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安樂先生道:「唐護法是此行之首麼?」
唐天吳搖頭道:「不是,老朽沒有那大的造化,是姑娘為首。」
安樂先生問道:「姑娘是那一位?」
「飛鳳香車」內,聞人解語接口說道:「是我,雙姓聞人,名解語,特來拜訪先生。」
安樂先生輕聲一「哦」,問道:「請問姑娘的身份?」
聞人解語道:「飛鳳殿主。」
安樂先生道:「姑娘特來訪老夫,為何不下車來?」
聞人解語一笑道:「先生認為有必要麼?」
安樂先生道:「姑娘懂得拜訪之『禮』麼?」
聞人解語又是輕聲一笑,道:「如此,先生是認為有必要了!」安樂先生淡淡地道:
「那就要看姑娘識不識『禮』了。」
車簾一掀,聞人解語現身下了飛鳳香車,她仍是那一身紫衣,輕紗蒙面,只聽她嬌笑的說道:「先生好銳利的詞鋒,真不愧是當今武林智士高人,只淡淡的兩句,就令聞人解語無言以對,不得不遵命下車。」
安樂先生淡然一笑道:「其實姑娘不下車也未嘗不可。」
聞人解語道:「一個『禮』字能壓死人,聞人解語可不願落個不識『禮』之名。」安樂先生道:「這是姑娘明『禮』,也表示姑娘是位受過高深教養的武林奇女。」
聞人解語美目異采一問,道:「先生這是明捧暗譏聞人解語麼?」
安樂先生正容說道:「老夫言出肺腑,絕無暗譏之意。」
聞人解語襝衽一福道:「如此,解語謝謝先生的誇獎。」
安樂先生揚聲哈哈一笑道:「姑娘不必客氣。」
目光倏然一凝話題一變,問道:「姑娘此來是奉令聽取老夫的回音的麼?」
聞人解語玉首微微一點,道:「面對當今武林高人智士,聞人解語不敢說謊,此來正是奉令當面聽取先生的點首一諾。」
安樂先生道:「貴宮主他自己為何不來?」
聞人解語:「宮主因另有要事無暇分身親來,所以特命聞人解語相代。」
安樂先生淡然一笑,問道:「貴宮主對老夫確實是一番誠意麼。」
聞人解語道:「宮主求才若渴,對先生確實是一番誠意。」
安樂先生道:「但是老夫認為似乎並無十分誠意。」
聞人解語美目凝注地道:「可是因為宮主不該不親來奉請先生?」
安樂先生微一點頭道:「這是不夠十分誠意的原因之一!」
聞人解語道:「請問原因之二?」
安樂先生雙目微軒地道:「貴宮主若有十分誠意,他應該放下一切事情,親自來此奉請老夫,縱然派今姑娘相代,也該要姑娘輕車簡從前來才是。」
聞人解語美目眨了眨,道:「先生之意是說聞人解語不該如此勞師動眾,帶著這許多人來似對先生有威脅之嫌,是麼?」
安樂先生道:「情形至為明顯,姑娘此來,事實似乎不容許老夫有選擇的餘地!」聞人解語微微一笑,道:「先生誤會了,聞人解語此次出來,『飛鳳香車』氣派雖然震驚江湖,令人側目,隨行之人個個都是一流好手,但是並非為對先生。」
安樂先生目光一凝,道:「這麼說,姑娘此次出現江湖,另外還有任務了?」
聞人解請王首微點地道:「聞人解語不想欺瞞先生,除專誠奉請先生之外,確實另有任務。」
安樂先生道:「那另外任務,姑娘可以賜告不?」
聞人解語玉首輕搖道:「先生如果立刻點首作『千金一諾』,接受『至尊令』之任命為宮『參機先生』,聞人解語當即奉告。」
安樂先生語調忽地一冷道:「如此,請姑娘轉達貴宮主,老夫請他親駕寒莊一談。」
聞人解語美目眨動地道:「宮主親至,先生便接受任命麼?」安樂先生微一搖頭道:
「那不一定,還得要看貴宮主與老夫晤談之後才能決定!」聞人解語沉思地道:「先生之意,可是想知道宮主是誰之後再作決定麼?」
安樂先生正容點頭道:「姑娘慧質蘭心,老夫之意正是如此。」
聞人解語美目眨了眨,道:「多謝先生誇讚,聞人解語有點淺見,先生原意接納否?」
安樂先生道:「姑娘有何高見?」
聞人解語道:「聞人解語想請先生起駕同往『至尊宮』一行,如何?」
安樂先生突然揚聲哈哈一笑,道:「姑娘好高明的心智,老夫佩服!」
「薑是老的辣,」這話一點不錯。聞人解語話一出口,立刻知道同人解語的用心,而以「姑娘好高明的心智老夫佩眼」之言點穿聞人解語,意思也就是:「姑娘你別和老夫使用心智了,老夫明白你的用心啦!」
聞人解語慧質蘭心,聰明絕頂,她自然聽得懂安樂先生這種明是讚譽,暗是「點穿」的話意,但是,她卻裝作糊塗地問道:「先生願意接納淺見了麼?」
安樂先生道:「姑娘,貴宮主他邀請老夫出任『參機』之職,實是有點不智,也是多餘之舉。」
聞人解語美目一眨道:「為何不智多餘?」
安樂先生道:「姑娘才智兩高,皆比老夫猶勝三分。」
聞人解語道:「參機先生一職,該由聞人解語任之,是麼?」
安樂先生點頭道:「不錯,由姑娘任之,該比老夫適當,也強過老夫。」
聞人解語道:「先生也大抬舉聞人解語了,事實上聞人解語尚有自知之明,年輕識淺,又毫無江湖閱歷,根本不如先生多多。」
安樂先生笑道:「姑娘也忒自謙了。」
聞人解語道:「聞人解語說的乃是實情,這『忒自謙』的該是先生自己才對。」
語音微頓,美目倏然凝注地道:「對於淺見,先生意下如何?」
安樂先生笑問道:「姑娘以為如何?」
聞人解語美目一眨,沉吟地道:「聞人解語認為先生定然接納淺見。」
安樂先生微一搖頭道:「老夫不才,並無意接受姑娘的高見。」
聞人解語道:「先生是怕……」
「怕」什麼?她沒有按說下去,卻用一雙美目灼灼地注視著安樂先生。安樂先生神情淡淡一笑,道:「要不,老夫就不會佩服姑娘的心智高明了。」
聞人解語道:「先生懷疑另有用心?」
安樂先生笑笑道:「姑娘原諒,老人為本身安全計,不能不作『萬一』之想。」
聞人解語輕聲一笑道:「先生這所謂『萬一』之想,聞人解語不願妄言先生是為多慮,不過,先生是當代武林智者,應該明白聞人解語如欲對先生用強,根本不須使用什麼心機賺取先生同往,此刻便可以用強。」
安樂先生道:「這麼說,老夫如果不接納姑娘的高見,姑娘便要用強迫令老夫同往了。」
聞人解語玉首微微搖搖,道:「聞人解語只是請先生明白這個道理,心中並無對先生有用強之意。」
安樂先生道:「如此說,倒是老夫多疑了。」
聞人解語道:「事實卻是。」
安樂先生笑了笑,沉思地道:「聽姑娘的談吐,不僅才智超人,且有女中英傑不讓鬚眉的豪氣,不知姑娘可敢對老夫作一保證應諾不?聞人語黛眉微微一揚,道:「老夫想要聞人解語應諾保證什麼?」
安樂先生道:「老夫答應和姑娘同赴貴宮,但是如與遣宮主話不投機時,姑娘能否保證老夫毫無損傷的安全離開!」聞人解語心中不禁頓然為之一窒!這是個大問題,她再也想不到安樂先生會突然提出這種問題來。任憑她如何聰明智高絕世,一時之間,也不禁感到為難的有點接不上話。安樂先生自然不會得因為她的接不上話而就此作罷,立刻輕聲一笑,接著問道:「姑娘是不敢,還是不能……」
「不敢」與「不能」都不是好話,既帶著刺兒,也含著「譏諷」之意。聞人解語也是一位心高氣傲的蓋代紅粉,這一被「刺」被「激」,兩條黛眉也不由立時揚起了老高,但是,仍然不失沉靜地凝聲問道:「先生認為聞人解語的口頭『保證』能有效?」
安樂先生道:「老夫已經說過,姑娘才智超人,具有女中英傑不讓鬚眉的豪氣,只要姑娘肯作保證,老夫相信一定有效!」聞人解語道:「先生當真如此相信聞人解語?」
安樂先生正容道:「事關老夫的生命,老夫若不真正相信姑娘,就不要姑娘作此『保證』了!」聞人解語道:「先生難道就不怕聞人解悟空言『保證』,口是心非麼?」
安樂先生搖頭道:「老夫深信姑娘絕不是那種人!」聞人解語道:「如果是呢?」
安樂先生倏然揚聲一笑道:「姑娘,你如果是那種人,適才就不會不敢不立刻點頭皮諾保證,更不會得說這些話了!」
這話不錯,有道理,否則,聞人解語大可來個「將計就計」,何必多廢唇舌,說這些無益的話做什?安樂先生又笑道:「老夫雖承武林朋友抬愛,譽為『智士』,但是,如今和姑娘相比之下,老夫的這塊招牌可就倒啦!」聞人解語沒有立刻接話,她美目眨動地沉思片刻之後,這才緩緩說道:「先生既如此看得起聞人解語,聞人解語為了不辜負先生的信任。答應保證先生的安全就是。」
安樂先生道:「不論在任何情況下?」
聞人解語玉首一點道:「不錯,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負責先生的安全。」
安樂先生目中奇采一閃,神色倏然一肅,抱拳一拱道:「如此,老夫這裡謝謝姑娘了。」
聞人解語纖手微一擺,道:「先生不必客氣了。」
安樂先生道:「今天天色已晚,姑娘如不嫌棄。便請在敞莊行一宵,明早動身如何?」
聞人解語點首道:「如此也好,聞人解語就打擾了。」
夜三更時分。在安樂先生書房的地下密室中,圍坐著三個人。那三個人中,正中的一位是安樂先生,右邊的一位,赫然也是一位安樂先生,左邊的一位,則是「鐵掌生死判」關信東。奇怪「安樂先生」怎會有兩位,不用說,這中間,自然是一真一假了。但,究竟是誰真孰假呢?……
正中的「主位」,右首是「客位」,這情形至為明顯,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貨真價實的「安樂先生」,客位上的則是假貨了。「主位」的安樂先生輕咳了一聲,問道:「關賢弟,外面的情形怎樣?都睡了麼?」關信東點頭道:「都睡了,不過,前後都有守衛的,警戒很森嚴。」
客位上的安樂先生道:「這是當然之事,聞人解語的身份,雖為『至尊宮』三位殿主之末,事實上其權勢卻高於其他兩位殿主,只次於『至尊宮』主一人。」
真安樂先生笑道:「看來老弟對『至尊宮』的事情,知道得甚是不少了。」
假安樂先生道:「那是當然,要不,在下也就不敢答應前往『至尊宮』一行了。」
「鐵掌生死判」關信東濃眉微皺一皺,道:「不過,關某認為兄台此舉實在太冒險了些。」
假安樂先生微微一笑道:「在下此舉雖然確實是冒險了些,可是,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險,焉探知那老魔是誰?」
關信東道:「兄台認為那聞人解語的口頭『保證』能作準麼?」假安樂先生道:「關兄所慮極是,不過,以在下料想,聞人解語還不是那種『口是心非』輕作承諾之人!」關信東道:「但是,萬一她如果也被情勢所迫,力所不逮呢?」
假安樂先生目中寒謀一閃,道:「這也沒有太大的緊要,倘真有此『萬一』,不是在下妄作狂言的,『至尊宮』雖是銅牆鐵壁,也未必能困得住在下!」關信東虎目微睜,道:
「兄抬好狂……」
假安樂先生軒眉道:「關兄可是不信?」
關信東道:「關某不願故作違心之言,實在有點不敢相信!」假安樂先生微微一笑道:
「不怕關兄見怪,以所學功力而言,關兄決難是在下手底一招之敵,關兄不信,儘管出手一試即知!」這種口氣,實在太狂妄了,關信東也是成名武林的高手,他自是不信聞言不由濃眉一軒……
但是,真安樂先生卻適時開口攔阻地說道:「關賢弟不可莽撞無禮!」關信東立刻威態一斂,默然未再開口。真安樂先生目視假安樂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弟非俗人,老朽也就不說什麼多承援手感恩戴德的俗套話了,不過……老弟究竟是當今武林那位高人,尚望老弟不吝賜告。」
假安樂先生含笑搖頭道:「先生原諒,在下實有不便奉告的隱衰。」
既有「隱衷」,真安樂先生他自是不好再問,於是,雙目轉動改換了話題地問道:「老弟知道那『至尊宮』在什麼地方麼?」
假安樂先生道:「據說在巫山玉女峰下山腹中。」
真安樂先生目光凝注地道:「老弟此番決心冒險前往『至尊宮』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可以對老朽一說麼?」
假安樂先生微一沉思道:「除了面見老魔,弄清楚他究竟是誰之外,並查查那些失蹤的武林高手現被困禁在何處?」
真安樂先生神情微震地道:「那些失蹤的武林高手,都落在『至尊宮』中麼?」
假安樂先生點頭道:「不然,在下也就不會冒險前往了!」真安樂先生道:「老弟俠骨鐵膽,實在令人敬佩,可惜武林中另一位似『魔』實『俠』的少年奇才英豪,被一些是非不分,善惡不明的武林道暗算遇害了,不然……唉!」
話未盡意,忽然感慨地輕聲一歎,惋惜地搖搖頭,住口不言。假安樂先生心中微微一動,問道:「那位少年奇才英豪,他叫什麼名字?」
真安樂先生又輕歎了口氣,道:「他就是那武林人人指心狠手辣,視之為『魔』,其實是位蓋代奇俠的『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
假安樂先生輕「哦」了聲,淡淡地道:「先生說的原來是他。」
真安樂先生道「老弟難道也認為他是『魔』麼?」
假安樂先生淡然道:「據傳說那南宮逸奇心腸狠毒,兩手血腥,凡是撞在他手裡的江湖朋友,莫不斷魂,從不留一線生路,以此,他被稱之為『魔』而不冤枉!」真安樂先生倏然一搖頭道:「不!老弟,你錯了,南宮逸奇他實在不該稱之為『魔』,他被稱之為『魔』實在太冤枉了!」假安樂先生雙目眨了眨,道:「先生既這麼說,必定另有高見了,在下願聽老先生的高論。」
真安樂先生微微一笑,道:「據老朽所知,他出道江湖以來所行所為,無一不是俠舉,而所殺之人,莫不都是為非作歹的江湖惡徒,其中雖有一些所謂『正道儀義』之士,但實際上那都是些有雙重面目,欺名盜世,比一般江湖惡徒更陰險更惡毒之人!
假安樂先生目中異采一閃,道:「如此說來,那南宮逸奇所殺之人,都是些該死該殺的惡徒了!」真安樂先生道:「事實正是如此!」假安樂先生道:「這等說來,那南宮逸奇被武林傳說為『魔』,倒果真是十分冤枉,也死得冤哉枉也了!」真安樂先生倏又無限感慨地輕歎了口氣,道:「為此,老朽曾無數次深夜沉思反覆自問,武林為何盡多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人云亦云的盲從之輩。那些正義俠士中,難道就沒有一具真正的明智灼見之人麼?」
假安樂先生微微一笑道:「那真正明智灼見之人,武林中並非沒有,而是因為他們有的是為名所害,有的為利所蔽而已!」真安樂先生雙目忽睜,猛地一點頭道:「老弟說得不錯,一語頓開老朽茅塞,武林中爭強鬥狠,打打殺殺,冤仇糾結,莫不為名為利,說起來完全是『名利』二字害人!唉……」
假安樂先生笑了笑,話題倏地一改,問道:「先生對於今後有何打算沒有?」
這話問得十分突然,真安樂先生一時不明其意,神情不由一怔,問道:「什麼打算?」
假安樂先生道:「先生以為此地還能再住下去麼?」
真安樂先生似乎有點難得糊塗地問道:「為什麼不能再住下去了?」
假安樂先生笑了笑道:「在下前往『至尊宮』的用心先生已經瞭然了,此去不論事情如何,將不會在『至尊宮』中久留,最多十天半月必定離開,聞人解語姑娘她雖已答應保證在下安全,但是『至尊宮主』那老魔頭他豈肯輕易放過在下,必定會派人隨後追蹤至此,先生豈可不作未能雨綢繆之打算乎?」
真安樂先生至此才恍然後鋒一蹙,道:「如此老朽例實有遷地為良的必要了!」假安樂先生點頭:「在下之意也認為暫遷他地為最安全之策。」
真安樂先生道:「可是,倉促之間,又遷往何處去呢?」
假安樂先生似是早已胸有成竹地說道:「在下倒有處十分安全的地方,只不知先生願意去不?」
真安樂先生道:「是什麼地方?老弟請說說看。」
假安樂先生道:「離此地不遠的少林寺。」
真安樂先生心念一動,問道:「老弟和少林弟子認識麼?」
假安樂先生微一點頭道:「目下華山掌門易良倫可能正在少林和少林掌教商討連絡武林同道,如何對付『至尊宮』之策,先生前往正好可以一展胸羅高智,那『至尊宮』實力雖極雄厚龐大,但以少林華山等武林名派的實力,再得先生運籌帷幄之助,破『至尊宮』則可說是易如反掌矣!」
真安樂先生雙目眨了眨,含笑說道:「老弟,你以為少林掌教和各派掌門他們會聽老朽的麼?」
假安樂先生笑道:「在下認為會聽。」
真安樂先生道:「但是老朽卻不以為他們會。」
假安樂先生對於此一問題,似乎不願多作深說地笑了笑,問道:「先生願意前往少林暫住麼?」
真安樂先生眉鋒微皺地道:「老朽並非不願,只怕少林掌教不歡迎如之奈何?」
假安樂先生笑道:「只要先生願意前往暫住,在下當為先生函介,保證少林掌教決無不表歡迎之說。」
真安樂先生點頭道:「老弟既如此說,老朽焉有不願之理。」
假安樂先生含笑地點了點頭,轉向「鐵掌生死判」關信東道:「關兄,勞駕你去取筆墨紙硯來一用。」
「鐵掌生死判」關信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起身去取了筆墨紙硯來放在桌上。假安樂先生自視兩人笑笑道:「兩位暫靜坐調息片刻如何。」
這話的意思真安樂先生和關信東都懂,兩人不由同時的深望了假安樂先生一眼,依言地閉起了眼睛。
自然,兩人閉上眼睛,根本無法靜心稍作調息,因為此刻兩人心中都充滿了驚疑與迷惑;不知眼前的這位假安樂先生究竟是何許人?其言語談吐,處處都有著令人高深莫測之感!
片刻之後,假安樂先生已寫好了信函,把信箋納入封套內封好擺在桌上,他似是知道兩人只在閉目養神而已,於是開口笑說道:「兩位可以睜開眼睛了。」
兩人睜開眼睛,只見桌上信封上寫道:
「面陳少林掌教親啟」下面並未署名。「鐵掌生死判」關信東濃眉微蹙了蹙,道:「信封上不須署名麼?」
假安樂先生搖頭一笑道:「關兄到了少林之後,就知道在下是誰了。」
語音微頓,話題一轉,接著說道:「明天一早在下和那位聞人解語姑娘走後,關兄和先生立將莊中之人設詞遣散,略作摒當,動身前往少林去好了,現在時已夜深,該休息休息了。」
曉色初露,晨霧濛濛中,那位假安樂先生隨同著「飛鳳香車」一行人馬,在總管「鐵掌生死判」關信東的恭送下,離開了「安樂莊」。一個時辰過後,安樂先生和關信東正在遣散莊中下人,摒當一切之時,莊外突然來了位白衣少年美書生。關信東因見這白衣少年美書生人品出眾,氣宇不凡,心中不由頗具好感,十分客氣地問道:「公子駕臨寒莊有何貴幹?」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小生是來找人的。」
關信東道:「公子要找什人?」
白衣少年美書生眨了眨星目問道:「閣下貴姓大名?」
關信東道:「在下姓關,乃是本莊總管。」
白衣少年美書生輕聲一「哦」,抱拳道:「原來是『鐵掌生死判』關大俠,小生失敬了。」
語道一頓即起,問道:「那『鳳飛香車』已經走了麼?」
關信東一聽對方問起「飛鳳香車」,以為是「飛鳳香車」的屬下。立時不出濃眉一軒,旋倏威態微斂,冷冷地道:「走了。」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什麼時候走的?」
關信東道:「天剛亮的時候。」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安樂先生在家麼?」
關信東搖頭道:「不在。」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去了那裡?」關信東道:「和『飛鳳香車』一起走了。」
白衣少年美書生墾目眨動地微一沉思,問道:「關大俠,昨晚『飛鳳香車』來時,另外有人來過麼?」
「有。」
關信東道:「在『飛鳳香車』之前,川中『藍衫七儒』早來了半個時辰。」
白衣少年美書生搖頭道:「我問的不是他們。」
關信東道:「那麼閣下問的是誰?」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一位青衫書生。」
關信東搖頭道:「關某沒有見到這樣的一個人。」
說話,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沒有見到這樣一個人。
然而,白衣少年美書生卻以為他說了謊,星目倏然凝注,有點不相信地問道:「關大俠果真沒有見到一位青衫書生麼?」
關信東濃眉一挑又垂道:「閣下,關某可是個生平從不說謊之人!」白衣少年美書生微微一笑道:「但是,在特殊情形下,偶爾說一次謊,並無傷大雅吧,是不是?」
關信東神色一冷,淡淡地道:「你不相信就算了。」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關大俠,你想算了,我可不願算了呢!」關信東聲調一沉道:
「你不想算了便怎樣?」
白衣少年美書生語音冷凝地道:「我要你關大俠說實話!」關信東道:「關某所言本來就是實話。」
白衣少年美書生突然一聲冷笑道:「關大俠再要嘴硬,可就莫怪我要不客氣了!」關信東虎目一睜,道:「你要不客氣又怎樣?」
白衣少年美書生冷笑道:「你立刻就知道了!」話落,突然一跨步,探手就抓關信東的右肩肩腫。關信東所學身手不俗,一見對方探掌抓來,立即一抬鐵掌直截對方的腕脈。可惜,他遇上了強中的強手,白衣少年美書生一身所學比他高出太多,他鐵掌才一截出,頓感鐵腕一緊,已被對方攫住,宛如上了一道鐵箍,腕骨疼痛如折,忍不住疼呼出聲。
適時,大廳門口響起了一沉喝,道:「閣下放手!」一位年逾花甲的灰袍老者,氣度沉凝地嶽立在大廳門口,正是如假包換的正牌安樂先生。白衣少年美書生一鬆,放開了關信東,目視安樂先生道:「老人家便是安樂先生麼?」
安樂先生為了那位假安樂先生的問題,他怎敢承認,搖頭道:「老朽不是。」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老人家尊姓大名?」
安樂先生道:「老朽姓桑,安樂先生是老朽堂兄,閣下貴姓高名?」
白衣少年美書生道:「我姓雲名叫小眉。」
原來她是小眉姑娘,如此,她要找的「青衫書生」不用說,定是她的師哥南宮逸奇了。
安樂先生抱拳微拱了拱,道:「原來是雲相公,雲相公也是『飛鳳香車』屬下麼?」
雲小眉黛眉微揚了揚,冷聲一曬道:「那『飛鳳香車』算是什麼東西,她做我的屬下我還不見得會要他呢!」安樂先生原來以為雲小眉也是「飛鳳香車」的屬下,此際一聽不是,便就立刻鬆下了一顆緊張的心,目視雲小眉問道:「那麼雲相公來此是?……」
雲小眉道:「我是來找人的。」
安樂先生道:「雲相公要找什麼人?」
雲小眉道:「一位身材頎長的青衫書生。」
安樂先生心中一動,問道:「那位青衫先生叫他什麼名字?」
雲小周本要說出「南宮逸奇」四字,但是,話到口邊,念動之間又立刻嚥了回去,美目眨動地問道:「桑老人家昨晚見到了他?」
安樂先生道:「老朽昨晚雖然確實見到過一位青衫書生,不過,是不是雲相公要找的那一位便不知道了,雲相公請說出他的姓名看對是不對?」
雲小眉目光倏然一凝,含笑道:「桑老人家還是請你先說吧。」
安樂先生眉鋒微微一皺,道:「雲相公,要找他的是你,應該由你先說才對。」
雲小眉美目眨了眨,突然輕聲一笑道:「桑老人家,我猜想你大概是想要從我口中探知他的姓名吧,對不對?」
她一語中的,猜透了安樂先生的心機,安樂先生老臉不由立刻微微一紅,旋即掩飾地哈哈一聲大笑道:「雲相公好高的心智,面對高明,老朽不願相欺,昨晚承蒙他義伸援手,解除了老朽的危難,可是確不知他是當今武林那位高人,所以才用了心機,想從雲相公口中套知他的姓名,不料……」語音一頓訕訕地搖了搖頭,住口未再接說下去。
雲小眉笑道:「他已經走了麼?」
安樂先生凝目反問道:「雲相公和他是朋友麼?」
雲小眉道:「他是我師兄。」
安樂先生輕聲一「哦」,道:「他和『飛鳳香車』一起走了。」
雲小眉道:「是跟蹤?」
安樂先生搖頭道:「不是,令師兄他已化裝成安樂先生,隨同飛鳳香車』而去。」
至此,情形已明顯,昨晚的那位假「安樂先生」原來竟是「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這就難怪他氣度威儀,都比真安樂先生懾人,也就難怪甫一現身之時,關信東目中立刻飛閃過一片詫異之色,心裡大感納罕了。
雲小眉美目一凝,道:「我師兄他化裝成安樂先生的模樣?」
安樂先生點頭道:「是的,那位聞人解語姑娘毫不懷疑的將令師兄當作了真安樂先生。」
雲小眉美目一凝道:「這麼說,你該是真正的安先生了。」
安樂先生又一點頭道:「是的,老朽正是桑漢文。」
雲小後問道:「你知道我師兄隨同『飛鳳香車』去什麼地方嗎?」
安樂先生道:「至尊宮。」
雲小眉芳心不由又驚又急地跺腳道:「他真是……」
話未說完,身形一轉,便疾步往大廳外去。安樂先生突然揚聲喊道:「雲姑娘!」雲小眉心中微微一震!霍然停步回身注目道:「老人家已經看出我來了?」
安樂先生含笑點道,問道:「雲姑娘要去那裡?」
雲小眉道:「追我師哥去。」
安樂先生道:「令師兄和『飛鳳香車』於天亮時分動身的,此刻已遠在三十里以外了,姑娘能追得上他嗎?」
雲小眉淡然一笑道:「他此刻就是遠在百里之外,不到日落之前當可追上。」
安樂先生道:「姑娘可是要攔阻他前往『至尊宮』麼?」
雲小後點頭道:「是的,我要攔阻他前往冒險!」安樂先生道:「姑娘知道令師兄和『飛鳳香車』是往那條路上去的麼?」
雲小眉一怔,問道:「他們是往那條路上去的?」
安樂先生微一沉思道:「姑娘,在你尚未追阻令師兄前往冒險之前,願意先聽老朽說明令師兄隨同那『飛鳳香車』前往的計劃麼?」
雲小眉眨眨美目道:「我師哥的計劃一定很周詳,很有道理,萬無一失,對麼?」
安樂先生點頭笑道:「姑娘說的一點不錯,令師兄此去『至尊宮』雖然十分冒險,但是,事實上確是萬無一失,一點也不險!」
語聲微頓了頓接著便把南宮逸奇和聞人解語談話的情形以及聞人解語皮諾不論在任何情形下都負責他安全離開『至尊宮』的保證說了一遍。雲小眉聽後,默然沉思了片刻,問道:
「老人家認為那間人解語的應諾保證會有效嗎?」
安樂先生微一遲疑地道:「是否有效,老朽也不敢斷言,不過,令師兄認為聞人解語的心性為人,一定會實踐諾言保證的!」雲小眉眨了既美目道:「我師哥的看法也許不會有差錯,不過,那『至尊宮主』如果識破我師哥的身份,聞人解語她縱要實踐言保證只怕也無能為力了!」安樂先生道:「據令師兄對老朽說,那聞人解語是『至尊宮』屬下三位殿主之中,最得寵信,最具有權勢這人!」雲小眉道:「但是我師哥卻是『至尊宮』成為武林盟主,君臨天下的唯一強敵!」安樂先生雙目倏然一睜,道:「這麼說,令師兄他是……」
雲小眉美目異采閃漾地道:「我師哥他就是武林稱奇稱最,傲誇當當世第一的『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
這話聽得安樂先生心頭不禁猛然一震!神情呆楞了楞,驚詫地道:「姑娘你師哥他就是『玉書生』南宮逸奇?」
雲小後微一點頭,凝國道:「老人家可是不信?」
安樂先生略定了定心神,搖頭道:「老朽不是不信,而是……而是……」
安樂先生的神情似顯得很意外。「而是」什麼,他接連說了兩個「而是」,竟未能「而是」出個下文來。雲小屆美目眨了眨,似乎明白了他心意地忽然微微一笑,道:「而是因為江湖傳他已經被一批自稱『除魔衛道』之士聯手圍攻殺害了,是不是?」
安樂先生乾咳了一聲,點頭道:「是的。姑娘那傳說不是真麼?」
雲小眉道:「那傳說絲毫不假,也全是事實。」
安樂先生臉露迷惑不解之色地道:「那麼令師兄他……」
雲小後道:「我師兄他福大命大,他不該死,所以他又活過來了,如此而已。」
這些話,可把個被譽稱武林「智士」的安樂先生弄糊塗了,也驚異透了頂瞪眼望著雲小眉發了楞!雲小眉倏然一笑,又道:「老人家,別發楞了,請告訴我,我師哥和『飛鳳香車』他們是往那條路上去的?」
安樂先生再次定了定神,沉思地道:「姑娘,你願意聽老朽一點意見麼?」
雲小眉道:「你的意見勸我別去追隨我師哥前往『至尊宮』之行,是麼?」
安樂先生點頭道:「是的,姑娘,老朽之見,與其去追令師兄不如設法準備為令師兄打下接應為妙,姑娘以為然否?」
雲小眉想了想,覺得這也是個好主意,再說她芳心也很明白,深知南宮逸奇那高傲的心性,她追上去,並不一定能攔阻得住他,於是,美目眨動地問道:「老人家知道『至尊宮』在什麼地方麼?」
安樂先生道:「令師兄曾告訴老朽說在巫山『玉女峰』下山腹中。」
語鋒微微一頓,接著又道:「令師兄為老朽的安全著想,昨晚曾寫好了一封書信,函介老朽前往少林暫住,姑娘不妨便和老朽同往少林,見了少林掌教再說如何?」
雲小後微一搖頭道:「不必了,你到少林時可對掌教老和尚說,要他親率『十誡十僧』趕去巫山好了。」
安樂先生因為她的語氣說來十分隨便,而少林掌教又是當代武林德望兩高的一代高僧,心中不禁有點懷疑地問道:「姑娘,老朽這麼說可以麼?」
雲小後笑道:「這沒有什麼不可以,你說是我說的,老和尚他大概還不至於不信。」
安樂先生道:「姑娘打算跟下去麼?」
雲小眉點道:「我實在不放心。」
安樂先生微一沉思道:「那麼少林掌教到了巫山後,又如何與姑娘聯絡呢。」
雲小眉想了想,道:「到時我派丐幫弟子與他們聯絡好了。」
安樂先生點了點頭,道:「令師兄和『飛鳳香車』是往西而去,姑娘追下去時,前途不妨隨便向人打聽問問有未改道,如此,就不會得有所失誤了。」
雲小眉頷首一笑道:「多謝老人家。」
活落轉身,飄然而去。
巫山,位於「白帝城」之東,臨江聳立,山前江流急湍,為長江「三峽」之巫峽。九天後的未申時分,「飛鳳香車」一行迤邐南來,消失在巫山「玉女峰」下的谷道中。南宮逸奇以「安樂先生」的身份,隨同「飛鳳香車」進入了那秘密建築在山腹中的「至尊宮」。「至尊宮」雖然建築在山腹之中,但是,宮殿樓閣,荷池花園,無不俱全,那巍峨氣派,金壁輝煌的佈置,豪華的排場,令人不禁為之驚歎,雖古今帝王宮殿也有不及之感,比那「天雄堡」劍山山腹中「至尊宮」的氣派,不知又強勝了多少倍。南宮逸奇眼見這等工程浩大雄偉豪華的建築,心頭也不禁大為驚凜而歎服,「至尊宮主」確實是個蓋代梟雄,不是魔頭。
進入「至尊宮」之後聞人解語立即下了「飛鳳香車」也除下了臉上的蒙面輕紗,現露出她那黛眉美目,瑤鼻檀口,美絕生寰,清麗脫俗,天仙般的嬌面,只是,此際她嬌面上的神色有點冷冰冰的,威儀頗為懾人,南宮逸奇隨在聞人解語之後,只見宮中所有來往的男女老少,一見聞人解語,立刻都停步躬身行禮,神情十分恭敬。於此可見,這位雖然僅只雙十年華的少女,但其在「至尊宮」中的身份地位之高,權威之莊,可能只在「至尊宮主」之下!
因此,南宮逸奇對於這位人品美慧,武學功力全都上乘的聞人解語姑娘的出身,心裡有了兩種猜想,認為她不是「至尊宮主」的女兒就必是弟子,不然一眾「至尊宮」屬下絕不會對她如此恭敬!再說,亙古以來,就是梟雄之類大奸大惡的人物,心性大都好疑得很,若非極端親密之人,絕不會深以寵倍的!
這兩種猜想,雖然都十分合情合理,可是,南宮逸奇他心念電轉之間,便立刻推翻了前者第一種「猜想」,因為他已遍搜記億,近數十年的武林中似乎從聽說過,曾有一個複姓「聞人解語」的高手!第一種「猜想被推翻,那就只有第二種「猜想」的可能性為大了。
當天,聞人解語沒有帶南宮逸奇去見「至尊宮主」,南宮逸奇也沒有問她在何時可以和「至尊宮主」見面,而聽由她安排的住入她「飛鳳香車」的賓館中。
自然,南宮逸奇心裡和很是明白有數,「至尊宮主」已經去了關外,為了要弄清楚「至尊宮主」究竟是何許人?怎樣的一個梟雄魔頭,他只好耐心地住在「飛鳳宮」的賓館中等待了。
初更時分,南宮逸奇剛舒暢地洗了個澡,和衣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之際,房外響起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房門上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輕響,南宮逸奇連忙挺身而起,走過去開了門。
門外,兩名宮妝婢女挽首為禮的鶯聲說道:「姑娘有請先生移駕後宮談話。」
南宮逸奇略一沉吟,點頭道:「有勞兩位姑娘前面帶路。」
兩名婢女沒有說話,轉身緩步在前帶路往後宮行去。在後宮的一間書房中,擺設了一桌精臻的酒菜,兩付杯筷,聞人解語已經沐過浴換了一身淡藍色的衣衫,淡掃峨眉,未施脂粉,其實像她這樣的絕世美女,根本就不用塗脂抹粉,只淡掃峨眉已經很夠了,脂粉,那反而會污了她的嬌顏,遮蓋了她清秀的氣質。
此刻的聞人解語,在燭光的映照之下,那嬌面更顯得容光煥發,明艷照人,清秀脫俗,令人目眩神呆!南宮逸奇進入書房,頓沉眼前一亮他雖然早已經見過聞人解語的真面目,但與此際所見大不相同,神情頓時不禁為之一呆!
聞人解語嬌軀盈盈起立,襝衽一福道:「先生第一次駕臨敝宮,並且是我『飛鳳宮』賓館建立以來的第一位貴賓,聞人解語特備粗餚薄酒,為先生接風洗塵,並略盡地主之誼,尚望先生勿嫌招待簡陋!
南宮逸奇暗暗深吸了口氣,道:「不敢當,姑娘太客氣了,老朽深有受寵若驚之感。」
聞人解語微微一笑,輕抬皓腕,舉手肅容入座,道:「先生請坐。」
南宮逸奇道:「謝謝姑娘。」
於是,兩人分賓主入座,坐定,一名綠衣婢女上前執壺替二人斟上酒,捧壺,待立一旁。
於是,聞人解語玉手端起酒杯,向南宮逸奇舉一舉,嫣然甜笑地道:「這酒雖非上好佳釀,味道尚稱香醇,我敬先生一杯!」南宮逸奇也舉杯含笑道:「謝謝姑娘,姑娘太客氣,老朽實在不敢當之至!」二人對乾了一杯,綠衣婢女又上前香二人斟滿,酒過三巡,菜嘗了三味。
聞人解語美目眨了眨,忽然朝左右兩旁待立著的婢女們微微一揮手,道:「你們都下去。」
待立兩旁的婢女們恭應了一聲,垂首退了書房,只剩下那名經綠衣婢女仍然捧著酒壺站在一旁示動。
聞人解語望著她道:「你到外面看著去,不准任何人走近。」
綠衣婢女應聲點了頭,放下酒壺往書房外走了出去。南宮逸奇見聞人解語把婢女支使出去,心中不由有點詫異望著聞人解語。聞人解語的嬌面神色突然一肅,語音低沉道:「你好大的膽!」南宮這奇心中不由一震,但神情卻故作茫然地道:「姑娘這話是……」
聞人解語冷冷地道:「你還想裝糊塗麼?」
南宮逸奇心中暗凜地搖頭道:「姑娘,老朽實在不懂你的意思。」
聞人解語一聲冷笑道:「你既然裝糊塗說不懂,那麼我問你,桑漢文他現在何處?」
南宮逸奇眉鋒微皺了皺,神色從容地道:「姑娘,老朽不就是桑漢文麼!」聞人解語秀眉一挑,道:「你難道要我揭穿你!」南宮逸奇眨眨眼睛道:「如此,姑娘以為老朽是誰?」
聞人解語冷冷地道:「史重生,你有膽承認不?」
身份既被識破,南宮逸奇也不好意思搖頭否認,平靜地淡然一笑道:「姑娘早就看出我了麼?」
聞人解語道:「你易容術雖然十分高明。」
語聲一頓即起,道:「姑娘既是早已看出我,為何不早揭穿我,反而將我帶進宮來?」
聞人解語道:「我要弄清楚你假冒安樂先生來此的目的是什麼?」
南宮逸奇星目一轉,道:「如此,便不該在目前揭穿我。」
聞人解語道:「因為我已經猜想到了你的用心。」
南宮逸奇笑道:「姑娘蓋代紅粉,才智高絕,我深信姑娘猜想後定不會差離得太遠。」
聞人解語淡然一笑道:「不過,對與不對,還得由你來證實。」
南宮逸奇笑笑道:「姑娘說得太廉虛了。」
聞人解語道:「我說的是事實,猜想只是猜想,豈能完全作準。」
美目一凝,深注地道:「你此來的用有二,一是先弄清楚『宮主』究竟是什麼人,一是想探查宮中的秘密虛實,對不對?」
聞人解語智慧果然超人,南宮逸奇此來用心,她竟然猜透了一半。南宮逸奇點頭一笑道:「姑娘猜得一點不錯,老朽正是這等用心。」
聞人解語突然笑嗔道:「閣下,你還好意思自稱「老朽」,不怕難為情麼!」南官逸奇道:「以目前的年齡象貌來說,這自稱正合身份。」
聞人解語玉首微搖地道:「但是,在我書房中並無必要。」
南宮逸奇笑道:「姑娘,凡事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妥當。」
聞人解語道:「你盡可放心,我這『飛鳳宮』是座獨立的建築。」
南宮逸奇微一沉吟,道:「如此,我就改稱『我』,如何?」
聞人解語美目眨了延,話題倏地一轉,問道:「你冒險隨我入宮,用心只是如此麼?」
南宮逸奇心念電轉了轉,反問道:「姑娘以為呢?」
聞人解語想了想,道:「我想可能還有。」
南宮逸奇道:「那便再猜猜看。」
聞人解語搖頭道:「還是你自己說出來吧。」
南宮逸奇暗暗沉思了剎那,目光倏又一凝,問道:「姑娘對我的諾言保證不會改變麼?」
聞人解語秀後一揚,道:「我聞人解語雖非昂藏鬚眉,但卻是『一諾千金』,縱然你我立刻成為生死之敵,我也必先履諾讓你安全離開本宮!」南宮逸奇目射異采地道:「姑娘豪氣愧煞鬚眉,令我……」
解語解語截口道:「別徒說俗套話了,請說出你另外的用心吧。」
南宮逸奇點頭道:「我敬遵芳命!」語鋒微頓,臉容一肅,接著說道:「姑娘,我另外的用心是想找尋一些人。」
聞人解語道:「你要找尋一些什麼人?」
南宮逸奇道:「原來被囚禁在劍山山腹『至尊宮』地牢中的那些武林高手。」
聞人解語美目微睜,嬌面上略現驚異之色地道:「那些事你也知道?」
南宮逸奇點頭道:「我請姑娘賜告他們現被囚禁何處?」
聞人解語問道:「你想救出他們?」
南宮逸奇道:「要不我就不會冒此大險隨著姑娘深入此間了。」
聞人解語秀眉微蹙了蹙,又問道:「他們都是你的朋友?」
南宮逸奇道:「大多數都是素昧平生,從未見過面。」
聞人解語道:「那麼只有一二人是你的朋友了?」
南宮逸奇點頭道:「實情正是如此。」
聞人解請美目眨動了一下,道:「這麼說,你的目的也該只是一二人了!」南宮逸奇一搖頭道:「不!我的目的是全部。」
聞人解語目光倏地一凝,道:「你要把他們全都救出去?」
南宮逸奇道:「我認為我應該這麼做!」聞人解語秀眉微蹙地道:「為什麼?」
南宮逸奇道:「為武林正義,再說救一二人與救全部並沒有什麼兩樣和不同。」
聞人解語皺眉沉思了片刻,道:「你的朋友他們是誰?」
南宮逸奇搖頭道:「姑娘原諒,目前我不能也不便奉告。」
聞人解語道:「這又是為什麼?」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我不想因此受人挾制威脅!」聞人解語面微微一變,語音冷凝地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了,以為我會……?」
南宮逸奇一見聞人解語嬌面色變,心知自己一時大意,未把話說清楚,以致今聞人解語誤會了他的意思。於是不待聞人解語話完,連忙搖手接口說道:「姑娘請勿誤會,我的意思並不是指姑娘而言,我深信姑娘的為人,絕不會採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
聞人解語道:「你是怕別人知道了會以他們的生死性命來挾制你,是麼!」南宮逸奇點頭道:「是的,姑娘雖然胸襟光明磊落,愧煞鬚眉,但是別人卻並不見得都和姑娘一樣,我豈能不小心提防。」
聞人解語美目一眨,道:「可是你只告訴我一個人知道,別人不知,何慮……〞南宮逸奇含笑接口道:「姑娘這話雖然頗有理,不過……」語句微微一頓,注目問道:
「我請問姑娘要知故友的姓名用意是什麼?」
聞人解語緩緩地道:「我想我也許能幫你一點小忙,免得你冒險亂來。」
南宮逸奇日中異采一閃,道:「我多謝姑娘的盛情,衷心非常感激!」聞人解語美目微睜,注視地道:「你不願意我幫忙麼?」
南這逸奇笑問道:「姑娘打算如何幫我的忙?」
聞人解語道:「找機會救出他們。」
南宮逸奇搖頭道:「這太危險了,事情如被貴宮主知道,姑娘豈不要受到嚴厲的處分,我不能讓姑娘為我冒此危險,幫我這個忙。」
話,說的雖然說是拒絕之言,但是,卻是實情,意思中也有著一份關注之情,否則,幫忙救人是出於聞人解語的自願,事情倘被「至尊宮主」得知,身受嚴厲處分的是聞人解語自己,與他南宮逸奇何關,他南宮逸奇又何必拒絕聞人解語這番幫忙的好心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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