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山坡右側不遠的一塊空地,空地上豎著一方白木牌,木牌上寫著一行醒目的大字:
「趁此一步者死!」
白木牌四周,二十多具死屍,層層交疊,像道圍牆,前此派出的兩批護法,大概就在這裡了。
令狐平故作勃然大怒狀,霍地拔出降龍寶劍,縱身撲過去,一腳將木牌踢出十數丈遠!
身後那些護法也跟著相繼飛身而下。
眾人方剛站定,忽又有人發出驚呼道:「不好,我們被包圍了!」
語聲未畢,四邊林中已同時響起一陣哈哈大笑!
三十多名破衣叫化,各持鐵棍奔出,眨眼便將眾人成兜網式團團圍在中央。
令狐平遊目四掃,不由得又驚又喜,同時又感到納悶。
原來刻下這三十多名叫化,幾乎包括了丐幫的全部精英。侯丐上官樹人、法丐言成鈞,以及降龍、伏虎、追風、奔雷等金杖四老,赫然在列,一個不缺;餘者亦均為三結以上之弟子。
使他感到納悶的是,在群化子中,雜著一名紫臉老者,竟然是四奇士之首的甲子奇士司徒鼎呢?
前天在谷中出現的冒牌護法明明是丁卯奇士高廣軒,怎麼又變成了甲子奇士司徒鼎!
是他當時匆促間認錯了人呢?
還是這兩位奇士都來了呢?
身後那些藍衣護法見來的這批叫化均為丐幫三結以上之弟子,其中少數幾個人的衣結,甚至有七八個之多,均不禁為之臉色大變。
令狐平看清眼下之形勢,知道他此刻只須掉轉劍尖,身後那十名藍衣護法將不難立成劍下之鬼,不,他只要袖手一旁,也就儘夠了!
可是,他能不能這樣做呢?答案是:不能!因為消滅了這十名護法,尚不足以使魔幫根本動搖,他仍得假戲真做一番!
於是,他扭頭沉聲喝道:「那紫臉老兒,就是甲子奇士,這老兒交給本座,其餘的那些化子,玩藝兒有限,好好替本座去收拾下來,奚護法、魯護法咱們上!」
語畢,長劍一揮,第一個預先向甲子奇士飛撲過去。
甲子奇士哈哈大笑道:「老堡主到處派人找你這小子不著,原來你小子已在這裡當起護法來了。來來來,咱們去空一點的地方,看老夫當日交給你的那幾手,你小子能不能再拿來用在老夫身上!」
身形掠起,斜斜退出三丈許。
身後叱喝聲起,那十名藍衣護法已同時與那丐幫弟子戰成一團。
令狐平欲罷不能,只得跟著騰身,緊緊迫逼過去。
甲子奇士身形落定,手腕一番,拍出一掌,令狐平不敢實接,正待抽身問避時,耳中忽然傳來一聲細語道:「公子劍下留情,小的並非真的甲子奇士!」
令狐平聞言一怔,一面出劍佯攻,一面傳音問道:「那麼閣下是誰?」
那位冒牌奇士傳音答道:「小的賤號『大王』,是總舵第六堂主,只跟公子在中條見過一面,公子可能已經記不起來了……」
令狐平又攻出了一劍,問道:「堂主貴姓?」
那人答道:「敝人姓余。」
令狐平道:「余堂主為什麼要化裝成甲子奇士?」
那人答道:「這是貴堡那位丁卯奇士的主意,他說這樣好將公子引開,這一場假戲,免得公子為難。」
令狐平道:「你們已算定本公子要帶人出谷?」
那人答道:「是的!丁卯奇士說,公子帶人出谷只是早晚的事。」
令狐平道:「丁卯奇士如今何在?」
那人答道:「已化裝成本幫一名三結弟子,剛才就站在小的身邊不遠。」
令狐平道:「為何要這樣顛倒過來?」
到人人答道:「這樣可以出奇不意,迅速將這些魔徒收拾,而減少我方人手之傷亡。」
令狐平道:「丁卯奇士有沒有說本公子什麼時候可以脫離魔幫?」
那人道:「他說還早。」
令狐平道:「今天這十名藍衣護法如果都被宰光了,只剩下本公子一個人,本公子回去如何交代?」
那人答道:「關於這一點,丁卯奇士已有安排,他要公子等會過去衝開一條血路,喝令一名護法回谷求援,待谷中援兵趕到,公子再作不支之狀,佯裝受傷倒地。同時,為了替公子留下活口作見證,這一次的十名護法,將不會全部都殺光,那位談笑追魂已死,公子可不必擔心被看出破綻……」
令狐平道:「現在是時候了吧?」
那人答道:「是的,差不多了,令狐公子可以過去了!」
令狐平不再遲疑,一個倒縱,加入這邊戰陣。
長劍掄舞,寒芒四射,那些丐幫弟子懾於降龍劍之威勢,紛紛向後退避。
這邊的十名藍衣護法,已死去五人,其餘五人,也多負傷,一個個身上全沾了血漬。
令狐平大喝道:「奚護法不必戀戰,快回去再調人手!」
侯丐上官樹人故意冷笑道:「想走可沒有這般容易。」
說著,鐵棍一搶,橫身攔住去路。
令狐平一劍點去,喝道:「滾開!」
上官樹人舉棍格上,令狐平真氣一運,劍尖一揚,一沉化點為劈!
劍光閃處,上官樹人那支鐵棍告一折為二!
奚護法不敢怠慢,趁侯丐後退的當口,趕緊飛身掠起,向谷中如箭射去。
令狐平任務達成,又趕去與那位余姓堂主假意站在一起。
另外的那幾名藍衣護法,則抱著一線生望,繼續負傷作困獸之鬥。
這一邊,令狐平一面發劍佯攻,一面傳音又問道:「據魔幫獲得的消息說,貴幫中條總舵,刻下已空無一人,似已舉舵他遷,有沒有這回事?」
余姓堂主笑道:「一點不假。」
令狐平道:「貴幫總舵如今設在什麼地方?」
余姓堂主道:「一半來了這座渡馬谷,另一半則分成五路,由貴堡的三位奇士,及華山金龍大俠、敝幫幫主領去五處地方。」
令狐平道:「哪五處地方?」
余姓堂主道:「金陵、淮陽、北京、岳陽,及關洛一帶。」
令狐平眼中一亮道:「準備去將魔幫分舵一舉掃盡?」
余姓堂主笑道:「不錯。」
令狐平道:「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余姓堂主道:「主意是甲子和乙丑兩位奇士想出來的,動機則系丙寅奇士所引起,不過大家認為,此舉如能奏效,仍應以公子和金龍大俠居首功!」
令狐平微怔道:「這話怎說?」
余姓堂主道:「因為魔幫各地之所在及活動情形,均為金龍大俠所提供。」
令狐平道:「這個我知道,但是,你說」
余姓堂主口道:「認真地說起來,公子的功勞,應該更在這位金龍大俠之上,因為如果不是公子捨身投入魔幫,今天可能誰也不會知道龍虎幫的存在,更別說什麼金龍大俠了,所以前些日子,丙寅奇士一到……」
令狐平皺了皺眉,忽然想說什麼似的,有點意外地道:「什麼?你說丙寅奇士到了中條,難道不是因為龍虎幫主惱羞成怒,想領人悄悄突襲貴幫總舵,前去報訊的嗎?」
余姓堂主道:「他是報訊去的,正因他帶來這個消息,甲子和乙丑兩位奇士方想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策略,否則大家守在中條,可能到現在都還拿不定主張。因為在這以前,大家的意見一直分為兩派:一半主張全力來攻遮馬谷,另一半則主張先向各派施以壓力,勸導各派自我反省,退出此一邪惡組織。」
令狐平跟著又問道:「那麼在這邊負責的丁卯奇士知不知道,龍虎幫主去中條撲空之後,但沒有將原班人馬帶返途馬谷?」
余姓堂主道:「知道。」
令狐平道:「他猜想這魔頭將人馬又帶去哪裡?」
余姓堂主道:「他推測可能改向本幫各地分舵下手去了。」
令狐平道:「如果真是這樣,貴幫分舵豈不遭殃?」
余姓堂主笑笑道:「這個公子不必擔心,本幫弟子別的長處沒有,耳朵之靈,腳板之滑,卻為他人所不及;交鋒不是好手,開溜則是行家。」
令狐平還待說什麼時,余姓堂主忽然低促地道:「谷中有人出來了!」
說著,一掌拍出,便擬抽身退去。
這一掌發出的力道不輕,他意思想借掌推之力,引發真氣,縱身倒射,不意令狐平不閃不避,竟硬生生承受了他這一掌。
余姓堂主大驚道:「公子」
令狐平身軀一晃,向後退跌倒,一面忍著痛楚提氣說道:「不礙,這樣逼真得多,你走你的!」
第一個奔向這邊撲過來的是花臉閻羅。
這老魔總算還有點義氣,他雖然已從奚姓藍衣護法中知道與令狐平交手的是甲子奇士,居然毫不猶豫,仍先奔來這一邊。
接著趕到的是哈魔和辛魔。
然後是四堂堂主,以及三名黃衣護法,和數以百計的各級護法。
谷中的主力,顯已傾巢而出。
可是,丁卯奇士和那些丐幫弟子,一個個早已溜得無影無蹤。
苦苦支持的藍衣護法,除了入谷報信的奚護法外,也由四人剩下兩人,這兩人當然是丁卯奇士暗示眾人有意留下來的。
花臉閻羅見哈魔和辛魔已帶人追趕下去,便轉過身來,關切地問道:「老弟傷得重不重?」
令狐平掙扎著站了起來,裝得很氣惱地道:「傷倒傷得不重,但是傷得很冤枉。」
花臉閻羅愕然道:「怎麼呢?」
令狐平恨聲道:「這老兒一味狂妄托大,小爺憑神兵之利,原可穩操勝券,不知怎麼搞得,臨到最緊要的關頭,真力忽感不濟,頭暈目眩,雙腳飄浮,結果反中了老傢伙一掌……」
花臉閻羅暗暗跺足,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因為他覺得這全是他一個人鑄成的大錯,如果他早解去令狐平的一身禁制,那位甲子奇士說不定已傷在令狐平的劍下了。
令狐平暗查老魔神色,知道老魔沒懷疑他,便又接著說道:「這種現象,以前從未有過,不曉得是否這些日子,谷中不斷發生事故,未能睡好覺的關係……」
花臉閻羅含混地道:「很可能,老夫近來也有點不舒服,我們這幾個人,的確都太累了。」
令狐平道:「本座還能支持,老護法可以帶人跟著下去,別叫這批臭化子跑了,這裡由本座照應就是。」
花臉閻羅道:「用不著了,對方只不過是三十多人,我們追下去的人已將近對方的五倍,再派人過去也沒多大用場。」
這一天,直到黃昏時分,哈魔和辛魔方才帶人返谷,結果當然是徒勞無功。
這使得兩個老魔頭既氣惱又寒心。
這座這馬谷本是他們的秘密大本營,如今敵人在地形方面,竟比他們還要熟悉,這叫人如何忍受得了?
不過,在目前來說,這顯然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
如今最嚴重的問題是:谷中的糧食,將怎樣解決?
採辦糧草,過去派上一二個精幹的護法,也就儘夠了;如今一派就是十多人,尚有錦衣護法在內,都有全軍覆沒之虞,難道每次採辦糧草,都得像今天這樣傾谷而出不成?
如果這樣麻煩,又何必住在這種地方呢?
護法會議照開,但是誰也想不出辦法來。
令狐平在這一次的護法會議上,一改以往之作風,他不但未為諸魔出謀劃策,反將對方之實力,大大宣傳了一番;他當然說得很巧妙。
他說,對方陣營中,除了甲子和丁卯兩奇士之外其實只有一個丁卯奇士幾乎全是丐幫五結以上之弟子,那些三結弟子全是偽裝的。
他說到這裡,那名奚姓護法立即搭口力稱不假,因為這邊的一些護法,在混戰之際,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是死在對方一名其貌不揚的三結弟子手下;如果對方真的只是一名三結弟子,說什麼也不該具有那等好身手。
幾個老魔聽了,無不臉色大變。
連那位最沉得住氣的龍虎娘娘,也露出不安之態。
她注視著令狐平道:「如今谷中之糧草,只敷旬日之用,進出通路,又遭封鎖,依令狐護法之意,這種困境如何才能打開?」
令狐平暗忖:「就怕你這女人不答應,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解散。」
龍虎娘娘見他沉吟不語,知道他一時也拿不出什麼主意來,便又轉向在座諸魔掃了一眼問道:「諸位可有什麼高見?」
天殺翁哈冥年皺了皺眉頭道:「依老夫看來,本谷顯已不宜居住,不如另找個地方……」
廢話!
另找個地方,就安全了嗎?
當初這地方還不是秘密得很!
再說,這麼多的幫眾,就算找到了地方,又怎麼個遷徙法?
而且,這根本不是目前迫切需要討論的問題,目前谷中糧草只夠支持十日,過了這十日怎麼辦?
令狐平心中一動,忽然轉向花臉閻羅問道:「對方只顧封鎖前山,後山一定已經放棄看守,今夜由本座與老護法帶人從後山出去,等糧草採辦回來,再由谷中派人接運,老護法覺得這主意怎麼樣?」
龍虎娘娘第一個點頭道:「這主意不錯,就這麼辦吧!」
花臉閻羅別無良策,自然只好點頭答應。
這個主意的確不能算錯,只可惜這個主意是由令狐平想出來的,情形就有點不一樣了。
原來令狐平忽然想起,谷中糧草既然只能維持十天,他還繼續留在這裡幹什麼?
如果他趁這時候出去,讓谷外封鎖陣容增加一份力量豈不容易促使這批魔徒早日潰敗。
所以,他決定臨去之前,帶上一個花臉閻羅。
這老魔如能順利除去,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可是,出人意外的是,原本說得好好的,天黑之後動身,只帶三名藍衣護法,不意晚飯過後,花臉老魔突然派人過來知照;奉娘娘口諭,前議取消,今晚暫不採取任何行動!
令狐平暗暗詫異。他怎麼想,也想不出那五女人突然改變主意的理由。他雖然並不是一個多疑的人,但是,他的警覺心,卻使他不得不由壞的一方面想。是谷中另外發生了什麼事?還是那女人已看穿了他的心意呢?
他決定派秋雲過去悄悄打聽一下。
秋雲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眉頭皺得緊緊的,好像很不開心。
令狐平道:「怎麼樣?」
秋雲注視了他一會兒道:「婢子有一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令狐平道:「一句什麼話?」
秋雲道:「如果公子並非真的走投無路,才投到本幫來的,最好馬上離開這座遮馬谷。」
她接著又回了一句道:「要離開最好就是今夜!」
令狐平笑道:「你這丫頭真是妙透了,本公子派你過去打聽消息,你消息沒有打聽到,反受對方利用,又拿話試探本公子,這算什麼意思?」
秋雲道:「婢子說的全是真心話。」
令狐平笑道:「你這種真心話,本公子聽得多了。你丫頭放心,本公子說話算數,將來離開時,一定像以前如意一樣,設法先送你們兩個出去。現在彼此的真心話都說過了,你丫頭還是談談花臉老鬼那邊的情形吧!」
秋雲道:「婢子剛才過去沒有叫得開門。」
令狐平意外道:「老鬼這麼早就睡了?」
秋雲道:「那邊的丫頭在裡面也是這樣回答,說是老鬼已經入睡,但婢子卻認為絕不是這麼一回事!」
令狐平道:「哦!」
秋雲道:「婢子敢斷定老鬼刻下根本就不在這座遮馬谷中!」
令狐平一愣道:「何以見得?」
秋雲道:「這是婢子的一種感覺,相信絕對沒有錯。」
令狐平道:「就算你沒有錯,這與本公子又有什麼利害關係?他或許臨時接獲緊急命令,有事出谷去了,這也平常得很。」
秋雲道:「是的,不過,連你這位錦衣護法也被蒙在鼓中,事情恐怕就不太尋常了。」
令狐平想了想,抬頭說道:「如果本公子始終都被懷疑和監視之中,現在走,走得了嗎?」
秋雲道:「走得了!」
令狐平道:「怎麼走法?」
秋雲道:「哪一種走法都可以,但憑你選擇。最安全當然還是走秘道!」
令狐平惑然道:「秘道?」
秋雲道:「這有什麼值得驚訝的?」
令狐平道:「你是指龍虎堂中的那條秘道?若是從那條秘道中出去,你和憶娘兩個,又怎麼辦?」
秋雲微微一笑道:「眼前就有一條,何必捨近而求遠。」
令狐平愕然道:「什麼?你是指我們這邊的秘道?我們這邊的秘道前些日子不是已經堵死了嗎?」
秋雲笑道:「堵死了難道就不能再打通?」
令狐平道:「是你打通?」
秋雲伸出雙手,笑道:「看看婢子的雙手。」
丫頭的一雙手果然傷痕斑斑,因為她的皮,本來很白皙,那些擦破的血疤,看起來更是顯眼。
這丫頭真是用心良苦。
令狐平歎了口氣道:「既然地道已通,那就不在乎今晚或是明夜了,等明天看看情形再說吧!」
次日,令狐平一早就被召進了龍虎宮。
同時被召進宮的是四名堂主,三位錦衣護法和三位黃衣護法卻一個也沒有看到。
龍虎娘娘等眾人坐定之後,含笑說道:「妾身今天要向各位宣佈一個驚人的好消息,幫主安然無恙,昨晚有人回各,除調走三位錦衣護法和三位黃衣護法外,並傳令加封令狐護法為第一副幫主,我們現在先向令狐副幫主道賀……」
四名堂主紛紛起立致意。
令狐平只好以驚喜而又興奮的表情,向眾人還禮,並謝了恩典,但心底裡完全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接著問道:「幫主如今在哪裡?」
龍虎娘娘道:「目前在巴東,會齊六名護法之後,準備趕去奉節。」
令狐平道:「去奉節幹什麼?」
龍虎娘娘道:「聽說丐幫已遷去那邊。」
令狐平道:「那麼這邊的糧草問題,娘娘如何解決?」
龍虎娘娘笑了笑道:「現在是你這位副幫主的問題了。」
令狐平思索著點點頭,沒有立即回答。他想了一會兒才轉向那名四堂主道:「大家請先各回本堂,等本座想出妥善的辦法,再找諸位商量。」
回到住處之後,令狐平找來秋雲,將適才之經過說了一遍,問她對那醜女人的安排有何看法。
秋雲道:「全是一篇鬼話!」
令狐平道:「這還用說?當然是鬼話?要封副幫主,無論怎樣數,也不會輪到我這位浪蕩公子,這不過是一種幼稚的安撫手段罷了。」
秋雲道:「同時婢子敢打賭我們那位幫主目前絕對不是等在巴東」
令狐平道:「這一點就是本公子最不能放心的事,我自信表現得不錯,不知道這位魔頭還是瞞著我。」
秋雲忽然道:「這魔頭會不會因為四奇士都在外邊,帶人去了奇士堡?」
令狐平差點跳了起來道:「不錯,我幾乎忽略了這一點,謝謝你丫頭提醒我,你快去跟憶娘收拾收拾,愈快愈好!」
秋雲見他終於拿定了主意,欣然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與憶娘收拾妥當。
臨走之前,令狐平突然道:「慢一點……」
秋雲愕然道:「還等什麼?是不是又改了主意?」
令狐平笑道:「等等你就知道了,你去替我把四名堂主請來。」
秋雲很不高興地去了,片刻之後,第一堂主趙又同,第二堂主胡鹹,第三堂主蔡義,第四堂主高仁智,先後相繼到達。
令狐平示意兩個丫頭退去隔壁,然後關上室門,命四人並排坐在一張石椅上。
第四堂主高仁智滿懷著希望問道:「護座是不是已經想出什麼方法,可以解決糧草的危機?」
令狐平點頭道:「是的,本座已經想到一個很妙的方法。」
第一堂主趙又同搶著道:「什麼方法?」
令狐平笑道:「減少人口。」
四人聞言,面面相觀,均不知令狐平此語意何所指。
令狐平笑接道:「因為人口減少,便可減少口糧之消耗,現沒有一種方法比這種方法來得更實際!」
第一堂主趙又同遲疑地道:「那要如何減少……」
令狐平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出一支降龍劍。
第二堂主胡威,和第三堂主蔡義雙雙驚呼道:「不好,我們上當了!」
令狐平笑道:「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有了這一次的經驗,將可以幫助你們下一輩子如何學做一個好人!」
劍光一閃,人頭落地!
四人幾乎沒能看清他的出手,便告同時了賬。
令狐平收起寶劍,走去隔壁道:「行了,我們可以走了。」
秋雲道:「那四位堂主呢?」
令狐平笑道:「他們因為糧草問題無法解決,向閻羅爺請教去了!」
摸出秘道,令狐平馬上遇到新的難題。
秋雲多少懂得一點武功,身手尚稱敏捷。但憶娘這丫頭就麻煩了,她看起來雖然很健康,卻連一丈上下的谷地,也不敢往下跳。
要秋雲背一個往下跳,那是絕對辦不到的。
令狐平無法可想,只好將這丫頭一把抄起,輕輕躍落谷底。
三人走進樹林,尋找出路,即於此時,林外有人笑道:「小子好大的膽,拐誘婦女,席捲私逃,該當何罪,快來領受幫規!」
兩個丫頭的面孔,全嚇得變了顏色。
令狐平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不要緊,是敝堡的一位奇士,他不肯進來,大概是要我出去,你們且在這裡等一等……」
含笑坐在林外一棵大樹底下的,正是丁卯奇士高廣軒。
令狐平走過去,有些奇怪道:「高叔叔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丁卯奇士冷笑道:「等你出來呀!」
令狐平道:「叔叔別說笑話了,阿平問的正經。」
丁卯奇士笑道:「這還不簡單?我已算定這幾天不會有人出谷,閒著無聊得很,正在尋找另一秘道的出口,打算混進去找點樂子,沒想到剛剛有所發現,你小子就出來了,原來這條秘道是通往你小子的住處,我若摸進去了,那才叫熱鬧呢!」
令狐平道:「侯丐和四老他們如今都在什麼地方?」
丁卯奇士道:「在此不遠的一座石洞中。」
令狐平道:「高叔叔知不知道谷中的幾個高級魔頭均已於昨夜悄悄離谷他往?」
丁卯奇士微怔道:「不知道啊!去了哪裡!」
於是,令狐平便將昨天返谷後的經過,以及秋雲提醒他幾個魔頭可能被龍虎幫主一起召去奇士堡的事說了一遍。
丁卯奇士也有點發慌道:「此事大有可能,這怎麼辦呢?現在堡中只有老堡主,和阿德阿義幾個人,絕對不是這些魔頭的敵手,司徒老兒他們三個又都分散開來,唯今之計,只好請這批化子頭兒,一起開過去幫幫忙了。」
令狐平搖頭道:「這樣不太妥當。」
丁卯奇士道:「有何不妥?」
令狐平道:「這些化子也許很樂意幫忙,但我們卻不能要別人為我們奇士堡拚命。」
丁卯奇士道:「在這裡與去奇士堡,殺的都是同一幫徒,這有什麼分別?」
令狐平道:「這是名義問題,你清楚,我清楚,但外人卻不一定能夠瞭解;同時,我相信家父也一定會反對這樣做。」
丁卯奇士道:「否則怎辦?」
令狐平道:「堡中人手雖然不多,不過憑各種機關佈置,一時尚不致有何危險,而且這只是一種猜測,還不一定就是事實……」
丁卯奇士道:「萬一是事實呢?」
令狐平沉吟了片刻道:「我看這樣好了,叔叔仍舊帶人守在此處,另請四老派出三名得力弟子,星夜分頭追攔司徒鼎叔叔他們三位,請獲訊後立即返堡,這邊阿平馬上動身,說不定會趕在這批魔頭的前面……」
丁卯奇士道:「就憑你們父子應付得了嗎?」
令狐平笑道:「像我們這樣的父子,武林中並沒有幾家,雖然我們只有父子四人,也夠讓這批魔頭手忙腳亂一陣子的。」
丁卯奇士忽然問道:「那位龍虎幫主究竟是何許人,你有沒有打聽出來?」
令狐平道:「沒有。」
丁卯奇士皺眉道:「真是怪事,這廝不知道是從哪個洞裡鑽出來的,我們幾個挖空心思,還是想不出這樣的一個人來。」
令狐平笑道:「現在想這些幹什麼,將來等他落網之後,還愁揭不穿他的廬山真面目?」
丁卯奇士點點頭道:「好的,事不宜遲,你這就去吧!」
令狐平笑道:「阿平還想麻煩叔叔一件事。」
丁卯奇士道:「什麼事?」
令狐平笑道:「林中的那兩個丫頭,想請叔叔暫時照應一下。」
丁卯奇士蹙眉道:「你小子的囉咦事真多!」
令狐平笑道:「多兩個人為你燒飯洗衣服不是更好嗎?」
丁卯奇士道:「你小子少耍風涼,你交上這麼多的女娃兒,看你小子將來如何安排!」
令狐平道:「有多少?」
丁卯奇士道:「加上這兩個已經五個了,還不算多?」
令狐平微怔道:「五個?哪來的五個?」
丁卯奇士道:「怪啊!你自己的好事,居然連你自己都不清楚,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令狐平怔道:「不慌,哪五個你且說說看!」
丁卯奇士道:「第一個是一個叫如意的丫頭,對嗎?」
令狐平道:「不錯。」
丁卯奇士道:「再過來便是那對賈家姊妹……」
令狐平一歎道:「什麼?賈家那對姊妹怎能算在裡面?」
丁卯奇士道:「那對姊妹是你叫他們趕去中條的呀!」
令狐平道:「這就怪了!我要她們去中條,全是一番好意,這跟……這跟……有……有什麼關係?」
丁卯奇士道:「我怎知道你們有什麼關係?」
令狐平聳聳肩道:「好吧!我也不跟你爭了,就算五個便是。」
說著,轉著向林中喊出秋雲和憶娘,為兩個介紹與丁卯奇士相見,然後在丁卯奇士指點下,走出這馬谷。
一路上,令狐平不敢耽擱,放開腳程,全力奔馳!
他仍然保持著本來的面目,甚至還穿著原來的那一身衣服,因為他相信龍虎幫主和花臉閻羅等人,一定不會這樣快就獲得他在谷中殺了四名堂主的消息,如果兩下裡碰上了頭,他的錦衣護法身份,說不定還能派上點用場。
三天後,令狐平開始進入另一山區,距離奇士堡只有一晝一夜的路程了。
他入山不久,便在一爿小村店中歇下來。
過去的這三天,他的成績不錯,他已在這三天中趕了別人十天都不一定趕得完的路程。
為了應付來日之苦戰,他必須保持足夠的體力。
經過一宵酣眠,次日繼續上路。
從現在開始可以說隨時均有與那批魔頭碰上的可能,令狐平不得不提高警覺;哪怕是風吹草動,都在他留意之中。
這一天中午時分,當他行經一片樹林時,他馬上發覺林中有人藏在裡面。
於是,他故意裝作走累了的樣子在林邊一塊青石上坐下來。
他背向著樹林,以便對方利於暗算;他不能斷定林中藏伏的是何許人,但只要對方想下他的手,他就要不客氣了。
可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林中那人這時,向他發出了一聲低而親熱的招呼:「外面坐著的可是令狐護座?」
原來是龍虎堂的那位藍衣護法惹不得支三解。
令狐平暗暗鬆出一口氣,他沒有料錯,在這些傢伙心目中,他果然仍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錦衣護法。
當下他故作吃驚狀,轉過身去道:「哦,是支護法?」
支三解在林中低聲又道:「請護座進來說話。」
林中只有支三解一個人。
令狐平四下望了一眼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
支三解道:「是的,宰父老護法他們幾位剛剛過去,卑座奉命留在這裡監視出入山區的可疑人物。」
令狐平道:「你大概想不到本座也會跟著趕來吧?」
支三解道:「是的,宰父老護法他們未曾提及護座也會趕來。」
令狐平道:「幫主與舒老護法來了沒有?」
支三解道:「來過了。」
令狐平道:「本座本來奉命留在總舵,因為娘娘不放心,恐怕這邊人手不夠,才又追派本座趕來,幫主他們有沒有擬定圍攻之計劃?」
支三解從懷中取出一個紙四道:「這是我方準備進攻該堡時,人手及路線分配的草圖。」
令狐平道:「給本座看看!」
支三解依言遞過紙折子,令狐平伸手接下。
令狐平紙把子是接住了,但伸出的一條手臂,卻在這一瞬間被支三解出其不意一把緊緊叼住!
令狐平已從這廝的出手上看出這廝是個大行家,當下不敢以一身功力作賭注,故意裝出很意外的樣子,愕然問道:「支護法這算什麼意思?」
支三解嗷嗷怪笑道:「你小子心裡明白!」
令狐平道:「支護法是不是已被奇士堡的人收買了?」
支三解道:「這一次回舵調人,正是本座,幫主與娘娘的意思,都不想讓你小子知道,所以宰父老護法才命本座留下,只要看到你小子出現,便可將你小子置諸死地。你小子竟詭稱系奉娘娘之命,豈非欺人之談?」
令狐平知道飾辯無益,又改以恐嚇道:「本公子是何許人,尊駕應該清楚,你現在制住的只是本公子的寸關穴,本公子憑著一身如意玄功,如拼著那條手臂不要,你夥計一樣難逃活命。」
支三解哈哈大笑道:「是的,你小子是何許人,本座清清楚楚,可惜你小子一直沒有打聽打聽我支某人又是何許人!」
令狐平道:「閣下何許人。」
支三解道:「你小子可知道支某人為何被人喊作惹不得?」
令狐平道:「正想請教。」
支三解道:「你不妨看看支某人的指甲,這種指甲你小子以前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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