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觀望間,忽有三條身形,颼,颼,颼,相繼飛登天龍台!
身形落定,看清了,原來是瀟湘三奇。酒癡晁海、寶癡商帛、文癡余敖!
九疑一絕臉孔一轉,輕哦著起身招呼道:「原來是瀟湘三友駕到!怎麼樣,三位老大哥是不滿本幫此一措施?抑或對本幫告示中所排的職司有甚高見?」
酒癡晁海仰起一張醉蟹臉,哈哈大笑道:「武林一統乃武人之福,余等兄弟舉雙手贊成都來不及,焉有從中梗阻之理?計老大猜對了,余敖等兄弟此來無它,只不過對敝兄弟三人之未來職司稍微有點異議而已!」九疑一絕又是一哦,面帶不信之色道:「晁兄能否再說明白點?」
酒癡拿起腰間酒葫蘆,滿灌一大口,骨都一聲嚥下,咂著舌頭,拭乾嘴角,然後抬起頭來正色問道:「貴幫築起這座天龍台,聲稱要憑武功高下,分別收編天下武林人物,請問這種考轉方式是否絕對公平?」
九疑一絕愣了一下,答道:「任何一項考試,要做到絕對公平,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
這裡面有運氣、志趣,以及種種意外變故,偶然之失,均能影響成績,不過,面對濟濟武士,要想有所甄別,除試以幾種共同而特定之項目,其他又有何策?請問晁老大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酒癡晁海接著道:「『運氣』我知道,『考場意外事故』我也清楚。計老大所說之『志趣』,該作何解釋?」
九疑一絕道:「譬如昨天,有一名丐幫一結弟子俺南山,他報考本幫金龍弟子,依本座觀察,此子足有成為天龍堂弟子之條件,但是他不願再往上試,結果便以金金弟子錄取。這種情形下,本幫系循來人之志趣決定,自不能指作本幫評選欠公,說成本幫故意不讓有能力的獲得應有之職位,對嗎?」
酒癡晁海頭一點道:「對!我懂了!這就是說:除了應考者心甘情願,貴幫當力求才高者得高位,才低者就低位!」
九疑一絕接著道:「當然如此……」
酒癡晁海截住對方話頭,仰望著對方道:「貴幫台下告示上說:三湘、徐州、金陵等八道分舵主,包括八道之正副巡按在內,均歸總舵天龍堂管轄,這意思是不是說總舵堂主之地位優於各道分舵主?」
九疑一絕遲疑了一下,賠笑笑道:「在編制上,實情確屬如此,不過,總舵堂主也只是名義好聽,與掌實權之分舵主事實上亦……」
酒癡晁海聽如不聞,又道:「請貴幫總舵天、金、銀三位堂主這就出來一下如何?」
九疑一絕呆道:「晁老大這……」
酒癡晁海嘿嘿一笑道:「『人向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對嗎,余等三兄弟比起你計老大來自然不及多多,但對我們未來幾位頂頭上司,卻想領教一番。冒昧得很,余等三兄弟頗有分就天、金、銀三堂堂主之意,他們三位如憑真才實學,能令余等三兄弟口服心服,那沒有話說,否則,對不起,請他們三位暫時讓讓位!」
台下轟然爆出一片喊好之聲。
鬼谷子點頭自語道:「這倒是個好主意。」
文束玉惑然道:「什麼主意?」
萬花公主低聲笑道:「量力而為,先除去該幫三大支柱,這主意焉能謂之不佳?」
文束玉噢了一聲,失聲道:「你們是說這個?當然了。我一下子沒有會過意來,還以為胡前輩另外又想到什麼破敵良策呢!」
鬼谷子抬頭道:「不!你小子沒有疑錯,老夫的確是指另外一件事。」
文束玉大感意外道:「另外什麼事?」
鬼谷子目光一比台上道:「現在先看下去再說吧。」
這時台上的九疑一絕,顯然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事實上,九疑一絕似乎也不想拒絕酒癡此一要求,每一新興幫派之崛起,全仗以武樹信立威。天、金、銀三龍堂為該三大鼎足,未來需要管理者,將有七十二道之多,如連瀟湘三舵也降服不了,將何以施號令於天下?
所以,九疑一絕僅稍微猶豫了一下,立即回頭向身旁那名天龍護法吩咐道:「去請南宮、椿、馬三位堂主出來!」
這一來,全場氣氛頓時進入最高潮。
從九疑一絕、七巧仙姑、天絕掌等武林三大巨孽僅能列位天龍副幫主一節看來,當可想見即將出台之天、金、銀三名堂主絕非等閒人物。同樣的:瀟湘三奇雖居十三奇榜末,但是,武林中不稱「武林十奇」而稱「武林十三奇」,亦非偶然。「十人之下,千人之上」,在一般武林人物的心目中,仍屬高高在上,可敬可羨的位置。
所以,即將由六大名家帶來的三場印證,使得此刻台下萬千武林人物,均為之興奮莫名,人人忘卻本身來到此處是出於迫不得已,看完別人的好戲,自己將來又怎麼辦?
不一會,三名身披紫色風衣的中年漢子於天龍台上出現。
三名堂主,衣裝一律,僅天龍幫符配帶位置各異,天龍幫符繡於英雄巾前額,金龍在兩肩,銀龍在兩袖。
三堂堂主系並肩,自後台走出,天龍堂主居中,金龍在左,銀龍在右。
天龍堂主體形較矮,均與酒癡晁海相等。金、銀兩堂堂主則均為高挑個子。三人面貌雖異,但臉上那股傲岸神色卻無分別。不過,這三人並非一般狂妄自大,愚昧無知之輩可比,僅看那三雙冷森如雷的眼神,便可知道,三人眼高過頂,是有他們的本錢的!三人出台,視瀟湘三奇如無物,僅朝主台上九疑一絕淺淺一躬,由居中那名天龍堂南宮堂主道:「不知副座何事相召?」
九疑一絕指著瀟湘三奇,介紹道:「這三位就是曾與本座同時列名十三奇的瀟湘三俠,本幫新聘之瀟湘三舵分舵主,他們想和三位堂主在武功方面切磋一番,南宮堂主對晁大俠,諸堂主對商大俠,馬堂主對余大俠,你們三位就同時下場如何?」
三名堂主同時轉過身來,瀟湘三奇向兩邊遠遠散開,三名堂主略加辨認,立刻分向三奇走去。
天龍堂主走向酒癡晁海,褚姓金龍堂主走向寶癡商帛,馬姓銀龍堂主走向文癡余敖。
台上台下,不聞一絲聲音,團陣相同之六人,經過簡略而冷漠之遜讓,身形容移,舉足交加,立即分別戰成三團。
六人中僅有二人使用兵刃,三奇之中,文癡余敖使用一支鐵戒尺,三名堂主之中,那位天龍堂南宮堂主則使用著一對長約八寸左右的判官筆。
戰約十餘合,左邊一組,首先分出勝負不,應該說做首先分出生死!
寶癡商帛在戰至中途時,敵人一掌拍來,寶癡身形略緩,未能全部避開,這一掌雖未傷中要害,但胸口衣內卻發出格卜一聲脆響,寶癡知道,身上一隻碧玉鼻煙壺顯然是給報銷定了!
寶癡之有寶癡之號,顧名思義,不諭而知,當下耳聽玉壺碎裂聲,直比一拳打在心窩上還要心痛。於是乎,真火陡冒,一聲大喝,遽然全身向前撲去!
那名褚姓堂主想不到雙方在優劣未明之際,敵人竟會突然使出這種亡命打法,一時後退無路,只好咬牙硬拚。
結果,寶癡如願以償,雙臂當項砸下,諸姓堂主雙肩當場骨碎筋折,但是,褚姓堂主在倒下時,一足也未勾空,寶癡腹陰中創,正好傷在內功結穴之處,真氣一散,頓時栽倒。
好一個狠毒的金龍堂主,他因自知雙肩斷折,今後練功無望,故乘全身氣力尚未完全消失之際,一個滾騰,滾去寶癡倒身處,又是狠命一腳蹬去,於是,寶癡因一時嗔生心田,雖然快意創敵,自己卻首先喪命。
右邊一組,文癡余敖由於在一支鐵尺上別有所成,本來稍佔上風,及因寶癡倒地,眼見敵人正向寶癡滾身迫去,心中一急,只顧搶救寶癡一命,忘卻本身勁敵當前,轉身剛剛奔出一步,背心已遭閃掩而至的馬姓銀龍堂主重重擊中一拳。
文癡眼前一黑,張口噴出一口鮮血。
文癡中招後,立即發覺本身已犯分組混戰之大忌,多邊同時應戰,應以個別敵人為主體,「見死不救」,雖是一句罵人的話,但是,在這種情形下,卻的確要能做到這一點!你救別人,誰來救你?人人負擔相同,陣腳一亂,便無異自取滅亡!更何況他們這邊只有三人,一旦打破先例,豈不正好予敵人支援之藉口?
文癡雖然一時失著,但神智並未淆亂,但是,為亡羊補牢計,故意繼續向前搶出一步,誘敵二度近身,然後,身形一挫,瞑目咬牙,全力向後旋身掃打過去。
「啪」一聲裂響,馬姓銀堂堂主一顆腦袋應手開花。
文癡余敖因重傷之後用力過度,又吐出大股鮮血,也隨著昏倒台上。
只有中間一組,雙方勢均力敵,他們也都看到兩邊戰況,但是,二人均不為所動。
那名南宮天龍堂主,兩支判官筆短而粗,無異兩條手臂之延長,這一點,確使酒癡晁海吃盡大虧。
不過,瀟湘三奇之中也就數此老心計最工,別看他節節敗退,似有力約不支之象,他早已暗藏殺手鋼於聲色不動之中,就在敵人膠卷穩操,驕氣漸盛之際,他猛然海口一張,噴出一蓬酒霧。
南宮堂主一歪頭,呸了一口罵道:「下作」
酒癡大笑一聲:「總比臨死不覺好多了!」
招隨話發,一式金獅戲球,於酒霧中五指一抓,卜,卜,南宮堂主應指斷去三根肋骨!
酒癡一招得手,煞著隨上,環腿一項,正中敵方心窩,雖然左臂也給敵人判官筆劃出一道血溝,但那名南宮堂主卻已在一頂之下,不折不扣的撒手完結。
僅僅頓飯不到光景,戰事全部結束。
三名堂主,兩死一殘,瀟湘三奇則一死,一重傷,一輕傷。勝利算是屬於三奇方面,不過,取得這份勝利之代價,說來也夠慘重的了。
酒癡晁海踢開那名南宮堂主的屍身,向九疑一絕遙問道:「計老大現在怎麼說?」
九疑一絕離座抱拳道:「如果晁兄誠心襄助本幫,本座願代本幫決定即聘晁兄為本幫天龍堂堂主。余敖兄養傷復原,如能以事實證明一身功力未受損害,本幫將決定聘任余敖兄為銀龍堂堂主,人無信不立,幫無信不與,現在就憑晁兄一言便可決作!」
酒癡晁海,咕喀一聲喝盡葫蘆中全部余酒,拭了空葫蘆,胸口一拍,大聲答道:「成!
就這麼說定!」
一把揪住兩名值台弟子,用手指指文癡余敖,示意那兩名弟子快將余敖抱起,然後領頭大步踏向台後走去。
萬花公主訝然低聲道:「怎麼,酒癡真的歸順該幫?」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有什麼不可以?」
萬花公主轉著一雙明澈的眸珠,似乎不知要說什麼好,最後期期地道:「該幫也真的會收容?」
鬼谷子在九疑一絕臉上注視了片刻,點頭道:「只要酒文兩癡不生異心,該幫自無不納之理,武林中有幾個酒癡文癡?」
鬼谷子說著,忽然拉了文束玉一把,輕輕說道:「可以了,小子,咱們先走吧。」
第三天一天下來,又有百餘人繼續登台受騙。
第四天,文束玉一身新衣,背斜插解語劍飄然飛登天龍台。文束玉這一亮相,宛如玉樹臨風,英華四射,全場千萬眼光頓被一下緊緊吸住。
台下人叢中,不知誰人首先喊出一聲:「啊啊,解語劍!」
一聲喊出,四處響應:「劍簫書生!劍簫書生!」
「那麼,這一位準是劍簫書生無疑了……」台上,所有的天龍幫徒,上自第三副幫主九疑一絕,下至守望台角之銀龍弟子,人人均是神色一緊,原地轉身,一下將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過來。
九疑一絕緩緩自座中站起,注目發話道:「這位老弟,莫非就是」
文束玉微微一笑,從容朗聲道:「劍簫書生,文束玉,文公達之子,是的,我們之間這已是第二次見面了!」
九疑一絕戒備地道:「老弟此來,意欲何為?」
文束玉微笑地道:「貴幫不是聲言要收編天下武林人物麼?文束玉忝為武林一份子,自應遵示前來報到。」
這位斷腸簫後人,自以劍簫書生之名義出現江湖以來,一直都在與天龍幫為反作對,現在居然說要登台受編,誰能相信?
九疑一絕哼得一聲,正待變臉作色之際,台後忽然飛步奔出一名青衣小婢,那名小婢走去九疑一絕座前,低聲不知說了幾句什麼話,九疑一組聽完,雙眉緊皺,露出一臉不以為然,卻又不敢公然反對的苦惱神情。
待那名小婢退去後,九疑一絕容色一緩,抬頭淡淡地道:「文老弟擬就本幫何等職司?」
文束玉大聲一字字答道:「第三副幫主!」
九疑一絕勃然大怒,厲喝道:「小子不許放肆!」
文束玉聽如不聞,從客接下去道:「瀟湘三奇有例在先,文束玉自得援例辦理。閣下如具自信,似應不辭一戰:否則,嘿嘿,為閣下計,亦以辭去現職為妙。因為經此一來,貴幫萬千弟子要想仍對閣下這種畏首畏尾之副幫主擁戴如昔,恐亦難矣!」
九疑一絕朝指大喝道:「鎮台護法何在?替本座拿下這小子!」
經過補充整編之九名金龍護法正待拔劍向前之際,後台出入口處突然傳出一聲脆叱道:
「住手!」
緊接著,一名黑衣蒙面女子款步走出。
聽到後面這一聲住手,九名護法神色一凜,全部還劍入鞘,同時分別向後退出一步。
九疑一絕怔了征,忙自主台走下,一面卑躬地說道:「翁大姊怎麼……」
黑衣蒙面女子不予置理,逕自步登主台,於九疑一絕原先所坐之座位緩緩落座,坐定後面紗一揚,平靜地揮揮手道:「本座奉幫主金諭,暫領大會主持一職,計副幫主請以評藝組首席身份下去迎戰這位文少俠!」
台下歡呼雷動……
九疑一絕面色很難看,這位現在天龍第三副幫主,事實上也許未將來人看在眼裡,但自尊心所受之打擊,卻非常人所能忍受。不過,抗命既為現實所不許,這位一代鬼雄為今之計,也只好將一股沖天怨氣轉嫁到文束五頭上了。
所以,九疑一絕在向台前走來時,移步甚慢,厚厚的合板上,一步一個腳印,一雙烏豆眼,圓睜欲裂,兩道陰毒的目光,死盯在文束玉臉上,那神情就好像要將文束玉一口吞下似的。
主台上那位顯為天龍第二副幫主七巧仙姑翁倩巧的黑衣蒙面女子,這時和悅地於身後吩咐道:「賓主有別,計副幫主保持風度!」
九疑一絕神態是放鬆了,然從那雙眼神上看,此番交代,則無異火上添油,只有倍增他對文束玉怨毒的成分,假如那位第二副幫主意在激將,算是成功了。
文束玉待對方站定,眼視而笑道:「咱們如何比劍?」
九疑一絕冷峻地答道:「主隨客便!」
文束玉微微一笑道:「小可外號『劍簫書生』,顧名思義,『簫』、『劍』兩項,自屬擅長,咱們如今就來對對拳掌如何?」
九疑一絕哼了一聲道:「老夫對徒手之人一向不施煞手,你算是摸透老夫弱點了!」
文束玉笑了笑道:「這樣說來,小可就以玉簫領教幾招也好,如閣下不能盡情施為,寧不遺憾?」
九疑一絕冷笑道:「歡迎之至!」
此一決定,事實上敵我雙方都很滿意。
在文京玉,說的可說全是老實說。九疑一絕,名列十三奇,與父親斷腸箭為同一輩人物,若以拳掌相敵,他實在毫無自信,他知道他這樣一說,必能於劍簫中取得一種,那麼,他就不怕了!
九疑一絕呢?也不傻!他雖明知這小子在打什麼主意,卻也有意促成此一決定。
解語劍,乃兵中之奇,對這套劍法除非練之有素者,誰都莫測高深。這一戰,非切磋武學可比,老鬼自不願拿生命和一世盛名輕以相試。再論拳掌,老鬼也有所顧忌,斷腸簫文公達,一身內功向被認為十三奇之冠,他覺得這小子即使僅得其父六七成火候,都將是個麻煩。
至於用簫,那就不同了。
斷腸三十六式雖說是文公達成名絕學,但是,如所周知,文公達這套斷腸簫法,上無所承,下難為繼,純屬文公達憑個人一己之天賦所創擬,這小子年事有限,受傳寶簫,現所當然,一套蕭招卻未必神似其父。
所以,文束玉假如選劍,老鬼一定會另找說詞,即使文束玉改變選擇,如果選簫,老鬼自是求之不得了!
文束玉見對方不反對自己使用斷腸簫,微微一笑,當場將身上那紫玉長簫摘取手中,合簫一拱道:「請!」
九疑一絕冷然道:「不必客氣!」
文束玉道:「只好得罪了!」
說著,紫玉簫一掄,帶起一絲輕嘯,輕飄飄起步欺身,一簫向敵方左肩府台穴平平點去。
九疑一絕注視來招架式,知道自己沒有科借,這小子現在攻出的這一招,姿式雖然輕靈優美,但火候與變化卻與文公達早年使用這一招時相去甚遠。
老鬼有此發現,心神大定。
當下輕輕一嘿,滑步卸肩,左掌一揚,削向來策,右手同時屈指如鉤,閃電般一把向前抓出。
文束玉長簫一帶,全身倒轉,簫影飄忽中,人已由左至右,接著攻出第二招。
這一場拚鬥,不及簫湘三奇分戰天龍三堂主時緊湊,也不似血屠夫砍殺全台時那般怵目驚心,但是台下萬千與會者卻為目前這一戰付出了更大的關注,這才是正宗的武學印證,誰也不想僥倖致勝,希冀一舉竟功,同樣的,到最後將必有一方傷亡,因為誰也絕對不會放過誰!
兩人之中,誰將贏得最後勝利呢?
九疑一絕,大名鼎鼎,為武林中近二十年來十三位風雲人物之一,劍簫書生,後起之秀,文公達之子,今天武林中萬千武林人物希望之所寄……
台下,這時最關心的有兩個人。
第一個便是那名自稱丐幫一結弟子,名叫佟南山,於考取天龍金金弟子,後來又藉詞溜之大吉的短衣少年!
第二個是萬花公主歐陽喜!
前者已經換過一身裝束,且加戴了一項吐邊毯帽,刻下正擠在近台東北一角屏息以觀—
—這位刁蠻的五月花,她此刻之所以不欲人知,最大原因使是怕被師父和兩位師姊抓回去,她知道,師父是不會關心什麼天龍幫不天龍幫的,而她,卻不能棄心上人之安危於不顧。
後者,萬花公主,這時則在拉著鬼谷子的衣袖,不住搖撼著,一疊聲追問:「前輩,他能贏嗎?這可是你叫他上去的啊!」
本來,憑她這位天毒大帝獨生掌珠在武學方面之造詣,台上雙方誰佔優勢,誰佔劣勢,她根本可以憑自己之觀察決定,而用不著去問他人。可是,俗云:事不關己則已,關己則亂。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無法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
鬼谷子目注台上,不稍一瞬,口中沉吟著答道:「難說,噢,不,應該說成……晤……
應說成縱難大勝,當亦不致全面敗北,這得著接下去雙方的沉著和毅力,以及是否另有意外之變化發生。」
萬花公主著急道:「假如該幫看到他們的第三副幫主有人不敵之象,再使出他們剛才對付血屠的那種手段怎辦?」
鬼谷子搖搖頭道:「那倒不會。」
萬花公主追問道:「何以見得?」
鬼谷子皺眉道:「該幫剛才對付血屠夫,是出於不得已,也可說是血屠夫咎由自取,這種事,可一而不可再,如該幫只許勝,不許敗,稍遇不利,即行圍毆,試問接著還有誰敢登台?三奇先前不是始終未受干擾麼?」
萬花公主點點頭,放下一顆心,說道:「那還好……」
還好?一點都不好!
斷腸三十六式乃以寡敵眾之獨門絕學,愈是馳軀於千軍萬馬之中,愈見威力,換句話說,這套簫招須於遼曠之場地大開大閱,捭闔縱橫,在任意閃挪騰躍下才能盡展所長。
現在之檯面雖然寬廣,但每逢一式大變化,仍不免有著處窒礙之感,文束玉於發覺此種情況後,雖欲改善,已乏良策。
九疑一絕乃武林中成精狐狸,狠而不亂,怒而不惑,他一直留心著文束玉簫招上的破綻,如今,這老鬼也漸漸看出來了,文束玉每有厲招發出,出手時銳不可當,但每每於緊要處卻又自動收勢改式,何以致之?揮灑不開也!
於是,老鬼一聲獰笑,立即改變打法,由長守長攻,遽轉近身迫纏,一招緊過一招一步逼攏一步。
文束玉見本身弱點已為敵人看穿,且正加以利用,不由得牙關暗咬,真想棄簫不用改以雙掌與之周旋,必要時不惜來個玉石俱焚!
就在這一剎那,怪事發生了!
九疑一絕正在步步為營,寸寸緊逼而上之際,不知怎的,老鬼腳下一滑,竟向一邊絆出,文束玉哪肯放過此一千載難逢之良機,颼的一個箭步,玉簫閃電出手,一簫正中老鬼心窩,武林一代巨梟,簫到了帳!
台上台下,不聞一聲驚叫,不聞任何歡呼,何以故?都瞧呆了!
人人大感意外,包括文束玉自己在內。這一場,也許他文束玉最後能贏,但是,無論如何,絕不該贏得如此輕而易舉!
主台上,黑衣蒙面第二副幫主突然下令道:「天龍堂蔡護法查看台板!」
一名精悍之天龍護法立即奔過來,將九疑一絕屍身移開,彎腰於檯面上仔細察看了一番,直起身來向上回報道:「報告副座:計副幫主適才滑足之處微呈陷裂之象。」
台上問道:「陷裂幾許?」
蔡護法適:「不足半寸,似是閂釘鬆動所致,因為陷落板沿並無磨損痕跡,不像出於計副幫主落腳過重。」
台上稍作沉吟,忽然喝道:「詳搜台下!」
颼颼聲中,立有二十餘名各堂弟子自台邊滾翻下台,成包抄式往台下鑽去,不一會,抄搜者紛紛返台,均稱台下空無一物。
那位第二副幫主於主台上默然片刻,最後哼了一聲道:「身為武林一代名家,縱然檯面鬆動,也不應因而滑足喪生,還不都是因貪功心切,只顧迫敵,忽略真力之不期下沉才有此失,天龍幫擁有這等領導人物,也是死掉一個好一個。哼!」
說著,頭一抬,自紗孔中射出兩道湛然光采,望著台前的文束玉緩緩問道:「順理成章,文少俠將受聘為本幫第三副幫主了!」
文束玉朗答道:「可以,幫派本身並無善惡可言,如天龍幫之成立意在造福武林,不屬少數人利用為擴張淫威之工具,文束五非但樂就,且將引以為榮,現在,在下想先請教一下第三副幫主日常於幫中所負之權貴如何,方能作最後之決定!」
台上平靜地回復道:「任何門派,服從第一,第三副幫主,須服從第一、第二副幫主,正如第一、第二副幫主必須服從總幫主一樣,除去第一、第二副幫主暨總幫主之外,第三副幫主則可以隨時號令全幫三堂各級弟子,包括各道分舵在內,違者先斬後報!」
稍頓,靜靜接著道:「一派有一派之門規,一幫有一幫宗旨,是非善惡,各見仁智,如對本幫行事有不滿之處,身為副幫主之一,自有隨時參擬之權,少俠目前尚為幫外人,本座僅能言及於此!」
文束玉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文束玉說著,大踏步向裡走去。
台下人人稱奇。大家還以為這位到簫書生意在予敵人個別撲滅,不意最後竟真的投人天龍幫,豈非出人意料之外?
文束玉走近主台後,那位第二副幫主七巧仙姑立即起身含笑讓座道:「大會就請文副幫主繼續主持如何?」
文索玉拱手笑讓道:「不敢當,在下新進之初,諸事均感生疏,設有失周之處,個人貽譏事小,有損全幫尊嚴,卑座可擔當不起廠七巧仙姑向左首那名天龍護法吩咐道:「由張護法暫時主持台務,請鄭護法去請壽副幫主出來,本座須陪文副幫主前去晉見總幫主!」
那名鄭護法應了一聲是,返身奔入後台。
這邊七巧仙姑朝文束玉一招手,領著文束玉也向台後走去,文束玉在進入那道通往台後的柵門時,耳聽身後台下,鬼谷子經過變音的熟悉喉嚨正在人叢中高聲大呼道:「我們也上去呀,還猶豫什麼,大家沒看到連劍簫書生……」
這是預定步驟之一,不過,鬼谷子亦僅負煽動任務,他本人和萬花公主主婢是絕不會上來的。
鬼谷子這樣做的目的何在?會有何等效果?無人知道包括文束玉在內!
這位武林智多星經過多日熟思,僅透露出大龍幫組織龐大,勢力雄厚驚人,在方今各派人多心不齊的不利情況下,絕非任何人出面號召,以正面硬拚之方式所能捎滅者,因此,他指令文束玉「射人光射馬,擒賊先擒王」先上台將該幫主要之智囊格殺,然後取其位而代之。底下,進一步又將如何?鬼谷子不肯說,他推稱文束玉既進入天龍幫,就不宜知道得太多,知道的多了,會亂神,會生種種顧慮,只須文束玉正常應付,他自會隨時傳遞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