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品揚如釋重負,噓了一口氣,暗叫:好險!
他剛才施展牯老所授的「南天鵬翼,直上扶搖」心法,一連重創鐵木花等三個蕃僧,已耗去了真力不少。
緊接著,與兩個負傷的蕃僧動手數招,又氣喘不定。
這時的藍繼烈連噴三口鮮血,搖搖欲倒。
葛品揚忙扶住他,讓他跌坐調息。
耳聽有人撲近,剛喝問:「誰?」只聽一聲驚喜的嬌呼:「你沒事!」
一條人影,有如燕掠春風,翩然而至。
葛品揚心神震動,聞聲,見人,正是黃元姐,令鳳是也。
四目相對,雙方都起了不可名狀的心情。
葛品揚是百感交集,分不出愛與恨,愁和悵。
她則是別有一蕃滋味上心頭,對他有無限的關懷,也有難言的戒懼,加上此刻驟然相見,彼此都不知如何開口。
她目光一觸跌坐在地、閉目調息的藍繼烈,一驚道:「藍少俠?不妨事麼?」
葛品揚吸了一口氣,道:「還好!」又道:「師父、師母都好?牯老爺子哪裡去了?」
他猛然回過神來,疾聲道:「呼拉逃了,我去」
他就要扭身。這是反常的舉動,在平時,他一想到她,就有恨不得一申塊壘的衝動。
不知何故,現在他卻想避開她。
只聽她「噢」了一聲:「你怎麼了?」
短短四個字,使葛品揚發覺自己失態,只好苦笑:「不能讓呼拉溜掉!」
她平靜如水地:「藍少俠需要你照顧!」
這何用別人說?他豈能放下藍繼烈不管,或讓她來代替?
他無言而尷尬地低下頭。
有短暫的沉默,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幽幽地開了口:「牯老爺子已經來了!我……我……」聲調突然抖顫起來。
葛品揚心情震動,向她注目凝視,好像面對重大決定,恢復了勇氣,有力地:「你有話,只管說吧。」
她嬌軀連震:「我想再說一句,請你忘了我!」
葛品揚一震,黯然地又低下頭。
她的聲音抖顫著:「品揚弟,葛少俠,原諒……我吧!」
葛品揚緊咬住鋼牙,他感到無形的壓力,使他全身震撼。頭有點昏沉,眼在發黑。
他吃力地叫了一聲:「黃元姐……」
她櫻唇抖顫,掙出一聲:「不!」
葛品揚一怔,通紅的眼睛向她呆視。
她避開他的目光,哽聲道:「人,貴在知心,木落言詮。你是男子漢、大丈夫,當能諒解我的心情和處境。」
他感到心中一陣難言的激動,一陣刺痛,一陣嚙咬,心,像在滴血!
他掩胸咬牙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無憾。」
她掩面道:「你知道,必威他還活著嗎?」
他好像被人猛擊了一拳,一陣傷心,一陣愧疚,忙道:「他沒死。我曾想救他,沒有找到,大約被呼拉帶走了!」
她低頭道:「我去找他!」
掉頭轉身,如箭離弦。
夜空中,留下她顫抖的聲音:「謝謝你!」
葛品揚木然不語。他感到一陣空虛,腦中一片空白,像失去了什麼。
他心中一陣抽搐,感到全身乏力,頹然地坐下。胸中一陣難過,喉頭一甜,噴出大口鮮血。
他笑了,卻比哭還難看,自己喃喃道:「人生多變,不過如此,何必言謝!」
前塵往事,一齊襲上心頭,是苦?是甜?一陣鼻酸,兩行淚下。
破風聲疾!有人脆聲呼喊:「三師哥!三師哥!」
聲音入耳,熟得不能再熟了,他想回應,又啞口無聲。他迅速地抹去嘴邊血漬,眼角淚痕。
呼喚聲越來越近,更急促:「三師哥,你在哪裡?」
他應了一聲:「我在這裡。」
他聽得出自己的聲音很嘶啞,很艱澀。
他迅速地站起來,堅強的起來。
一條俏影掠到。
「三師哥!」
「鳳妹!」
人影忘形地向他直撲過來,眼看要投入他的懷中。卻在他面前三尺外突然停住。
龍女驚叫了一聲:「哥哥怎樣了?」
葛品揚沉聲道:「不要驚擾他。」
龍女的目光由藍繼烈身上移注葛品揚面上,好像不認識他了,呆呆地凝視著他。
這時,他也只能說出一句:「你也來了!」
她雙目一閉,撲入他的懷中,香肩不住聳動,無聲的哭泣。
這是
思念之深,關心之切。
相遇的喜悅,芳心的奔放。
女子當不能自持的時候,就失去了矜持,忘記了害羞。
無限心中事,委屈、情愛,盡在不言中,只有付諸點點珠淚。
兒女情長!
葛品揚未料到師妹如此「失態」,心中一陣紊亂,也不由英雄氣短。
實在,他不忍矯情,只有輕撫她的柔肩,無話可說。
他能說什麼呢?
心愛的剛離去,黯然魂銷。
多情的師妹又來了,悠然迷惘。
還是她哽咽著開口了:「三師哥,這些日子我擔心死了!」一面羞怯怯地、依依地退了一步,理著髮絲。淚痕仍在,含羞輕語,誰見不憐?
葛品揚心中一陣感動,對這位由小看著長大,靈犀相通的師妹,有點抱愧的心情。
他問:「師父和師母好了嗎?」
她點點頭。大約芳心有所感觸,淚花又在轉動。
要知道葛品揚生性厚重,時刻系念師門,剛才他問過使他傷心斷腸的黃元姐,大約她當時心情很亂,沒有正面回答他。
現在,再問龍女藍家鳳,短短的「好了麼」三個字中,純情可見,是發自內心的誠摯之音。
那有兩層內涵:一是關心師母冷心韻的「心病」及師父天龍老人的健康。二是懸念師父與師母二老是否已釋嫌修好?
好!
他才能放下心來,否則,他永遠惴惴難安。
人在忙亂、傷感中,最能顯示一個人心勝的善惡,不計自己安、危、得、失,只關心別人,才是真善,好比時刻以椿萱為念的,必是孝子,以邦國為懷的必是忠臣,以朋友掛心的必是真朋友,葛品揚念念不忘師父、師母,當然是賢徒而有赤子之心了。
藍家鳳身為人女,人雖聰明,難免少女任性、驕縱。歷經憂患後,臻於成熟,才深切體會到葛品揚的苦心孤詣。
三師哥不過是天龍三徒之一,而這樣關懷她的父母雙親,任勞任怨,能不使她感動、而對這位三師哥付出刻骨銘心的愛麼?
她叫了一聲:「三師哥!」
又撲到他的懷中,哭了。
葛品揚也覺得眼睛發澀,心情激動不已。
他問:「白師伯和幾位姑娘(指雅凡等四女)情況如何?」
這,也是他關心的。
她哽咽著道:「據司徒伯伯說,還不妨事!」
葛品揚突然心神一震,想起自己此行任務,追截呼拉,謀奪九寒砂解藥,應是最重要迫切的事,只為要照顧藍繼烈,而至耽擱了。
難得師妹及時趕來,憶道:「鳳妹,為了挽救白師伯,我必須追蹤呼拉,你好好在此照顧你哥哥。」雙掌一按她的柔肩,把她扶正,一頷首,他不忍看到師妹令人碎心的眼淚,掉頭彈身。
龍女目送他背影消失,芳心一陣悲愴,又一陣甜蜜。
她猛見跌坐在地的藍繼烈緩緩地張開了眼睛,忙叫了一聲:「哥哥,你好了?」
她想起剛才和三師哥忘形的一幕,本能的羞意使她面紅耳熱,剛上前想扶起哥哥,藍繼烈已虎地起立,一揮手,道:「品揚兄是好的,和你正好是龍鳳相配。我去幫他。」
人已彈身而起,消失夜空。
龍女未料到藍繼烈復原得這麼快,又會說出這幾句話來,第二聲「哥哥」呼到唇邊,又嚥住了,芳心一陣不可言狀的難過,她覺得這個哥哥對她很生分,沒有她預料的「兄妹之情」。
想想自己,剛才對三師哥那麼親熱,她喃喃自語:「哥哥是好人,只是個性太強,我不能錯怪他,我要做個好妹妹。」
她想得對,說得也對。
只是,尚不能深刻體會藍繼烈的心情,他得魔母心法,功力深厚,底子打得好,雖一時負傷,消耗功力過度,一經調息行功,很快便恢復大半。
葛品揚剛才與藍家鳳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不但聽清了,也看清了。
他很受感動。
他雖生長域外,受環境影響,性子很剛烈、暴躁,習於粗獷、豪爽,而本性仍是善良的,並未淪入魔道,葛品揚的表現不過是父親的門下,卻能對父親如此曲從關切已使他深有所感。
他對冷心韻的冷漠,只是個性固執,念念不忘生母,耿耿於懷。由於從小聽姥姥說及生母之死與冷心韻有關,先入為主,對冷心韻有了成見。當此亟圖為自己親娘報仇雪恨之際,他哪肯向冷心韻屈膝叫「娘」?
他在王屋,短短的數天,雖和藍家鳳見過幾面,因母及女,也說不到有兄妹感情。藍家鳳喊他「哥哥」,他未嘗無動於衷。但倔強的個性,又正當自己負傷之餘,他不願接受女人慰恤。
他匆匆走了。
他心中只有仇恨一心要為親娘報仇。
在洛陽城西的驛道上,葛品揚見到了牯老和龍門棋士師徒。
他原以為呼拉逃得再快,因在深夜,城門緊閉,有車馬之累,一時決難出城。
牯老等既然及時趕到,呼拉等仍難逃脫。可是,天下事出人意外的太多了!
他一口氣,追到城西,飛渡城樓,別說沒有發現呼拉和鐵木落等人,連車馬的影子也沒看到。
他仍不死心,向咸陽古道方向飛馳。終於,小聖手發現了他,把他叫住。
他立時預感到事情有了意外之變,一見到正蹲坐在高粱地上吸煙的牯老,忙把這幾天的經過扼要說了一遍。
龍門棋士歎了一口氣:「可惜遲了一步,被呼拉賊禿利用『金蟬脫殼』之計免脫了!」
葛品揚大惑不解,道:「我明明看到他指揮手下挾持禍水三姬,驅車而逃的。」
牯老噴了一口煙道:「如果這樣簡單,呼拉也就不成為呼拉了。那老禿不但功力奇高,而且奸詐百出,所以昔年和日前都能逃過我老人家手下。這次,是第三次了。」
葛品揚好生沮喪,已知呼拉果然脫身了。只不明白呼拉是如何脫身的?
小聖手趙冠把他拉到一邊,告訴他
原來,因數日未見葛品揚回去,大家都替他擔心,生恐萬一有所不測。
白髮魔母更急著要找呼拉算賬。
一則為了澄清愛女慘死的舊案。
二則為了報洩雅凡等四女中毒的新仇。
因此,老婆子第一個忍耐不住。
以老婆子的個性,說了就做,立即帶了那兩個中年婦人和雅文、雅素二女動身。
恰好,藍繼烈也因掛念葛品揚,且不喜歡在五鳳幫多所耽留,白髮魔母雖要他留下照顧老父,他卻說爹已同意,反而搶在魔母等前面,先到洛陽了。
牯老等也隨即出發。
冷面仙子知道情況,覺得五鳳幫劫後無恙,不能坐視!於是授命令鳳,率領紫鷹以下,隨行聽候牯老差遣。並特密令令鳳全力以赴,一定要挽回黃鷹冷必威,更吩咐黃鳳等五鳳,隨時準備馳援。
龍女藍家鳳磨著龍門棋士幫她「說項」,准她同行。冷面仙子想了一下,叮囑了幾句,也讓她出來了。
可惜,遲了一步,當牯老等趕到時,那輛由鐵木落所駕御的大馬車,立時引起他們的注意,一直跟蹤到城西,牯老才示意龍門棋士現身截阻。
趁鐵木落和龍門棋士動手時,牯老撲到車篷之上。
車中毫無反應。
牯老立時驚覺;他一掌震碎車篷,竟是一輛空車。
牯老一怒之下,出手制住鐵木落。經不住牯老的嚴厲手法,鐵木落據實說出實情。
原來,呼拉早就如此安排好了,他只是奉令行事,卻不清楚呼拉到底是如何脫身的。
牯老廢了鐵木落一身功力,率眾繼續向西追截,毫無所見。
這時,白髮魔母和那兩個中年婦人與雅文、雅素二女已不知何在。
令鳳和紫鷹等也失去聯絡。
葛品揚忖量了一會,憂心重重,估計呼拉既然如此心機深沉,多半已經鴻飛冥冥,追不到了。
說來皆因自己急於得到九寒沙解藥,沒有早早趕回王屋報訊所致。
因此一誤,被呼拉爭取時機脫身,藍繼烈且幾乎喪命,心中好生難過。
牯老只顧吸煙,若無其事。
龍門棋士背著手,踱來踱去,蹙眉苦思。
夜風蕭瑟,透衣生涼。
葛品揚冷靜下來,細細分析一下,呼拉既要帶走禍水三姬,假定又加上一個黃鷹冷必威,憑他一人之力,是絕不可能的。
一定另有安排。
對了!
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當自己馳援藍繼烈時,倉卒間,雖未看清圍攻藍繼烈的喇嘛人數,但最多不會超過十人。
那麼,其他的喇嘛呢?
最主要的一點,沒有看到巴桑、巴戈現身,葛品揚對這兩個好色蕃僧,因多見過兩次,印象特別深刻。
由此判斷,呼拉必定另有佈置,在其他手下喇嘛掩護下設法圖逃。
假定如此,目標很顯著,何況又帶著禍水三姬等人,十之八九是另僱馬車,而時值深夜,四面城門緊閉,車馬是無法通過的。
如果及時分派人手,扼住四面城樓,尚不失為「事後諸葛」。
時機不可失,他馬上把自己所設想的恭聲告訴了牯老。
小聖手差點跳了起來,不住點頭。
龍門棋士也「嗯嗯」連聲,表示有理。
牯老半閉著眼聽著,卻久久不作聲。
真是急驚風碰到慢郎中。
龍門棋士忍不住咳了一聲,試探道:「牯老,我看品揚……」
牯老冷冷地哼了一聲:「小子雖然聰明過人,但火候不足。」
他一面又自安裝煙絲。
葛品揚大窘,面紅過耳。
龍門棋士也有點尷尬,在牯老面前,他也是後輩,不便多言。
小聖手卻忍不住道:「那麼請您老人家指教,指教。」
葛品揚肅然恭聲道:「小子恭聆教誨。」
龍門棋士暗暗點頭。
牯老噴了一口煙,瞇著眼,徐徐道:「根據小葛剛才所說的經過情形,繼烈那莽小子勇有餘,謀不足,年輕人飛揚浮躁,鋒芒太露,讓他多吃點苦頭,多磨掉一些稜角也好。這點,早在我老人家意料之中,因看那小子並無夭折之相,死不了,由他去。」
葛品揚等想不到此老在此時尚有「閒扯」的心情,空自心急如焚,也只好耐心傾聽著。
牯老吸了口煙,又道:「你們可知我老人家為何不急追猛打,卻在王屋逗留了好幾天?」說時,眼光掠過葛品揚和趙冠,停在古今同面上。
老小三人都是一愣。
三個人心情不同,想法各異。
龍門棋士忖道:你不是為了等小葛的回報麼?天天只記得下棋、喝酒,難道還有什麼別的名堂不成?
小聖手想:還不是為了籌思奇謀,準備一擊得手?
葛品揚卻另有自己的想法:第一、牯老派他探聽呼拉等人的行止,卻又不及時親自追截,當時不覺得有何蹊蹺,現在想來,卻似另有深意,只是一時又說不出所以然。第二、牯老派自己跟蹤呼拉等人的用意十分明確,現在又多此一問,是何意思?
三人雖這麼想,一時都不敢貿然出口,怕說錯了話。
龍門棋士哼了一聲道:「您老行事,一向有鬼神不測之機,我只顧奉陪手談(弈棋),沒有多想,也想不透你老肚裡玄機呀!」
好!從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葛品揚衷心佩服,姜到底是老的辣,難怪古語有:「凡事要好,須問三老」的說法。
牯老磕著煙灰,點點頭道:「雖是高帽子,我老人家戴之無愧。」
葛品揚和趙冠差點要笑出來。
牯老道:「第一我老人家擔心白髮魔母不甘心,萬一節外生枝,又找冷心韻岔子,我老人家如果不在,難保不出紕漏!」
龍門棋士等暗暗點頭,天下事出人意外者太多,牯老顧慮得對。
牯老續道:「最主要的一點,是第二點。我老人家素知呼拉賊禿狡詐如鬼,他怕的只有我老人家一人,他雖然帶傷而逃,卻仍不能不防著他。如我老人家離開王屋,說不定他會伺隙突擊,假定如此,試問誰能擋得住他?」
龍門棋士等都悚然動容。
葛品揚腦中意念電閃,脫口叫道:「不好,說不定他已偷襲王屋去了!」
龍門棋士師徒為之神色一緊。
誰敢說無此可能呢?
牯老摸著下巴道:「他負了傷,而仍逗留洛陽,並不立時西遁。依理判斷,似系為了養傷,其實,乃是另有圖謀!」
小聖手急紅了眼道:「那麼,一定要向王屋反噬了?」
牯老搖頭道:「如果這樣,我老人家還會在這裡同你們唸經?凡是狡詐的人,一定多疑。他在這幾天裡,一定派出手下多方探聽王屋動靜,既不知我老人家行止,他就會有所顧忌,決不敢再擅犯王屋。」
龍門棋士噓了一口氣道:「您老料事如神,佩服!那麼,那賊禿會有什麼圖謀?」
牯老點頭道:「談到正題了!以我老人家判斷,不外三條路!」
葛品揚訝聲道:「他除了偷襲王屋外,還會怎樣?」
龍門師徒也有點不解地看著牯老。
牯老哼了一聲:「小子,你把天下事想得太簡單了,也太小看了呼拉了。你想,他以法王之尊,大舉入寇中原,扶必勝之心而來,意外受挫,如若就此回去,豈不有失面子?回去,只能說是他現在三條路中最後一途!」
葛品揚已有所悟,大吃一驚道:「您老人家是說他們雖不敢再犯王屋,卻會轉犯別處?」
牯老「唔」了一聲:「孺子總算可教!」
龍門棋士叫了一聲:「牯老……」敢情,連古今同也著急了。
小聖手忙道:「您老人家認為他們會去哪裡?」
牯老道:「第一條路,他們可能指向南方!」
葛品揚冒汗道:「他們會犯天龍堡?」
牯老徐徐道:「有此可能而已。」
葛品揚心慌意亂,有點沉不住氣了。
牯老道:「小子,沉著點!第二條路,他們可能分別挑掉五大門派,以閃電奇襲,各個擊破,然後才走第三條路。」
龍門棋士握手道:「您老聖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假定如此,計將安出?」
牯老點頭道:「這,就是我老人家要多想想的緣故了,等白髮老婆子及冷心韻的手下有了消息再說吧,這時還難下判斷!」
有理!
葛品揚急在心裡,惑然道:「我們分路阻截,豈不比在這兒呆等強些?」
牯老歎了一口氣道:「年輕人只知自作聰明,不知熟慮。想想看,呼拉既有預謀,你能想得到的事,他們會想不到?別以為他們帶了三個騷貨(指三姬),只要派兩個手下扶著她們,便可飛越城牆,我們棋差一著。如照你小子的意思,除了我老人家能恰好和他們『冤家路窄』碰著外,試問你們即使碰到他們,又能怎麼?」
不錯!
除了此老可以對付呼拉,再加上一個白髮魔母或可自保,也無勝算外,其他的人碰到呼拉,別說阻截,連命也難保。
葛品揚仔細一想,啞口無言。
牯老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這也不能怪你小子著急,這就是所謂『當局者迷』。
要想成大事、立大功者,必須頭腦冷靜,有克己的功夫、超人的智慧、堅忍的定力、正確的認識,而後能為人所不能為,成人所不能成!」
葛品揚肅然躬身道:「品揚受教,終身不忘。」
龍門棋士瞪著趙冠,喝道:「小子聽到沒有?」
小聖手悚然道:「冠兒謹記在心。」
牯老滿意地裝上煙絲,一擦指頭,「燃」看了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忽道:「有人來了!」
果然,由洛陽城那邊,星跳丸拋,人影聯翩而來。
牯老又噴了一口煙道:「是黃衣丫頭和鳳丫頭她們……」
轉眼間,人影已近。
葛品揚已能分辨出來,果然是令鳳和龍女,及紫鷹等三鷹。
他暗歎此老真是好眼力,好耳力,自己真是差得太遠了。
只聽龍女叫了一聲:「三師哥!」
令鳳反而緩了急勢,緩步走過來,向牯老行了一禮,道:「敵蹤不明,請您老人家吩咐如何做!」
紫鷹等肅立一旁,向葛品揚頷首示意。
龍女蹙眉道:「哥哥走了,沒有來這邊?真叫人擔心!」
葛品揚一怔道:「你為何不招呼他?」
她眼一紅道:「她說要幫你對付那班野和尚,不容我開口,就走了。」。葛品揚覺得委屈了她。他也知道藍繼烈的性格,忙緩聲道:「繼烈兄一身功力比我這沒用的三師哥高得多了,不用替他擔心,大約他是和姥姥會合一路去了。」
龍女寬慰地點點頭,默默地凝視著他道:「我相信你的話!」
葛品揚看看她,又瞥了側面相對的令鳳一眼,心中湧起一陣難言滋味。想起了剛才牯老的話,心中又一轉坦蕩,釋然。
只聽牯老老氣橫秋地道:「黃丫頭,你很聰明,我老人家要考考你了。」
她忙一福道:「小婢愚鈍,恭聽指教。怎敢當您老考問?」
牯老噴了一口煙道:「就以呼拉逃了這件事,說說你的意見。」
她想了一下,凝聲道:「小婢斗膽妄測,他們逃得這麼快,顯然早有準備。」
牯老點頭道:「不錯,你認為他們會逃向何處?」
龍女笑道:「當然是逃回他們的老巢。」
葛品揚忙向她示意,笑道:「等下再說你的高見。」
龍女惑然住口。
令鳳沉吟道:「以小婢淺見,不外二途……」
牯老連連點頭道:「果然聰明,不必說了,依你看法,應當如何應付?」
她道:「他們如是西歸,我們當然只有追奔逐北,連夜追擊,兵法有云:「避其朝銳,擊其暮歸』,對此『窮寇』,一定要追,免得他們回了老巢,有了憑仗……」
牯老點頭道:「要得,正合我老人家心意。」
她又道:「如果他們是以退為進,引誘我們西向,那就很難說了!」
葛品揚等都暗暗歎服,果然花能解語,智高一籌,不禁有自歎不如之感。
龍文訝聲道:「你們好像在猜謎?把我弄糊塗了。」
話聲剛落,嘯聲突起。
葛品揚喜道:「是繼烈兄來了。」
他忙引吭應和。
一條人影,如雷飛馳而來。來者正是藍繼烈,他老遠就大呼:「品揚兄,狗法王由南門逃走了,姥姥她們已追下去,叫我來通知你們。」
大家又驚又喜。
驚的是呼拉果然遁走,而去向正是向南。
喜的是已經得到了消息,有白髮魔母等追蹤,可以牽制呼拉,使呼拉忙於自保,稍斂凶心。
眨眼間,藍繼烈已到。只見他氣喘未定,可見趕得十分急迫。
葛品揚迎上,問道:「繼烈兄,你可復原了吧?」
龍女也叫了一聲:「哥哥。」
藍繼烈漫應了一聲,沉臉不語。
牯老重重哼了一聲:「小子,在我老人家面前,斯文一點,要像個天龍堡主的公子。」
藍繼烈大約對此老實在畏服,他早已知道此老厲害,武功高不可測,紫臉漲紅,叫了一聲:「老人家……」
姑老咳了一聲:「你先調調氣兒,別像大熱天的牛一樣。」
什麼話!
使人哭笑不得。
藍繼烈對此老倒是服帖聽話,尷尬地靜立調息,不作聲。
牯老徐徐地道:「你小子如能沉著、斯文一點,不愧為藍公烈的兒子,在小一輩中,也足以自豪了。」一面裝煙,又道:「可以把情形告訴我老人家了。」
藍繼烈沉聲道:「我姥姥發現那兩個蕃狗僱車往南門,被姥姥制住。兩個蕃狗堅不肯吐實,被姥姥劈了,大姑、二姑(指兩個中年婦人)又先後發現幾個蕃狗向南門逃走,經大姑截住一個,那蕃狗先說他們法王已坐馬車出西門去了,熬不住刑,才說了實話。原來他們法王是走南門,要去什麼武功山,我恰好趕到,姥姥就叫我來找你們。」
龍女脫口驚呼:「呀!哥哥,武功山是我們家裡呀!」
藍繼烈一愣。
葛品揚忙道:「繼烈兄,我們天龍堡就在武功山。」
藍繼烈一瞪眼,頓足道:「我們快走!」
牯老哼了一聲:「站住!」
藍繼烈大聲道:「還不趕快,更待何時?」
顯然,他不服氣了。
這正顯示他的性格直爽,率性行事。
葛品揚忙勸說道:「繼烈兄,性急沒有用。我們聽老人家吩咐,不會錯!」
藍繼烈漲紅了脖子道:「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牯老哼了一聲:「小子應當學點耐性,很多事欲速反不達,急足壞事!」
葛品揚恨不得幫藍繼烈說話,但他相信此老必有深意,決不會存心開玩笑,至少是要「考驗」一下藍繼烈。
誰也不便開口。
藍繼烈窘得紫臉變成了豬肝色,唇動又止,雖沒說什麼,目光中已透出煩躁、不安。
以他的個性來說,設非在牯老面前,難得有這份「敢怒而不敢言」的好耐性。
葛品揚暗暗著急,恐怕牯老也發了古怪脾氣,給藍繼烈苦頭吃,或使他下不了台。
牯老卻緩緩噴了一口煙,漫聲道:「假定呼拉賊禿分路出手的話,等於五大門派與天龍堡同時面臨大劫,蕃禿以殺人為樂,能勝不能敗。此蕃受挫,如讓他們遷怒於五大門派及天龍堡,結果是可以想像的。」
藍繼烈大聲道:「我們分路阻截,搶在他們前面豈不是好?」
他以為抓到理了。
葛品揚忍不住傳聲告訴他:「繼烈兄,茲事體大,稍安毋躁。」
藍繼烈一瞪眼,總算對葛品揚有好感,沒有再開口。
牯老看也不看他一眼,大刺刺地繼續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前最使我老人家頭痛的是摸不清呼拉蕃禿本人究竟把矛頭指向何處?難就難在這一點,半點疏忽不得。」
龍門師徒、葛品揚、令鳳都能聽出牯老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呼拉本人,只有牯老一個人可以應付。
也即是說,如果不先掌握呼拉的去向,即使派人分路阻截也不行。只要牯老和呼拉錯過,背道而馳,則呼拉所至之處,無人可敵,後果可慮!
藍繼烈又忍不住大聲道:「這樣說,等到明年也沒有用,只有拼得一個是一個。那些蕃禿,被我殺了不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葛品揚欲阻不及,知道要糟。
果見牯老一瞪眼,「咄」的大喝一聲:「你小子憑著老婆子的幾手三腳貓,不知天高地厚,專逞匹夫之勇,你比萬人敵的楚霸王如何?楚霸王尚有烏江之敗」
他旱煙管一指,聲色俱厲:「我老實告訴你,呼拉一身功力,只在你姥姥之上,不在你姥姥之下。如你小子碰著他,逃不過十招,你一路殺了幾個蕃禿,便把一切看得容易了。你小子要知道,那些蕃禿一則輕敵,二則是想生擒你,沒有全力出手,如真正硬拚,你小子一對一或者尚有勝數,二對一,你小子早就沒命了!」
他的旱煙管的煙鍋幾乎敲到藍繼烈的鼻了上,道:「你是藍公烈的唯一兒子,虎父不能有犬子。下一代的天龍堡主,決不能徒具匹夫之勇,辱沒你老子的名頭,你去想想吧!」
此老一怒,真是風雲色變,有迅雷震耳之威。
大家都為之張口結舌。
藍繼烈雙目通紅,全身抖顫,狂嘯一聲,掉頭要走
龍女顫聲急叫:「哥哥!」
怪!藍繼烈驟然暴起的身形就好像被人強拉了一把,落回原地。
牯老喝道:「小子,給老夫跪下!」
藍繼烈目張如炬,咬牙出血,屹立不動。
龍女叫了一聲:「哥哥……」撲通一聲,她向牯老跪下了,珠淚雙流,便咽道:「您老人家不要生氣,鳳兒代哥哥領受責罰。」
葛品揚先是震駭莫名,詫異此老為何大發雷霆?明明知道藍繼烈個性倔強,並無大過,只是性於急躁了一點,牯老何必當著這多人面前,如此給他難堪!
簡直是故意「當眾折辱」嘛!
什麼意思?腦中靈光一閃,若有所悟地忙向趙冠丟了一個眼色,也撲通跪下,沉聲道:
「晚輩一併受教。」
小聖手鬼靈精一點就透,忙也如法炮製。
令鳳向紫鷹等三鷹掃了一眼,自己先跪在龍女側邊,柔聲道:「你老息怒……」
紫鷹等三鷹也並不是呆子,相繼屈膝。
龍門棋士愴然道:「牯老,繼烈賢侄只是性子急了一點,年輕人難免。古今同忝為父執輩,謹代公烈兄謝罪。」一撩衣衫,也要矮下半截。
就在這時,藍繼烈目光斂去,向牯老跪下,澀聲道:「藍繼烈領責。」
他雙目一閉,淚水奪眶而出。
牯老已早向龍門棋士一擺手,道:「不干你的事!」
龍門棋士只覺一股強大而恰到好處的力道把他膝頭一擋,忙停立不動,力道也隨即消失。
龍女含淚道:「您老要生氣,就生風兒的氣吧。哥哥也聽您老的話了,鳳兒給您老叩頭。」
牯老緩聲道:「鳳丫頭,也不干你的事。我老人家只生你哥哥的氣,你們都站到一邊去!」
葛品揚先應聲起立。
龍女泣道:「您老還生哥哥的氣?鳳兒就……」
令鳳悄然拉了她一下,盈盈站起,福了一福道:「謝過您老人家了!」
龍女只有抹淚起身。
趙冠與三鷹也站起身來。
牯老徐徐地道:「繼烈!並非老夫跟你過不去。現在面臨大劫,正是考驗你們這一代的時候,老夫去日不遠,你爹亦垂垂老矣。英雄歲月,最怕白頭,老夫不得不教訓你一蕃。」
怪!此老剛才怒若雷霆,這時卻語氣沉重,透出悲涼,使人屏息,心動。
藍繼烈啞聲道:「繼烈聽著!」
牯老沉聲道:「你抬起頭來!」
藍繼烈應聲仰面,目中盈淚,極力張大眼睛,不讓淚水掉下。
龍女一低螓首,陪著流淚。
牯老慈祥地伸出了右手,按在藍繼烈的鐵肩上,緩緩地說道:「孩子,未來武林幾十年的道義,需要你們這一代承擔。任重道遠,就必須有苦心孤詣的精神、高瞻遠矚的胸襟。謀定後動,才足以成大事。」
他頓了一下,又道:「你生長化外,受環境影響,雖未入魔,心性暴躁。如任性孤行,小則走入了歧途,大則害人害己,皆因少讀書之故,多讀書才能變化氣質。你父親能享盛名,為武林共仰,並非全靠他的武功,尚有才智與德望。必須智勇兼備,才能使人信服,你將是下一代的天龍堡主,應當珍視家聲,即不能『雛鳳清於老鳳聲』,也要不負你爹一世威名,立意表率群倫,為人楷范。以你一身武學,在小一輩中已足稱傑出,最重要一點,務必在才與德二方面下功夫,放下驕狂之氣,學會謙卑對人,懂了麼?」
此老語重心長,使大家默默體會。
一個老輩對小輩的期望,是何等真摯!
做人太難,做有名的人的後代更是不易,必須兢兢業業,如臨如履。
藍繼烈啞聲道:「繼烈聽著」
一陣愧悔,一陣難受,一陣感動,使他眼淚奪眶而出。
牯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很感慨,很蒼涼,伸出手,慈祥地道:「孩子,站起來,頂天立地,能受一時委屈的人,才能出人頭地。」
藍繼烈應聲起立,道「謝過您老教誨。」
大家在感覺上,他好像突然判若兩人,因為,他那剽悍的氣質一斂,躁急的心性一收,當然像脫胎換骨一樣。
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人,都有是非善惡之心,懂得好、歹、邪、正。惡性再重大的人,也有天良發現,恢復人性的時候,何況藍繼烈本性不壞,一受訓導啟示,有所自惕,也就不以為辱了。
葛品揚更有深刻體會,他想到,張良納履圯橋才得黃石真傳,韓信受胯下之辱才得封侯拜將,此皆能忍辱始能負重之例。
牯老沉聲道:「現在,該決定大策了,不止於對付呼拉,消解大劫,還要由呼拉身上,弄清楚昔年一段舊案呢!」
舊案!
只有葛品揚與龍門師徒瞭解得最深切,當然是指斷腸花的那段事。
藍繼烈切身之事,當然也反應最快。
牯老瞇著眼,看著令鳳道:「我老人家願意聽聽你的意見,先說當前對付呼拉的辦法。」
她想了一下,道:「婢子拙見,也只能舉其大概,而無萬全之策。」
牯老嗯了一聲:「說!」
她道:「兵法有云『主動被動,在於明暗之勢,得其勢,則勝券在握。以暗攻明,勝之算在於我;以明攻暗,勝之算在彼,以暗攻暗,莫知其勝,以明攻明,莫知其負。』所以……」
牯老點頭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次應采『以暗攻明』?」
她道:「他們的目標很明顯,不論指向何處,不難一見即知。」
葛品揚忍不住道:「別忘了,呼拉十分狡猾,他們也會改容、化裝。」
龍女道:「改來改去,還不都是野和尚。」
牯老咳了一聲:「這是另外一回事。黃丫頭,再說下去!」
令鳳應道:「魏禧說過:「出奇之道,貴能分合;勝敵之力,貴能圍殲。』婢子雖有這個構想,卻難以說出具體辦法,要請您老人家指示了。」
龍女「噢」了一聲:「我真聽不懂了,什麼魏禧的,分合的?」
葛品揚忙低聲道:「魏禧是名將,說的是兵法心訣。」
龍女只好住口。
牯老背著手,踱來踱去,口中叼念著「分合」、「圍殲」,猛然一頓腳,「唔」了一聲:「有了,就這麼辦!」一面取下煙管,慢條斯理地又裝起煙絲。
大家都屏息等候吩咐。
牯老兩個指頭一擦一按,鼻中就裊裊出煙。
龍女好奇地輕「呀」了一聲。
牯老旱煙管一指令鳳,道:「你帶了信鴿沒有?」
她一怔道:「信鴿在鷹士們身邊,他們在城裡(洛陽)待命,隨時可以聯絡。」
牯老吸了一口煙,道:「聽著,第一點,要樂老化子火速傳令各地分舵,注意蕃禿們行蹤。要飯的別的不濟,人多,腿快,通風報信要靠他們。第二點,要大鳳以下,連夜趕來聽令,快辦!」
令鳳恭聲應遵:「是。」隨即,她正容向青鷹一頷首,道:「速去照辦!」
青鷹應聲向洛陽城飛掠而去。
龍女突然憂慮地道:「老爺子,幫裡很空虛……」
牯老哼了一聲道:「鳳丫頭別囉嗦!王屋機關密佈,你爹和你娘安全無慮,你爹一復原,也會參與西征!」
龍女惑然道:「西征?」
粘者點頭沉聲道:「西征就是西征!」
大家都有點莫名其妙,如非此老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就是另有玄機,不可測度。
龍門棋士忍不住道:「您老高見是否……」
牯老咳了一聲,瞪著眼道:「怎麼你也越老越糊塗了?」
糊塗?恐怕是「夫子自道」吧?剛才還明明這樣、那樣,煞有介事,並向令鳳不恥下問。一下子,又牛頭變馬嘴,扯到西征去了!
可是,誰也不便再自討沒趣,只有默然等待下文,也即等此老發號施令了。
牯老敲落煙灰,道:「這是由黃丫頭剛才的幾句話,使我老人家觸動靈感,腦筋突然轉過來了。也即是說,據正確推斷,呼拉本人一定遁回老巢去了。」
根據什麼理由呢?連令鳳也有點不解,在低頭思索。
牯老一插煙管,道:「道理很簡單。呼拉先向南遁,目標好像是指向天龍堡,可是,既被白髮老婆子發覺而追截,以呼拉的狡詐性格,加上又帶著禍水三姬,必然臨時變卦,也即黃丫頭所說分、合……」
令鳳目中一亮,「呀」了一聲:「婢子有點明白了,您老是說呼拉如中途變卦,為了擺脫白髮姥姥,又為了『分散』目標,一定會命手下分為數路,而他自己則因顧忌您老,會匆促回竄,逃回老巢,是嗎?」
牯老哼了一聲:「不錯,據老夫分析,十九如此,確該實行『圍殲』了。」
葛品揚忍不住道:「他們既會分兵,那些蕃僧個個不弱,我們也應該……」
牯老哈哈一笑:「你小子還是不放心天龍堡!說得也對,那麼,就派你和繼烈、鳳丫頭三人連夜趕回馳援,就此動身。記住!不管天龍堡如何,你們三個回堡一趟後,立即轉而向西,另有差遣,出關後,自有人與你等聯絡!去!」
藍繼烈和龍女都巴不得有這一聲,行禮招呼後,立即動身。
葛品揚心中雖然很急,但知牯老必有深算,隱約中好像有所暗示,包括讓藍繼烈「回家」看看去,及與「妹妹」多多接近,才會這樣安排,也有追上白髮魔母一行,以便互相會合之意。行出十數步,只聽牯老在一疊連聲的吩咐著:「你去少林一趟,順便通知『百了』一聲。」
「小子,你去黃山一行。」
「丫頭,你到終南去,最好不要把弄月老兒的事告訴白丫頭(指凌波仙子白素華)……」
「古老頭,你親自去趟武當。我老人家在潼關擺好棋局等你!」
又聽小聖手嘿了一聲:「您老大可高坐臨潼,一面喝酒,一面打譜!」
葛品揚暗暗一笑,眼見人都四散,忙也加緊腳步,趕上已經遠去一箭之外的藍繼烈與龍女,向南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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