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淚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黑衣神女
    三白先生仍穿著那一襲夏布長衫,神態從容地負手閒踱於月色之下,在見到天乞婆之後,趕上一步,抱拳朗聲微笑道:「玫瑰大俠駕臨中土,傳是有所教於在下,其可信乎?」

    天乞婆冷笑一聲道:「三白威名震天下,白天所露兩手,尤證傳言不虛。黑玫瑰遠處邊荒窮山,孤陋寡聞,此番南來,無非是想向大俠討教幾手絕學,藉以炫耀邊睡武林道罷了,嘿」

    三白先生知道此魔乖癖成性,難以理喻,當下也不再空言亂神,便簡潔地向天乞婆問道:「如何印證,叩請見教!」

    天乞婆道:「拳腳、兵刃、輕功、暗器,弱了一門便不足以當方家之稱,除非不比,要比當然得逐一來過。」

    三白先生皺眉道:「可否容在下略予修正?」

    黑玫瑰冷然地道:「你說!」

    三白先生道:「暗器為兵中之賊,一個武術家如果仗著暗器去克敵制勝,固屬下流,若說耳目身手之靈不足以躲防覺察暗器之來襲,也似乎不夠一流之選,你我既都以健者自居,假如再在武技印證中加上這一項的話,未免反有畫蛇添足之嫌,在下如此建議,玫瑰大俠意下如何?」

    三白先生因已煉成坎離罡氣在身,此種罡氣一經運全身,身周數尺之內,幾乎是百刃不侵,普通的暗器不能傷得毫髮更是不消說得的了。三白先生知道天乞婆自偷得一元經後,一定也煉成了一元經中的一元罡氣,一元罡氣的威力只在坎離罡氣之上,而不在之下。雖然火候方面三白先生自信要比天乞婆略為精純些,但如此拉平,只算扯個直。在罡氣方面,二人均在伯仲之間,二人既然均煉有罡氣在身,使用暗器實在顯得有點多餘。所以,三白先生有此建議,目的在求簡從易,免得多耗時間罷了。

    天乞婆當然知道三白先生的用意,當下點頭道:「也好。」

    三白先生見對方點頭,微笑著又道:「在下還有一個建議,不知玫瑰大俠肯見納否?」

    天乞婆也皺眉頭道:「尊駕建議何其多也?你說吧!」

    三白先生笑道:「大俠既然要比全堂,我們何不來個一齊上?」

    天乞婆詫道:「此話怎講?」

    三白先生正色道:「拳腳、兵刃和輕功,雖說是三種武功,實則上是三而一,一而三一種整體。若手足之相連,耳目運用之不可分割者同。普通情形之下,精拳腳者無不諸習兵刃,拳腳兵刃皆精者,輕功方面亦稀有下乘之流,設若三者只精其一,便不能以會家自居。

    我們之間,與其逐項印證,何不一手兵刃,一手拳掌,雙腿齊用,劃定範圍,圈外不得發招,如此一來進攻退守既須選擇方位,便不免要縱越騰躍,輕功不濟者,自無上風可占,豈不是一舉三得?」

    天乞婆眉目倏然一展,大聲讚道:「果然別緻,就這樣決定了吧!」

    於是,二人動手在湖旁那塊足有商許寬闊的空地上按八卦之象畫了六十四個尺半大小的圈子,分別在北干南坤按賓方之儀佔定方位。天乞婆亮出來的是個徑長三尺、精光閃耀通體渾圓的鋼圈,三白先生亮出來的便是武林三大名劍之一的紫斑劍。

    三白先生見天乞婆亮了那個前所未見的鋼圈之後,心中也是一凜。他聽師兄三寶和尚說過,這種鋼圈便是一元經上所載的「乾坤如意圈」,連起來是因,放開來是鞭、是槍、是筆,是根是戟,也是劍。雖然放開來只是那又長又直的一條,但其招術卻極盡詭譎奇詐之能事,千變萬化,暗含鞭槍筆棍戟劍各種兵刃之絕,防不勝防。假如連起來當圈使用,威力更是驚人,套、碰、匝、滑、帶,以靜制動,動能生靜,真個是圈裡乾坤,變幻如意。

    三白先生知道今夜碰到的是生平僅見的能手,天乞婆的造詣看來比他想像中要深厚得多,等會兒動上手,是否能討得好了,實難定卜。

    當下不敢再分心神,雙掌合劍,豎貼前胸,暗將坎離罡氣運布全身,主氣凝聚丹田,兩眼注定對方,沉聲喝道:「玫瑰大俠請!」

    天乞婆雙手執定鋼圈,高舉過頂,仰天長吸一口清氣,更不打話,輕嘯一聲,人便似蜉蝣涉水似地,繞「中孚」,過「無妄」,逞向三白先生身邊竄來。三白先生覷得鋼圈近身,以一招天女散花,劍尖抖出無數紫星,輕叩鋼圈邊緣,稍沾即走,沿「小過」,走「未潛」,由反方向直奔巽位。

    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競技,若是由大行家來看,可以說是空前絕後,足可當得驚天地而泣鬼神的述繪。若是讓行外人來看,卻又稀鬆平常之至。只見他們兩個,一個擎著圈子,一個握著寶劍,你進我退,我攻你守,腳下走著顛顛倒倒的步伐,或東或西,忽南忽北,人隔數丈遠近,便已發招,鋼圈搖搖晃晃,寶劍指指點點,二人的左手均是不時虛空劈點抓拿,動作緩慢,神情卻異常端凝。有時停步動作方面也愈來愈慢,二人身過之處,風聲颯然。到最後,二人終於在最近的兩個圈中相遇。

    天乞婆站在「明夷」圈中,三白先生左腳在前,右腳在後,雙腳分別踏定「臨」「泰」

    兩圈。

    天乞婆的鋼圈在三白先生劍尖之上,二人左手均是食中二指並列,臂肘上揚,作仙人指路狀。

    鋼圈下壓,劍尖上挑。

    二人腳下的地面慢慢地往下陷落,但圈與劍卻仍維持著不升不沉的原狀。

    二人的臉色均顯得異常難看。

    天乞婆注定自己的鋼圈,三白先生注定自己的劍尖,彷彿彼此都忘記了對方的存在,只有一圈一劍才是他們所關心的唯一的物事似地。

    二人立身的兩丈方圓之內,塵土像漩渦似地繞著二人身軀盤旋滾動……

    二人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了。……

    就在這個時候,湖畔忽然起了一陣梵唄之語,語的是大寶積經中的一段:

    無執取,無所緣,無了別,無分別,無所在,不生不滅……皆名為智……大哉,我佛,善哉,我佛……阿彌陀佛。

    唄誦之際,天乞婆的神情漸漸鬆弛了,三白先生的臉上也漸漸地露出了笑意。約在盞茶之後,梵唱完畢,二人臉色也均逐漸復原。梵唄之音一歇,只聽得錚地一聲輕鳴,圈劍便已各自分開。

    天乞婆和三白先生分別退後一步,同時轉身向梵唄來處合掌施一禮,二人便跌坐當地,瞑目靜坐起來。

    又是盞茶光景過去,三白先生首先睜眼起立,天乞婆也隨後立起,二人互拱雙拳,默默地相對一和,便各自背向走開,消失在夜色裡。

    湖畔自梵音聲歇,便自寂然,始終未見有人走出。二人對這陣梵唱似乎都很熟習,並未在意

    侯四說至此處,略為一頓。

    四小如同好夢初醒,同時輕輕地啊了一聲,並且噓出了一口大氣。

    白男第一個發問道:「梵唱是何人所發?」

    侯四反問道:「你猜呢?」

    玄龍道:「一定是三寶和尚。」

    白男側臉瞪眼道:「偏是你知道得多!」

    白男說完,才發覺失了言。他想起此刻身旁坐的是玄龍新交余拜白,他怎地竟以平常搶白玄龍的語氣和態度來對待人家?想到這裡,不由得滿臉通紅,又轉過臉來望著侯四,似乎怪侯四不該在兩個陌生人面前公開這一段有關他爺爺的武林秘事,害得他來受窘似地。

    侯四隻是微微一笑,點頭道:「玄龍,玄龍這位好友余俠說得不錯,那人正是三寶和尚。想想看,在那種場合之下,兩個武林絕頂高手各自拼耗著本身真元,在欲罷不能,後悔無及地僵持著,除了修為與二人相等,與二人均有著不凡淵源的三寶和尚,誰又有此能耐拯二人於一髮千鈞?」

    白男聽了侯四開頭的兩句話,心底暗暗發笑,他想道:「侯四叔也亂啦,他怎麼這樣稱呼人家呢?好好的一聲余俠不喊,偏要在前面贅上個『玄龍的好友』,嗨嗨,有趣之至。」

    他假如在侯四脫口之際再看到大頭乞兒的那副怪模樣的話,他可能就要換一種想法了。

    這時,白男忍不住又問道:「三寶和尚既然為二人解了危,為什麼不肯現身?」

    侯四又反過頭來問道:「現身作甚?三人均是賦有大智大慧之人,一旦明心見性,一悟百通。說什麼也是多餘的了。」

    白男又道:「那麼天乞婆和我爺的武功究竟是哪一個較高呢?」

    侯四沉重地說:「這一點,別說我侯四無法解答,就是你爺和天乞,以及三寶和尚他們三人,恐怕也沒有哪個敢下評斷呢。」

    山洞裡靜穆了一會兒。

    最後,白男又問道:「侯四叔說了這麼老半天,一句也沒提到紫斑劍之所以能將妙法尼震退的原由來啊!」

    侯四笑道:「這一點還須交待麼?天乞婆雖然沒有輸給白老,但也沒有佔得半絲上風,以她那種自負的性格,既然肯心悅臣服地和白老罷手言和,表面上縱然一無表示,骨子裡對你爺可不知道要欽佩到什麼程度哩!紫斑劍為你白家傳家至寶,她哪有不在授藝子徒輩之際加以告誡,以後在江湖上行道如遇上使用紫斑劍的決不可輕舉妄動的道理?」

    白男點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麼。

    侯四笑道:「現在輪到你說妙法尼被你趕走的經過啦!」。

    於是,白男又將妙法尼破毀經過說了一遍。

    白男述說之時,官家鳳不住地含笑點頭,侯四卻老盯著大頭乞兒,不住地翻白眼兒。

    白男說完,已是三更將盡,各人分別盤坐調息。

    第二天清早,眾人整整衣物,仍由金剛掌侯四領先,沿著怪石雜樹,輕蹬巧縱,手足並用地向神女峰頂攀登,約在己牌時分,方始抵達。

    神女峰是巫山十二峰中較高的一座,登峰遠眺,遠近諸峰渾似無數荒墳,蜿蜒起伏,雲遮霧繞,別具一番風情。

    峰頂遍生松柏野杉,山風呼嘯,砭骨生寒。奇石錯列,鮮苔滑足。間有奔獸穿林,益增荒涼枯寂之感,遠非船行巫峽之際,仰首瞻顧時的那般秀拔動人清逸可比。

    侯四建議在一株千年古榕下,略事喘息。

    憩歇之際,侯四向白男苦笑道:「峰寬數里,澗壑錯雜,我們到哪兒去找那個謎底?」

    大頭乞兒最是淘氣,大家在樹底下休息,他們爬上了樹頂,這時忽然打樹上跳下,神氣活現地挺胸招手道:「都隨我來!」

    白男大喜道:「大頭,你看到了什麼?」

    大頭並不回答,掉頭就往一座原始杉林中鑽去。眾人無奈,只好跟入。

    大頭在前面,走不多遠,忽然停足俯身,失聲驚呼道:「咦,果有此等事!」

    眾人湊近一看,杉林中一株枝節橫生,不知名的矮樹上,竟然掛滿了骷髏。

    眾人面面相覷,誰都說不出話來。

    白男恨恨地道:「好狠的心腸!」

    玄龍不禁向大頭問道:「大頭,你剛才在樹上到底看到些什麼啊?」

    大頭用手指著林外道:「穿過此林是一帶削壁,我沒有看到什麼,卻隱約所得削壁之下似乎有一種金鐵交鳴之聲,彷彿有人在那兒練劍似地。」

    眾人聞言,又是一怔。

    侯四沉吟了一下,皺眉道:「既已來此,只有過去看個究竟再說了。」

    眾人點點頭,又齊都朝那些白滲滲、儘是窟窿的骷髏殼瞥了一眼,默默地跟在侯四身後,向林外走去。

    走出杉木林,景象驀然一新。

    面對著眾人的,果是一片削壁,削壁之上寸草不生,削壁與杉林之間,相距約有十丈左右,是一塊平整的巖地。巖地四周似乎經過修整,草木亦不似他處雜亂。

    「那個女魔住在什麼地方呢?」官家鳳猶疑地輕聲向侯四問道:「侯前輩,您看,這附近連石洞也沒有一個呀!」

    侯四一面點頭,同時伸出右手輕擺道:「唔,小心點,有人來了。」

    話說之間,削壁正中,離地約五尺光景之處,壁面忽然微微一動,有六六尺寬廣的一塊岩石,半向裡陷,半向外突,眨眼之間,壁面露出一個洞口,嗯,原來壁上居然有扇石門。

    石門啟處,立有二人出現,看裝束,似乎是兩個青衣小婢。

    小婢現身後,眾人又是一驚。

    眾人吃驚的,並不是因為壁上有門,或者是壁內有人,而是兩個青衣小婢的無比奇醜!

    兩個青衣婢的年紀均在十三四左右,著短衫褲,闊帶束腰,一個扁嘴塌鼻,一個稀眉斜眼,偏是二人都長得一頭好頭髮,秀絲如雲,散攏雙肩,因山風之吹拂面蕩漾飄揚,益發襯出兩張臉孔之丑。

    兩婢現身石門洞口,並未下地,只朝眾人略一瞥視,便由塌鼻扁嘴的那個出聲招呼道:

    「家主人有請!」

    字音爽朗清脆,身後劍鞘隱現,想來即是大頭乞兒所聽到的練劍之人了。侯四等人所奇的卻是兩婢驟見眾人之面的那種安之若素的沉穩。兩婢對自己的容貌似乎並無不安,同時,侯四等人的平空蒞臨,在她們看來也彷彿屢見不鮮似地。

    除了官家鳳,玄龍、白男、大頭乞兒等三小想起月前侯四在」巴州客棧中所述說的,川東登徒於攀登神女峰,有去無回的傳說,雖然三小均是名師之徒,各具一身絕藝,也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一絲寒意。

    加之適才杉林中所見到的那些骷髏,更證實人們臆測之不虛。

    「難道這位魔女也將我們當成了以往的那種登徒子?」三小均在心底這樣想。

    兩個小婢在說了一聲家主人有請之後,也不等來人答言,互望一眼,便先後向洞內退去。

    侯四朝四小望了一眼,嚴肅地道:「此處實在透著怪異,等會兒見著正主兒,或者看到些什麼不順眼的事物,各人言詞舉止上,務必慎重,一切均依我的眼色行事,大家聽到沒有?」

    四小點點頭,表示服從。只要和侯四處久了的人,無不為他那種誠樸寬厚的氣質所感染,而對他生出一種出自內心的欽佩和信服。這是侯四的超人天性,絕非人人可以摹擬的。

    侯四見四小毫無異詞,爽然應話,臉上露出一股欣慰之色,當下仍由他走在最前面,向壁洞內走進。

    進洞之後,是一條長約一箭的市道,走過甬道,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削壁的後面竟是一塊畝許大小的谷地。

    谷地上三面是懸崖,一面是深不見底的幽壑。

    三面懸崖,各有瀑布一道,如片練倒懸,銀雨飛灑,瓊珠四濺,沿崖腳淺潤匯流入壑。

    谷地上有草屋數間,涼亭一座。

    兩婢將眾人引向涼亭,此刻涼亭內正有一女子撫琴而坐,身後亦有兩婢捧著茶具侍立,婢貌之丑,與先前二婢不相上下。

    撫琴而坐的那個女子本在低頭調弦,聽得眾人腳步聲響,這才將臉抬起。

    咦,這是什麼意思?好端端地,為什麼要在臉上罩上一片黑紗?

    侯四等人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這女子一定就是人們傳說中的神女也是魔女婢女口中的「家主人」,毫無疑問地,她一定長得很醜,和她的婢女們一樣。

    她用這些奇醜無比的婢女,一定是她有著妒美的天性眾人想:那些登徒子之所以被殺,可能是那班人在見到此女真面目後,表示了失望神色,此魔這所以痛下殺手,一定是為了惱羞成怒的緣故。

    就在侯四等人走近涼亭,腳下略為停滯之際,那個戴有黑紗面罩的女人已自石座上緩緩起立。

    只見她,黑影黑裙黑披肩,再加上一塊蒙面黑紗和那一頭其黑如墨的烏雲,以及兩顆露出紗洞的精光逼人的黑眸子,從頭到腳,無一不黑,只是一雙潔白細嫩的纖手是例外。

    只見她,蓮步款移,裊娜生姿,山風吹拂著她的裙角,修腿隱現,更顯得玉立亭亭,如凌雲之仙子。

    就憑這種不同凡俗的絕代風華,有誰肯相信黑紗後面潛藏的是一副有缺憾的面孔?

    未等對方開口,侯四槍上一步,首先抱拳躬身一揖,朗聲致意道:「巫山景勝,名滿天下,尤以神女峰為最,侯四偕小友數人,偶爾乘興登臨,不意打擾仙子清修,尚祈海涵是幸。」

    蒙面女子暫不作答,從紗洞裡滾動著那雙寒芒四射的眸子,輪流在玄龍、白男、官家鳳、大頭乞兒等四小身上打量了好幾遍,這才點點頭回答道:「小女子久處荒山,不諸俗禮,諸位亭內請坐!」

    聲如潤珠走盤,脆絕。

    侯四也不再謙遜,領著四小,先後走入亭內,分別在亭內散列的石墩上坐下。

    女婢斟了五杯茶,分別放在各人面前。

    蒙面女子纖手輕抬,嘴裡讓道:「請用粗茶。」

    侯四道一聲謝,第一個端杯一吸而盡,玄龍在妙法庵的苦頭吃怕了,本來還有點猜疑,現在見侯四泰然取飲,知道此茶無病,便也端起飲了。

    飲完茶,蒙面女子忽然向侯四欠身問道:「尊駕莫非與西安金剛掌侯家有甚淵源?」

    侯四忙也欠身答道:「西安金剛掌侯嘯天為在下先祖,在下承襲祖諱,外號金剛掌侯四。仙子名諱不知在下有幸與聞否?」

    蒙面女子雙眸滾動,點點頭,喃喃自語道:「唔,不錯,嘗聞家師言及西安侯家金剛掌,從第三代起,因為習得了一元經上的金剛掌法,才算是成了名實相符的金剛掌,……」

    四小聞言均是一怔,心想,此女看來,不過廿左右的年紀,口氣怎麼坐這樣大?侯四在武林中的地位,也算不低,此女居然敢當面數說,依禮而論實屬不敬之至,莫非此女真個是山中長大、不懂禮為何物,以致才顯出如此稚氣?

    四小有了此種心念之後,便都偷眼朝侯四望去。在四小以為,不管他們的侯叔叔的涵養多好,聽了此女的這番念叨後,臉上一定會顯出或多或少的不悅之色,甚至當場拂袖而起也不一定哩。

    嘿,侯四的反應完全出乎四小的猜想之外。

    他仍靜靜地坐著,若無其事地不,可說是愈來愈恭敬地靜聽著。蒙面女子說完,他竟微欠上半身,低聲回了一句:「仙子謬許,不敢當得很。」

    蒙面女子朝侯四望了一眼,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家師曾言,西安侯家的武功雖不出眾,待人處事卻為武林中所罕見,想不到第三代,真正的金剛掌竟也謙遜若此,果然名不虛傳。」

    侯四又應了一聲不敢當。

    別看侯四表面靜定如恆,此刻的侯四,其內心之駭異實在不在四小之下。他震驚的倒不是此女口氣大得怕人,而是此女在無意所點破的一段武林秘聞!那就是有關一元經的故事。

    一元經,是武林空前奇珍,此女道來,輕描淡寫,如話家常,此尚不足驚也,所可怪者,一元經落入他爹侯伯雲之手,他爹再將經中真正的金剛掌法傳授於他,連他自己本人,都是等到三目狻猊找上門來,父子險遭殺身之禍,經三白老人湊巧搭救之後才知道的。這一段秘事,除了少數幾個當事人之外,根本無人知悉……那麼,此女之師,果為何人呢?

    此刻,蒙面女子已經開始答覆侯四起先的問」詢了,她道:「小女子自藝滿離師,即居此峰,從未在江湖上走動,所以也沒有什麼外號,偶聞山下來人提及,川東一帶人士,均稱小女子為黑衣神女,這個名字也還不錯,小女子因了某種原故,姓名暫時尚不便奉告,侯使不妨隨俗稱呼小女子一聲黑衣神女也就是了。」

    白男天性好動,憋了這麼老半天,著實不自在之至,這時,忍不住大聲發問道:「黑衣女俠何吝於以真面目與我們相見?」

    蒙面女子聞言,不禁朝白男瞥了一眼,然後冷冷地道:「真面目與假面目,何分別之有?閣下此刻示我者,難道就是閣下的真面目嗎?」

    白男雙頰一紅。

    除了官家鳳,餘人心頭,均是一震:此女好厲害的眼力!

    獨有官家鳳在心底詫異道:「三白老人這位愛孫除了英秀逼人外,還有一副什麼面目呢?」

    蒙面女子見白男滿臉飛霞,似乎忽生憐惜之心,微微一笑,岔道:「小女子的真面目,除了奇醜之外,並無不可示人之處,這位少俠堅欲目睹,等會兒與諸位分手之際,再循尊命也就是了。」

    侯四覺得再留下已無必要,唯恐白男心直口快,說多了,觸動了對方忌諱,反為不美。

    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趁機立起身來,向蒙面女子抱拳道:「蒙仙子降尊款待,侯四謹代諸小友答謝,在下不敢打擾,這就告辭了。」

    蒙面女子聞言,雙手一擺,冷意森然地道:「且慢!」

    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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