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旭突然神采飛揚地哈哈大笑道:「這真是蒼天有眼,親人血仇可以得報了!」南宮逸奇心念微微一動,問道:「老哥哥認識先父?」
宇文旭點頭道:「老朽不但認識令尊,和『天心莊』雲莊主亦素有交情,而且令尊和雲莊主的淵源關係,當世武林之中,除了老哥哥之外,只怕還很少有人知道呢!」南宮逸奇一聽宇文旭竟然是自己的父執輩,不禁連忙起身拱手一揖,成口道:「原來是宇文叔父,請恕小侄不知失禮。」
他改口稱呼「宇文叔父」,這是一般子侄之禮,也是應該是的,可是,宇文旭卻雙睛倏地一瞪他,道:「兄弟,你這是要折煞老哥哥麼?」
南宮建奇正容說道:「叔父既和先父都是朋友,當是叔父輩,小怪豈能……〞宇文旭含笑截口道:「那麼以師門輩份,你又如何說呢?」
南宮逸奇不由一怔,劍眉微皺地道:「這個……」
宇文旭微微一笑,道:「好了,南宮兄弟,老哥哥和令尊和雲莊主雖是朋友,但是,我們身居武林一脈,應以武林輩份為重,我們還是按照師門交往的輩份論交為宜,方始不失武林禮數!」這話是理,也是實情,身在武林,就不能不顧武林輩份禮數。於是,南宮逸奇對此問題也就不再作堅持己見的話題一轉,星目倏然凝注地望著宇文旭問道:「老哥哥適才所言『這真是蒼天有眼,血仇可以得報了』之語,那是……」
字文旭微一沉思,反問道:「關於當年圍攻『天心莊』慘殺令尊和雲莊主夫婦的兇手是些什麼人,兄弟知道麼?」
南宮通奇神色悲憤地道:「不瞞老哥哥說,當年參加圍攻血案的兇手,小弟已經查出總數一共是一百五十三人,並知三分之二的名號,三年多來,小弟已手刃了四十七人,加上功力被廢的『迷香浪客』蔡力真,『長臂鐵拐』邵萬山,『大頭惡梟』金旺春三個,共是五十整數,不過……」語聲微微一頓,接著又道:「據說慘案另有主謀元兇,參加之人都是受了脅迫,身不由已,因此,小弟正在全力追查那狠毒的主謀元兇之中。」
宇文旭道:「有線索沒有?」
南宮逸奇微一搖頭道:「還沒有,但是小弟卻有自信,遲早總會找出……」心念忽地一動,目注宇文旭問道:「老哥哥知道那主謀元兇首惡麼?」
宇文旭點了點頭道:「自當年慘案發生之後,老哥哥便即親出江湖暗查慘案發生的因由,並命諭『雙瘦』兄弟在江湖上多與惡徒結交,俾以偵查那萬惡的主謀兇徒,總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被老哥哥無意中探出了一絲線索……」
南宮逸奇忍不住急問道:「老哥哥,那萬惡的兇徒是誰?」
宇文旭沒有立刻說出那萬惡的元兇的姓名,語音平靜地繼續說道:「老哥哥於獲得線索之後,便即找上了對方,但因對方身懷罕絕功力,一身功力高不可測,老哥哥自問毫無必勝的把握,是以,在找上對方時,並未提說『天心莊』之事,只以印證武學為藉口和其一搏高下!」話鋒微頓,忽然輕歎了口氣,接道:「那一戰雖然非常激烈,但是,老哥哥只勉強支持了八十餘招,終於一著之差落了敗,並且還負了不算太輕的傷,於是,老哥哥乃與其訂下了五年以後再作印證之約。」
南宮逸奇星目眨動地問道:「五年之約到了沒有?」
宇文旭道:「已經過去快一年了,不過老哥哥雖然未能及時前往赴約,卻命『雙瘦』兄弟傳言說明不能赴約的因,並另訂約期。」
南宮逸奇道:「另訂的約期是什麼時間?」
宇文旭道:「今年的重九之日日落時分,在黑山天都峰上。」
南宮逸奇默默沉思了剎那,道:「重九之日,距今尚有月餘的時間,關於此約,小弟有點建議,不知老哥哥意下如何?肯聽小弟弟的不?」
宇文旭笑問道:「兄弟有何高見?」
南宮逸奇道:「小弟之意擬請老哥哥仍以下半身血脈未通尚未能恢復行動為藉口,命『雙瘦』兄弟於約期之日趕往黃山天都峰上傳言,約期延後,改在恢復行動之後再行另訂。」
宇文旭目光凝注地道:「兄弟可是要乘機前去會一會他麼?」
「小弟正是此意。」
南宮逸奇點點頭道:「小弟以裝著遊山之人,無意與其相遇,然後故意與其攀談,以言語激怒他與他一搏……」
字文旭搖頭接口道:「這似乎不太好,老哥哥另有個辦法,不知兄弟贊成與否?」
南宮逸奇道:「老哥哥另有什麼辦法?」
宇文旭道:「重九之日仍由老哥哥按時前往赴約,在動手之前,老哥哥直說他是陰謀脅迫群雄圍攻屠殺『天心莊』血案的首惡元兇,看他反應如何之後,再決定兄弟出面與否,兄弟以為如何?」
南宮這奇沉思了剎那,點頭道:「這樣也好,重九之日,老哥哥只管前往赴約好了,屆時,小弟定必準時趕到天都峰上,隱身暗中,對方如果真是地萬惡的元兇,小弟當即現身以報血仇!」宇文旭方待開口,南宮逸奇忽地抬手朝他一搖,雙眉挑煞地沉聲楞問道:「外面是誰?」
「是弟子天愚。」
「哦!」南宮逸奇語音和緩地道:「有什麼事麼?」
靜室外面,天愚禪師答道:「弟了已經命廚下準備好了素齋,行來請示什麼時候送上來?」
南宮逸奇道:「等一會再叫人送來好了,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情要和你談,你進來吧。」
他嘴裡說著,已朝宇文旭打了個手勢,同時閃身到了後窗口,抬手輕輕地拉開後窗,身如魅影般飄出窗外,上了屋頂,屋簷上,正屏息靜氣的伏著一個斜背長劍的黑衣人,可笑,南宮逸奇已到了他身後七尺之處,他還毫無所覺,伏著不動。其實,這並不能算他警覺性太差,而是南宮逸奇的輕功太高!南宮逸奇突然一聲輕笑道:「閣下,可以站起來直直腰了。」
黑衣人隨聲心頭不禁陡然一驚!急地長身橫飄八尺,大轉身,目光一瞥之下,心神不由大震,也驚出魂了竅!他伏在屋簷上,正全神貫注著下面屋裡的動靜,萬料不到適才猶在屋裡說話的南宮逸奇,眨眼之間,竟已悄沒聲息的上了屋,到了他身後。南宮逸奇神情瀟灑地淡笑道:「閣下不必緊張,我若是想要你的性命的話,你就是十條命也早已報消了。」
這話不錯,南宮逸奇適才到了他身後,他根本毫所知,如果想取他的性命,他豈能倖免死劫!他一聽南宮逸奇並不想要他的性命,緊張的心神立刻鬆緩,膽氣也就頓然壯了起來,目光閃動地嘿嘿一笑,道:「閣下有何見教?」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特奉請閣下入屋一談。」
黑衣人道:「你我素昧平生,從未相識,有什麼可談的?」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你我雖是素昧平生,過去從未相識,但是現在已經見了面,只要隨便談談,不就相識了麼!」黑衣人搖頭道:「在下尚有他事,既無暇也不願和閣下談什麼?」
南宮逸奇劍眉軒了軒,道:「閣下,我好意上來奉請,閣下何乃憑地不通人情,拒人千里呢!」黑衣人道:「謝謝好意盛情,奈何……」
南宮逸奇突然冷聲截口道:「閣下,別說『奈何』什麼,一個人應該識得好歹,也不可太不通人情,閣下最好還是放識相點,下去到屋裡談談吧。」
黑衣人目光閃動他道:「在下要是不識好歹,不識相便怎樣?」
南宮逸奇冷冷地道:「我無可如何,就只好強請閣下下去了!」黑衣人嘿嘿一聲冷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試試……」
話音未落,人已突然長身而起,沖空直上……
這黑衣人所學著實不俗,其輕功之高,身法之快,實在該算得上是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中的一流!南宮逸奇朗聲哈哈一笑道:「好輕功,好身法,可惜閣下遇上的是我……」
話聲中,身形已跟著電射騰空,一閃之間,已越過黑衣人之前,攔住了去路。黑衣人心頭暗暗一震!腳下急地橫移五尺,待要二次騰身……
南宮逸奇一聲冷笑道:「閣下別自費力了,還是請歇息吧!」抬手點出一指,黑衣人身軀忽地一顫,體內真氣立洩,站著不動了,顯然見被南宮逸奇一指瞇封了穴道,他穴道雖然被封,身不能動,但是口卻能言,雙目突然地一瞪,喝問道:「南宮逸奇,你想把大爺怎……」
南宮逸奇勸聲一笑,道:「咦!我們不是素昧平生,從來相識嗎,閣下怎麼認識我了?」
黑衣人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頓時啞了口。南宮逸奇接著又輕聲一笑道:「閣下放心,我絕對無意怎樣閣下,只要閣下和我好好的談談,實答我問話,我一定放了閣下。」
黑衣人道:「你想問什麼?」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夜寒露重,這屋上不是談話之處,還是下去到屋裡再談吧。」
話落,一抬腿,飄身下了屋。
黑衣人傻了,你穴道,被封,身不能動,如何能下去?雙眉不禁一皺,揚聲道:「南宮逸奇,你不解開我的穴道,我怎麼下去!」南宮逸奇笑道:「呵!對不起,我忘了。」
倏然抬手,但並不是隔空解穴,而是「虛空懾物」,將黑衣人的身子抓得一個踉蹌直向屋下倒栽下來。黑衣人心頭不禁駭然大驚!他雖有一身極高不俗的武學功力,但是在穴道被封的情勢下,這一倒栽下地,不被跌得頭破血流才怪!黑衣人心頭雖是駭然大驚,但又不好意思出聲呼叫,只得眼睛一閉,聽天由命,認了!當然,南宮逸奇這只是存心惡作劇,決不會得當真讓他跌得頭破血流腦袋開花丟了命的。於是,跟看黑衣人的身子倒栽下屋,距離地面三尺左右之際,南宮逸奇倏又伸手,以神功罡氣,虛空托住黑衣人的身軀,使其平穩地落地站立。黑衣人身軀平穩落地,雖然毫髮無傷,但已不由得驚得渾身冷汗!
南宮逸奇神情淡漠地望著黑衣人笑了笑,抬手隔空拍開了黑衣人的穴道,卻又飛指另封一處穴道,冷聲說道:「閣下已經可以行動了,請進屋坐下再談吧。」
黑衣人心中十分明白,此時此刻,身落南宮逸奇之手,只有乖乖的聽話為上,不然,只是自討苦吃。於是,他也就一言不發,默默地舉步向靜室內走了進去。跨入靜室,他臉色不由微微一變!呆了!原來此刻靜室內除了「地府秀士」宇文旭之外,天愚禪師也在室內,神色頹喪的坐在一張木椅上。
只看天愚老和尚那神色頹喪的情形,不言可知,老和尚也受了制,被點了穴道不能動了。入屋之後,南宮逸奇立即指著天遇愚老和尚旁邊的一張木椅說道:「閣下請坐。」
黑衣人沒有說話,毫不猶豫地依言坐了下去。坐定,南宮逸奇目光如電射地瞥視了天愚才張眼望著黑衣人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心念電轉了轉,道:「在下連定安。」
南宮逸奇道:「原來是名震甘陝的『閃電快劍』,久仰了。」
「閃電快劍」連定安嘿嘿乾笑了笑,沒有接話,其實以他此刻「階下囚」的身份,他已無話可接。
南宮逸奇語聲一頓,又起,問道:「閣下和本寺天愚方丈是朋友麼。」
「不是。」
「閃電快劍」連定安搖頭道:「在下和他素不相識。」
南宮逸奇星目眨動地道:「閣下與他非朋友,素不相識,那麼閣下深夜來此為何?」
連定安道:「在下只是偶爾經過此處,聞聽室內談話的聲音,逐乃停身屋上作頃聽,實是一時好奇而已。」
南宮逸奇道:「實情真是如此麼?」
連定安正容道:「在下說的全是實情,決無半點虛謊。」
南宮逸奇神情淡漠地道:「我也甚為相信閣下說的全是實情,不過此中卻頗有矛盾,令我甚感懷疑得很。」
連定安道:「在下所言有什麼矛盾?」
南宮逸奇淡然一笑,問道:「閣下知道此處是什麼地方麼?」
連定安並非愚笨之人,他雖然明知南宮逸奇此問必有用意,但是「白馬寺」並非無名的寺廟,他自是無法搖頭說「不知」,因此只好點頭說道:「知道。」
南宮逸奇笑了笑,道:「閣下既然知道此處是什麼地方,必然也知道主持方丈的出身了。」
「白馬寺」距離嵩山不遠,主持方丈天愚老和尚為少林當代掌教的師弟,寺僧也都是少林弟子,可說江湖上人人盡知之事。「閃電快劍」連定安名震甘陝,成名江湖已有十多年,並非初出道之輩,對於主持方丈天愚和尚的出身,他更不能回說「不知」,只好再次點頭表示「知道」。
南宮逸奇神色倏地一冷,道:「閣下既然知道本寺主持方丈的出身,居然有膽敢在屋上停身竊聽別人的談話隱私,乃觸犯武林大忌之事,閣下雖然名震甘陝,在江湖上雖然得了『閃電快劍』的外號,輕功劍法,火候造詣雖然兩皆不俗,名列當今一流高手,但是,憑你連定安,若無倚仗,沒有憑恃,決不會有那麼大的膽量冒此武林大忌,自招殺身之禍!」
這番話一點不錯,也全是實情,憑他連定安縱然是有十把「快劍」十條命,也決不敢招惹少林弟子。這雖然確是矛盾之處,不過,連定安卻辯解地說道:「可是你南宮閣下和這位朋友也並非少林弟子。」
南宮逸奇冷笑道:「這是說,閣下必定早知道屋內說話之人是什麼人了?」
「這個……」連定安語音一窒,搖頭道:「在下事先並不知道。」
南宮逸奇星目微轉了轉,忽地轉望天愚老和尚道:「方丈禪師,他說的都是實話麼?」
天愚老和尚微一遲疑,道:「弟子和他從不相識,他所說的是不是實話,弟子何敢肯定,以弟子猜想……」
南宮逸奇接口道:「可能是實不假,對不對?」
天愚老和尚點頭道:「弟了猜想正是如此。」
南宮逸奇雙目突然一瞪,寒光電射,威稜懾人地沉聲道:「天愚,你敢欺我!」天愚老和尚心神不由暗暗一震!搖頭道:「弟子不敢!」南宮逸奇冷哼一聲道:「天愚,你行動雖然十分小心謹慎,但是那只能瞞得了別人,卻無法瞞得了我。」
語聲一頓即起,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投入『至尊宮』的?」
天愚老和尚神情不禁倏地一變!道:「師叔祖……」
南宮逸奇冷聲截口道:「答我問話!」天愚老和尚暗暗深吸了口氣,搖頭答道:「弟子並未投入『至尊宮』。」
南宮逸奇雙眉一軒,道:「天愚,你和連定安真不認識?」
天愚老和尚道:「弟子不敢說謊,確實從不相識。」
南宮逸奇冷笑道:「那麼我問你,你為何從五十丈以外背著他來此,他腿斷,不能走麼?」
此語一出,天愚老和尚驚膽顫了,也明白了他和連定安的行動,卻絲毫未能瞞過南宮逸奇的聽覺。因此,老和尚神色慘變地垂下了頭,啞了口。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奔靜室走了過來,一位中年僧人在門外停步朝天愚老和尚躬身地稟說道:「稟報師叔,外面來了兩位施主,聲言有要緊的事情要和師叔面談,特請師叔諭示。」
天愚老和尚眉鋒微微一皺,目光瞥視了南宮逸奇一眼,沉吟地說道:「你就說老衲不在好了。」
中年僧人法名怡能,乃是少林上代監院一凡大師的弟子,為人性情忠厚正直,做事頗為能幹,奉派擔任白馬寺「知客」之職。怡能眼見天愚方丈師叔那顯得有點頹廢的臉色神情,雖然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但是,當著南宮逸奇的面前,他自己又是個晚輩的身份,實在不便開口問什麼。
因此,天愚老和尚話音一落,他立即躬身說道:「弟子遵諭。」
說罷,正要轉身返去,南宮逸奇突然揚聲說道:「你等一等。」
怡能立即躬身靜立不勸。
南宮逸奇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怡能恭敬地答道:「弟子法名怡能。」
南宮逸奇道:「你是本寺的智客麼?」
怡能點頭道:「是的。」
南宮逸奇話鋒一轉,問道:「外面來的兩位客人是什麼人?」
怡能搖頭道:「弟子不認識。」
南宮逸奇道:「看他們的樣子是做什麼?」
怡能答道:「是武林同道。」
南宮逸奇道:「你請問過他們的姓名沒有?」
「問過。」
怡能點頭道:「他們不肯說,只說方丈見了自然認識。」
「哦……」南宮逸奇眨眨星目道:「他們有多大年紀,身材相貌穿著打扮是什麼樣子?」
怡能目光瞥視了「閃電快劍」連定安一眼,道:「兩人的穿著打扮都和這位施主差不多,年約四十上下,身材一高一矮,相貌陰鷙深沉!」南宮逸奇星目眨動地轉望著天愚老和尚問道:「方丈知道他們是誰麼?」
天愚老和尚搖頭道:「弟子不知。」
南宮逸奇淡然一笑,道:「方丈既然不知他們是誰那就請他們進來見見,看是有甚緊要的事情再說好了。」
天愚老和尚心頭不禁微微一窒,有點慌急地道:「弟子認為不必了。」
南宮逸奇一凝,問道:「為什麼?」
天愚老和尚乾咳了一聲,說道:「弟子既不知他們是什麼人,哪會有什麼緊要的事情,所以……弟子認為實在沒有見的必要。」
「哦……」南宮逸奇點首淡笑地道:「這話倒是很對,不過……」語鋒一頓,倏朝怡能沉聲說道:「怡能,你去請好兩位進來,就說方丈現正在後院淨室恭侯,但是千萬不要說有我和宇文大俠在,知道麼?」
怡能望了天愚老和尚一眼,神恭敬色地點頭道:「弟子遵諭。」
話落,雙手合十躬身為禮,轉過身,邁步往外走去。
天愚老和尚突然揚聲喊道:「怡能!」怡能只得停步回身問道:「師叔有何諭示?」
天愚老和尚遲疑了一下,道:「你不必去請那倆位施主進來了。」
怡能沒有開口說話,目光卻轉望向南宮逸奇。南宮逸奇才蓋代,聰明絕世,他當然明白。怡能望向他的意思,於是逐即望向天愚老和尚冷冷地問道:「方丈可是怕見那兩位?」
天愚老和尚搖頭道:「弟子並非怕,而是……以弟子的猜想,兩人可能是來尋仇的仇家,所以……」
南宮逸奇接口道:「那正好,也更就就請來他們進來當面說清楚曲直,誰是誰非,然後再作妥善的了結。」
天愚老和尚微一遲疑,道:「可是……這是弟子私人的過節仇怨,該由弟子自己了結。」
南宮逸奇道:「我說過不由你自己了結了麼,再說,你尚還不知對方是什麼人,又怎能斷定是來找你尋仇的,怎知是你自己私人的過節仇家呢?」
這話不錯,是道理,也是實情,天愚老和尚不由啞口無言以對。
南宮逸奇接著又轉向怡能抬手一揮,道:「怡能,你去罷。」
怡能躬身應了聲「是」,轉身疾步而去。剎那,淨室內有著一股令人難耐的沉寂,這沉寂,使天愚老和尚和連定安心中都有著不安和窒迫之感。南宮逸奇和宇文旭都默默地靜坐著,尤其是南宮逸奇的臉色神情,一片冰冷!天愚老和尚雖然有好幾次想張口說什麼,但總因南宮逸奇那冰冷的神太以冰冷懾人,而未敢開口。
片刻工夫之後,怡能來了,身後跟著一高一矮兩個黑衣佩劍人。遠遠地,南宮逸奇從兩人的服飾上就已看清楚了,是「至尊宮」的屬下,都是「令使」的身份。怡能帶著兩名「令使」尚在三丈以外,宇文旭已在南宮逸奇的傳音授意下,起身離坐迎出了室外,側身肅容客套道:「兩位請進。」
兩名「令使」因為都未見過這位很少涉足江湖的「地府書生」,是以兩人全都不由微微一怔!高個子「令使」眨了眨眼睛,望著「地府秀士」問道:「尊駕何人?」
宇文旭微微一笑,道:「老朽和天愚方丈是方外至交,雙姓宇文單名一個旭字。」
「哦……」兩名「令使」的臉上立刻全都閃過一絲驚異之色。高個子「令使」抱拳一拱,道:「原來是宇文大俠,在下失敬了。」
宇文旭含笑擺手道:「兩位不必客套,請入室內坐下說話。」
兩人抬眼朝室內望望,對天愚老和尚和連定安坐在室內椅上不言不動的情形,心裡雖覺得有點奇怪,但卻毫不遲疑地邁步跨入室內。當然,他兩個並不知道坐在一邊的青衫書生就是那名震武林,令人聞名色變喪膽的「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否則,就是給他們吃上兩顆熊心豹膽,他兩也不敢入內!他兩個跨步入室,「地府秀士」宇文旭並未隨後入,仍站立在原地未動。
這是為什麼,不用說,這自然是南宮逸奇的授意安排,以防兩人警覺情況不對返身逃遁。他兩個進入室內,按禮,天愚老和尚應該立刻起身合什相迎,肅客入坐,而連定安的身份與他兩個雖是同等同級,但也應該起身拱手相迎才是。可是,天愚老和尚和連定安對他兩個的來到竟似若未睹,神情淡漠地端坐上不言不動。
兩人雙眉不由微挑了挑,矮個子「令使」首先開口冷聲道:「天愚,你可是瞧不起我們?」
天愚老和尚神情淡漠依舊地道:「老衲怎敢瞧不起兩位,兩位請坐。」
兩人同時冷哼了一聲,招腿跨步各自在一張椅子上昂然落了座,坐定,高個子「令使」
目光冷冷地瞥視了南宮逸奇一眼,望著和尚道:「他是何人?」
天愚老和尚正要開口答話,南宮逸奇卻飛快地接口說道:「閣下不必問我是什麼人,請說你們的來意吧。」
矮個子「令使」雙目突然一瞪,喝道:「酸丁,在大爺們面前也有你說話的地餘地麼,出去!」南宮逸奇淡然一笑,道:「閣下,你最好別和我瞪眼睛,否則,你便是自討苦吃!」矮個子勃然大怒,正要發作,「閃電快劍」邊定安卻適時接口道:「余兄,他就是那處處與本宮作對的死對頭。」
矮個子「令使」余信宗神情不禁一楞,目視連定安問道:「是『魅影拘魂玉書生』?」
連定安點頭「不錯,兄弟和天愚方丈都已被他制了穴道,要不……〞他話未完,余信宗和高個子孫光華的臉上都已倏然變了色,霍地長身便朝室門外撲去。
南宮逸奇坐著身子一動未動,也未出手攔阻。但是,門外的「地府秀士」字文旭卻已雙掌同招,推出一股絕強的勁氣,封住了室門,迫得兩人身形不得不落地暴退。
南宮逸奇冷冷地道:「兩位,既來之則安之,還是請安靜的坐著吧!」孫光華目光一轉,道:「南宮閣下,你意欲怎樣?」
南宮逸奇道:「請兩位實說來意。」
孫光華道:「我倆不說呢?」
南宮逸奇道:「兩位就別想走出這間淨室。」
孫光華道:「我們說了便讓我們走麼?」
南宮逸奇點頭道:「不錯,不過不是現在。」
孫光華道:「什麼時候?」
南宮逸奇道:「半個月之後。」
余信宗接口道:「為什麼?」
南宮逸奇道:「宇大俠已經恢復行動的事情,我不想讓人知道。」
余信宗道:「你怕我們洩漏出去?」
南宮逸奇道:「閣下高智,一語中的,這種事情,我既然說目前不願讓人知道,就不能不小心些吧。」
孫光華雙目一眨道:「這麼說,你是要把我們拘禁半個月了?」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閣下這話說得太嚴重,也太難聽了,我只不過是想請兩位到一處地方作客半月,半月之後,任憑兩位自去。」
孫光華想了想,問道:「什麼地方?」
南宮逸奇道:「江北『天雄堡』。」
孫光華目光轉望著余信宗問道:「老余,你的意思怎樣?」
余信宗眨眨眼睛,道:「不必問了,你說怎樣就怎樣好了。」
孫光華微一沉思,目光眨動地朝站立在淨室門外的「地府秀士」望了一眼,道:「奉宮主之命,請宇文大俠前往本宮。」
南宮逸奇道:「請字文大俠前去貴宮做什麼?」
孫光華道:「出任本宮『都巡監』重職。」
南宮逸奇道:「貴宮知道宇文大俠在這裡?」
孫光華點頭道:「當然知道,否則,宮主就不會派我們來此了。」
南宮逸奇星目一眨眨地,又問道:「貴宮主也知道宇文大俠下半身血脈於塞,雙腿僵硬不能行動麼?」
孫光華道:「宮主曾要我們轉告宇文大俠,只要宇文大俠答應出任本宮『都巡監」重職,宮主就負責替宇文大俠打通於塞的血脈,治癒僵硬的雙腿。」
南宮逸奇心念電轉了轉,道:「如此,你們此來為何先找到了天愚方丈,而不直接面見宇文大俠呢?」
孫光華道:「這是宮主的令諭,要天愚方丈轉達宮主的意思並加以勸說。」
南宮逸奇道:「貴宮主認定天愚方丈會聽他的,會替他向宇文大俠轉達意思,勸說麼?」
孫光華道:「宮主諭令如此,天愚方丈聽不聽令,轉達勸說與否?乃是天愚方丈自己的事情,概與我們無關。」
「哦!」南官逸奇眨眨星目道:「這麼說,你兩位只是傳令來的。」
孫光華道:「事實確是如此。」
南宮逸奇星目倏然轉向天愚老和尚,威稜懾人地冷聲說道:「天愚,現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沒有?」
天愚老和尚道:「師叔請明鑒,請勿聽信他信口胡言挑撥,弟子根本不認識他們。」
南宮逸奇冷笑道:「你還想狡賴!」語聲一頓,倏朝室外揚聲說道:「怡能,進來。」
怡能立刻應聲跨步入室,躬身說道:「弟子聽侯令諭。」
南宮逸奇問道:「本寺有監院麼?」
怡能點頭答道:「有,只是日前已被掌教令回少林去了。」
南宮逸奇道:「本寺弟子共有多少人?」
怡能道:「共三十六名。」
南宮逸奇道:「監院被召回返少林,其職務由誰代理?
有道:「經堂主持怡真師兄。」
南宮逸奇微一沉思,道:「現在你立刻去挑選弟子十人,準備車馬,由你送天愚師叔回返少林面謁掌教,同時要怡真立刻來見我。」
怡能恭敬地道:「弟子遵命。」
南宮逸奇接著又道:「另外再派一人前往洛陽城內去通知丐幫弟子,請洛陽分舵主來一趟,就說我在這裡等他。」
怡能恭身應命退出淨室,快步往前面而去,接著,南宮逸奇星目一瞥孫光華和余信宗兩人說道:「二位,為防意外,也為安全計,我可得暫時委曲二位了。」
話落,倏然抬手出指飛點,封閉了孫、余二人的穴道。
孫光華余信宗臉色全都勃然一變,孫光華沉聲道:「南宮逸奇,你這是幹什麼?」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已向二位打招呼說明了麼,這是為安全計,也是為防意外……」語鋒一頓,又起,接道:「二位只管放心,我決對不會傷害二位,半個月之後我且一定前往『天雄堡』,替二位解開穴道,恢復二位的自由。」
孫余二人默然了,二人心裡都很明白,南宮逸奇既然這麼說了,再說也是枉言。於是,淨室內立刻又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難耐的沉寂之中。
片刻之後,主持經堂,暫代監院職務的怡真和尚未了,停步站立在淨室門口,雙掌合什朝南宮逸奇躬身行禮,朗聲說道:「弟子怡真拜見長老。」
南宮逸奇抬手微擺了擺,道:「怡真不必多禮。」
語音微頓,星目一凝,神光如電地注視著,怡真有頃之後,這才和聲問道:「怡真,怡能已把事情對你說過了麼?」
怡真神情恭敬地答道:「怡能師弟已將大概對弟子說了。」
南宮逸奇點了頭,道:「如此,我也就不再加以說明了,在你天愚師叔送回少林,新任方丈主持未來到期間,本寺的專務就暫由你兼代,宇文大俠目前仍暫住此間,倘遇難決之事,你可請宇文大俠幫忙協助,關於宇文大俠已恢復行動之事尚須守秘,千萬不能隨便向人透露連本寺弟子也不例外,你明白了麼?」
怡真神色肅穆地躬身答道:「弟子明白了。」
南宮逸奇又點了點頭,道:「好了,現在你仍回前面去吧,丐幫洛陽分舵主來了,你可立刻帶他來此見我。」
怡真恭敬地道:「弟子遵諭。」
說罷,雙掌合什躬身退了出去。
二更時分,怡能把天愚老和尚扶上了馬車,率領關十名寺僧動身走後不久,丐幫洛陽分舵主翁鴻發來了,由信真陪著見過南宮逸奇之後,南宮逸奇便將「閃電快劍」連定安、孫樂華和余宗信等三人托付翁鴻發護送去「天雄堡」交由雲福去。
翌日晨,南宮逸奇和宇文旭道別,又叮囑了怡真和尚一番之後,這才離開「白馬寺」經湖北,越大巴山脈,但是,他並未直接逕奔「官渡口」鎮,卻奔了「稀歸」,由「稀歸」僱舟西行。
「稀歸」位於湖北邊界,距離「官渡口」鎮,只不過七八十里的水路,南宮逸奇於午後未初時刻由「稀歸」登船起綻,至當晚戌末辰光即已抵達了「官渡口」。
戌末,正值初更盡,二更交之際,江岸上靜悄悄地,停泊在江邊的漁舟商船,已在都熄了燈火入了睡鄉。南宮逸奇雇的這條船,船主是夏老頭,年約五十多歲,是一位地道的忠厚老實人。兩名年青精壯的小伙子,一個年約二十五六,名叫大剛,一個二十一二歲,名叫二虎,都是船主夏老頭的兒子。船攏了岸,南宮逸奇並未離船上岸投宿,卻拿出銀子來請夏老頭的小兒子二虎上岸買菜沽酒。
一刻時辰之後,酒菜買回來了,完全依照南宮逸奇的囑咐,兩斤老酒,一大包滷菜,一隻燒雞,半隻熏鴨,在小艙內擺滿了一桌,南宮逸奇只有一個人,怎能吃得了那麼多的酒菜,顯然,他是存心請客,請夏老頭父子。水上生涯的人,在一天工作辛勞之餘,到了晚上,大都習慣地喜歡喝上兩杯,用以消除白天的疲勞。增加活力。夏老頭是道地的老實人,但是對此也並不例外,在南宮逸奇的誠意邀請中,夏老頭終於和兩個兒子恭敬地落了坐。
這一頓,直吃喝了半個多時辰,夏老頭酒意髑然的命兩個兒子收拾了杯筷之後,這才向南宮逸奇謝了又謝的進入後艙休息入睡。
三更一刻,南宮逸奇正在前艙中靜坐調息養神之際,突然聽得夜風中飄來了一個嬌甜的聲音說道:「爺爺,您不是說今晚上會有好戲可看的麼,現在已經三更多了,怎麼還不見一點動靜呢?」
只聽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接著說道:「丫頭,你說話聲音放小一點,別那麼大聲,要讓那些惡徒聽了可就是麻煩?」
嬌甜的聲音雖然壓低了些,但是卻有點不服氣的道:「這有什麼要緊,頂多和他們動手打一架……」
蒼老的聲音連忙喝道:「丫頭,不准胡說!」南宮逸奇聽得心念不禁微微一動,暗忖道:「這祖孫兩個是什麼人?……」
他微一凝神,立即聽出這祖孫談話聲音來自左方丈外,隔著一條船的小漁舟中,於是,他長身而起,身形如魅影電閃般地掠上了那條小漁船的艙頂。他輕功雖然高絕蓋世,但是,卻未能瞞過了小漁船艙裡的人的聽覺。他身形甫才上艙頂,立即聞聽那蒼老的聲音沉聲說道:「是那位武林高人駕蒞,請下來談一談。」
南宮逸奇不由暗暗一驚!但口中卻朗聲一笑道:「深夜打攪,請恕在下冒昧。」
話聲中,人已輕如片葉般地飄落船頭,朝艙內抱拳一拱。艙內,那嬌甜的聲音,突然發出一聲驚「咦」道:「咦!原來是你!」
這時,南宮逸奇已經看清楚了艙內的祖孫二人,一位是年逾花甲,卻精神矍鑠,身材矮小的老漁翁,一位是個生得明眸皓齒,背後梳著一條烏油油的大辮子,漁家女打扮,年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適才那聲驚「咦」和「原來是你」之話,便是出自於小姑娘之口。原來這祖孫兩人,就是前次目睹南宮逸奇在江岸上獨戰「四號令使」和一眾「金銀花劍士」的姍兒和她的祖父。
南宮逸奇聞言不由微微一怔,臉露詫異之色道:「姑娘認得在下?」
姍兒點頭含笑地眨動著明亮的大眼睛,說道:「上次你在江岸上獨戰惡賊的情形,我和爺爺在船上都看了,為了你那一招創敗群賊的劍式,我爺爺還想了三天三夜,都未睡得著覺呢!」
「哦……」南宮逸奇暗自輕聲一「哦」,老漁翁已接著笑罵道:「丫頭,你簡直越大越沒有規矩了,怎麼出起爺爺的醜來了。」
語聲一頓,起身朝南宮逸奇抱拳拱手說道:「少俠若不嫌棄艙內地方狹窄,便請入艙坐下一談如何?」
南宮逸奇瀟灑地一拱手,道:「多謝老人家盛情,在下遵命。」
話罷,舉步入艙,老漁翁肅客讓坐。坐定,老漁翁首先致歉地說道:「船上酒菜已罄,茶也未燒,少俠非俗人,請恕老朽也就不徒作那俗套虛禮了。」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老人家請勿客套,在下深夜冒失打攪,老人家不予責怪,在下已甚感盛情矣!」老漁翁哈哈一笑,接著目光倏地一凝,道:「少俠深夜駕蒞小舟,不知有何見教?」
南宮逸奇道:「在下今晚恰巧住在隔壁的一條小船上,適才偶然聽得老人家和姑娘的談話,心中一時動了好奇之念。」
「哦……」老漁翁微一沉吟,道:「少俠這『好奇之念』,想來必然有原因了,對麼?」
南宮逸奇點首道:「老人家高明,在下好奇心確是有因。」
老漁船目光深注地道:「何因,少俠可以見告麼?」
「可以,不過……」南宮逸奇沉思道:「尚請老人家先賜告名號。」
老漁翁道:「老朽袁君兆,請教少俠的高姓大名是?……」
南宮逸奇一聽這老漁翁就是當代武林的劍術名家「伽藍神劍」,不由得立刻肅然起身拱手為禮,道:「原來是袁老前輩,南宮逸奇實在失禮失敬之至!」「伽藍神劍」袁君兆雙目地一睜,神情大為驚震地道:「你就是那武林公指為『魔』的『魅影拘魂玉書生』?」
「是的。」南宮逸奇微一點頭道:「老前輩也認為在下是『魔』?」
袁君兆正容說道:「老朽不願說謊在今晚以前,老朽也確認少使是『魔』,但是此刻觀念卻已經完全改變了。」
南宮逸奇星目一凝,道:「為什麼?可是因為在下的像貌不類『魔』像」?
「那倒不是。」袁君兆微一搖頭道:「以貌取人那會失之子羽,老朽觀念之改變,乃是由於少俠那種超然俗的氣質使然。」
語鋒一頓,話題倏地一轉,注目問道:「少俠和少林掌教是熟人麼?」
南宮逸奇道:「少林當代掌教的師祖,乃是家師的故人。」
「哦……」袁君兆雙目眨動地道:「請問少俠的師承是?……」
南宮逸奇道:「家師已經隱跡通世多年,在下實在未便奉告,尚請老前輩原諒。」
袁君兆眉鋒微皺了皺,話題隨即轉入正題的說道:「如此,便請少俠賜告那『好奇之念』之因如何。」
南宮逸奇點頭道:「在下遵命。」
語聲微微一頓,接著說道:「在下此次前來這官渡口江邊,乃是赴約,為防對方弄鬼設伏暗算,所以不但早到了一天,並且特意僱舟由水路來此,住宿船中,以窺視對方的行動動靜。」
袁君兆微一沉吟,問道:「對方是何許人?」
南宮逸奇星目微一眨動,反問道:「老前輩隱跡此地有多久時日了?」
袁君兆道:「半年有餘。」
南宮逸奇道:「老前輩知道那巫山玉女峰下山腹中有座極其隱秘的『至尊宮』麼?」
袁君兆道:「略有耳聞。」
南宮逸奇道:「與在下訂約之人就是『至尊宮』的屬下『青龍、白虎、飛鳳』三殿的『飛鳳殿主』,也就是最近出現過江湖的『飛鳳香車』主人。」
袁君兆道:「上次在此地江岸群戰少俠的那批晉徒,可都是『至尊宮』的屬下?」
「不錯。」
南宮逸奇點點頭道:「他們正是『至尊宮』的屬下高手。」
姍兒袁宛柵突然接口說道:「你早來一天,算是來對了。」
南宮逸奇星目倏地一凝,道:「姑娘……」
袁宛柵又接口道:「我叫袁宛柵,我爺爺叫我姍兒。」
南宮逸奇才智蓋世,他一聽袁宛柵這話,焉會不明白袁宛姍的意思,逐即含笑改口問道:「宛柵姑娘,對方可是已在這江邊上布下什麼埋伏了?」
袁宛姍玉首微微一點,道:「對方在這江邊上布下十分歹毒厲害的埋伏。」
南宮逸奇問道:「是什麼歹毒厲害的埋伏?」
袁宛姍玉首一歪,眨動著明眸俏皮地道:「你猜呢?」
南宮逸奇沉思地搖搖頭道:「我猜不著,還是你告訴我好了。」
袁宛姍嬌笑道:「我不信,你譽為當代奇才第一,我不信你真猜不著。」
南宮逸奇道:「宛姍姑娘,所謂當代奇才第一,那只是江湖上的謠傳,誇張之詞,事實上我根本不配,也很笨。」
袁宛姍笑笑道:「你這是自謙吧。」
南宮逸奇道:「我說的是實話。」
袁宛姍眨眨明眸道:「江湖上傳說你不但心狠手辣而且高傲狂妄無比,可是,如今看來,你似乎不如傳說中的那麼……」語鋒微微一頓,望著南宮逸奇甜笑了笑,接著說道:
「昨夜三更時分,江邊上突然來了十幾個黑衣人,有的手持掘土工具鋼鏟、鋼鍬之類,有的則提著一包東西,他們來到之後,立即動手挖地,將那一包包的東西全都埋入了地下,直到快要天亮的時候才完工離開。」
南宮逸奇聽得心神不禁暗暗一震!星目倏地轉望著袁君兆問道:「以老前輩猜料,那埋入地下的可能是什麼東西?」
袁君兆含笑反問道:「少俠猜料呢?」
南宮逸奇微一沉思道:「可能是炸藥,老前輩以為如何?」
袁宛姍突然嬌笑地接口道:「你猜得一點不錯,那一包包的東西,正是炸藥。」
話鋒一頓,明眸凝注地問道:「明晚你還要踐約麼?」
南宮逸奇點頭道:「當然照常踐約。」
袁宛姍秀眉微蹙了蹙道:「你不怕那炸藥?」
南宮逸奇神情從容地道:「宛姍姑娘,鋼鑄的金剛也難禁炸藥的一炸之威,何況我又只是血肉之軀,怎麼會不怕!」袁宛姍道:「那你為何還要照常踐約?」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人無信而不立,既訂之約豈能不踐,再說我南宮逸奇雖不敢自語是頂天立地的蓋世奇男,但卻是個昂藏鬚眉男子漢,也不願妄自菲薄,落人譏消無膽,毀約無信,讓人輕視!」袁宛姍明眸異采飛閃地道:「你這話雖然極有道理,但是,那實在太冒險了!」南宮逸奇道:「那果然是太冒險了些,可是我有不得不冒險的理由。」
袁宛姍明眸凝注地問道:「是什麼不得不冒險的理由?」
南宮逸奇道:「這理由關係著兩條人命。」
「伽藍神劍」袁君兆突然問道:「少俠可是有兩位朋友落在對方手中麼?」
南宮逸奇微一點頭道:「事情正是如此,否則便就不會訂有明晚之約了。」
袁宛柵問道:「那兩位朋友是什麼人?」
南宮逸奇道:「一位是『天雄堡』尉遲堡主的長女,一位則是原來的『飛鳳香車』的主人聞人姑娘。」
袁宛姍明眸眨動地道:「她們都是你很知己的朋友麼?」
「是的。」
南宮逸奇點頭道:「那聞人姑娘且曾有恩於我。」
「哦……」袁宛姍方自輕「哦」了一聲,袁君兆已接口道:「這麼說,明晚之約,少俠是一定非踐不可的了!」南宮逸奇道:「是的,明晚之約在下確是一定非踐不可!」語聲一頓即起,又道:「老前輩當代武林高士,當知我輩之重視信約尤勝性命,別說此約關係著尉遲、聞人兩位姑娘的性命,就是毫無關連,在下也決不會得因對方的陰謀埋伏而有所畏懼,落個『背信失約』之名!」袁君兆目射異采的道:「少俠豪氣干雲,實在令人欽佩,果然不愧是蓋代奇豪,不愧那『稱奇稱最武林』的美譽!」南宮逸奇謙遜地道:「老前輩如此謬讚,在下實在不敢當,也汗顏得很。」
袁君兆笑道:「少俠太自謙了。」
語聲微頓,雙目倏地一凝,道:「對於那地下所埋炸藥,少俠可是已成竹在胸,有了高明妥善的對付之策了麼?」
「沒有。」南宮逸奇搖搖頭,心念忽然一動,道:「請老前輩指教。」
袁君兆微一沉思,道:「以老朽拙見,此刻立即上岸,把那些炸藥毀去!」南宮逸奇道:「如何毀法?」
袁君兆道:「毀去有兩種,一是挖出琿投於江中,一是用水傾入地下淹濕。」
南宮逸奇笑道:「老前輩所言雖是高策,但是以目前的情勢卻不宜使用。」
袁君兆道:「為什麼?」
南宮逸奇道:「對方既然在此埋下炸藥,便決不會不派人在附近守護監視……」
袁君兆接口道:「少俠可是耽心那守護監視的惡徒現身攔阻?」
南宮逸奇搖頭道:「那倒不是,在下之所謂『不宜使用』的原因,乃是不想讓對方知道在下已知此地埋有炸藥的陰謀,同時免得打草驚蛇,也免得對方再生其他意外枝節,再另設計陰謀!」袁君兆是約略明白南宮逸奇的心意了,眨眨眼睛又道:「這麼說,少快是根本不欲毀地下的那些炸藥了。」
南宮逸奇點點頭道:「是的,陰謀埋伏,與其毀去它迫使對方再另謀其他什麼毒謀,反而不如裝著不知不毀去的好。」
「可是……」袁君兆眉鋒微蹙了蹙道:「少俠這話雖甚有理,但是『炸藥』這種東西,其威力之強猛,乃非人力武功所能抵禦之物,若不先予毀去,則明晚之約,就實在太危險了!」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這雖然的確很危險,然而,事在人為,在下認為,只要多加小心謹慎提防著點,也就無礙了。」
語鋒微同一頓,接著說道:「承蒙老前輩和姑娘賜告實情,在下衷心至為銘感,今夜打攪已經甚久,在下該告辭了。」
話落,長身站起,拱手一揖,轉身舉步出艙。
袁宛姍小姑娘櫻口微動,正要開口說話,但卻被其祖父袁君兆擺手示意阻住,而接口說道:「少俠好走,請恕老朽不送了。」
一朵烏雲,遮掩了月亮的清輝,大地,頓時陷入於一片窒人的叫黑氣氛中……
夜,二更正。馬蹄聲「得得」,車輪聲「轤轤」,那「飛鳳香車」在一眾男女屬下簇擁護衛中,浩浩蕩蕩的到達了江岸,距離江邊百丈開外的空地上停歇了下來。車簾掀起,田秀秀由兩名綠衣侍婢扶持著,嬌弱無力地下了香車,一眾男女屬下垂手分立兩邊。好靜,那麼多的人,竟靜得連一點聲息都沒有。
田秀秀頭微仰,望了望烏雲遮月的天空,然後轉向肅立在身旁不遠的司徒玄坤問道:
「司徒執法,現在什麼時刻了?」
司徒玄坤躬答道:「二更交初。」
田秀秀眨了眨她那水汪汪,勾人魂魄的妙目,道:「你四面查查看,他來了沒有?」
司徒玄坤道:「在下已經窮盡目力之能查看過了,週身百丈之內並無人影。」
田秀秀輕聲一「哦」,道:「如此看來,他還沒有來呢。」
司徒玄坤點點頭道:「此是必然,要是已經來了,豈會不現身露面。」
田秀秀道:「你想他會不會失約不來?」
司徒玄徒一沉思,道:「以屬下猜想,他一身傲骨,豪氣如虹,稱奇稱最武林,傲誇當世第一,決不會自遣信譽,失約不來,何況……」
驀地,一聲朗然長笑倏起,打斷了司徒玄坤的話音,說道:「田殿主閣下,司徒執法說的不錯,在下豈是那自失信譽,失約之人!」話聲中,一條人影突自百丈關外掠起,有若電射劃空般地瀉落田秀秀對面三丈之處,岸然嶽立。田秀秀臉色微微一變,道:「閣下早來了?」
南宮逸奇淡然一點頭道:「不錯,在下早就來了。」
田秀秀妙目一眨,道:「閣下來此好久了?」
南宮逸奇道:「不算太久,只比芳駕早到了幾個時辰。」
語音一頓即起,接道:「請芳駕履行約言。」
田秀秀道:「妾身也清閣下履約踐諾。」
「芳駕放心!」南宮逸奇道:「只要芳駕先放了尉遲如蘭和聞人解語兩位姑娘,在下當為芳駕解開穴道。」
田秀秀道:「但是妾身卻希望閣下能先抬抬手,解開妾身的穴道!」南宮逸奇劍眉微微一軒,道:「芳駕可是不相信在下,怕在下背信?」
「那倒不是。」
田秀秀玉首輕搖,嬌媚地一笑,道:「閣下當世奇男,一言九鼎的昂藏鬚眉,豈是那『背信』之人……」
南宮逸奇接口道:「如此,芳駕為何還要爭這『先後』之分?」
田秀秀妙目眨動地道:「閣下當世奇才,該知道爭『先後』之分乃是人之常情,不然,閣下又為何不依妾身,而定要妾身先放人呢?」
這話有理。南宮逸奇淡笑了笑,語鋒倏地一轉,注目問道:「尉遲、聞人兩位姑娘現在何處?」
田秀秀微微一笑,道:「閣下放心,她兩位都很好,只要閣下先解了妾身的穴道,妾身定當放了她倆。」
南宮逸奇道:「但是在下卻想先見見她倆。」
田秀秀道:「閣下見了她們兩位之後,便立即解開妾身的穴道麼?」
南宮逸奇微一點頭道:「在下之意正是如此。」
田秀秀眨眨妙目,隨即轉向身旁的一名綠衣侍婢道:「小玉,你去掀開車簾讓他看看。」
小玉應聲移步走近「飛鳳香車」之旁,伸手掀起了車簾。南宮逸奇凝目朝車廂內望去,聞人解語和慰遲如蘭果然都倚坐在車內,只是臉色神情木然,不言不動,分明都被制了穴道。
田秀秀問道:「閣下看清楚了沒有?」
南宮逸奇點頭道:「請芳駕先命人解開她們的啞穴,如何?」
田秀秀道:「閣下要和她們談話?」
南宮逸奇道:「在下正是要和她們談兩句話。」
田秀秀道:「閣下可是要問她們有未受到傷害?」
「不錯。」
南宮逸奇道:「她們穴道被制,臉色神情木然,不言不動,在下知她們有未受到傷害?」
田秀秀默然沉思了剎那,轉向司徒玄坤道:「司徒執法,你去拍開她們的穴道。」——
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