看!
杜鵬和李北羽對自己的成果滿意極了。
他們在整座院子離地三尺虛張了一張極大的網,網上掛滿了風鈴;然後,他們豎起一塊牌子,下面點了兩盞宮燈。
牌子上是什麼字?
李北羽和杜鵬相互一笑,只見那宮燈搖幌中,映出來的筆墨是:葬相思玉,埋美人香。
再來要做什麼呢?
李北羽笑了,道:「肚子餓了。」
肚子餓了就要吃飯,所以很天經地義的到大廳去。
大廳上討論正熾,玉風堂三名壇主葉有義、高拯、顧秋全正發表他們所收集到的情報和活動狀況。
李北羽和杜鵬的進入,玉滿樓含笑為兩人和三名壇主介紹。
李北羽和杜鵬當然是名人,只是名聲不會很好罷了。
三位壇主當著玉滿樓的面當然不好說什麼,只是神情上大有一番不屑。
眾人重新落座後,玉滿樓環顧眾人道:「當今武林上,最可怕的當然是黑旗武盟的掘起,此外,雷殺的刀斬門亦是不容忽視的力量……」
玉滿樓一頓,又道:「八大世家中,百里世家在湖北,皇甫世家在湖南,以及洛陽一地的四大世家足可以連貫這三省對抗武盟的活動……」
衛九鳳接道:「此外七大門派和丐幫之間,亦在調查黑旗武盟的活動。只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抓不到武盟的組織總部;只知他們和傳說中的魔教有很深的淵源。」
百里憐雪道:「據百里世家的調查,我們已經約略知道黑旗武盟在洛陽也有分舵……「玉滿樓雙眉一挑,道:「那裡?」
「雅竹小館!」百里憐雪沉聲道:「洛陽三大名樓之一的雅竹小館……」
高拯臉色一變,道:「此事可真?」
玉風堂在洛陽一地的負責人,正是他高拯?
如今叫人睡到了旁側尤不知覺,豈非叫他沒面子的很。
李北羽瞅了高拯一眼,只見這傢伙塊頭不小,肉是一身肉,嗓門也粗。
李北羽再看看玉珊見對百里憐雪那付敬佩的樣子,搖頭和杜鵬對視了一眼,道:「大鳥──,如果一件事你有了懷疑會怎樣?」
什麼大鳥。
杜鵬歎口氣,道:「禿鳥,懷疑的事就去查,不然還坐著幹啥──?」
「刷」的一聲,高拯站起來冷冷道:「兩位可真會罵人……」
李北羽一笑,挾了一塊肉入口,方瞅了高拯一眼道:「多心幹什麼-。大鳥是為鵬,所以杜鵬字大鳥……」
「對極了──」杜鵬很夠義氣、很「用力」的拍了一下李北羽笑道:「落光了羽毛的鳥不是禿鳥是什麼?所以我們這位李北羽先生的字號就叫做禿鳥……」
兩人一搭一唱,便唬的那個高拯不知是道歉好,或是就此如他們所說到那雅竹小館走一遭。
高拯為難,玉滿樓一笑接口。道:「高壇主……」
高拯恭敬道:「屬下在──」
玉滿樓微微一笑,道:「找家像樣兒的地方,明天準備一某為百里公子接風……」
高拯眼睛一亮,恭敬道:「是──」
玉滿樓望著高拯離去的背影,點點頭又道:「葉壇主!」
葉有義站起來恭敬道:「屬下在──」
玉滿樓沉聲道:「加強和山西境內的大鷹爪幫聯絡,以便共抗黑旗武盟的勢力……」
葉有義皺眉道:「啟稟幫主──大鷹爪習自昔年葛浩雄幫主傳至現任的彭廣漢鷹王,這十年來大鷹爪幫已然絕少在江湖上活動──至於彭幫主的行蹤亦莫測其所──,屬下恐怕誤了大事……」
玉滿樓皺皺眉,不錯,想當年大鷹爪幫幫主葛浩雄和蘇小魂一行人的義風節亮,雖然過了一百五十年依舊是叫人津津樂道。
唯這第六傳的掌門人彭廣漢竟然未能秉持鷹爪幫的優良門風,著實令人可惜──玉滿樓皺眉,李北羽可又有話了:「大鳥,你記不記得去年有個自以為了不起的傢伙到咱們的小愁齋喝茶?」
杜鵬大笑道:「當然記得──,你這只禿鳥還真被他扒了一層皮呢──」
「這有什麼辦法──?」李北羽苦笑,大大喝一口酒道:「人家可是百鳥之首的鷹咧──。」
杜鵬接道:「不但是鷹,而且是最大的一隻……」
玉楚天好像一下子變聰明了似的道:「所以──,遇上了鷹王連你這只鵬也要躲?」
「不躲行嗎?」杜鵬一點也不臉紅的道:「尤其他身旁還有一具僵,特大號的棺材都裝不下的僵!」
玉滿樓眼睛-亮,道:「鷹和僵離去了那裡?」
李北羽聳肩道:「到一座山去喝酒了……」
葉有義眼睛-亮,道:「那座山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當然好玩──」李北羽歎道:「誰說王屋山不好玩的一定是王八龜孫子加三級──」
「對極了──」葉有義站起來道:「我正想去……」
葉有義走的也很快,他必須立刻去找到在王屋山喝酒的彭廣漢和僵門的門主白流花。
負責洛陽的高拯和負責山西的葉有義都走了,負責山東的顧秋全呢?
李北羽朝杜鵬一笑,道:「我們是不是要一個幫手?」
「當然──」杜鵬道:「而且最好是使長戟鉤的好手。」
李北羽瞅顧秋全歎道:「這個怎樣?」
「勉勉強強──」杜鵬也歎氣道:「聊甚於無……」
什麼話?顧秋全只氣得眼如銅鈴,面如鍋底,只因那玉滿樓在場,否則這兩個小子真要叫他們好好吊上三天三夜。
李北羽竟然還能笑,只見他朝顧秋全道:「別急──,今晚多的是好戲……」
百里憐雪雙目一閃,道:「李兄的意思是,今晚有人夜襲玉風堂?」
李北羽不答,這下,玉珊兒玉大小姐可著火了:「喂──,李北羽,你是聾了還是啞啦?百里公子問……」
李北羽竟真恍若未聞,站起來朝玉滿樓抱個大拳「恭敬」道:「堂主──,請借用一晚這位顧兄吧──」
玉滿樓大笑,道:「好──」
玉珊兒怒聲立起道:「李北羽──,我跟你說話……」
杜鵬站起來更大聲道:「玉兄──,要不要湊一腳?」
玉楚天大笑道:「是什麼好事?」
「女人──」杜鵬將聲音壓的不太低道:「很漂亮、很特別的兩個女人……」
這話一入耳,別說玉楚天眉開眼笑,就是那原先一肚子火的顧秋全也樂不可支了。
甚至,他還有點擔心李北羽這位「好朋友」臨時變卦不帶他去了。
這傢伙不像他名聲那麼壞嗎──,還真夠朋友,有福同享哪!
玉楚天有疑問:「兩個美女,怎麼你們兩位不剛剛好……?」
「不好──」李北羽的解釋是:「玫瑰多刺──」
這點,是事實!
另外,玉楚天和顧秋全特別有興趣。
玫瑰無刺,那和喇叭花有什麼分別?
所以,顧秋全完全不考慮為什麼要找個用長鉤的高手,只是很夠朋友、很義氣的道:」
我們不走還站在這裡幹什麼──?」
顧秋全立刻就後悔了。
這是什麼鳥門陣,竟然要他倒豎著靠在樹幹上。
樹幹,正好是在那張大網的邊緣,自己的一雙明亮招子所兒,俱是盤結交錯的網格;這般倒立看著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花了眼。
玉楚天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要這樣個倒法?」
李北羽笑道:「你覺得奇怪是不是?」
不奇怪的是白癡!玉楚天只有點頭。
李北羽笑道:「你覺得奇怪,別人是不是也會覺得奇怪?」
杜鵬笑接道:「你知不知道人類最大的弱點是什麼?」
玉楚天最少可以舉出十個缺點來,卻不知道那個才算最大的一個。
所以,他只有苦笑搖頭。
杜鵬一笑,道:「告訴你,人類最大的弱點就是好奇心,當你後面有聲響,你好奇回頭的時候,死亡從你面前來……」
李北羽笑道:「同樣的,你看前面有一個人在三更半夜時頭下腳上靠著樹幹奇不奇怪?
「
玉楚天眼睛-亮,道:「攻擊就由這個時候開始?」
歎氣的是顧秋全,他道:「我要這樣倒立多久?」
「不會很久!」李北羽和杜鵬齊聲道:「最多一個晚上!」
去你的不會很久,一個晚上算起來也有六個時辰,老子大可以逛一趟青樓,喝六杯酒外加殺十七個綠林毛賊足足有餘。
顧秋全肚子裡剛好罵了一百零一聲後,才歎氣道:「為什麼會找上我?」
「因為你使的是長鉤!」李北羽指指前方七尺處的一個結道:「到時候兩位俏佳人來了,就麻煩你顧老大用鉤子鉤一下下這個地方……」
玉楚天興趣來了,含笑道:「然後呢?」
「然後她們必然使力上躍對不對?」李北羽笑道:「那結一鉤,整張網下落,鈴聲大響。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除了往上之外還能幹什麼?」
顧秋全苦笑道:「我的工作就是這樣?」
李北羽笑道:「李白的」將進酒「你讀過沒有?」
「有!」顧秋全真懷疑這小子扯上李白幹啥?他老祖宗啊──?
李北羽笑道:「『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前一句是什麼?」
「天生我材必有用──」顧秋全果然讀過!
「所以──,」李北羽的結論是:「我們絕不會讓顧大哥你覺得有一點點的遺憾──「玉珊兒氣虎虎的踏入采月居後院,望著那張大綱和一片的風鈴發愣。
前面,玉楚天含笑的走近,道:「妹子,有什麼不妥?」
玉珊兒雙肩一橫,道:「嘿、嘿──,李北羽那小子呢?」
「喝酒去了──」玉楚天一笑,道:「有事?」
玉珊兒可真一肚子火,冷聲道:「那一家?」
「雅竹小館──!」玉楚天笑道:「當然是去最危險最刺激的地方……」
雅竹小館為什麼危險?因為據說是黑旗武盟的分部。
雅竹小館為什麼又刺激?因為洛陽早已轟動,據說有兩位絕代佳人就住進雅竹小館內!
玉風堂的消息一向不慢,玉珊兒的責任之一,就是收集各處傳回來的消息。
她只恨得牙癢,那個李北羽竟然還能罵完人後拍拍屁股到雅竹小館去做登徒子!
玉楚天笑道:「妹子可是要去湊熱閘──?」
玉珊兒一咬牙,承認是叫人訕笑了,不去又此恨難消。
便此一窘,那百里憐雪也來到,微笑道:「珊兒姑娘有何不妥?」
玉珊兒眼睛一亮,道:「陪我逛逛洛陽城……」
雅竹小館內的人果然不少,只差沒人山人海。
張瞎子的手下可以阻止人到小茶棚去,可阻止不了人到雅竹小館。
所以,當李北羽和杜鵬進入的時候,早就沒了位子。
杜鵬眼尖,一下瞧見高拯獨佔了一桌,正自斟自酌著。
當下,兩個人便不客氣的湊了上去,一屁股坐到高拯前面。
高拯抬了一下眼、又是這兩個傢伙。
李北羽笑道:「怎麼,有什麼消息了沒有?」
高拯瞅了一下大堆的人群,道:「還沒有……」
李北羽笑道:「十兩銀子教你一個方法……」
高拯雙眉一抬,半晌,摸出十兩銀子道:「說──」
李北羽笑道:「你為什麼不到後頭去?」
高拯看了一下後門,歎口氣道:「那兩位姑娘派頭大,早把整個後院包下來啦──」
「這個簡單──」李北羽搶過高拯手上的十兩銀子笑道:「人是不是喜歡看熱鬧──?」
「廢話──,」高拯看看滿屋子的人歎道:「你以為他們來幹嗎──?」
李北羽笑道:「如果我現在挑一個有點份量的傢伙干一架,你想會怎樣?」
「打架當飯吃」的事北羽一向很有名,所以這一架一定有號召力。
高拯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乘機潛入後面雅竹小館的館主房內……」
李北羽大笑,朝杜鵬丟個眼色道:「杜大鳥,你說哥哥我打不贏那個林溪居大混笨……?」
杜鵬也「大聲」的朝坐隔桌的林溪居笑道:「禿鳥,那混蛋可不好惹……」
這兩相對話,只惹得號稱「洛陽鐵拳」的林大爺兩眼冒火,拍桌而起,怒聲道:「李北羽──,老子上回沒拆散你的骨頭,今晚……」
李北羽含笑道:「林老爺子,氣升了天,我可不負責任──」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林溪居在眾人面前能忍得下這句話,他早成了聖人。
當下,右拳一揮便往李北羽面上罩來。
李北羽「呀」、「呀」兩叫,翻倒於地,也正好躲過了林溪居這猛然一擊!便這一下,眾人不禁鼓燥哄笑了起來。
我們林老爺子從十六歲橫行洛陽到現在也有了四十年,那堪被這李北羽當小丑耍?立即,雙拳下貫,便轟往李北羽頂上百會穴!
一旁,高拯見狀正想著是否該出手相救,那杜鵬卻笑嘻嘻道:「小心──,那十兩銀子別白花了──」
高拯一愕,便鑽入看戲的人群中。
一回頭,只見李北羽竟然用腳勾了板橙一彈向林溪居腹部,且順勢一滾入桌底。
「嘩啦」──,一大響。
椅破、桌破,那李北羽又一滾站了起來,沒命便躍前抱住林大老爺。
那林溪居用力一摔,竟將李北羽摔往後門人群中去──幾聲驚叫,七八個人跌成了一堆。
李北羽嘻嘻一笑,往後院滾去,口裡大叫道:「老頭子來啊──,來啊──」
那林溪居心火冒破頂,大喝一聲越過眾人便追了進去。
這下,不但眾人乘機一湧而入後院,那些負責守住後院張瞎子的手下和雅竹小館內勸架的店小二至都沒了主意啦──
一忽兒,後院內全站滿了人,從館外乘機再湧入了又多了不少聲勢。
於是,上樹的、站廊的、爬屋的,更是各盡其能。
好像是看打架,事實上那個不是佔了個好位置隨時可以一睹佳人風采?眾人只心裡懇求,這場架打的越久、越轟動才好,如此那雙佳人才會出面觀看。
更何況,早有耳語說這等氣派的佳人必是由大內皇宮出來的公主等等。
你一輩子能見到幾次公主?
好奇!是人類最大的弱點!
所以,暗中往往有人出手,私下幫助李北羽逃過了好幾次劫難。
那個林溪居每當必可將李北羽這臭小子擒下時,四面八方便有小石子、內力等等莫名其妙的東西往身上招呼。
這下,我們林大爺可更火了,只恨不得立卻將李北羽擒殺於拳下。
只可恨,那些不明的出手傢伙只是一味暗中阻撓自己行動。
林溪居正打算不顧一切猛攻時,那李北羽不知怎的一轉,和自己背抵背,緊貼不離。
這下,任他林溪居左拐右轉,李北羽就是貼得死,絲毫不離半分。
就林溪居打算以翻騰倒擊的當兒,李北羽這小子竟然急聲道:「喂──,林大爺,別急,慢慢打……」
林溪居恨聲道:「小子……」
李北羽笑道:「打久一點那兩個姑娘才會出來嗎──」
林溪居已經倒貫的雙拳,不禁硬生生停住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正問著,雅竹小館兩名店小二急過來勸道:「兩位爺們──,別再打了……」
話聲未落,一腳一雙,林溪居一下便打兩個店小二趕到了一旁,冷哼道:「小子──,你打什什麼主意?」
「這簡單──」李北羽道:「咱們打久一點才能引得出那兩位『公主』出來觀看是不是?到時,小的我就故意落敗,讓林老大你當英雄──說不定……,嘿、嘿……」
這個「說不定」便大有學問了,到時「說不定」真成了駙馬爺……
林溪居立時很夠義氣的道:「虧老弟你能想出引出佳人的方法──,好,老哥哥為了大家配合你……」
於是,兩個人打來便是虎虎生風,聲音夠大,且帶吆喝,只是連那一點皮肉傷也沒有!
四下眾人一見這等情景,便個個隨之大喝了起來,正是造成聲勢,差可掀天。
雅竹小館的主人姓吳,人稱吳館主而不名。
吳館主緩步踱往後院時,兩人交手已經有了上百回合。
正此時,獨包後院廂房的葬玉、埋香地出了來;身側,正是洛陽土霸的張瞎子。
這下,眾人全安靜投目往兩位佳人而望。
張瞎子沉聲道:「吳館主──,以雅竹小館之名,似乎不該如此之吵,有辱雅意竹風……」
吳館主淡淡一笑,下令道:「館中弟子何在?」
立時,自吳館主身後躍出八名打手恭敬道:「屬下在!」
吳館主冷笑道:「把他們兩個攆出去……」
「是!」隨應聲,八名打手已欺身往李北羽和林溪居而來!
那李北羽可比林溪居識相多了,一轉身大叫:「哥哥不玩了──」便此一溜煙鑽入人群中走了。
這下,那林溪居也窘大了。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一張臉不知怎個擺法可以不得罪雅竹小館又不傷了自己的顏面。
正此時,一聲嬌喝傳來:「李北羽你這臭小子在那裡?」
杜鵬一聽到聲音,當下以四條腿的速度往人群一竄,便溜開了去。
果然,是那玉珊兒帶著百里憐雪到了後院來!
這下,可是群起哄動。
哈──,好戲、好戲──
咱們這位「鬼神也逃」的玉珊兒玉大小姐也來了。
玉珊兒的出現,不但是眾人哄動,那吳館主也為之一愕;至於樓上廂房廊道的葬玉、埋香和張瞎子可是五目一凝,直透向玉大小姐而來。
玉珊兒四下不見李北羽和杜鵬,朝在場中傻楞的林溪居冷聲道:「喂──,老頭子,李北羽那小子呢?」
「溜了──」林溪居苦笑道:「往那個方向去了……」
林溪居手上一指,玉珊兒一哼,拉住百里憐雪道:「百里哥哥,我們追……」
百里憐雪搖頭一笑,道:「也不急現在啊──,反正他會同玉風堂的嗎……」
李北羽什麼時候住到玉風堂了?
這可又是一個大消息。
眾人騷動中,俱將雙目投向百里憐雲和玉珊兒而來。
忽然,有人驚叫道:「是百里公子──,百里世家的少公子……」
這話一出,眾人立時轟動了起來;當前這位高挑美貌青年竟是八大世家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憐雪!
這點,葬玉、埋香又不禁將目光往百里憐雪注目而視!
百里憐雪叫人說了身份,只是淡淡一笑,朝吳館主注目投去。
吳館主心裡一緊,只覺眼前這人好利的目光,不知打的是什麼主意?
百里憐雪看了片刻,只是微笑轉頭朝玉珊兒道:「走吧──,這兒人多雜吵」沒什麼樂趣……」
說完,百里憐雪已往門外而去。
那玉珊兒一愕,也恨恨跺腳隨去。
眾人心下好笑,什麼時候我們玉大小姐會聽別人的話了?
大夥兒看這端沒戲了,又往樓上廂房望去,不知何時那兩位佳人已經隱去!
狄雁揚就站在眾人當中,隨著大夥兒往前廳走去!
該看的事他已經看到了,可是他有疑問!
葬玉和埋香比想像中可怕,不然夏鬼刀也不會不禁一擊!由方才兩人所透出的氣機,已顯示出果然是殺手中頂尖的好手!
他奇怪的是,張瞎子為什麼不讓人家接近茶棚,又故意租下雅竹小館這種大地方?
有頭有臉的人不會去小茶館,所以張瞎子的手下可以阻止一般市井混混到那兒去。
雅竹小館可不同,這裡是洛陽三大名樓之一,來的人地位不會比張瞎子差!
那麼,張瞎子此舉的目的何在?
好奇!利用人類的好奇心!
先拒後迎,如此一傳十、十傳百,洛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便全到了來。
依此推測,葬玉和埋香的目標不只是李北羽和杜鵬而已!
她們真正的目標會是誰?
狄雁揚突然覺得一件事很可怕,那就是自己好像被人設計到一個陷阱中。
他想著,早在三年前就想殺掉這兩個女殺手,只是一直無法知道她們的行蹤,為什麼這回可以知道這麼正確?
當自己傳消息給夏鬼刀早一步趕來時,夏鬼刀才一出手便死在這兩個女人的手下,這代表了什麼?
更奇怪的,夏鬼刀身上的斷魂玉針怎麼不見了?
人類會恐懼,金由於面對未知?
狄雁揚心中一緊,只覺得整件事不對頭。
此時,他已漫步在繁燈高耀的市集中。
他回想方才葬玉和埋香出現時,分明暗中有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
這麼說,整個設計的目標是自己了?
狄雁揚方自有了結論,驚覺身後有人靠近!狄雁揚沉住氣,緩緩回頭,就看見了杜鵬──。
「是你?」狄雁揚皺眉道:「沒翅硬要飛的杜鵬?」
「不錯──」杜鵬笑嘻嘻道:「狄大先生是不是已經知道那兩位俏佳人要來殺我啦?「狄雁揚一動眉,沒答話。
那杜鵬又笑道:「狄大先生號稱是」專殺殺手的殺手「想來今夜也會往玉風堂一趟?」
狄雁揚還是沒答話。
那杜鵬便自個兒笑道:「在下我有個小小的建議,不知狄大先生以為如何?」
狄雁揚淡淡道:「不好!」
說完,狄雁揚竟轉身就走!
杜鵬一愕,復一笑一點頭。
狄雁揚果然是狄雁揚,他有自己的行事法則;杜鵬原先是想要狄雁揚早就躲到玉風堂裡,就等那兩個葬玉、埋香來。
守株待兔是不錯的方法,只是狄雁揚也有自己的方法;而且從七年前到現在他的方法一向很正確。
所以,江湖上少了二十六個殺手;而狄雁揚卻一直還活著!
杜鵬搖頭一笑,伸個懶腰打算回玉風堂等李北羽的消息。
忽的,心中一動,後面有人暗襲點向自己的天柱穴!
杜鵬想動的剎那又停了下來,任叫後頭那人點住。
因為,他已經看見前方迎面而來的正是百里憐雲和玉珊兒玉大小姐!
點住他穴道的是誰?就是那位林溪居林老大。
玉珊兒絕對眼尖,一下子看到杜鵬便跳了過來,破口大喝道:「那個李北羽……」
話未完,他看見了杜鵬身後的林溪居。
林溪居保證自己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
他原先點住杜鵬的穴道是要逼問李北羽的下落,誰知會撞上這位玉大小姐來的?
林溪居頭大,腦子可快。
他忽的想起那句:「你敢站著,遭殃莫怨」的話來。
所以,當下劈哩拍啦自個兒一路賞了十來個巴掌,沒命的回頭就走。
玉珊兒顯然滿意了,朝杜鵬冷笑遣:「李北羽……?」
「不知道──」杜鵬回答的真快:「走丟了──」
玉珊兒那信。
百里憐雪雙目一凝道:「他還在雅竹小館……」
玉珊兒一愕,道:「為什麼──,剛剛我們……」
「我們沒看到李兄……」百里憐雪沉聲道:「也沒看到高壇主是不是?」
玉珊兒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李北羽那小子和高拯正在查雅竹小館是不是黑旗武盟的分舵?」
杜鵬注視這個百里憐雪,忽然發覺這小子是個深藏不露的傢伙。他不由得又多注視了一眼……
高拯在雅竹小館館主的「高節齋」內搜得不可謂不仔細,只是從頂到底還是找不出一絲什麼鳥黑旗武盟的標誌來。
高拯方自猶豫,外頭喧嘩聲已然散去!
他一皺眉,知道吳館主便將回來;立時,暗一吸氣便投向屋旁林梢,暗中觀察吳館主回來後會有什麼舉動?
果然,不一會兒雅竹小館的當家吳館主已然回到了高節齋內。
高拯暗自凝目注視,忽然聽得吳館主大笑道:「朋友何其雅興,夜半猶立樹梢飲月?」
高拯心頭方自一驚,忽的樹下已然冒出四個漢子,個個手持宮燈往上照來。
他苦笑一聲,顯然方才搜屋之舉俱已落人人家耳目之中,只是等著這位吳館主回來發落。
高拯臉上是有些罩不住,只是今夜值此情勢又莫可奈何,便朗笑一聲,大方方的落下樹底朝向屋內走出的吳館主笑道:「雅竹小館可真不比玉風堂差啊……」
言下之意,對以經商為目的的雅竹小館如此門禁森嚴大是覺得訝異。
吳館主聽高拯這一句,臉上依舊是含笑道:「昔年醉仙樓在萬夫子手下不也是如此?」
吳館主繼而一笑道:「再說──,雅竹小館多了幾個守衛以維護本館住客安全,又有錯?」
高拯能說什麼?他只有一聳肩道:「吳館主的意下,打算如何?」
吳館主一笑,道:「小弟只是納悶高兄若對小弟的高節齋有興趣,大可以明訪住上十天半個月,又何必……」
高拯臉色一正,沉聲道:「那就明著說,兄弟得到情報,據說貴館是當今黑旗武盟的分舵……」
吳館主臉色愀然一變,道:「高兄相信流言?」
高拯淡淡一笑,道:「眼見為憑……」
吳館主冷哼道:「高兄已見過了──?」
「沒找到並不是代表不是──」高拯歎口氣,抱拳道:「小弟既是手上無憑,也只有請館主海涵了……」
說完,那高拯便一揚頭,竟自轉身而去。
吳館主注視高拯離去的背影,佇立了半晌方一揮手。瞬時,那四名漢子又各隱身於黑暗之中。
李北羽在暗中觀察了那一幕,直到吳館主回入了高節齋,方有所行動。
他的目標是,後院的葬玉、埋香!
雅竹小館後院,那些張瞎子的手下無不為方纔那一戰還在議論紛紛。
李北羽潛了進來,只聽個個談的俱是自己和林溪居一戰,果然又沒打贏!
一個三十來歲的壯漢正口沫橫飛的道:「他奶奶的,李北羽這小子打從十年前發了瘋找人打架到現在,從就不會有一次打贏的……」
這小子叫趙虎,李北羽認得;和趙虎對話的是個二十歲的小混混,叫小笛子的便在一旁答腔道:「趙老大,難道那個李找打十年以前不是這樣的?」
李找打?老子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外號?
李北羽真想給這小子好好一頓排頭吃。
耳裡,又聽那趙虎道:「呸!李小子十年前還中了舉人哪──,只是後來打架打出了名,人家反而忘啦……」
小笛子訝道:「怎會這樣?」
趙虎一聳肩道:「老大我看是讀昏了頭……」
兩人正談著,一道人影施然接近。
暗中,李北羽原是要監視葬玉、埋香的動靜,斗見這人正是雅竹小館的吳館主不由得吃了一驚。
趙虎此時一見吳館主到來,也是一驚抱拳道:「館主有事?」
吳館主一點頭,道:「告訴你們張老大,說我有事……」
趙虎應了一聲,留下小笛子便轉身奔入廂房。
李北羽這下興趣來了,這吳老頭絕不會白癡白癡的來找張瞎子;若是要說些方纔那鬧事抱歉的話早就說了。
顯然,是因為高拯搜高節齋的事!
李北羽又一沉思,覺得這事大是奇怪。
張瞎子一行顯然是刀斬門雷殺的手下,而刀斬門和黑旗武盟之間又是暗鬥不已。
如果雅竹小館是黑旗武盟的分舵又怎麼可能和張瞎子交涉?
結論是,雅竹小館是刀斬門的分舵,所以張瞎子可輕易的包下後院;那麼,百里憐雪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是不是黑旗武盟故意透露而誘導玉風堂和刀斬門兩虎相鬥?
李北羽發覺了一個更可怕的假設,如果百里憐雪也是黑旗武盟中的人呢?
李北羽方自一皺眉,暗中提起一口氣,見那吳館主已經進入廂房之中,亦隨之輕飄若羽飛的貼到張瞎子所住的「清流齋」窗外。
單單方纔這一身手,已不是尋常市井混混或是武林好手所能做的出來。
李北羽將氣息沉入丹田,自懷中取出一支白色翎羽出來。
翎羽雪白無染,長一尺一寸,握於掌中輕若鴻毛。
手上這羽翎,便是李北羽轉戰十年苦心鑽研出來的「離別羽」。
這輕飄飄的羽毛和昔年蘇小魂的天蠶絲真可一爭光輝。
李北羽將掌中翎羽輕放在窗紙上,用的是姆指、食指、中指輕挾,緩緩的在窗紙揮動,狀若拂塵。
方三兩下,那窗上油紙竟被磨掉一半,隱約透明已可見得屋內情景!
這手功夫更端的是駭人,無論內力指勁皆得配合的無上神妙方可達到這等意隨心轉的境界。
屋裡,吳館主和張瞎子已然落坐;在旁的,還有葬玉和埋香。
依他們身勢,大是熟識之人。
果然,張瞎子當先道:「吳長老──,有何不妥?」
眼前這位吳館主赫然是刀斬門八大長老之一的吳昊剛。
窗外的李北羽微微一笑,這洛陽果真是臥虎藏龍之處!
吳昊剛沉聲道:「有人暗中設計玉風堂中人來查老夫住處……」
埋香皺眉道:「玉風堂已經知道雅竹小館是刀斬門的分舵?」
「不是!」吳昊剛皺眉道:「他們的消息是,黑旗武盟的分舵……」
張瞎子忽然沉聲道:「據玉風堂內部傳出來的消息,百里憐雪今天中午就住進了玉風堂內──」
吳昊剛雙目一閃,道:「莫非是他假造的消息?」
「還不知道!」張瞎子冷笑道:「這事總會查明的……」
吳昊剛點點頭,道:「方纔那個狄雁揚也在人群之中!」
葬玉冷笑道:「不錯──,今晚子時……」
話聲未落,人已倏忽出手;只見她身子一折,已往李北羽藏身的窗牖迫來。
李北羽心下不覺一驚,自己得知雅竹小館和刀斬門的秘密,又得知行動是在子時時已打算離去。
便這意念一動,身子稍移之際,已叫房中葬玉得知。
李北羽急一翻身往後躍去,同時自懷中取出一塊面罩往頂上罩下。
這一剎那,葬玉、埋香、張瞎子和吳昊剛已然團團將眼前這黑衣人圍住。
張瞎子將那獨留的右眼睜開,注視眼前這位神秘人。
只見他手執一根尺餘長的翎羽,指間姿勢,赫然和少林七十二藝中的捻葉指大有異曲同功之妙。
張瞎子注視半晌,只見此人無論身勢或是呼吸,全身真氣運行竟和各門各派全然無關;武林中竟有這鬥心法?
他心中暗驚,口裡嘿、嘿冷笑道:「閣下是宵小之輩嘛──?」
大凡武林中成名或武學造詣深厚之人,豈會忍得下這等侮辱之詞?
張瞎子一開口便是重話,目的也是用的激將法,要叫眼前這人自暴身份。
他張瞎子雖然是觸目,那僅剩的眼睛可亮得緊。
張瞎子話聲一落,那蒙面的李北羽竟然笑道:「不錯──,在下正是宵小之輩……」
這一回答,不獨張瞎子始料未及,眾人亦為之一愕。
吳昊剛當先跨前一步道:「吳某專殺宵小……」
吳昊剛往前跨一步的同時,動的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自右而來,兩手翻飛中,竟隱隱有千手幻相;埋香自左仆地倒翻,以手支地攻出的是雙腿!其勢亦如風霆雷擊!
便同時,吳昊剛亦揚身半空,鎖住李北羽上方空隙,務求一擊而中!
他們為什麼出手這麼重?
因為眼前這蒙面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另一個更重要的埋由是,這個蒙面人的氣勢太驚人,舉手投足直似一代宗師;設非三人全力施為,只怕無法將之拿下。
只有張瞎子沒動,因為他要看這神秘人的出手。
李北羽出手,身子果真如手上輕鴻翎羽;只見他身子輕輕飄起,先迎向葬玉掌風中;又暗一吐氣隨那掌風後退,似風中落葉飄入埋香狂腿之中。
同時,手上翎羽經由中指、姆指挾住,食指一點,往那頂上吳昊剛而去!
此時的白毛翎羽已非輕若鴻絮,它快,快若過眼幻影;它敞,敞若天地散霧。
一瞬間,翎羽上的百羽絲全部散開如蒙,一大片中那羽莖已破人吳昊剛左掌!
李北羽大笑,一翻身以足點住埋香攻來雙足,一躍便自長笑而出雅竹小館牆外而去!
吳昊剛駭然注視掌上羽莖,直透穿苦練三十年的大力碎碑掌力,這等功力只怕門主雷殺方有。
張瞎子沉聲道:「可怕的不是這支莖梗……是那散毫──」
每個人聆聽張瞎子的判斷!
張瞎子長吸一口氣,道:「那羽毫敬如濃霧,使此一瞬間,你覺得無法預測那藏於背後的莖梗攻往那個方向……」
吳昊剛臉色變了數變,方顫聲道:「不……不只這樣……」
葬玉一抬眉道:「還有什麼?」
「美!」吳昊剛身子抖了起來:「那毫毛散開的美,有如……有如……」
「有如什麼──?」三個人同聲急問!
「有如……,」吳昊剛眼中帶著迷惘和恐懼道:「有如……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
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的時候,除了眼醉、人醉、心醉,你還會想到什麼事?
如果那時候有死亡,你是不是甘心就死?
不,你不會,絕不會想到情人脫下最後一襲輕紗的時候,死亡由情人的背後穿出來吻你!
人類恆古以來一個最大的悲哀,就是──愛與死!
「你終於出手了?」
「是!」
「效果怎樣?」
「不好──」李北羽大大歎口氣道:「穿透了三十年功力的大力碎碑掌……」
「這還不好?」杜鵬咬牙道:「你打算怎樣才叫好?」
「你不懂──」李北羽苦笑:「我原先的意思是要射向吳老小子的腿,怎麼知道會穿到他的手去……」
杜鵬眼睛一亮,道:「你的意思是你還無法完全控制這」離別羽「射出後所產生的迥力變化?」
李北羽又是苦笑,點點頭,半晌才道:「那時吳昊剛出的是掌!所以羽梗竟然受了他的掌風影響穿往他掌上而去──」
杜鵬笑道:「這不好嗎?出拳的破拳,出腿的斷腿……」
「不好──」李北羽道:「如果那個人功力深厚,只怕半途那羽梗就得斷──另外,如果有人用上大移轉神功之類的氣機引導,這離別羽只怕成了廢物!」
不錯!離別羽如果隨時會受到對方的氣機回力影響,只怕對方發覺後,每回出手即離,那羽梗便要次次落空。
杜鵬也是一歎,道:「禿鳥,別灰心,失敗為成功之母……」
李北羽真的苦笑了,搖頭歎氣道:「咱們到園中看看那位顧秋全顧大壇主準備的怎樣了?」
園中已有人,時已屆子時。
顧秋全心不甘情不願的倒豎靠到樹幹上,那李北羽和杜鵬正好自房中走來。
嘿,園子裡人可不少。
玉楚天當先歎氣走近道:「禿鳥、大鳥──,沒辦法啦,我那寶貝妹子偏偏要在此時和那個百里憐雪在此賞月飲茶……」
小閣上,玉珊兒和百里憐雪可談得樂呢!
暗中,還有一個人踱步而出,是高拯!
玉楚天苦笑道:「高壇主說這檔子事沒他一份不行……」
杜鵬苦笑道:「還有沒有?」
「還有一個!」一個嬌滴滴聲音由花叢隨人冒了出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就是我──。」
「你?」杜鵬看著玉珊兒貼身丫環碧荷苦笑道:「你不去睡覺,這麼晚了湊什麼熱鬧?
「
碧荷臉上一紅,道:「我喜歡──」說完,雙眼兒竟媚笑溜定住杜鵬猛瞧。
乖乖,這姐兒可是看上我了?
杜鵬向李北羽做個詢問解危的眼色。
那李北羽果然很夠朋友的大笑道:「碧荷姑娘──,天晚風涼不怕傷風?」
「不怕──」碧荷口裡回答,眼睛兒可沒離開杜鵬半分。
「那就好──」李北羽點頭道:「我們這隻大鳥的武功不太好,到時可就要麻煩姑娘你多多照顧了……」
喂、喂──,這算那門子朋友?
杜鵬才要惡狠狠的瞪那幫自己兩肋插刀的「朋友」,李北羽已笑道:「不過……」
這句「不過」,立時把那杜鵬的髒話吞了回去,且靜待下文。
碧荷立卻道:「不過什麼?」
「有雨點事特別重要──」李北羽道:「第一,你必須請玉大小姐和那位百里哥兒換個地方談情說愛……」
碧荷一皺眉,點頭道:「這點──,我想小姐和我情同姐妹是會幫忙的──第二點呢?」
杜鵬在笑,玉楚天也在笑,甚至高拯和倒立的顧秋全都在笑;因為他們覺得李北羽這小子一定有個很好的法子來刁一刁這丫頭。
李北羽輕咳了一下,才道:「那就是我這位杜朋友喜歡乾乾淨淨,香噴噴的美人。所以……,咳──,能不能請姑娘你先淋浴一番?」
這話一出,幾個男人立卻難過的要命。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想大笑又得忍住時是多麼難過的一件事?
不知道?不知道下回你試試,保證比內急找不到毛房還要難過。
咱們碧荷姑娘臉色變了數變,才長吸一口氣道:「晚上來的人什麼時候會到?」
「不知道──」李北羽聳肩道:「他們沒告訴我──」
廢話-碧荷一咬牙,點頭道:「好──」
說完,她即一轉身上了小閣和玉珊兒低聲談了起來。
片刻,玉珊兒和百里憐雪竟真的離去。
杜鵬朝李北羽一笑,道:「你總算夠朋友……」
李北羽可不敢這麼想,只是道:「躲起來吧──,那些朋友們快來了……」
玉楚天道:「李兄已經知道他們的行動時刻?」
李北羽一笑,道:「女人有第六感,男人也有啊──」
狄雁揚早已潛伏到玉風堂後院許久,看著李北羽等人各自散開了去。
他心裡一笑,這院子可真費心思擺了那張黑網。
只是,自己是由前門翻牆進來的。
狄雁揚和所有殺手不同的一點點,他認為自己要殺的人都該死,所以從不偷偷摸摸的從後門來,而是光明正大的由大門進入。
雖然,同樣是翻牆跨脊,可是心態不同,自信不同!
不同的自信,不同的生死!
子時過一柱香,狄雁揚已然由所隱藏的樹梢上看見十數道人影到了玉風堂牆外巷子。
個個蒙面,個個矯捷,只是仍可以看出其中有兩個是女人。
此時,院子裡頭似乎也有了動靜。
狄雁揚當先看到的是玉珊兒和百里憐雪也潛回了院子內,兩人往左側躍去藏住。
此時,院中情勢是,玉珊兒和百里憐雪在東方位,李北羽和玉楚天在南方位,西北則是杜鵬和高拯。
至於那位倒立的仁兄則是正北方了。
狄雁揚暗暗一笑,見那些蒙面殺手到了後院牆外,便無聲無息一字排開。
顯然個個身手不差,默契也夠。
他方凝神細數這一十四名殺手的行動,已然知道兩名女人各位於第四位和第七位;至於第九位那個氣勢特別凌人的,想來就是張瞎子了──狄雁揚計算好出手的角度、方位;這時,那十四名殺手已同時一躍身翻牆而來。
便此時,我們那位碧荷姑娘可已經洗好了號稱破女人記錄的澡,衝到院子來呼叫:「杜鵬──,杜鵬──,你在那裡──?」
便這一莽撞,那十四名殺手已翻過牆往下落,那知忽傳來這一叫聲,個個心裡一愕,丹田納勁,加速便往下墜。
墜,墜入風鈴大綱!
李北羽暗中早已感受到有人躲在東北方位樹梢上,稍一沉思已知是狄雁揚來斬殺手啦。
心頭暗自計較,忽見十四名殺手自牆外躍入的同時,又巧碰上那碧荷的這一叫。
精彩!
立時那網受眾人一蹬,當下便叮叮噹噹不已!
眾蒙面人方一愕,又見一個人倒立緊靠樹幹,不禁齊齊傻住。
顧秋全早就一肚子火了,眼見這些呆瓜一個個白癡樣,便是以左手支地,右手自地上持起長鉤一拉活結。
立時,那張網又嘩啦大響中全鬆了開來。
那些蒙面漢子斗受這一攻擊,個個驚駭便往上躍去。
此時,高拯、玉楚天、碧荷紛紛出手。
顧秋全可沒忘了天生我材必有用,身子一翻竟又由地上撩起三根長鉤,便一瞬間,以鉤扣鉤,四鉤一串,人已到了半空之中。
十四名刺客忽的受到兩陣驚嚇,緊接著三名高手的攻擊,除了其中六個躲過玉楚天三人的攻擊外,已有八個人又躺回地上。
顧秋全大笑,身子三翻,腿上三踢;一踢一長鉤,立時三隻勁鉤又打了三名蒙面刺客下來。
狄雁揚注視場中變化,剩下的三個人果然是那兩名女人和氣勢特別的漢子;這三人,該是張瞎子和葬玉、埋香了──-果然,那漢子拆下頭上面罩,便是張瞎子。
只見他冷笑道:「嘿、嘿──,老夫今晚是自投羅網啦──」
「可不是?」李北羽笑嘻嘻走出來道:「做生意有賺有賠嗎──,那有每回吃甜頭的……」
「名言、名言──」杜鵬也笑的走出來大聲應和道:「就憑這句話足可以流傳千古──。」
張瞎子睜開那只右眼環顧眾人冷笑道:「你們以為留的下老夫?」說完,掌上翻出一把短刃,便往李北羽而來。
同時,另外兩名蒙面女人亦出手往玉楚天和碧荷攻到。
玉珊兒此時忽的往前一竄,目標是攻擊碧荷的那名殺手。
百里憐雪也隨之躍了出來,攻擊的人是另一名攻向玉楚天的蒙面殺手。
李北羽誰來救?
高拯和顧秋全此時要阻擋張瞎子已是不及,便此時,玉楚天放下攻擊的殺手,一翻身使自張瞎子左側攻到。
張瞎子一哼,身勢一頓上揚,右臂劃弧反撩向玉楚天。
這一變招,來得快且猛!
另端,兩名女殺手受了玉珊兒和百里憐雪的阻擋,雙雙揚身往上。
便此刻,狄雁揚出手!
「雁揚青空,盡殺殺手!」
交手只一回合,那兩名女殺手的頭罩和髮絲全都散了開來。
兩人果然是女人,已墜地而亡,卻不是葬玉、埋香!
狄雁揚在半空往下一瞧,已知不對!
此時,躺在地上原先最早落地的兩名殺手竟雙雙躍起。
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同時出手。
狄雁揚此時已知那兩名女刺客故意做出女人樣是為了欺騙自己現身,如今反成了人家的獵物。
好狠的心思!
狄雁揚已聞得淡淡蘭香,心神一震,復足下地五會穴一痛。
當下氣機一逼,便生生將葬魂玉針彈出,人卻往牆外落去。
那端,張瞎子連出六劍,玉楚天這時方明白張瞎子的目標就是自己;所謂攻擊李北羽只不過引自己來救。
本來,李北羽這種小角色怎會引得了這等高手下手?
玉楚天到了第五劍已無轉圜餘地,眼前第六劍已是將透腔而至。
玉楚天苦笑,張瞎子得意;李北羽可不會白癡站著。
只聽他口中大喝一聲,竟自後抱住張瞎子的腰,雙雙往地上一僕。
這下,張瞎子的刀鋒便僅劃過玉楚天的外袍。
張瞎子給李北羽這死命抱住,心中一惱,暗想,小子找死。
當下,右腿後踢,身子左轉,左手同時反扣李北羽左肩,右手掌上短刃便砸了下去。
玉楚天大喝,右手一振,長劍如虹削向張瞎子。
張瞎子一朗笑,將李北羽對向劍鋒迎去。
同時,右手刃勢不減,已到李北羽面前。
這下,場中人人心頭一驚。
張瞎子以背面李北羽身子擋玉楚天劍鋒,同時手上短刃砸下,只怕這只禿鳥真要命歸黃泉了……
李北羽可不願那麼笨,白白叫人捅上兩刀。
只見他忽然身子往下一蹲,用的竟是蒙古摔跤法,將張瞎子自背後舉起,倒拗向後翻!
這下,張瞎子手上短刃一偏,只能劃破李北羽左肩;同時,整個身子一倒後翻,反而是迎上了玉楚天的來劍!
「漂亮──!」杜鵬拍掌大笑道:「禿烏有一套……」
這話,張瞎子只能聽到一半了,那玉楚天這劍來的又急又勁,一下子便震破了他的心脈。
另端,葬玉、埋香眼見張瞎子遭了玉楚天毒手;兩人口中一嬌喝,雙雙四掌一擊,立時自兩人身上冒出一團濃霧來。
其中,尚有蘭花淡香飄散!
百里憐雪臉色一變,驚道:「埋魄香蘭……」
隨叫聲,百里憐雪已當先往後躍去。
而此時,一抹銀光淡影,已自煙霧之中閃現!
李北羽掙脫張瞎子屍體,斗見葬玉、埋香煙霧冒出已知不對!
此時,又見那葬魂玉針破霧而出,目標是玉珊兒!口裡一驚叫道:「小心──」
玉珊兒一聞蘭花香味已知不對,待要退已見那光芒到了眼前;手上一抬,那把天下聞名的玉扇已拍出撞上玉針。
便此一運氣,鼻裡又多吸口埋魄香。
玉珊兒只覺體內氣機一滯,那葬魂玉針又悄然無聲自下三路而來。
玉珊兒拼住一口真氣,身子便往右一閃!
便此時,第三根真正致命玉針已射往胸口而來。
李北羽此時已盡力前躍,雙手一抱住玉珊兒,竟叫那玉針打入體內!
前後三針,其間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
待玉楚天等人齊齊摒氣大喝攻向煙霧中的葬玉、埋香,那李北羽和玉珊兒已然雙雙倒地──
顧秋全長鉤一振,便自上方罩下霧中人影;玉楚天和高拯則自前後夾擊!
那杜鵬則繞了過來,急扶起李北羽大叫:「禿鳥──,禿鳥──」
百里憐雪也不慢,急抱了玉珊兒便往雲遊居而去。
杜鵬望那李北羽臉色發黑,再見百里憐雪離去背影,不覺咬牙切齒。
此時,身後只聽兩聲嬌喝,杜鵬猛一回頭,先見兩道倩影往牆外而去。
隨即,玉楚天大喝:「留下解藥──」
隨喝聲,玉楚天、高拯、顧秋全已高揚亦躍了出去。
杜鵬注視院子一下子沉靜了下來,輕歎一口氣道:「好啦──,禿鳥,別裝了行不行-。」
說也奇怪,李北羽竟然能睜開那雙猴眼,並且露出笑容道:「大鳥──,假裝一下做做姿勢不行啊──」
「碰」──,杜鵬立時放開了手讓李北羽腦袋撞石頭後才道:「裝個屁!人家都走光啦──你說,你身上故意留下那什麼葬魂玉針幹什麼?」
「回力問題──」李北羽歎道:「我想知道咱們那位葬玉姑娘出手的回力到底有多巧妙……」
「開玩笑──」杜鵬沒好氣道:「你為了改良那鳥門子」離別羽「的手法,竟然……」
玉風堂裡的藥並不少。
玉滿樓不過花了一天的功夫就解開玉珊兒身上的埋魄香蘭。
玉珊兒撐起身子道:「爹──,女兒身上的毒是不是已經解了──?」
「不是──」玉滿樓沉聲道:「迷魂方面解了,所以你能醒來;至於毒素方面……,唉──,只怕唯有當今天下第一名醫王大夫能解了……」
「王大夫?」玉楚天訝道:「可是」天下三王「中的」藥師王「王泰元?」
「不錯──」玉滿樓皺眉道:「設非藥師王的醫治,只怕珊兒體內劇毒是無法解開的了……」
玉楚天吶吶道:「那……那李北羽的傷……?」
「更嚴重──」玉滿樓瞧了玉珊兒一眼,道:「他為珊兒捱上的那一針只怕連藥師王也得大費周章一番……」
玉楚天咬牙恨恨道:「可惡那兩個魔女,昨晚竟然讓她們跑掉……」
衛九鳳此時推門進來,朝床上玉珊兒一笑,道:「珊兒──,身子可舒服些……?」
玉珊兒點點頭,四顧道:「百里哥哥呢?」
「百里哥哥……百里哥哥……,」玉楚天嘟嚷道:「你的百里哥哥見危不救,自個兒先逃命你還記得他──李兄救了你,你連謝都不想說一聲……」
玉珊兒哼了一聲,似要發作。
那衛九鳳一笑,道:「天兒,快去看看那位李先生怎樣了──別跟你妹妹嘔氣……「玉楚天恨恨瞪了玉珊兒一眼,轉身大步的出了門去。
衛九鳳搖頭一歎,皺眉道:「滿樓──,珊兒身上的毒……」
「不礙事──」玉滿樓道:「只要珊見不妄動真氣,那毒只會潛伏著……」
「我不要──」玉珊兒叫道:「這樣……這樣……,女兒豈不是成了廢人?」
「廢人好過死人──」杜鵬一腳跨了進來,後面跟著滿臉憤恨之色的玉楚天。
玉滿樓一愕,道:「怎麼──,李兄弟他……」
杜鵬一聳肩道:「沒死──」
「不過跟死人差不多了……」補充的是玉楚天!
玉滿樓皺眉道:「為什麼?迷魂的毒不是解了嗎?」
「那小子去找解藥啦──」杜鵬苦笑道:「找埋魄香蘭的解藥……」
「聽好──!」玉楚天盯著玉珊兒道:「只是找埋魄香蘭的解藥!」
這話很明白,李北羽要找的解藥不是為自己,而是為玉珊兒!
問題是,他上那兒去找?
藥師王如閒雲野鶴,天下有誰知道他在那?連玉風堂的堂主玉滿樓都不知道的事,李北羽會知道?
答案是否定的!
那麼,另外一個可能是什麼?
最簡單的,李北羽找的人是葬玉、埋香!
李北羽去找葬玉、埋香,那豈不是自己送死?
李北羽是被架著到了雅竹小館。
左方是高拯,右方是顧秋全。
他們一路由雅竹小館的門口直到了後院,然後等著吳昊剛的出現。
吳昊剛來的很快,臉上依舊堆滿了笑容,只是右掌上已纏了紗布。
高拯和顧秋全不覺一愕,雅竹小館吳館主的大力碎碑掌名氣絕對不小,這麼重的掌力怎麼會受傷?
連刀劍都砍不下的掌肌怎會被擊破?那出手的人未免太可怕!
吳昊剛「嘿」的一笑,道:「三位夤夜光臨不知……」
「雅竹小館是不是日夜十二時辰經營?」李北羽還能笑:「所以──,在這裡永遠不會有」晚「這個字對不對?」
「對極了──」吳昊剛笑道:「三位的目的是……」
「賭──!」李北羽回答的很快!
吳昊剛雙眉一挑,道:「賭?三位不到前面的搏虎廳去,怎到這後院來?」
「因為東主不在那裡──」李北羽笑道:「東主當然是指葬玉、埋香兩位姑娘……「吳昊剛眼睛一亮,道:「老夫不知道閣下之意……」
「少裝──」李北羽喘口氣道:「誰不知道吳館主你是刀斬門裡頭八大長老的吳昊剛……」
這話,不但吳昊剛嚇了一跳,那高拯和顧秋全也嚇了一跳。
想不到玉風堂總舵的洛陽竟有死對頭的分舵!
吳昊剛經咳一聲,道:「小兄弟──,說話要負責任……」
李北羽可沒有時間磨菇,只見他仰頭大罵了三百聲,才喘口氣道:「兩位妞還不出來?
「
出來是立刻出來,人是葬玉、埋香臉上絕不好看。
以高拯自認罵髒話是一流高手和這位李「找打」比起來真還差上了一大截。
他高拯聽了都會臉紅,這兩位姑娘又豈不會一肚子火燒到了瞳子?
顧秋全搖頭歎道:「當真天下一絕──」
「沒什麼──」李北羽嘻嘻笑道:「還有更精彩的……」
看來,這位找打先生又想淘淘不絕了。
葬玉冷哼道:「你是來賭髒話的嘛?」
「不是──」李北羽吞回到了牙縫的髒話,彬彬有禮道:「小生是來和姑娘賭個好彩──」
埋香哼道:「死鴨子嘴硬──」
李北羽只是一笑,道:「賭的東西是你身上埋魄香蘭的解藥……」
埋香一聲冷笑,道:「你拿什麼賭?」
「命──!」李北羽還是那般嘻嘻笑道:「就拿我的命來賭!」
這下,葬玉和埋香不禁面面相覷,各自皺眉。
那吳昊剛雙眉一挑,道:「高兄和顧兄可知你是來賭命的?」
「知道──」李北羽道:「不知道就不讓他們跟來了──」
吳昊剛臉上不禁露出欽佩的表情,他從沒看過一個將死的人能死的這般磊磊光明。
葬玉沉聲道:「他們是不是你的朋友?」
「不錯──生死之交……」
「那麼──,他們忍心看你死?」
「他們不得不──」李北羽笑道:「他們來,我死了還有人收;他們不來,我還是會爬來──」
李北羽一笑,又道:「何況我不一定會死──」
葬玉、埋香不信,就連高拯和顧秋全的眼神都表示不信。
李北羽已經中了葬魂玉針和埋魄香蘭的劇毒怎會不死?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埋香眼神一凝,道:「你何必急著尋死?」
葬玉接道:「為了以命換那位玉珊兒的解藥?」
李北羽不置是否,只是聳肩一笑,道:「不敢賭嗎?」
葬玉一咬牙,道:「怎麼賭法?」
「簡單!」李北羽用手一指右邊道:「埋香姑娘將解藥丟到右邊五丈外,我就從這裡爬過去撿……」
葬玉道:「還有呢?」
李北羽一笑,道:「從我開始爬,你就可以任意用那什麼鳥的葬魂玉針射哥哥我的背……如果李某拿到解藥還沒死──,那哥哥我就帶走了……」
這話,說的人是笑嘻嘻的,聽的人可是臉色一變。
一時,每個人都沉靜了下來。
這傢伙是不是瘋了?天下有誰敢以背接葬魂玉針?只怕這五丈來還可以捱上百兒八十根!
葬玉臉色陰晴不定,那埋香竟也會微微發抖。
要知,果真讓這小子拿了解藥,那豈不是把葬玉埋香的名聲踩到了腳下,臀下坐?
李北羽嘻嘻一笑,咳了兩聲道:「怕?」
埋香冷哼一聲,手自懷中揣了一包解藥往那五丈處一扔,道:「有種你去拿──」
眾人的心,隨著那解藥落下而往下沉。
就令是吳昊剛也不禁掌上出汗。
只因,這個洛陽名混混李北羽竟然有他可怕的一面。
而這種可怕,已經超出了生死之外。
一個人到了敢搏命不怕死,他便是天下最可怕的人!
十年來,這個天天打架的李北羽,是不是會死在雅竹小館的後院?
每個人的目光隨著李北羽一寸一寸往前爬的身影,心也一寸一寸往上提到了喉頭!
葬魂玉針已然在握,葬玉的手竟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當李北羽爬到第一丈的時候,葬玉一咬牙、出手。
一穴而沒!葬魂玉針已然透入李北羽左方肩井穴!
李北羽左臂似乎一軟,卻依舊咬牙以右臂撐住身子前進。
到了第二丈,那葬魂玉針又至,擊的是右肩井穴!
這下,只看的高拯雙拳緊握,那指甲已箝掌出血;顧秋全則是雙目盡赤,牙根緊咬,額上青筋暴突。
那李北羽似乎是身子抖了一抖,以雙肘往那第三丈爬去。
葬玉額上已有了汗,第三針捏在手上兀自抖的不停,一咬牙,第三針的落處是右腰齊穴!
李北羽似乎悶哼了一聲,仰頭喘息全身波動不已。
那高拯已忍不住大叫:「住手──」說完,便要前衝。
忽的,一個人緊緊抓住自己,是顧秋全!
高拯大怒回頭斥道:「你忍心……」
話停於一半,因為顧秋全雙目流得不是淚,是血!
他咬牙一歎,道:「別壞了李兄的大志豪氣……」
高拯身子顫抖,喉頭咕嚕咕嚕響了老久,才咬牙回頭;只見,那李北羽竟然仰天嘶啞笑了兩聲,還能爬!
葬玉幾乎駭然的連手上針都握不住。
眼看,李北羽已經到了第四丈。
葬玉心神已是茫然,是什麼力量促使這個人有這麼大的豪氣?
她為之心折!
埋香的眼神也很奇怪。
那是充滿了各種複雜表情的交錯,最後竟溶匯成一種──愛!
吳昊剛呢?
他奇怪為什麼對眼前這個混小子關心了起來。
雖然,他是敵人;是個可敬的敵人!同時,吳昊剛心裡發毛,更是個可怕的敵人!
第四針出手!葬玉是帶著淚出手的。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
她已經殺過不少人,而且絕大部份是晌噹噹的英雄豪傑。
她從沒哭過!
從十三歲開始,她已經流完最後一滴淚水。
為什麼,現在那已枯竭的淚水又會流出來?
世界上,有什麼力量可以讓已死亡的心靈又重新活了過來?
她茫然,茫然中出第四支葬魂玉針!
第四針打中左腰齊穴!「僕」的一響,李北羽臥倒於塵揚中。
立時,五個人五聲驚叫!驚叫,已無敵友!
月,依舊輕懸於半天。
人?五個影子佇立不動,只是呆望著四丈遠的不動身子。
高拯已無淚,顧秋全已無心。
葬玉呢?埋香呢?
「好漢子!」高叫的是吳昊剛。
這一叫聲同時,那李北羽竟然還能動,以指抓地!
一寸、一寸,往那第五丈而去!
每個人的眼神充滿了不信、訝異、震撼、和──狂喜!
葬玉沒打出第五針!
因為她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
當人有了感情,他就不會破壞一切的美!
李北羽當張口咬住藥包的時候,每個人的心中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美,這種美,就是人類至極不屈的美!
武林器戰史第三千一百二十二頁。
時:明神宗萬曆四十年十月七日,夜。
人:李北羽、葬玉。
地:洛陽雅竹小館。
勝:李北羽。
評語:引用高拯所說之言──「李北羽之勝,勝於」氣「一字;以豪氣驚人,以壯氣服人。以此氣,天下中無人可敵!」
補注中,引用的是葬玉的話:「我出不了手。第五支葬魂玉針已被我在掌中指尖捏碎!
而原先射出的四根針,如同反照似的錐痛我的心──」
杜鵬等所有的人出去了,才一槌床上的李北羽道:「禿鳥,又是大豐收?」
「差一點!」李北羽歎道:「如果那妞打出第五支針來收穫會更多……」
杜鵬笑道:「真虧得你從小不小心被你娘浸到百毒中,才能練得百毒不侵……唉──,因禍得福──」
「福?」李北羽壓仰聲音叫道:「你去浸浸看──要不是哥哥我七代祖先留下來的大金還魂丹……」
「好啦──,這掌的你已經說了九百三十七次啦──」杜鵬歎道:「怎樣,對那迥力變化有沒有多瞭解一點?」
李北羽方自點頭。突然笑道:「你那位癡情的妞兒來了……」說完,臉色便自轉了黑。
杜鵬一歎,門口端蓮子燉雞湯進來的不是碧荷還有誰?
杜鵬再歎,道:「禿鳥睡了,這湯……」
碧荷輕嗔道:「給你喝的──,一夜沒睡了……」
杜鵬苦笑,窗外晨曦已。他搖頭道:「我……」
「你什麼──?」碧荷看了「熟睡」的李北羽一眼,道:「昨晚你和玉少爺一起偷偷溜到雅竹小館看李公子挨針,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杜鵬一愕,道:「你也去了?」
「當然──」碧荷又瞅了李北羽一眼,歎道:「李公子平日一副狂妄自大的樣子,想不到也有這般豪壯之舉……」
他奶奶的什麼「想不到」!
李北羽窩在棉被裡頭的肚子罵了千百遍,真想就此躺下床好好仰天長咒一頓;只是他可沒忘了現在是「病」中。
目的呢?當然是要那位玉大小姐來慰問。
杜鵬道:「你自個兒去的?」
碧荷點點頭,道:「小姐要我去看看李……公子是怎麼個取得解藥──」
杜鵬眼睛一亮,道:「你告訴她啦?」
「沒有!」碧荷竟然搖頭!
沒有?沒有你還敢站在爺爺面前?
李北羽只差點要忍不住跳下床學那孫悟空大鬧天庭一番。
註:西遊記仵者吳承恩,號射陽山人,明淮安府山陽縣(今江蘇省淮安縣)人,約生於公元一五00年)明弘治十三年,庚申(,卒於一五八二年(萬曆十年)左右。
又註:萬曆十年亦是名相張居正歿時。
再註:西遊記為吳承恩晚年所作,至李北羽(萬曆四十年)時,已見廣流傳於世。於此引用,乃加強李北羽當時心情之懊惱。
杜鵬叫了起來,道:「沒有?這麼……這麼……的事你竟然沒告訴小姐?」
「這麼什麼──?」碧荷哼道:「我們小姐也跑去看啦──」
哈──,原來如此。
李北羽躲在棉被裡頭可樂啦。
耳裡只聽杜鵬煞風景道:「玉大小姐不會自己一個人去吧?」
「當然不會──」碧荷歎道:「是由百里公子陪著──」
干!杜鵬肚子裡面罵完了九十九聲,終究忍不住罵出第一百聲:「他奶奶的──,那臭丫頭竟然還叫那臭小子陪著──看戲啊──」
「你凶什麼──?」碧荷端酸了手,火氣也上來了:「這湯喝不喝?你這個人有良心沒有──」
不喝白不喝,這是杜鵬的原則之一。
立時,將那湯送到嘴邊,又放了下來。
碧荷一愕,道:「怎麼不喝?」
杜鵬搖搖頭,道:「等禿鳥醒來時給他喝──」
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夠朋友啦?
李北羽感動,碧荷也感動。
她一點頭,又深深注視了杜鵬一眼,方才轉身出去。
碧荷一走,那杜鵬便大口喝起雞湯來。
李北羽一翻身起來罵道:「大鳥,你有點良心吧──」
「當然有──」杜鵬笑道:「你有沒有良心?」
「什麼話──」李北羽叫道:「比你有的多……」
杜鵬點頭道:「有東西是不是會分兄弟我一半吃?」
「當然──」李北羽回答的可真豪壯。
「這不就結了──我們一人一半,你先吃和我先吃是不是一樣?」。杜鵬可真理直氣壯。
李北羽還能說,只有等杜鵬把剩下的一半給他。
杜鵬果然遞了過來,只是,遞的是空碗!
李北羽不奇怪不行了:「你剛剛是不是說一人一半?」
「沒錯!」杜鵬竟然還能笑著回答。
李北羽忍住髒話道:「這個碗裡頭,好像沒湯了?」
「對!」杜鵬笑道:「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的那部份是下面一半!」杜鵬抹抹嘴巴道:「所以──,為了喝到我那一半只好連你的那一半一起喝了……」
交友不慎,夫復何言?
這下,李北羽真的是躺上床上呼呼大睡。
他當然知道杜鵬為什麼不給他喝的原因,因為他正在運功揣摩葬魂玉針打在身上的回力;氣機在五個針孔上游息。
原先在院子中的一個,加上雅竹小館中的一個;個個不同。
此時若讓雞湯的熱力一透入,只怕全身真氣將要大亂。
杜鵬絕對是夠朋友的人,雖然有些方法很折磨人!
朋友,就是你能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尤其,生死關頭的時候!
現在,李北羽正用無上逍遙心法揣摩那些針孔的迥力;人,已如死;全身機能已陷入極端敏銳之中。
這是最殊勝成就的心法,也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一種。
優點和缺點,本來就是同時存在!
「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逍遙心法,如鯤化鵬,展翅九千里!
玉珊兒依窗沉思;一旁,碧荷靜立未言,只是默默陪立。
半晌,玉珊兒才歎道:「那臭……李公子已經躺了三天三夜未醒?」
「是──」碧荷恭敬道:「老爺子每天都去看了幾次,只是搖頭歎氣,無計可施……」
玉珊兒一歎。
那碧荷又道:「老爺子已下令天下玉風堂弟子尋找藥師王,只是仍未得到王大夫的行蹤……」
玉珊兒雙眉一皺,還是未發一言。
半晌,只是又一聲長長的歎氣──
碧荷輕咬唇,道:「小姐……你……不去看看李公子?」
玉珊兒方自沉思望往窗外,門口,百里憐雪已含笑步了進來,道:「玉姑娘──身子可好了嘛?」
玉珊兒臉上淡淡一笑,立起道:「多謝公子關懷,已經好的多了……」
百里憐雪一笑,道:「今日午後難得天高氣爽,姑娘可願領小生逛逛洛陽名邑?」
玉珊兒臉上一紅,尚自磨蹭。
那碧荷插嘴道:「小姐──,你不是要去探望李公子嘛──?」
玉珊兒一愕,瞅了碧荷一眼方朝百里憐雪道:「百里公子──,我們先去看看李公子再去逛街如何?」
「好──,應該之事。」百里憐雪眼睛一閃,淡笑道:「姑娘請──」
玉珊兒、碧荷、百里憐雪方走出廊道,前方已傳來喧嘩之事。
一忽兒,便有兵器交手之聲。
玉珊兒雙眉一抬,哼道:「哼!骨灰房又要多個子!」說完,一轉身使往門口而去。
那百里憐雪眼中光芒一閃,也隨之邁步往前院而去。
前院,正有一名老者帶領六名黑衣勁裝的手下一字排開。
看那老者六旬開外,端的是威猛無比!
地上,已有數名玉風堂弟子躺在一側捂手忍痛,只不叫出聲!
玉風堂的堂訓是:為忠為孝為仁為義,絕不為痛叫!
高拯和顧秋全已然和老者對峙!
那玉楚天亦緩步而出正巧和玉珊兒等三人同時到達。
只聽那老者大笑道:「娃兒──,叫你爹出來!黑旗武盟的黑旗左使到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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