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目神鷹又朝窗外溜了一眼,湊近說道:「可不是!第一次就發生在您離去的第二天夜裡,估計對方來人,至少亦在十名以上,那聲勢可真嚇人,怪嘯之聲,此起彼落,這座局子,幾乎全落入對方的包圍之中……」
俞人傑忽然想起一件事,覺得這番描述,似乎不近實情,因而忍不住岔口問道:「對方是不是僅虛張聲勢了一番,馬上就走了?」
三目神鷹哼了一聲道:「走了?嘿!」
俞人傑接著道:「那麼,局中之鏢師。何以未見短缺,甚至受傷的也沒有一個呢?」
三目神鷹眼光閃爍了一下道:「這就是小弟要向總座請教的地方。總座知不知道,我們那位東家,究竟是何許人?」
俞人傑搖頭道:「不清楚。」
三目神鷹又問道:「見過沒有?」
俞人傑搖搖頭道:「沒有見過。」
三目神鷹不自覺脫口喃喃道:「奇怪,小弟真懷疑……」
俞人傑忍不住暗暗好笑。他心想,臥底人物要都像你仁兄這樣性急而露骨,還能成得了大事麼?
當下輕輕一咳,接著問道:「你說那—夜—之後怎樣了?」
三目神鷹警覺地噢了一聲:「之後麼?說來真令人難以置信……咳咳……之後……我們尹副總座忽然現身曉諭大家,叫大家各自守在房中,不許妄動。」
俞人傑詫異道:「束手待斃?」
三目神鷹搖頭道:「當然不是!起初,大夥兒也都懷疑我們這位尹副總座,以為他是膽小怕事,後來才知道並非如此。」
「那麼,是怎麼回事?」
「就在我們這位尹副總座發出命令之後,來人中忽然有一人發出一聲咒罵,似乎在無意中了暗算。接著,叱喝四起,金鐵交鳴,來人又好像被另一批人物所包圍,這樣足足持續了頓炊之久,方始聲息咨然,重趨平靜。」
「敵人全部撤走了?」
「是的,連援助我們的那批神秘人物,也都走得一個不剩。」
「雙方傷亡如何?」
「不太清楚,因為事後雙方均未留下死屍,但從院外街角各邊,所留下之攤攤血跡,以及無數殘刀斷劍看來,雙方傷亡之數,顯然不是一個小數目。」
「事後莫師父和單師父怎麼說?」
「莫師父和單師父自您離去後,就去了洛陽,他們只比您早回來一天,當時都不在。」
俞人傑點點頭,他果然沒有猜錯。只是他原以為這次跟去川西的僅有一劍封關一個人,卻沒想到連流星雙拳也出了馬,那就難怪魔教巴東分壇的一干魔徒,那一夜要全軍覆沒了!
「那麼,尹副總鏢頭事後有沒有告訴你們,當夜那批援助本局的人物,是哪一路的朋友?」
「沒有。」
「你們也沒有問?」
「問過。
「他如何回答?」
「他只含糊其詞,說是連他也不怎麼清楚。他要大家不必慌張,僅是秉承總座臨走之交代而已!」
俞人傑總算又於無意中發現一個秘密,就是他的那位副手,副總鏢師尹端華,無疑也是圈內人物!
三目神鷹似乎得不到一點消息便無法向魔方交代一般,這時試探著又問道:「總座是否清楚這批神秘人物的來龍去脈?」
俞人傑故意沉吟了片刻,方才說道:「其實,這也不足為奇……」
三目神鷹不由得精神一振道:「怎麼呢?」
俞人傑緩緩接下去說道:「我們那位莫師父曾經說過:『我們花大官人,事業不止一處,對方無論派什麼樣的高手,我們這邊都會有相當之人物,與之周旋!』裴兄難道忘記了嗎?」
三目神鷹微感失望道:「可是……」
俞人傑道:「可是什麼?」
三目神鷹道:「可是,小弟始終弄不明白,就算我們東家另外養有一批死士,何以能夠調度得如此迅速,這邊敵人剛到,那邊就趕來了,難道這批人物全都住在附近不成?」
俞人傑點頭道:「可能。」
三目神鷹道:「那麼這批人會在附近的什麼地方呢?」
俞人傑心想,你問我,我問誰?
當下信口答道:「當然不會太遠。噢,對了,裴兄剛才說,這種情形,曾經發生好幾次,以後的幾次,情形又如何?」
三目神鷹聳聳肩胛道:「還不是一樣!」
俞人傑皺了皺眉頭道:「敵人一再失手,一定不肯甘心,要是還會連著來,真叫人有點頭疼!」
三目神鷹脫口道:「當然還會」
俞人傑代他掩飾道:「噢,茶都冷了,裴兄還要不要再來一點酒?」
這一晚,兩人談話到此結束。
第二天,侯師爺著人來請,俞人傑去到郊外那座宅第時,一劍封關和流星雙拳均在座,另外在侯師爺的對面,還坐著一名沒有見過的中年人,侯師爺僅介紹那人為「居師父」!
經過簡略之寒暄,侯師爺忽然問道:「俞總鏢頭對這趟川西之行,可有什麼感想?」
俞人傑心念電轉,知道不冒險一下,也是不行的了,於是,從容不迫地朝一劍封關和流星雙拳兩人分別望了一眼,同時抱起雙拳,向兩人拱了拱,然後含笑說道:「俞某人的感想只有一句話:謝謝莫師父和單師父一路大力照拂!」
四人先是一怔,隨著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侯師爺向三人笑著說道:「老朽說得如何?」
那中年人點點頭道:「師爺法眼,果然毫釐不差!」
侯師爺轉過身來道:「既然老弟已經看穿了這次的把戲,也就用不著老朽多作解釋了。
以老弟之過人天賦,老弟有沒有想到,今天我們四海鏢局,它應運而生之真正目的?」
俞人傑正容欠身道:「俞某人前此已經向師爺明白表示過了,為了公義和私仇。一隻要有機會能與天魔教對壘,俞某人無不捨死相從!」
侯師爺捋髯頷首道:「好,好,只這一句話,就抵得上千萬語了。」
那中年人插口問道:「如果我們花大官人另外交給俞總鏢頭一件任務,俞總鏢頭是否願息接受?」
俞人傑道:「在下願先知道這件任務之內容,才能回答。」
那中年人道:「我們花大官人的意思,想找一個人混入魔教內部,以便監視該教之一舉一動,作為內應,侯師爺推薦說,無論膽識與武功,俞總鏢頭都是最適合的人選。不過,這種事絲毫勉強不得,俞總鏢頭接受與否,盡可從容考慮,因為您在鏢局中,目前也是一根重要的支柱,如果您無意這些,我們仍可另外再想辦法!」
俞人傑想了想,抬頭問道:「以何種方式混入,是否已有周詳之計劃?」
那中年人道:「這一點我們幾個尚在研議之中,根據我們最近獲得的消息,該教有一名黃旗護教,名叫『公孫節』,外號『惡君平』,據說已自該教總壇出發,準備前去四方堡打聽那位四方堡主」
俞人傑道:「四方堡在什麼地方?那位四方堡主又是誰?」
那中年人道:「四方堡在豫南上蔡。那位四方堡主姓溫,名思廣,外號杜門秀才,是我們花大官人的老友,也是天魔教的死對頭之一!」
俞人傑察言辨色,知道對方並非以言相試,於是點著頭說道:「是的,這位四方堡主,好像曾聽先師提過。」
那中年人道:「我們計劃之一,便是想等這位惡君平送上門來,然後由弟台頂著他的身份混進去!」
俞人傑道:「這樣做是否妥當?」
那中年人道:「弟台認為何處不妥?」
俞人傑道:「對這位惡君平,俞某人毫無認識,無論相貌、語言、舉止、以及生活習慣等等……」
那中年人道:「這一點我們自會為弟台設法,弟台但請放心,沒有十分把握,我們決不會輕易冒險。」
俞人傑又問道:「這事還要等多久,才能付諸行動?」
那中年人沉吟道:「這就難說了,因為我們還不能斷定這位惡君平會不會真正的敢去四方堡,此人過去乃武林中有名之奸險小人,心口往往不一致,他也許吹下大牛,然後別處轉一轉,便回去編一段冒功,也不一定。」
俞人傑點點頭道:「事情決定後,你們只須通知俞某人一聲就是了!」
侯師爺見他已應承下來,顯得十分高興,忙向房外喝道:「花福,擺酒!」
晚茶時分,俞人傑帶著幾分酒意回到鏢局。
他猜想的沒有錯,那位尹副總鏢頭尹端華見他自郊外宅中喝了酒回來,知道他也已經成為圈內一分子,在態度上馬上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他將俞人傑讓去自己臥房中,親自端上一杯濃茶,然後向俞人傑低聲說道:「在本局現有的這些鏢師之中,總座認為他們,是不是一個個都很忠心可靠?」
俞人傑點點頭道:「小弟心裡有數。」
尹端華微感意外道:「總座難道」
俞人傑淡淡一笑道:「要連這些小地方都注意不到,我這個總鏢頭豈不是白當了?」
尹端華由衷生敬道:「小弟真佩服我們侯師爺的知人善任之能,總座果然要得!」
俞人傑正容接著道:「有一件事,尹兄必須注意,就是千萬不可打草驚蛇!局中多了這麼樣一個人,對我們來說,應該是有益無害。小弟的意思,尹兄懂得嗎?」
尹端華連忙說道:「懂,懂,局中的事,不問大小,當然由俞兄做主!」
俞人傑道:「今後對這位老兄,不但不要加以監視,而且不妨多自由行動之方便,他有他的打算,我們也有我們的打算!」
尹端華道:「是的。」
正在說道,一名胡姓鏢師忽然匆匆走了進來,低聲報告道:「又有一批來了。」
尹端華抬頭問道:「來了多少?都是哪一等貨色?」
胡姓鏢師道:「約摸十人左右,好像都是三旗護法之身份。」
尹端華道:「為首之人,生作何等模樣?」
胡姓鏢師道:「是一名年約五旬上下,身材瘦小,面如枯棗,神氣卻顯得甚是據傲自大的黑衣老人。」
俞人傑馬上想到一個人道:「『百步赤練』閔公侯!」
尹端華想了一下,又問道:「這批傢伙刻下歇在什麼地方?」
胡姓鏢師道:「南門集賢棧。」
尹端華道:「剛到?」
胡姓鏢師道:「是的。」
尹端華點點頭道:「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胡姓鏢師退去後,尹端華轉向俞人傑道:「這批天魔匪徒,無疑又是為找本局霉氣而來,過去幾次來的只是一些小嘍囉,打發起來,尚不費事,這次來的那名黑衣老人,在教中身份可能不低,總座以為我們要不要先著人去府中報告一下?」
俞人傑道:「根據以往幾次之經驗,這些匪徒是不是當天來到,當天馬上就動手?」
尹端華道:「是的。」
俞人傑道:「過去幾次都是怎樣打發的?」
尹端華道:「過去幾次都是由侯師爺另作安排,迄未動用本局之人力。」
俞人傑思索了一下道:「這樣好了,你去府中向侯師爺報告,順便轉達小弟之意見,我們大可不必墨守成規,每次都等別人殺上門來 !」
尹端華眨著眼皮道:「總座意思……」
俞人傑點頭接著道:「是的,小弟意思,正是如此,不願老是處在被動地位。既然我方另有大馬可資調遣,即使放手大幹一番,亦對本局信譽無損。小弟這就改變裝扮,先去集賢棧察看一下。如侯師爺認為此議可行,小弟屆時便可於棧中作為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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