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關,是惟一具備關防形式的一關。
一座石砌拱門當坡聳立,在拱門的左邊,峭壁通天,險峻陡峭,右邊則為萬丈深淵,障霧迷濛,不知伊于何地。衡情度勢,登峰者除自拱門通過,將無他途可循。
拱門中攔著一道鐵骨劍柵,柵外,有石礅兩座,這時,兩座石礅上分坐著兩名生相極為怪異的老人。
兩名老人,一個癡肥,一個精瘦,兩人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均有著一頭亂髮,以及只穿看一條齊膝短褲。
當蘇天民來至近前時,兩名怪老人似正分別陷入一片沉思中,雙手抱膝,凝眸遙祝,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
蘇天民駐足略作打量,見左近再無他人,知道這兩名怪老人可能便是這第四關的把關之將。
當下,他為了維持基本禮節起見,乃走上一步,抱拳朗聲道:「兩位前輩請了!」
可是,那兩名怪老人連眼皮都沒有眨動一下,就好像本沒有發現到蘇天民這麼個人似的。
蘇天民有氣了,心想:「算我倒霉!」
真氣一提,大踏步徑向拱門中走去。
兩名怪老人原式坐在那裡,依然一動不動,蘇天民暗暗點頭,原來與第一關一樣,只是擺擺姿態而已,這樣最好,大家省卻麻煩
不意蘇天民一念未已,耳中突然傳來一聲沉喝道:「滾回去!」
蘇天民心神一緊,正待發招相抗時,兩股勁風已然隨著喝聲交射而至!
尚幸蘇天民身具天雷玄功,反應敏捷,自知處境不利,雙臂一抖,凌空拔升,半空中雙腿一環一蹭,一個倒射,回縱丈許,落回原地。
等到蘇天民身影落定,兩名任老人又回復先前那種呆坐姿式,雙手抱膝,凝眸遙視,泥塑本雕般一動不動,瞧那神情,直似什麼也沒有發生過。蘇天民嘿嘿一笑,心想:少跟小爺來這一套!
蘇天民冷笑著,真氣潛運,功聚雙臂,然後大喝一聲道:「借光了!」
雙拳一併,大步向前跨出,隨著聲,化拳為掌,突向兩名怪老人分別一掌拍去!
蘇天民深知這兩名怪老人功力渾厚驚人,是以不再客氣,這時,左掌「怒波焦衣」,右掌「風雲色變」,打出的均是天雷絕招。這兩招別說普通高手無法抵擋。就是換上九帝中任何一帝,要想化解,都非六成以上之功力不可。
兩名老人的一頭亂髮迎著山風不住飄拂,兩隻死魚般的眼珠,始終盯著隔山那片煙霧中,直至蘇天民掌把發足,兩人方才一出左手一出右手,撩理亂髮似的微微一抬,轟然一聲巨震,兩聲大響並觸齊發,直如山崩地裂一般。巨震過後,兩名怪老人手回原處又恢復那副老姿態,仍然未朝蘇天民望上一眼,而蘇天民,在受震之下,連退三四步,方始勉強穩住身形。
這時的蘇天民,疑惑遠甚於驚訝,他奇怪。過去武林中,究竟是「九帝」?還是「十一帝」?
九帝之稱不錯,那麼,眼前這兩名怪老人憑那一點不夠列入武帝之榜?
蘇天民再不覺得兩名怪老人是在矯情做作了,他同時發現另一事實,樂帝吩附「硬闖」
之「要訣」,至此已告失靈,這一關,除非奇跡出現、將絕無通過可能!
蘇天民深深一歎,跟著於兩老人對面就地盤膝坐下。
他既不能就此半途而廢,在「講理」、「逞勇」均告無用的情況下,他只靜下心來,借重思考了。
要用什麼方法,才能突破這一關呢?
不消說得,當然仍須從這兩名怪老人身上著手,可是,現在既鬥不過,而兩個老怪物又像啞巴般死不開口不,這一點很要緊,得設法先逗兩個老怪物開口說話!從一個人的言談舉止上,方能去瞭解一個人的性格,由性格之瞭解,才能找出對方之弱點,找出對方弱點,始能施予攻擊!
蘇天民想至此處,立即抬頭先向左手那名瘦老人含笑說道:「這位前輩,您貴姓啊?」
瘦老人聽如不聞,甚至連憎惡的表示也沒有。
蘇天民聳聳肩,又轉向右首那名胖老人,換出另一副笑臉招呼道:「這位前輩,您看上去比較和氣得多了,不是麼,放行不放行,那是另外一回事,大家隨意聊聊又有什麼關係呢?」
結果,收效如前一一說了等於白說!
蘇天民暗忖:交情攀不上,馬屁也拍不進,看來只有罵罵大街,或可奏效亦未可知。
於是,他朝兩人掃了一眼,嘿嘿冷笑道:「兩位既不聾,又不啞,卻瞠著眼睛裝作木頭人,不通人情,一至於此,小爺真代你們這把年紀害羞!」
天啊,還是不行!蘇天民暗暗一歎,真有技窮之感。
蘇天民低下頭去,苦苦思索,最後決定再以另一方式試試,再不行時,就真的無法可想了。
於是,他一手撐地,做出想要起身離去的姿勢,一面歎息道:「可憐啊,如此寂寞的深山中,坐著如此寂寞的兩位老人,由於常年無人交談,竟都忘了話該怎麼說。唉唉,我這一去,不知道哪年哪月再有人來,那時候。武林中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但願那時候少出幾位奇人高手,免得像今天這樣,害得好多人不敢出頭,可憐地守著空山,直至老死」
果然,奏效了,只見右首胖老人忽然冷冷說道:「本尊者早算定蘇家家門中出不了好子孫!」
蘇天民暗暗心驚,原來這個胖胖的老傢伙,竟從他出手一招中斷出他是魔帝后人,就憑這份眼力,以及這份自信,當可想見這兩個老怪物定與祖父魔帝為舊識。
蘇天民心中甚覺不安,對於和他祖父同輩的人物,照理他實在不該如此出言無狀,可是,他要不這樣做,其它又有什麼好辦法?
蘇天民正思忖間,忽見左首那名瘦老人哼了一聲接口道:「好眼力,居然認出是蘇家後人,嘿!滿瓶水不動,半瓶水晃蕩!」
蘇天民一楞,住了!這是什麼話?兩個老怪物這種對答語氣,豈不像煞一對冤家對頭呢?
胖老人又開口了,坐式如舊,話也好像是向自己說的一般:「空瓶也不動!」
瘦老人忽然輕輕一歎,喃喃自憐道:「我居然不顧身份,又去理睬這種人,唉!」
接著,空山寂寂,一切回復原先那種沉悶氣氛。很顯然的,兩個老怪物誰也不打算再開口了。
蘇天民星目一轉,忽然計上心來,對了,利用時勢,遠交近攻!
於是,他將身軀向那名胖老人稍為移了移,堆笑道:「這位老人家,您好,雖然您老適才將晚輩罵的苦,但晚輩依然得佩服您老好眼力,晚輩來自天山,家祖正是人稱魔帝的蘇梅叟。咳,至於那邊那位前輩,則不敢恭維,他老人家火氣實在太大了……」
蘇天民偷偷朝兩人打量了一眼,雖然兩個老怪物均無表示,然而,在蘇天民。似乎隱隱覺得瘦老人好像有著些許怒意,胖老人則露出一種緲微的受用之色,於是,他覺得時機成熟了!
那道劍柵,僅及拱門之半,剛才他是以雙掌分攻兩老怪,勁道方面,自然要大打折扣,現在,他如果拿出十成功力,全力對付瘦老怪一人,他相信也許會有平手之望,只要抓住一絲空隙,便不難以快疾身法,自劍柵之頂穿過拱門,根據已過三關之經驗,他知道,一過關門,守關者是不會追截的。
所以,他在胖老人方面做好安撫工作之後,突然出其不意地一躍而起,猛向瘦老人掄掌撲去!
蘇天民猜對了,在他全力攻出的一招之下,瘦老人果然無暇兼及其它。
蘇天民心中大喜,在四掌交接,砰然大震中,他也不去查察這一掌雙方優劣之分如何,急急縱身而從空中一甩臂,斜斜射向拱門!
可是,蘇天民只猜對一半他算準這一著可以迫使瘦老人無法分身,然而他卻未料及胖老人依然會出手!
就在他身形於半空中剛剛轉向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了胖老人一聲冷喝道:「回來,娃兒!」
一股無形吸力迫使蘇天民去勢一滯,衝力一衰,悠悠落地。
蘇天民腳落地面,倒縱丈許,給弄得完全迷糊了。兩個老怪,雖然勢同水火,但對主人之忠心不受影響,這倒頗為出他意料之外。
蘇天民再朝兩老怪打量過去,兩老怪仍然抱膝而坐,神情之冷漠,幾與他剛上來所見到的沒有兩樣。
蘇天民奇兵無助,只好自我解嘲地嘻嘻一笑道:「兩位別這麼緊張好不好,晚輩來路已經說得明明白白,既沒有不良企圖,自無一定要闖此關之必要,老實告訴兩位,晚輩所以這樣做,只不過借此試試兩位功力,究竟誰人略勝一籌而已………」
蘇天民語音未竟,兩名怪老人突然一下轉過臉來,四目灼灼,注定蘇天民,不稍一瞬,兩雙眼光中,似乎同時在說:「結果你覺得怎麼樣?」
蘇天民心中一動,猛有所觸,當下不動聲色地笑著接下去道:「結果,晚輩這邊這位胖前輩似乎厲害得多,當然了,晚輩這樣說也不過是……」
胖老人沒有明顯的反應,瘦老人則於雙目中噴射著兩道熊熊怒焰!大有「你小子若不說出名堂來,老夫不將你小子生吞活剝才怪」之慨!
蘇天民知道,這一次的猜測,大概是絕對不會錯了。因而臉色一整,正容接下去說道:
「雖說這只是一時之比較,但是,晚輩敢於保證,這種比較是絕對公平的,剛才,第一次,晚輩試圖過關,曾分別承受兩位各一掌,那一掌,在晚輩感受,可說無分軒輕,兩位是行家,這一點當可從晚輩當時倒退身形,毫無偏斜之象上得到證明。」
兩怪定睛不語,那神氣顯然默認蘇天民這番解析得當。
蘇天民略為一頓,接著指向胖老人大聲說道:「但是,這一位用的是左掌」
瘦老人臉色大變,停了一會,忽然轉向胖老人注目問道:「胖鬼,你以為這娃兒說得怎麼樣?」
胖老人眼皮撩也不撩一下,悠悠然口道:「魔帝嫡裔,眼力自然過人一等。」
瘦老人勃然作色,厲聲:「你胖鬼真的想吃苦頭麼?」
胖老人若無其事的哼了一下道:「快三十年了,很多人都有這份雄心,只可惜真能使我胖尊者吃苦頭的事實上並不太多!」
瘦老人驀地一聲斷喝:「再試一次,胖鬼!」
喝聲中,雙掌一推,一股狂飆疾湧而出!
胖老人口風雖硬,事實上並不敢真的托大,容得瘦老人一招攻出,身軀一轉,雙掌齊翻,也將一股狂飆平胸推出!兩股勁氣相會半空中,但聞嘶嘶數聲,立即絞成一團。
蘇天民大驚,普通對掌,應有巨響發出,似此情形,實為雙方化剛為柔,捨命拚較本身真力之象,武林中能對已發出之掌力,剛柔操縱如意者,萬不一見,此兩老之修為,不意竟較他想像者不知高出若干。
俗云: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事由他肇,如生意外,豈不令人歉疚難安?
於是,蘇天民連忙大叫道:「兩位快歇手,且聽晚輩一言!」
兩個怪老人,誰也沒有理他。
蘇天民星目一轉,改口叫道:「喂,你們不聽,在下可要對不起啦!」
蘇天民光口說不算,同時還蹲下腰身,扮出一個振臂欲起的姿勢,可是,兩個老怪物真如聾了一般,依然不予理睬。
蘇天民忽然思忖道:「唉,我也真傻,他們已鬧了三十年,誰都沒有將誰怎樣,今天再鬥一次,又有何妨?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蘇天民想著,真氣一調,一個穿簾式,猛然疾掠而起,劍柵近了,劍柵過了,啊,真是奇跡,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蘇天民勢子一收,飄飄落地,第四關,又過了!
這一關,過得最艱巨,耗去的時光也最多,這時日影業已西斜,蘇天民惟恐再生意外之變,當下頭也不同,提氣續往峰頂奔去!
剩下最後一關了,第五關情形如何呢?
想到第四關如此難過,蘇天民可真有點氣餒。終於,蘇天民將腳步放慢下來,因為,第五關已經在望了!
這最後一關第五關顯然就設在毒宮門外不遠處,因為,隔著一列堡牆,蘇天民隱隱望得一片碧瓦飛簷。
蘇天民戒備著,緩緩向那座石堡走去。
映著斜陽,一群不知名的飛鳥正從石堡頂空飛過,忽然,一陣銀鈴似的嬌語自石堡中傳出來:「第四隻和第九隻,丫頭。」
接著,一個稚氣的少女聲音笑答道:「黑姑姑老是作難人……」
隨著笑話,呱,呱,兩聲哀鳴,兩隻飛鳥裹羽掉落,蘇天民定睛看去,掉落者果然是鳥群中的第四隻和第九隻!
蘇天民瞧得目瞪口呆,這一手,他自信自己都不一定能辦到,但是,從對方語氣聽來,堡中打鳥的那名少女最多將不會超過十二三歲!
「好,丫頭是有進步了,來,我們下去看看。」
堡樓上先前那婦人這樣說過之後,不消一會,下面堡門打開,一名黑衣婦人領著一名垂髫少女自堡中走出。
那少女正待去撿死鳥,忽然發現蘇天民,不禁一咦止步,轉過身去向那黑衣美婦吃驚道:「黑姑,您瞧,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蘇天民憑想像也能知道,跟前這名黑衣美婦,一定不比第四關那兩個老怪物更好惹,這時,他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一條急計,於是,腳下一緊,奔上前去,故意裝出一付張惶樣子喘叫道:「報告……這位大姊……不……不好。」
黑衣美婦側目冷然道:「何事不好?」
蘇天民比劃著促聲道:「下面,那道鐵柵外邊,有兩個老人,一胖一瘦……不知道那兒來的,死得好慘,你卡住我的脖子,我卡住你的脖子………」
黑衣美婦臉色一變,頓足便向峰下奔去。
那少女也是一呆,喃喃道:「早就知道這兩個老鬼,早晚要出事!」
那少女一邊自語,一邊向峰下走。蘇天民不敢怠慢,一閃身,搶人堡門。果然,出堡不遠,抬頭便是一片綿延官室。
五關已經過完,蘇天民安心了。
拾坡而上,進入一片疏林,現在,蘇天民明白這兒被稱藏春島的原因了。
一般山峰,由於高接雲表,多半寒不可當,縱處盛夏,亦少例外,但是,蘇天民此刻處身之地,完全沒有這種感覺,樹林中桃杏盛放,菜花油黃,雖然目下已是六月天,這兒依然到處充滿春的氣息。
穿過林徑,宮門出現,在高高的台階上,有一名中年婦人正和幾名婢女閒立眺望,由於那婦人和那群婢女背向這一邊,所以都沒有發現蘇天民的到來。
蘇天民看得出,台階上這位身穿淡藍紗服,體態窈窕的婦人,很可能便是有「天下第一毒婦」之稱「毒礦,「九尾姬」秦素娥!
蘇天民整整衣襟,取出樂帝信符,然後故意放重腳步。
台階上那婦人轉過身來了。
蘇天民看清之下,不禁暗暗一驚,跟前這位毒帝九尾姬,與第五關那名黑衣美婦,幾幾乎生得一模一樣,怪不得那黑衣美婦被喊做「姑姑」,大概她與這位九尾姬,不是嫡姊姊,也必屬嫡堂姊妹。毒帝之妹,武功自非泛泛,所以,蘇天民覺得他今天第四關然過得苦,但有第五關之僥倖,也儘夠補償的了。
毒帝九尾姬轉身之下,不禁一噫道:「年輕人,你打那兒來的?」
蘇天民雙手托出樂帝信物,緊上數步,深深躬身道:「晚輩蘇天民,奉樂帝上官前輩之命,有事青城,臨行之際,並受命順道前來看望秦前輩。」
毒帝一哦,伸手取過那支玲瓏簫,略一翻看,點點頭道:「好」
好字剛剛出口,忽然注目道:「對了,你尚未回答我的問話,這一路你是怎麼進來的?」
蘇天民不敢瞞,遂將通五關之經過,原本說出。
毒帝啊了啊,說道:「還好,你將黑妞騙了下去,不然那兩個老怪物,這一架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呢!」
身邊一婢掩口道:「娘娘不用操心,力氣用光,自然聯手。」
毒帝偏臉笑叱道:「丫頭,你再胡說,看我不擰歪你嘴巴才怪,力氣用光,真氣耗盡,以後那道關口交給誰來守?」
蘇天民見這位毒帝和氣一如常人,不禁壯膽問道:「他們既是一對冤家,前輩為何還將他們安置在一起?」
毒帝微微一笑道:「冤家?孩子,這回你看走眼了!」
蘇天民一楞,惑然道:「難道還會是一對好友不成?」
毒帝又是微微一笑道:「好友?當然不是!」
蘇天民茫然道:「那麼」
毒帝笑笑道:「是一對情逾骨肉的盟兄弟,要是將他們分開,最多三天,保險一個活不成!事實上也無人有此能力能將他們分開。
蘇天民搖搖頭,實在無法相信,一對盟兄弟,要好得分拆不開,可是,他剛才親眼看到的兩人一言不合,說幹就幹,而且是真的拼生死,半絲不含糊這該如何加以解釋?」
毒帝點頭一笑道:「進來,孩子,坐下喝杯茶,慢慢再說吧!」
走進宮門,是座寬敞整潔的院落,兩邊是廂房,迎面是大廳,再進去,院落還不知道有幾進。毒帝吩附一名女婢去備茶點,一面將蘇天民向西廂一間書房領來。
蘇天民因急於想弄清第四關那兩個老怪物的來歷,是以甫一坐定,即向毒帝請求道:
「前輩可否先為晚輩說完兩怪的事?」
毒帝點點頭:「好的,這段故事,樂帝他們恐怕都不一定清楚,你們這班後輩,自然更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毒帝歎了口氣,方才接下去道:「兩怪外號,一叫胖尊者,一叫瘦尊者,成名均在三十年前。
那時,武林九帝,除了魔花木仙等少數幾人之外,都還剛剛出道。
兩怪原先並不相識,成名之後,才因彼此慕名而結交,接著,兩人愈處愈近,乃想到義結金蘭,不意兩人此議一生,竟於無形中,將兩人有為之後半世葬送淨盡!」
「怎麼呢?」
「結盟手續,一切停當,等到敘起生庚來,兩人這才發現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
「這很難得呀!」
「可是,誰當老大呢?」
「這這有什麼要緊?兩人交情這麼好,誰當老大還不是一樣?」
「是的,當時的情形也許是這樣,誰當老大,誰當老二,都無所謂。可是,多少也得找個根據出才行啊!於是,三句不離本行,兩人提議憑武功定序位,但老天偏偏作弄人,兩人由輕功,而拳掌,而兵刃,始終難分高下。
因此,二人決定,兄弟是拜定了,名分則暫時保留,等以後找出解決之道,再行確定。
也就為了這一點,兩人每隔一年半載,便來一場友誼印證,先後四五年,仍然高下難分。
接著,兩人為求勝過對方好當老大,約定分手三年,這期間各自埋首苦修,三年後再決勝負!假如兩人不發牛脾氣,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兩人在分開的三年中,均分別練成一身精純玄功,然而,三年後再度相遇,兩人一上手便是三天三夜,結果你猜怎樣的了?」
「怎樣了?」
「那是在十七年,不知道還是在十八年前,本帝這座藏春宮,那時尚在興建中,有一天,在爛柯亭,本帝忽於無意中獲現兩具死屍,死者一胖一瘦,死相極為怪異………」
「啊!」
「本帝因曾聽說過這兩怪的趣事,因此,當時心中一動,便想到死的可能就是這對寶貝!」
「兩人既已……」
「本帝看到兩人那種死法,一時好奇,想過去看看兩人死前究竟傷至何種程度,不意探手之下,兩人胸口竟然都還有著一絲游氣。這一來,本帝為難了,因為本帝身上,那時正有兩顆藥丸,可救兩人之命,但是,這兩顆藥丸曾耗去本帝三年爐火,重新煉製,極為不易的。」
「結果呢?」
「最後,本帝思之再三,歎一口氣,還是將兩人救活了,兩怪醒來為報救命之恩,決意跟隨本帝,終身為奴,任本帝如何開導,他們總是不聽。可是,說來可笑又可惱,兩人康復後,竟仍然不肯放過伯仲之爭,每隔半年,一樣要來上一次。不過,他們接受本帝調解。每次印證,以不超過三掌為限,像今天這樣動真火,也許是因為你這外人說了一句話的關係……」
蘇天民十分不安,低頭道:「晚輩的確太過分了。」
毒帝搖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各人有各人的立場,你要不這樣做,你又怎麼進得來?」
蘇天民悚然警覺,他幾乎忘了樂帝另一交代,這位女毒帝,果有愛轉反論的性格,得提高注意,對付這種性格的人,不是一件容易事。
毒帝歎了口氣接下去道:「武林中怪人也有的是,但本帝還沒見過比這對兄弟更怪的,他們兩個之武功修為,已入化境,涵養亦極深厚,他們知道對方存心激將,你就是指著他們鼻子,罵上三天三夜,他們也無動於衷……」
蘇天民暗暗點頭,這一點,他先前已經領教過了。
毒帝接下去說道:「可是,若人論及他們的武功,說他們誰比誰強,尤其是說得頭頭是道,人情人理,那可就不得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