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武師齊聲道:「但憑堡主吩咐,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無名堡主正容道:「第一件是:這位金龍大俠,顯非好色之徒,他之所以在洛陽這附近擄走一批閨女,無非是想達到嫁禍之目的,我雖未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職責之故,這批閨女,務必要先請諸位設法搶救出來!」
錢總管道:「這個堡主放心,卑屬已在城中各處安下眼線,「三五日之內,當有消息。」
無名堡主道:「第二件是:在今後這段期間內,諸位之中,不論誰先遇上那位金龍大俠,寧可受辱亦不得與其爭鋒。高宗武高師父,前車可鑒,不是血性漢子,不會走進無名堡,但公孫某人實在不想再看到有人傷在金龍武學之下!」
一名武師攘臂抗聲道:「關於這一點……」
無名堡主面孔微沉,正待發話之際,錢總管忽然低聲攔著道:「堡主別忙,孫師父進來了。」
語音甫落。一名勁裝武師已經快步奔入廳中。
無名堡主與眾家武師一齊轉過臉去,進來的那名武師,將一封密函遞到錢總管手上道:
「是街頭一名頑童送來的,好像又是那廝玩的把戲!」
錢總管一面將來函轉交到無名堡主手上,一面向前排的兩名武師揮手吩咐道:「馮師父和井師父出去看看!」
馮、並兩名武師應聲飛身出廳。
錢總管又向送信的那名武師道:「孫師父,你還是回到前面去,叫馮師父和井師父記住堡主交代的話,行動小心,隨機應變,切不可意氣用事……」
孫姓武師應得一聲是,跟著轉身追了出去!
無名堡主打開賽函,從裡面抽出一張白色信箋,只見信箋上未書上下款,僅有這樣寥寥一行草字:「請候十日,當有驚人佳音奉告!」
無名堡主看完,什麼話也沒有說,便將信箋順手交給了錢總管。
錢總管知道堡主的意思,是要他將來函內容,向眾武師公開讀出來,於是轉過身子,將信箋上的一行字,高聲宣讀了一遍。眾武師聽了,人人臉上露出迷惑之色,似乎全猜不透敵人傳來這兩句話,究竟是何用意?
錢總管轉過身去問道:「堡主你看這張條子,會不會又是那廝弄的玄虛?」
無名堡主冷冷一笑道:「否則還會有誰?」
錢總管皺眉道:「像這樣的條子,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戰書不像戰書,警柬不像普柬,實在不曉得這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無名堡主道:「你往複雜處想,當然得不到結果。」
錢總管眨了一下眼皮道:「堡主是不是以為這只是那廝的一種緩兵之計?」
無名堡主道:「除此而外,還有什麼作用?難道你相信十天之後,這廝真會有什麼驚人佳音奉告不成?」
錢總管沉吟道:「堡主這種看法,固然言之有理,但卑屬總覺得,這封來信的背後,似乎存在著某種詭謀……」
無名堡主側目道:「什麼詭謀?」
錢總管又皺了一下眉頭道:「卑屬當然也只是一種猜想,因為對方這種作法,如果意在緩兵,未免跡近幼稚,顯與這廝以往之表現不同……」
無名堡主微微一笑說道:「那麼,我再告訴你,他這張條子送來,另一目的,便是要使我們這邊的人,個個像你錢兄現在這樣,疑神疑鬼,惶惑不定,把全部時間與心思,都用在猜想他這張條子的用意上!」
錢總管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條策略,倒是不錯,要不是堡主今天也在這裡,錢某人準會帶頭上當。」
說著,將那張條子撕了個粉碎。
無名堡主想了想,忽然抬頭問道:「昨天我從潼關經過,聽說北城門附近,有人擺下了一座擂台,這邊有沒有派人過去看看?」
錢總管道:「已派閔師父去了。」
無名堡主道:「就只派了閔師父一個人?」
錢總管道:「是的。」
無名堡主道:「那就快點再加派兩個人前去。閔師父已在千秋鎮露過臉,他的體形,無法瞞人,不能叫他再上台。」
錢總管滿廳打量了一眼,最後指著中排的兩名武師道:「鄭師父和狄師父去一趟吧!」
兩名中等身材的武師,欣然應聲離座。
無名堡主接著向兩人吩咐道:「如果只是普通以武會友性質,你們就不必出面,只須在台下各處,注意看看有無可疑之人物混跡其間就可以了。」
※ ※ ※ ※ ※
被派往潼關的兩名武師,一個叫鄭六如,一個叫狄治平。
由於潼關一共只有五家旅店,兩人抵達之後,沒花多大工夫,便在老子廟附近的一家旅店中找著了五葷彌陀閔希文。
五葷彌陀閔希文看見兩人來到,顯得相當高興,開口便說:「你們兩個來得正好!」
鄭六如笑問道:「此話怎講?」
五葷彌陀指指隔壁,一使眼色,大聲說道:「走,咱們喝一杯去。」
鄭、狄兩人知道客棧中說話不便,即未再問什麼。
三人相偕走出客棧,五葷彌陀看清身後無人跟蹤,方才笑了一下,低聲解釋道:「這幾天城中的幾家客棧,每一家都是住得滿滿的,誰也摸不清對方的身份,還是小心一點為宜,狄治平道:「這兒的那座擂台,究竟是怎麼回事?」
五葷彌陀道:「我剛才不是說兩位來得正好麼?這座擂台,預定的擺設期限只是半個月,明天正好是最後的一天!」
狄治平道:「我的乖乖,我們要是遲來一天,機會不就錯過了?」
五葷彌陀笑道:「誰說不是。」
鄭六如道:「這一路來,聽人傳說,已有不少人為打這座擂台送去性命,因重傷而殘廢者,更是不計其數,有沒有這回事?」
五葷彌陀歎了口氣,接道:「總不會少過三十個人就是了!」
鄭六如道:「台主是何人?」
五葷彌陀道:「沒有台主。」
鄭狄二人聞言均是一怔。
五葷彌陀揚起面孔笑道:「不相信,是不是?」
狄治平道:「擺設擂台之用意,不外是以武會友,比武招親,或是量技納賢,但不管屬於哪一類,總得有個台主,否則誰跟誰比?」
五葷彌陀道:「你跟我比,我跟你比!」
狄治平道:「閔兄別說笑話了,小弟問的是正經。」
五葷彌陀道:「誰說笑話?事實便是如此!若有這樣一位台主,於短短十數天內,連創三十多人,而不落敗績,你們在洛陽還會聽不到他的名字?」
狄治平道:「那些登台的傢伙,難道都瘋了不成?」
五葷彌陀道:「那倒不見得,至少我們三人之中,明天便有一個,逼著非登台不可,你說你們二位之中誰是瘋子?」
鄭六如道:「閔兄還是明說了吧,否則小弟不瘋也會給悶瘋。」
五葷彌陀又歎了口氣,道:「這座擂台,其實應該說是三座擂台,在同一地點,同時舉行才對。因為普通擂台,多半是一對一進行比試,而這座擂台,卻可以在同一時間內,進行三場比試。這樣一說,你們也許就不會奇怪為什麼要有那麼多人傷亡了,因為一場比試下來,或死或傷,最少也有三個人,十多天以來,只死傷三十多人,算是好的了!」
鄭六如道:「那麼,這座擂台,當初擺設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五葷彌陀說道:「名義上說是有人想在潼關成立一座鏢局,想借此招請兩名鏢師,其實只有鬼才相信……」
鄭六如道:「一座新鏢局成立,第一件事便是宴請黑白兩道有頭臉的人物,以期來日走鏢之安全,像這樣鏢局尚未開張,便先欠下大批血債,效果豈非適得其反?」
五葷彌陀道:「所以我說鬼才相信它的目的是為了招請鏢師,如果改說是那位金龍大俠在網羅爪牙的陰謀,那還差不多!」
狄治平道:「十多天來,就沒有人想到這一點?」
五葷彌陀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重利引誘之下,再加上火辣辣的刺激,誰會想得那樣周到!」
狄治平道:「入選之後,條件有多優厚?」
五葷彌陀道:「每年年終,另派盈利一成。換句話說:一旦入選,便是新鏢局的一成干股股東之一了。」
狄治平道:「可惡!」
鄭六如插口道:「那麼,要經過何種程序,入選才能成為定局?」
五葷彌陀道:「明天,閉擂之後。」
鄭六如道:「不問過去勝過多少人,明天若被趕下台來,先前之成績便成白饒?」
五葷彌陀道:「是的。」
鄭六如道:「這種擂台,當初是以什麼方式開始的呢?」
五葷彌陀道:「剛開始的時候,不論何人,均可上台,推以三名為限。誰要爭取此一位置,便必須選擇一個目標,將先前登台的三人,打一個下台!」
鄭六如道:「這樣一直輪流下去?」
五葷彌陀道:「有誰能在一天之內連勝三場,當天便可以不再接受挑戰。」
狄治平道:「這倒還算公平。」
五葷彌陀也道:「公平倒蠻公平,只可惜沒有一張面孔能維持到三天以上。上台上得早,死也死得快!」
狄治平道:「我們明天上台,想想不無取巧之嫌,如非迫於形勢,我狄某人還真不願去跟這些可憐蟲……」
五葷彌陀道:「不盡然。」
狄治平道:「怎麼呢?」
五葷彌陀笑道:「已經死去和受傷的那三十多人才是可憐蟲,如今留在台上的這三位,只要你狄兄幹得倒,儘管放手施為,用不著同情!」
鄭、狄二人雙雙一愣,搶著道:「哦目前留在台上的三人是誰和誰?」
五葷彌陀笑道:「在小弟說出這三人的名號之前,兩位腳下最好站穩點,因為如今留在台上的這三位,可說個個來歷非凡。三人之中,一個來自「勝家堡」,一個來自「血魂堡」。
至於另外的那一位,更是」
狄治平頭一搖,插口打斷話頭,道:「閔兄又說笑話了!」
五葷彌陀道:「不相信?」
狄治平道:「不相信!」
五葷彌陀道:「不相信哪一點?」
狄治平道:「不相信這種連三歲孩童也騙不過的鬼話,竟會出自你閔兄之口,須知「勝家堡」和「血魂堡」的人」
他輕輕咳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無名堡的人都來了,勝家堡和血魂堡有人牽涉其中,又怎能說是鬼話呢?
五葷彌陀微微一笑道:「說下去啊!須知『勝家堡』和『血魂堡』的人怎樣?」
狄治平眨了眨眼皮道:「『勝家堡』來的是誰?『血魂堡』來的又是誰?」
五葷彌陀笑道:「勝家堡來的是該堡那位有名的三公子,血魂堡來的則是該堡那位與堡主齊名的大總管!」
鄭、狄二人聞言又是雙雙一愣。
鄭六如露出滿臉訝異之色道:「什麼?你是說『勝家堡』來的是該堡那位『肉食公子』勝文光?『血魂堡』來的是該堡的那位『狼虎總管』郭其安?」
五葷彌陀笑道:「不可以麼?」
鄭、狄二人互相望了一眼,眉頭全都皺得緊緊的,向前走了很遠一段之後,鄭六如才轉過頭來問道:「這一老一少,突於潼關出現,依閔兄冷眼觀察之結果,閔兄覺得這裡面會不會另有文章?」
五葷彌陀道:「什麼文章?」
鄭六如道:「比方說:兩人登台應徵,只是一個幌子,其實是兩堡有計劃的行動,想借此機會引出我們無名堡的人,報復一下兩三年來,他們南北兩堡,一再……」
五葷彌陀搖頭道:「不,小弟已經打聽過了,老少兩人這一次能夠趕上這場熱鬧,完全是出於一時之巧合,並非事先有意安排。」
鄭六如道:「何以見得?」
五葷彌陀道:「據關外人傳言:鄔其安這個老傢伙年前不知因何事得罪了那位血魂堡主司徒莽,已被血魂堡主司徒莽辭退了總管職務;老傢伙在關外無顏再混下去,這次隻身來到中原,便是為了另謀發展。這個老傢伙乃關外武林道上有名的老狐狸,他當然不難看出這座擂台另有背景。否則別說區區一名鏢頭,就是新鏢局成立之後,送他一半干股,他也不會動心。」
他笑了一下,接著道:「至於勝家堡的那位寶貝公子,你們二位應比小弟瞭解得更清楚;他老弟興之所至,什麼新鮮事,都想插一手,根本用不著任何理由。聽說這一次,他老弟之所以不分青紅皂白飛身登台,一刀劈翻那名已連勝三天九場的五台門下,純粹是受了那位狼虎總管的影響,他的意思大概是想叫別人知道,勝家堡與血魂堡江湖齊名,血魂堡能夠辦到的事,勝家堡絕不落後一步……」
鄭六如歎了口氣道:「想那勝老頭兒辛苦經營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方才掙下今天這份基業,不意生出來的幾個寶貝兒子,卻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狄治平忽然問道:「三人之中,閔兄才提到兩個,還有另外的那一個是誰?」
五葷彌陀笑道:「小迷糊!」
狄治平一怔道:「小迷糊?」
五葷彌陀笑道:「這個新奇的外號,小弟也是第一次聽到,據說這個外號的由來,是因為它那美麗的主人,經常弄不清睡在她身邊的男人叫什麼名字……」
狄治平又是一怔:「一個女人?」
五葷彌陀道:「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
狄治平道:「如何與眾不同?」
五葷彌陀道:「年輕,漂亮,風騷!」
狄治平道:「還有呢?」
五葷彌陀歎了口氣道:「簡直是對牛彈琴,我真不懂一個女人,具備了上述三種條件,竟仍有人追問她還有什麼長處……」
鄭六如忽然笑得打跌道:「真是缺德透頂!」
五葷彌陀微感意外道:「這女人鄭兄認識?」
鄭六如頭一搖道:「不認識。」
五葷彌陀詫異道:「然則鄭兄何故發笑?」
鄭六如笑道:「我笑的是老狄,他聽了你這些鬼話,居然信以為真!」
五葷彌陀道:「又來了,鄭兄真的不相信有這樣一個女人?」
鄭六如笑道:「她叫什麼名字?」
五葷彌陀道:「趙紅英。」
鄭六如笑道:「你說她長得很漂亮?」
五葷彌陀道:「不錯。」
鄭六如道:「漂亮到什麼程度,你閔兄可否形容形容?」
五葷彌陀道:「漂亮得你雖然明知道她一身都是毒,無論如何沾惹不得,卻仍止不住會於心底鼓勵自己惹了再說……」
鄭六如再度哈哈大笑道:「老狄,你聽到沒有?城裡住著這樣一個女人,我們這位閔大仁兄,居然還冷冷清清的,一個人躲在客棧裡!哈哈哈哈。」
狄治平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果然缺德透頂!真真假假,說了半天,最後還是被這胖子吊了一次胃口。」
五葷彌陀皺皺眉頭,欲言又止。
三人說說笑笑,邊談邊走,這時正好來至一座酒樓之前。
鄭六如道:「就這一家如何?」
狄治平道:「隨便,哪一家都可以。」
五葷彌陀低聲接著道:「哪一家都可以,就是這一家不可以!」
鄭、狄二人愕然道:「為什麼?」
五葷彌陀輕聲說道:「那個騷女人就在上面,我已經聽到她的笑聲。」
鄭、狄二人將信將疑道:「真有這麼個女人?」
五葷彌陀道:「不信你們可以站在這裡,再聽一會兒,就知道了!」
鄭、狄二人依言停下腳步,同時豎起耳朵。
隔沒多久,果然聽得一陣細碎而清脆的女人笑聲,從酒樓上面,隱隱約約地,隨風傳送過來。
五葷彌陀笑道:「我說如何?」
鄭六如手一擺,悄悄說道:「老狄,上去看看!」
狄治平點點頭;轉身向酒樓中走去。
狄治平再從酒樓中走出來時,不知道是因為剛自亮處出來的關係,還是因為心中正在想著一些別的什麼事,腳底下一不留神,一個踉蹌,全身前衝,竟跟迎上去的鄭六如幾乎撞個滿懷!
五葷彌陀嘴角一動,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鄭六如顧不得抱怨,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看到人沒有?」
狄治平似乎並沒有聽到鄭六如正在問他的話,搖頭喃喃道:「奶奶的,果然漂亮得邪氣,尤其是那雙要命的眼睛,閔兄剛才所形容的,的確一點也不誇張,真叫人忍不住……直想……
直想……」
五葷彌陀輕輕一咳,代接道:「直想惹了再說。」
狄治平一拍額角道:「對,對,就是這句話!奶奶的,還是我們胖哥哥有才華,這句惹了再說真是用得恰當極了!」
鄭六如皺皺眉頭,耐著性子又問道:「她是跟什麼人在一起?」
五葷彌陀又咳了一聲道:「我猜狄兄一定沒有看清跟她在一起的人。」
狄治平怔了怔,訥訥道:「是的,這……這……這個,小弟……的確……未曾留意。」
鄭六如道:「那你上去幹什麼的?」
狄治平道:「這個……可也不能……全怪小弟……因為上面人太多,小弟怕露了形跡,所以……所以……小弟,這樣好了……小弟再上去看看……這次小弟一定看清楚。」
五葷彌陀笑接道:「我看算了吧!燈底下看,總不容易看清楚,不如留到明天上台看,可以看個痛快。」
狄治平眼一瞪道:「胖子,你這是什麼話?」
五葷彌陀歎息道:「親熱熱的『胖哥哥』,馬上就變成了橫眉豎眼的『胖子』。一字見冷暖,可以此為例,唉!」
狄治平正待發作,但被鄭六如攔住了,後者朝酒樓上面指了指,示意兩人不要這樣大聲,然後低低說道:「走!看情形這幾天城中有點名氣的酒樓,可能家家滿座,縱能安插下來,也是活受罪,倒不如另外找個小館子,隨便叫上幾個菜,反而可以不拘行跡,談話固然方便得多,喝也喝得痛快些。」
五葷彌陀第一個點頭道:「好主意……」
狄治平當然不會反對。於是,三人繼續往前走,最後拐過一道街角,就在街口一家小吃館子中歇了下來。
鄭六如點了酒菜,轉過身來問道:「先前閔兄提到刻下擂台上這兩男一女,聽閔兄當時的弦外之音,好像暗示這三人當中,最難纏的還不是南北兩堡的那一老一少,而是最後提到的這個什麼姓趙的女人。照這樣說起來,這個姓趙的女人,她的詳細出身,閔兄一定知道得相當清楚了?」
五葷彌陀笑道:「談不上如何清楚,曉得那麼一點點就是了。」
鄭六如忙問道:「那麼,閔兄知不知道這女人究竟是何來路?」
五葷彌陀笑道:「就閔某人探聽的結果,這女人除了一張迷人的面孔,以及一副惹人的身段之外,其他方面可說一無可取。不僅是出身微賤,就是一身武功,亦極稀鬆平常。如果由你們二位出手,我敢擔保你們二位無論哪一位都能在三個照面之內將她打下台來!」
鄭六如詫異道:「那你怎麼說……」
五葷彌陀笑道:「話雖如此,但小弟仍想建議你們二位:明天,能不出手,最好避免出手。否則亦請在『狼虎總管』與『肉食公子』那一老一少之中任擇一位!」
鄭六如益發為之摸不著頭腦道:「為什麼?」
五葷彌陀笑道:「因為得罪了南北兩堡,縱然會帶來麻煩,尚不難設法應付,但要是得罪了玉屏山的那位女魔君……」
鄭六如當場一怔,瞠目期期道:「你!你說這女人是玉屏山來的?」
五葷彌陀道:「大概不假。」
鄭六如眨了一下眼皮道:「玉屏山的那個女魔君,當年不是有過誓言,今生今世不再踏入中原一步麼?」
五葷彌陀道:「這誓言她當年該不是當你鄭兄面前立下來的吧?」
鄭六如道:「她是當著丐幫上代掌門人神州奇叟面前立下來的啊!當時尚有九大門派的一十八名高手在場為證,難道還假得了麼?」
五葷彌陀道:「神州奇叟如今安在?」
鄭六如道:「這怎樣?」
五葷彌陀道:「這我代你說了罷!這怎能因為邀誓之人不在,就可能背信不顧,是不是?」
鄭六如道:「是啊!」
五葷彌陀搖搖頭,緩緩說道:「這只能說明你鄭兄不是那位女魔君,另一方面,也正足以證明,你鄭兄對這位女魔君的為人,瞭解得顯然尚不夠透徹,要換了我們堡主,他聽到這消息,一定不會感到驚訝!」
鄭六如愣了好一陣子,才又問道:「那麼這個姓趙的女人,你可知道她是那女魔君的什麼人?」
五葷彌陀道:「據說只是女魔君座下的一名使女。」
鄭六如道:「只是一名使女?」
五葷彌陀說道:「用作問路石,已經夠了。難道在短期之內,你還愁見不到那女魔君的弟子或本人麼?」
鄭六如道:「那明天我們怎麼辦?」
五葷彌陀道:「剛才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如果堡主這次並沒有交代我們非出手不可,我們明天不妨暫作壁上觀,等這邊的擂台結束之後,馬上趕回洛陽,將經過情形報告堡主知道……」
鄭六如道:「堡主僅叫我們打聽一下這座擂台擺設的背景,倒沒有一定要我們插手的意思。」
五葷彌陀道:「這樣最好,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這座擂台是否為那位什麼金龍大俠所擺設,而端繫於這一次入選的都是哪些人!」
這位臉上經常掛著笑容的五葷彌陀,第一次在臉上露出沉重的神情,他抓起酒保送來的酒壺,仰頸長長喝了一大口,方接下去說道:「老實說,以我們無名堡目前現有之力量,實在並不在乎那位什麼金龍大俠再多幾名幫手。但如果這廝借此機會,跟江南『勝家堡』和漠北『血魂堡』,甚至與玉屏山那個女魔君有了勾結,事態就嚴重了。那時慢說我們無名堡無能為力,即使丐幫那位前任掌門人,神州奇叟死而復生,恐都難逃浩劫一場!」
鄭六如道:「玉屏山的那個女魔君,和江南勝家堡這兩處地方,都難說得很;至於漠北血魂堡,我看跟這廝勾結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五葷彌陀道:「何以見得?」
鄭六如道:「你剛才不是說鄔其安這個老傢伙,因為得罪了血魂堡主,已遭血魂堡主司徒莽辭退總管職務,這次是為了在關外呆不下去,才到中原來求發展的嗎?」
五葷彌陀道:「不錯,我是這樣說過。」
鄭六如道:「老傢伙在血魂堡方面已經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如果這個什麼金龍大俠收容了他,雖不能視為有意與血魂堡作對,但對那位血魂堡司徒老兒而言,多少總是一樁窩心的事,你想」
五葷彌陀打斷他的話題道:「我先前只說關外來人如此傳言,誰又知道這老傢伙被辭退總管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鄭六如深深歎了口氣,道:「總結一句,這都怪我們那位靈台劍客蕭雲舟大俠當年不該過分信任別人,他當年要不將金龍寶典交那江南賈生謄錄,今天武林中就不會出現第二個金龍武學傳人!同時,如果我們堡主的這部金龍寶典能保持完整無缺,今天那位玉屏山的女魔君,縱想再度為害中原武林,又何足為懼?」
五葷彌陀臉上現出迷茫之色道:「江南賈生?什麼江南賈生?」
鄭六如輕輕一啊,這才記起他們自從會面之後,尚一直未有機會談及其它。
遂將無名堡主在洛陽接到那面金龍令旗以後,招集眾武師公佈之秘密,摘要複述了一遍。
五葷彌陀聽畢,為之默然良久。
最後,勉強笑了笑,舉杯說道:「來,喝酒,養兵千日,用於一朝,有很多事情不需要我們煩心,我們只須盡己所能,做一名無名堡中的武師所應做到的就是了!」
※ ※ ※ ※ ※
擂台前面的廣場上,天剛濛濛亮,便擠滿了人。
萬頭攢動,喧嘩、擁擠、雜亂,看上去就像在趕一次盛大的廟會。就是一次盛大的廟會,其實也不會一下聚集這麼多人。
比武打擂台,本來就是一件夠刺激的事,何況其中摻雜了一個女人一個年輕貌美而又風騷的女人自然更為具有吸引力!
那女人已經連勝兩天三場,今天會不會遇上敵手呢?
女人吃了敗仗,不知是副什麼樣子?這種念頭,每個人的腦海中,差不多都轉過。當然最令人樂意看到的,還不是這些。每個男人,都看過女人,穿衣服的或不穿衣服的;但相信還沒有人見過一個女人,當著千萬雙眼睛之前,被人一劍挑破衣服,露出雪白的胭體。
至於那一劍應該挑去什麼地方,當然各有各的想法。
台下已經擠滿了人,台上仍然空空如也。
那座擂台實際上,是三座同樣的擂台,緊緊並排在一起。都是以榆木為樁,檜木為板,高僅丈許,寬深則達五丈之廣,每座擂台,都能容納兩個人動手,是相當寬裕的。
太陽升得很高了。
忽然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聽得這一聲呼喊,廣場上頓時騷動起來。
不過,大多數人都很失望,因為第一個出現的,並不是那個小騷娘兒,而只是一個滿臉鬍子的老傢伙。
「狼虎總管」鄔其安!
這位名滿關外的狼虎總管,看上去約摸五十上下的年紀,身材不算太高,臂膀粗壯,雙肩寬闊,兩眼在一對濃眉之下,炯炯發光,威凌四射。
大概是當年發號施令慣了,當他掃視台下人群時,雙目中充滿倔傲之色,就彷彿全場的閒人,全是他的部屬一般。
這位狼虎總管登台之後,站在台口,抱拳微微一拱,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大刺刺地退去一角,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有意問鼎者,現在可以上台了。
但整個廣場上,還看不出有人準備登台的跡象。
過去的三天中,已從這座擂台上滾下四名高手,其中兩人,一個打斷了手腕,一個打碎了鼻樑,另外那兩個,看不出什麼傷痕,只是一滾下台,就沒有再站起來,最後離開廣場時,一人分得一口薄皮棺材。
大家都知道在台下用眼睛看,是最好的長壽之道。
沒過多久,在另一陣騷動之後,那位大名鼎鼎的「勝家堡」三少爺「肉食公子」勝文光接著出現在台上。
這位肉食公子,嚴格說起來,儀表並不差,至於衣著之講究,自然更不在話下。
只可惜再華麗的服飾,也掩蓋不了他那股一目瞭然的濁俗之氣。
他似乎很想保持一位貴公子的風度,所以不但動作上顯得斯文,連說話時,都先微笑一下,才慢慢吐語發音,可是,在別人看來,那股彆扭勁兒,更覺俗不可耐,活像做戲。
他比那位狼虎總管更引不起眾人的興趣。
不過,他比狼虎總管的禮貌可周到多了,他一上台,第一件事是拉正衣襟,然後是微微一笑,最後才抱起雙拳,含笑說道:「兄弟勝文光」
如雷歡呼,淹沒了他底下的台詞。
這位肉食公子呆住了,他想不到他過去兩天的表現,竟博得了大家這麼強烈的好感。
受寵若驚之餘,他忙將雙拳高舉過頂,一邊點頭,一邊喊道:「謝謝捧場,兄弟這廂有禮了!」
可是,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因為他馬上發覺歡呼的人群中,幾乎沒有一雙眼睛在望向他這一邊。
他隨眾人的眼光,扭過頭去一望,這才弄清了是怎麼回事!
眾人歡呼的原因,原來是因為隔壁那座擂台上,當他剛開口發話之際,也跟著出現了一個人!
這個人當然不會是別人。
最後出現的這個小迷糊趙紅英,看上去確實是個夠資格接受大男人們為之歡呼的小尤物。
一套水藍鑲邊的窄袖衫褲,使該細的地方,顯得特別細,該凸出的地方,分外凸出;尤其是那兩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它每擺動一下,幾乎都會給人帶來一陣癢麻麻的感受。
在兩條烏黑辮子的襯托之下,那張橢圓形的臉龐,就像剛剝殼的熟蛋。白嫩、別緻、勻潔,沒有一絲皺紋,沒有一個斑點。口邊是一對梨渦,一個秀直的鼻樑,一雙如新月的眉毛,以及一雙明亮的大眼睛。
一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
看!她笑了,只是微微一笑,卻像觀音淨瓶中的仙露,在柳枝一拂下,灑遍全場。
全場如醉如癡,歡呼早已停止,每一雙眼光,都像兩支無形的利箭,射向一個共同的箭靶……
唉!人人都在心底歎息。「小迷糊」這個外號,當初不知道是哪個缺德鬼給取起來的。
像這樣靈巧的一個女人,你會相信她經常連睡在身邊的男人叫什麼名字都弄不清楚?你會相信她身邊經常睡著不知姓名的野男人?
廣場上有人開始在轉念頭了,跟這女人交手,一定很有意思,輸贏有什麼關係呢?
就是挨上幾粉拳,還不跟捶背一樣?
萬一能覷空摸著一把……那應該不是一件困難的事……那該,那該……嘻嘻……該……
該……多有意思!
別說真的摸著,想想就已經很夠意思了。
有這種想法的人,似乎不止一個。
因為當有一陣尖叫與歡呼響起之際,竟有兩條身形,分從台前不遠處,雙雙凌空拔起,越過人群,射向擂台!
兩人同時起步,同時落在台上,先後分毫不差!
只聽其中一人訝聲道:「咦!趙老大,是你?」
兩個人原來竟是熟人。
趙老大彷彿也很意外:「怪了,你老哥不是說,要去扶風看朋友,怎麼又來了這裡?」
先前那人臉孔微微一紅,強笑道:「我想……明天再去……」
趙老大皺了皺眉頭,說道:「你侯老哥就是這些地方不夠意思,永遠沒有一句真話,我要曉得你想上台,我也不會上來了。」
侯姓漢子賠笑道,「實在對不起得很二」
趙老大手一攤道:「現在怎辦?大家都在下面看著,我不能讓別人看笑話,我又不能逼著你下去。怎麼辦?你說!」
侯姓漢子沉吟道:「這個……」
趙老大咳了一聲道:「你老哥總不至於找出借口來,要逼我下去吧?」
侯姓漢子經這一擠,倒真有了借口,他眨著眼皮笑道:「趙老大知不知道我們這位姑娘姓什麼?」
趙老大道:「姓趙。」
侯姓漢子笑接道:「那不就得了?她姓趙,你也姓趙,你們都姓趙,你老大想想……姓趙的跟姓趙的……」
趙老大道:「放屁!」
侯姓漢子一怔道:「你罵人?」
趙老大道:「你說這種話,罵你算是客氣的了!」
侯姓漢子道:「不客氣又待怎樣?」
趙老大道:「揍你!」
侯姓漢子道:「好,好,咱們到外面去,正好為上次天水的那件事,做一個了斷,免得放在心裡,大家都不舒服。」
趙老大道:「提起天水那件事,老子更想揍你,你他媽的根本不是東西,每一次別人看中的貨色,你部挖空心思,想偷偷弄到手,你,你……」
侯姓漢子手一揮道:「走!」
趙老大冷笑一聲,道:「走就走!誰還怕了誰不成?嘿嘿!」
兩人身後的那位小迷糊趙紅英忽然掩口一笑道:「何必走呢?這台上的地方寬得很,就在這裡,哪點不好?來,奴家讓開,為你們做個見證。」
侯姓漢子與趙老大原是關外黑道上的一對老搭檔,兩人之間,交情一向不惡。
所謂天水的那件事,也不過是兩人年前在天水時,同時迷上了一名胡姬,那女人雖是趙老大先看中的,但最後卻因為侯姓漢子年紀輕,人生得端正,又會獻慇勤,以致結果反遭侯姓漢子先弄上了手。
這種事在一對利害與共的黑道人物而言,原屬可大可小,這從兩人事後並未因而絕裂,便可獲得證明。
所以,兩人這時如果離開擂台,去到無人之處,只要消了這一口氣,根本沒有真的翻臉之可能。
然而如今經小迷糊趙紅英這一挽留,情形就不同了。
儘管誰都看得出這女人挽留兩人在台上動手之真正用心,但看得出又怎樣?
她說錯了嗎?台上地方這樣寬,就在這裡,哪點不好?為什麼要去別的地方呢?
台下登時轟然叫起好來。一半是為了馬上有熱鬧好瞧,一半則是對女人此一建議大加喝彩!
真是人生得漂亮,說出來的話也漂亮。
趙老大的臉色微微一變,侯姓漢子則顯得很高興。
後者頭一抬,以一副吃定了對方的姿態,揚臉問道:「就在這裡動手,你趙老大有沒有意見?」
趙老大冷冷一哼道:「老子揍人,從不選擇場所!」
侯姓漢子雙拳一抱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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