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恩怨不了情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艱 險 江 湖 路
    上官印出得北城門,沿北邙山腳,至黃安流河,登岸步行,抵西陳留,才不過近午光景,上官印預計天黑前後可抵王屋山。

    這時,他一面走向一間小麵店,一面不住思忖道:「葛衣人說:只要你能如期前往,自然能夠見到我我隨時可能來,事先又無法通知,他難道常年守入山口不成?」

    進入面鋪,他要了一碗湯麵,四個粗面饅頭,吃用間,偶爾抬頭,忽見兩名大漢正向店中走來。

    兩名大漢相貌均極兇惡,雙睛灼灼,一臉橫肉。

    上官印一眼便已瞧出,這二人不是什麼好貨色,不過,他估來人身手有限,管不了許多,遂也就沒放在心上。

    兩漢在他身後坐下,要了兩壺酒、兩樣小菜,嘰嘰喳喳,不知在竊議些什麼,上官印聽得心煩,忍不住又悄悄回過頭去。

    這一看,可把上官印看火了!

    兩個傢伙頭靠頭,嘴裡嘀咕著,兩雙賊溜溜的精目,卻掃在屋角一名年約十七。

    八,一身農家裝束的少女身上。

    那位少女衣著破舊,家境顯然很苦,不過人卻生得頗具幾分姿色,這時低頭啜著麵湯,全未覺察兩漢的覬覦。

    兩漢由於色迷心竅,也沒覺察上官印的監視。

    上官印暗道一聲:「好哇!」心想:「橫豎不爭這半天功夫,既然落入眼裡,何能袖手?」

    他為拖時間,便又叫了一碗麵。

    沒多大功夫,那位農家少女丟下三枚青錢,微俯粉臉,出門而去。

    兩名惡漢眼色一勾,放下酒壺,立即算賬出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上官印冷冷一笑,也遙遙盯出。

    上官印佝僂著腰背,一副龍鍾老態,一雙電目,卻自眼角將十數丈外的三條人影罩得牢牢的。

    農家女走進一座樹林,兩漢於林外駐足回頭,見四下無人,僅老遠老遠一條荒徑上一名老樵夫正向一條岔路上走去,大概上官印這副看上去風吹欲倒的樣子令兩漢有著安全感,彎肘一碰,相將閃身入林。

    上官印一聲冷哼,暗罵道:「本俠可無慈悲啦!」

    衣袖一拂,人如紫燕低回,悄沒聲息地向林中斜斜掠入。

    這時林中,那名農家少女正俯身摘取著一種野生木耳,全沒覺察到不遠處一株榆樹後面的兩名惡漢。

    樹後兩名惡漢,以目代口,經過一番爭執,最後終於決定施暴次序。

    一名留守原處把風,另一名則張口微喘,雙目火赤地向那名農家少女一步步躡足挨了過去。

    上官印迅忖道:「我是過路人,救急救一時,兩廝身手雖然不高,萬一不能一拳撲滅,對這少女一家遲早總是禍患……」

    他這廂思索著兩全之策,那邊已傳出一聲少女的尖叫。

    那名少女似乎驚怖過甚,隨著一聲尖叫,人即向後暈倒。

    那名惡漢似已渴不及待,雙臂一張,立即伏身撲下。

    這廝對採花一道彷彿極具經驗,人墜下,左手按口右手由下往上一掀一撥,少女上衣盡裂,露出一片白淨肌膚,手腳之利落,堪稱罕見。

    這時,縮頭就胸,猛吮狂吸,一手下移,往少女腰間摸去,上官印一咬牙,便待騰身上前。

    就在這時候,迎面林外突有人厲喝道:「好個人面禽獸,照打!」

    隨著厲喝,一道烏光電射而入,正中惡漢肩井,惡漢一聲唉喲,自少女身上滾翻於地。

    守望的那名惡漢臉色一變,便想兔脫,上官印高喚一聲:「賊子留下來!」

    手中預蓄著的一枚石塊應聲打出,原想直取那廝天靈,出手時心中一轉,去勢偏低,打中左目。

    守望惡漢不及閃避,珠進血濺,左目立眇。

    這廝倒還知情識趣,掩面跌退數步,身軀一扭,便又往林外亡命奔去,上官印心念一動,忖道:「這廝來路不明,依然留他不得!」

    想著,一聲大喝,身起半空,下面忽有人仰臉笑喊道:「老前輩,一名下流毛賊迫他則甚?」

    在禮貌上,上官印不得不收勢飄落,落地後,發現地上那名採花漢已被踢去一邊,僵伏如死,那名少女也不知於什麼時候已被救醒,這時垂首而坐,雙手抱衣掩胸,正在哀哀飲泣。

    面前站著的,是一名文上裝束的中年人。

    此人約摸三旬出頭,四旬不到,臉呈紫醬色,五官極為俊秀,目光平和,有著絢絢之風。

    上官印抱拳致意道:「俠士見義勇為,老朽甚為感佩。」

    紫臉文士一面還禮,一面含笑說道:「適見老前輩出手,方知老前輩早在暗中監視,晚輩遇上,不過一時巧合,老前輩好說了。」

    稍頓,俯身一躬,又接道:「晚輩甄玉,匪號神彈子,原為少林俗家弟子,後隨家叔河洛天雨花甄守真修業,敢問前輩尊諱?」

    上官印心底迅思道:「河洛天雨花甄守真曾微聞其人,但就所知,其人武功似極有限,怪不得此人有神彈之號,出手卻泛泛得很。」

    表面上聲色不動,回答道:「老朽言官尚。」

    神彈子立即抱拳道:「原來是言老前輩,久仰,久仰。」

    上官印暗忖道:「這人好虛偽?言官尚是我一時捏造的姓名,他卻煞有其事地說著久仰,這種地方就比那位師南宮差多了!」

    不過,此人儀表不俗,同時剛才的行為也極可取,彼此不過萍水相逢,既無意深交又何必管這許多。

    上官印回頭望去林外,見守望惡漢已逃得蹤影全無,不禁稍有遺憾,這時,目光一順,指著地上那名採花惡漢道:「甄俠動手?還是由老朽動手?」

    神彈子似有不解,反問道:「動什麼手?」

    上官印冷笑了一下道:「這種人留著何益?」

    神彈子嗅得一嗅,忙笑道:「動手,不必啦!」

    上官印注目問道:「為什麼呢?」

    神彈子大笑道:「早就報銷啦!」

    上官印輕哦道:「你什麼時候下的手?」

    神彈子自負地道:「晚輩博得神彈薄譽,便由於晚輩這種暗器手法雖非上乘,份量卻不輕,而且晚輩在認穴方面……」

    上官印岔口問道:「你剛才打中的不是肩井?」

    神彈子傲然點頭道:「肩井,不錯!」

    上官印淡淡又道:「肩井是死穴,就非老朽所知了。」

    神彈子神色飛揚地道:「這就是晚輩飲譽之處,神彈所至,處處皆為死穴,前輩不信,過去看看也不妨。」

    上官印大為不快,心想:「年輕人狂,在所難免,像上官英。師南宮、天目神童等無不狂得可愛,就是小魔女,狂也狂得不太討厭,像這傢伙信口胡吹一通,就真的一點味道也沒有了。」

    他本想給對方難堪一下,旋又想道:「跟這種人鬥氣,豈不成了跟他一般見識?」

    愈想愈感不耐,真欲掉頭就走,但因對這位神彈子沒了好感,不禁又有點放心不下,於是向鐵泣的那名少女問道:「姑娘住在什麼地方?」

    少女以手向身後指了指,低泣不語。

    上官印沉吟了一下道:「起來,我們送你回去吧。」

    少女沒有言語,臉卻垂得更低,上官印先不明白,想了想,這才霍地領悟:她上身衣服破了!

    於是,上官印向神彈子手一指道:「甄俠,我們前面走。」

    神彈子毫不遜讓,領先大步向林外走去,上官印搖搖頭,舉步相隨,身後,那少女果然捧筐護胸,低頭畏畏縮縮地跟了出來。

    出林不到百來步,果見前面有幾幢稀落的小茅屋,三人走近後,身後少女忽然越過二人,一溜煙奔入為首第一間茅屋內。

    神彈子揮揮手道:「前輩請便!」

    上官印一頭火,咬牙暗想:「不是看在你今天出手救人的份上,小俠不狠狠掌你十八個耳光才怪!」

    忍氣轉身,前移步,身後門口,忽有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喊道:「兩位慢走!」

    上官印與神彈子分自兩個方向止步回頭,門口那位青布包頭,看去似為少女祖母的老婦人,這時忙搶過來捧胸唱喏道:「小孫女在換衣服,馬上出來,兩位救命恩人務請小留片刻,鄉間沒有好菜餚,備了一點不成意思……」

    話說之間,那位少女已換好衣服,怯生生走了過去,低頭囁嚅著道:「請兩位恩公賞光,這只是我們祖孫一點心意。」

    神彈子無可無不可地望望上官印,似乎只要上官印留下,他就不走,上官印搖搖頭,緩緩說道:「謝謝,老朽尚有要事。」

    祖孫兩失望地互望一眼,神彈子忽然問道:「老前輩想去什麼地方?」

    上官印心下暗嘿一聲,忖道:「會告訴你麼?」

    神彈子逕自接下去問道:「是不是去王屋?」上官印心頭微震,從容反問道:

    「閣下怎知道的?」

    神彈子用手兩邊一比道:「你是那邊來,想往那邊去,那邊除了一座王屋山,什麼也沒有,這豈不是顯而易見……」

    上官印強笑了一下道:「閣下錯了!」

    神彈子惑然道:「怎麼會錯的呢?」

    上官印指著少女道:「這位姑娘在飯鋪中吃麵時不知有沒有注意到老朽,只因見那兩個神態可疑,顯要意圖不軌乃才一路跟蹤至此……」

    神彈子噢了一聲,似乎緩出一口氣,點點頭道:「那就沒有什麼了!」

    上官印聽出語氣不對,因又問道:「不然怎樣?」

    神彈子解釋道:「晚輩剛自王屋來。」

    上官印心頭一動,脫口道:「於王屋有何發現?」

    神彈子肚子一緊,似乎徐悸猶存地歎道:「晚輩這次去王屋,系奉家叔之命,說王屋太平峰出產一種紫華藥草,為刀創良藥中重要……」

    上官印氣得冒火,心罵:「怎這般囉嗦?」

    神彈子頓了頓,接著說道:「非常重要的一味配料,晚輩銜命,三天前渡河入山,經過一晝夜尋覓,方找著那座太平峰。」

    上官印幫他接下去說道:「採完紫葉藥草……」

    神彈子搖搖頭,嘿了一聲道:「藥草?屁的藥草!」

    上官印眉頭一皺,耐心地問道:「怎麼呢?難道令叔聽信有誤不成?」

    神彈子解嘲地仰臉一笑道:「根本就是禿峰一座!」

    上官印遲疑地注目問道:「那也沒有什麼呀!回去問個明白再來過不就得了!」

    神彈子深深噓了口氣道:「姓甄的常年行走關洛,一生遇到的大風大浪也不在少數了,沒想到這次在王屋太平峰……」

    上官印急忙問道:「怎麼樣?」

    神彈子長歎道:「一言難盡,說起來,話太長了!」

    說著,不住搖頭,神情激動,大有不說也罷之意,上官印幾乎恨不得以分筋錯骨手法上前整他一頓,方感愜意。

    旁邊那少女忽然低低接口道:「兩位要說話,何不屋裡說去。」

    神彈子問上官印道:「前輩意下如何?」

    上官印無奈,只好道:「老朽正感口渴,擾杯茶也好。」

    祖孫分兩邊肅客,上官印與神彈子相率入屋。

    屋內設備雖簡陋,收拾得倒還乾淨,二人坐定後,那少女去空場上捉雞,老婦則自錫壺中倒滿兩碗竹葉茶奉上。

    老婦端上茶,旋即退去後面灶下料理炊事,俟老婦走遠之後,神彈子向上官印側臉低低笑說:「幾乎被您老整慘。」

    上官印吃了一驚,注目道:「此話怎講?」

    神彈子苦笑道:「您老吃過飯,自然無所謂,晚輩入山三天,乾糧用盡,剛才正想趕去西陳留,半路遭此一折,肚子裡早在唱空城計了,難得人家一片誠意,您老卻偏偏堅持,這不是跟晚輩過不去麼?」

    上官印心想,這傢伙怎麼愈來愈不成體統?

    神彈子端起茶碗又笑道:「先拿茶擋一下也好。」

    說完一飲而盡,一副飢餓難熬之相,上官印見這碗竹葉茶,雖非放的茶葉,一種清香氣味遠頗爽人,五月天氣,漸趨炎熱,於是也端起杯來一口喝盡。

    神彈子走過去拿來茶壺,自斟一碗喝了,復將空碗斟滿,向上官印尷尬一笑,搭腔著笑問道:「老前輩也再來一碗如何?」

    上官印為提高他說王屋所見異事的興趣,乃故作隨和地點點頭表示著正有此意。

    神彈子為他倒滿,立即放壺捧碗道:「天氣熱,多喝點……」

    骨碌骨碌,又是一碗入腹,上官印幾乎笑出聲來,心想,這傢伙的肚皮倒大得嚇人呢。

    笑了笑,也聊表意思地喝了兩口。

    他想,趁這機會,好套他開口了,正思索如何措詞之際,忽然感到渾身燥熱,不禁詫異地忖道:「怎麼喝了茶反而……」

    一念未竟,腦中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方驚叫一聲:「不好」咕咚一聲,人已栽倒。

    上官印倒地聲響引來祖孫,神彈子拍手大笑道:「師妹把藥放碗中而不放壺裡,果然大妙,這小子連咱們公主都不是他對手,不然咱們賀蘭師兄妹……」

    老婦掀去青布包頭,露出一頭軟烏的秀髮,一面自衣袖中掏出一條濕巾,不住往臉上揩拭,口中笑道:「想不到咱們司馬香主的易容本領竟不比姓上官的遜色。」

    「神彈子」是「人妖」賈子都,「老婦」正是「人怪」妙手紅娘柳聞鶯,一對賀蘭狗男女!

    這時,妙手紅娘露出本來面目,又向那名少女道:「春菊,你去外邊看好,如見公主與司馬香主到,立即向屋內打出一支金針通知我。」

    人妖賈子都剛問出一句:「師妹做甚擦去臉上藥物?」

    這時,似益發不解地瞪著眼又問道:「你怕他們趕來?」

    妙手紅娘含笑不語,目凝地上躺著的上官印,眉梢春意蕩然,一雙秋波中流轉著幽幽恨意。

    她自語般喃喃說道:「真想殺了他……」

    語意毒極,語氣卻嬌柔得有如顫喚,口中說著,腳下已不自禁地往上官印身邊走了過來。

    這時的上官印,胸腹喘伏,臉紅如火,雙目雖然緊閉著,知覺似還未完全失去,顯為某種藥物所制,正在作痛苦而迷糊的掙扎。

    人妖賈子都掃瞥之下,突然失聲低呼道:「師妹用的什麼藥?」

    妙手紅娘不經意地答道:「和合散。」

    人妖駭然重覆道:「和合散?」

    妙手紅娘漫然回過臉來道:「吃醋是不是?」

    人妖賠笑說道:「我們哪會有這種事?」

    接著,搓手不勝焦慮地道:「和合散是媚藥,只能亂性,卻不能損他原有武功,萬一他神智尚有一絲清楚,我們可要注意?」

    妙手紅娘哼道:「笑話!」

    人妖著急道:「事實如此,誰說笑話?」

    妙手紅娘冷笑道:「這種和合散,你我也不知在別人身上用過多少次了,你倒說說看,哪一次出過毛病?」

    人妖不安地來回急踱著道:「我說萬一呀!」

    妙手紅娘哼了一聲道:「萬一又怎樣?柳聞鶯看中的男人從沒逃出掌心過,就這姓上官的古怪,公主對他,現在已無興趣,又有司馬香主寸步不離的跟著,在他們趕來之前,奴家樂得……」

    人妖苦著臉道:「你自己願意,要有意外,我可救不了你。」

    妙手紅娘冷笑道:「毀他武功,他就不啻廢人一個,那時候還有什麼意思?你少囉嗦,如看了難過,去找春菊,或者幫春菊-望,少在這兒惹嫌!」

    人妖蹙額喃喃道:「他們快到啦。」

    妙手紅娘側目道:「我跟他一旦肌膚相接,要放倒他,不過舉手之勞,何況他們說好申時左右才能來,你著什麼急?」

    人妖搖頭一歎,往屋外走去。

    這邊妙手紅娘本想先脫自己衣服,手搭衣鈕,停了停,忽然自懷中取出一顆藥丸塞人上官印口中,自語道:「等他發作後動手來撕比較好。」

    塞好藥丸,就地坐下,眼波盈盈凝望著,就等上官印醒轉後不克自持而自己上前動手。

    上官印臉更紅,喘息更急。

    他在地下痛苦地滾騰了一陣,雙目未睜,忽自地上一躍而起,妙手紅娘連忙嬌滴滴地低低呼喚道:「這邊,可人兒……」

    嬌喚未意,一道金芒,突自門外閃閃穿戶而入。

    這道金芒顯系門外守望者以陰手向後打出,光尾上斜,颼的一聲輕聲,齊根沒入梁椽中。

    妙手紅娘知是春菊以金針報警,目光一直,芳容大變。

    在人妖賈子都故意提高喉嚨的迎候聲中,門口光線一暗,一男一女已連翩進入屋內。

    前面是三號小魔女,紅衣牡丹。

    後面,如影附形地跟隨著的,正是那位在劍法上有著非凡成就的南海門下,黑衣司馬香主。

    妙手紅娘為圖亡羊補牢,意欲出手將上官印製倒,但在時間上已晚了一步。

    上官印聞聲轉身,喘顧間,正好瞥及小魔女,口一張,赤睛光閃,猛以一個箭竄向小魔女撲去。

    這時的上官印,慾火如焚,身手愈見敏捷。

    小魔女猛可不防,被一把抱個正著,駭意之下,正待出手時,妙手紅娘不期然脫口低呼道:「他是上官印,公主。」

    不知怎的,小魔女經這一喊,玉臂輕垂,嬌軀忽然酥癱。

    上官印理智盡失,這時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將懷中的俘獲物扳倒,上面就唇狂吻,下面雙手亂撕,小魔女衣衫應手裂飛。

    上官印人在瘋狂情熱中,渾無所覺,眼見身下人衣破肉露,獸性更狂,被壓在身下的小魔女,呻吟著雙目緊閉,一樣不知危機之來臨。

    人妖身軀微傾,想阻止,又不敢,還是妙手紅娘有急智,這時急喊道:「公主快躲劍!」

    小魔女星眸半啟,突喝道:「你,你敢!」

    黑衣人受驚似的劍尖一收,痛苦地道:「牡丹……」

    小魔女閉目漫聲微喘著道:「你出去不看不就得了?」

    黑衣人像中魔般僵立著,直目喃喃道:「是的,我出去,我聽你的……」

    顫抖著手,將劍納回劍鞘,身子一轉,果向門外走去。

    這邊人妖師兄妹眼角一勾,向女婢春菊點點頭,也跟著向門外引退,三人剛邁出二三步,忽聽門外那位黑衣人沉喝道:「不許亂闖!」

    一個冷傲的少女聲音哼道:「在王屋,你算老幾?」

    黑衣人似乎橫攔了一步,又道:「這兒難道是姑娘住處不成?」

    少女聲音冷笑道:「這幾的孫大娘,是姑娘的相識,姑娘想看看她。嘿嘿,不等到一個活的孫大娘出來,你這廝走還走不了呢!」

    黑衣人驀地大喝道:「討死麼?止步!」

    喝聲甫已,旋又一聲輕啊,緊接著,一名一身勁裝的黃衣少女自門外持劍飛入,來的正是上官英。

    上官英一入屋,小魔女已近半裸狀態,上面老樵裝束的上官印正在胡亂絞扯著自己的衣服。

    小魔女見是上官英,心頭一凜,綺念頓消,振臂奮推,一躍而起。

    上官英怔了怔,跟著玉容大赤,低頭狠狠一啐,擰身又往門外飛出,小魔女全不顧衣衫不整,從後追喊道:「此女不可放走!」

    上官印在地上一滾,這時邊追邊吼道:「你跑,少俠要你命……」

    上官英聽得少俠兩字,不由得止步回身。

    黑衣司馬香主聽了小魔女吩咐,早將去路橫劍阻住,上官英理也不理只一味在上官印身上打量不已。

    小魔女人出屋外,上官印已如風追至。

    小魔女不得不讓,嬌軀一扭,便往斜刺裡閃開,她快,上官印更快,一個墊步,循勢撲上。

    一躲一追,兩人頓在土場上展開奔逐。

    看了上官印那種眼熟的身形步法,上官英雙眉不禁為之緊蹙。

    小魔女心神不屬,閃讓問,身法大受影響,眼看即將再度落入上官印手中,妙手紅娘突然從旁喊道:「臉上抹把泥,公主!」

    小魔女無暇多思,依言一矮身。錯過上官印的猛撲,抓起一把灰土,便往臉上抹去。

    上官印一步撲空,急轉身,雙目掃視下,見女嬌娃已變成醜八怪,不由得一愣止步,木然發起呆來。

    妙手紅娘又叫道:「那邊有美人。」

    那邊,當然是指上官英了。

    這種禍嫁東吳的急計果然生效,上官印循聲回頭,目光一接上官英,立即狠命盯視不放。

    頭一點,自語道:「這妞兒的確帥。」

    雙目中欲光閃熾,隨向上官英快步走去。

    上官英情急大喝道:「狂徒該死!」

    劍尖一挺,便往上官印當胸刺來,上官印本能地反掌一切,以一股勁力將來劍震歪。

    震歪來劍,腳下不停,加快欺身逼上。

    上官英一時無策,慌亂問唯有後退,身後,黑衣司馬香主正擬遞劍夾攻,小魔女頭搖,示意不可,其意似謂:「且看完這場妙劇再說……」

    黑衣司馬香主不敢違命,只好收劍退一旁。

    上官英所迴避的,純為上官印這時雙目中那股令少女不敢正視的狂暴火焰,詎知她退一步,上官印進二步,眨眼便已近身。

    這一來,上官英化羞為怒,可真的火了,劍一抖,厲喝道:「再上一步,姑娘可顧不得污劍了!」

    上官印哪會聽這些?手一伸,便向上官英迎胸抓去。

    由於二人相距太近,上官英劍式施展不開,腳一跺,側身斜飄,三支七巧梅花針,已入纖手。

    這時,玉掌一揚,嬌叱道:「賊眼照打!」

    銀光如線,雙飛上官印雙眼,中間一支正取額心「通太穴」。

    上官英這種「七巧梅花針」可說是當今武林中暗器之聖,前此打瞎賀蘭門下,以及華山示警,連「迷糊仙」與「金劍丹鳳」「藍衣秀士」等人都未看清她如何出手,手法之妙,可見一斑。

    尤其此時上官印,心智已迷,要躲過這三針之危,自然更不容易了。

    總算上官印吉人天相,上官英梅花針出手,上官印腳下忽然踩著一顆石子,在平時以上官印之身手,別說是一顆石子,就是踩在刀尖上,亦無所謂,而現在,由於心浮氣濁,石子梭角堅頂足掌,上官印頭一低狠狠一腳將石子踢飛。

    三支梅花針,掠頂而過,一齊打在上官印背後那以粗布包裹,看上去似為板斧,實際卻是奇緣劍的劍把上。

    沙的一聲,三針穿入劍柄。

    梅花針體積雖微,但因挾內力打出,勁道頗足,上官印竟被這陣勁道帶得身軀微微一搖。

    這剎那,上官印腦中迸出一星恍惚的火花:「我也有劍呵!」

    憑直覺,上官印裂布拔劍,繼續追上去喘呼道:「乖乖就範,不然……」

    上官英這種七巧梅花針從無虛發,現被對方陰錯陽差地懵懵然躲開,正感訝惑間,忽見上官印拔劍出手,脫口駭叫道:「奇緣劍?」

    上官印揮劍一躍而上,喘迫地道:「是的,奇緣劍,別跑。」

    上官英瞠目跌退,又驚又急叫道:「你?你是誰,快,快說!」

    上官印微怔,旋大笑起來:「我是誰?幾乎忘了,少俠終南上官印,豪俠世家,人才一表,小妞,該不會辱沒了你吧?」

    上官英察言辨色,知道不假,不禁悲呼道:「印哥,你,你怎麼啦?」

    上官印一哦,欣喜若狂道:「喊我什麼?印哥?」

    心情奮激,神態間更見狂野,奔撲出愈見迅猛。

    上官英知道事情有異,這時既不便出手相拒,唯有連連急退,小魔女等人見了這種趣景,均不禁放聲大笑。

    直到上官兄妹人影漸漸去遠,小魔女這才慘叫道:「他們全溜了啊。」

    眾人抬頭,上官兄妹早消失不見,知道無法追趕,只得恨恨作罷。

    這一邊,上官印邊跑邊叫,上官英只是不理,二人前奔後追,眨眼走出三十多里之遙。

    日斜西山,二人由平地進入山區,再轉入一條盤谷。

    上官英似對這一帶地形頗熟,就仗這一點,才始終沒被上官印追及。

    這時,上官英正沿著一道洞窟錯綜的陡巖奔馳,一個失神,腳登鮮苔,重心不穩,忽然翻身絆倒。

    上官印一撲面上,雙臂發鉗,緊擁不放。

    兩人手中劍,均已遠遠擲出,這時的上官英,要掙脫,僅有一法,便是將上官印打死或打成重傷。

    她忍心麼?

    當然不忍!

    掙扎,滾騰,上官英精疲力竭,而上官印卻慾火更燒。

    上官英放棄任何反抗,掩面哀啼,她不是不願委身,而是這種不正常的情景令她恐懼。

    哀哀泣訴,不啻風助火勢。二人衣服在片片飛揚。

    暮色漸合,哭泣更低,二人肌膚即接,就在這一失足將成千古恨的剎那,一條灰色身形自巖頂電瀉而下。

    口發一聲噫,手揚處,一線銀芒直射上官印後腰關元穴。

    上官印週身一麻,滾身仰面昏死過去,上官英不知就裡,依然掩面而泣,一個帶顫的聲音低喝道:「丫頭快起來!」

    上官英駭然跳起,一見面前站的葛衣人正是自己師父,不由得悲羞交集,再度伏身失聲痛哭起來。

    臉垂面紗的葛衣人過去將上官印翻轉看了一陣,失聲道:「是你義哥上官印?」

    上官英點點頭,忽然跳身哭喊道:「他已被師父打死了麼?」

    葛衣人搖搖頭,沉重地道:「這是怎麼回事?孩子,你從頭說來聽聽。」

    上官英見說上官印沒死,這才稍稍安心,於是將剛才一段含淚低聲說了一遍,葛衣人聽完面紗一動,忽然改口道:「知道你義哥何以如此麼?」

    上官英搖了一下頭,葛衣人道:「中毒,知道嗎,很厲害很厲害的毒!」

    上官英惶然急問道:「有沒有救?」

    葛衣人沉吟了一下道:「黃山天都峰你該知道這地方吧?」

    上官英連忙點頭道:「知道!」

    葛衣人接著道:「天都峰產有一種三色香草,可解此毒,師父現以閉穴之法令他昏睡,只要一個月內你能找回那種三色香草……」

    上官英不等師父語竟,忙道:「英兒馬上去!」

    葛衣人止住她道:「且慢,先換上師父這件衣服,再拿點銀子,到鎮上買些必需用物,再上路亦不為遲……」

    葛衣人說著,脫下外衣交上官英穿上。

    上官英穿好,接過銀包,撿起寶劍,飛馳而去。

    葛衣人目送愛徒背影在暮靄中消失,雙目中湧起熱淚,一陣輕咳,吐出好幾口血痰,仰天喃喃道:「孩子,孩子,師父不得不騙開你啊!」

    足尖撥土,將血痰掩去,然後走到上官印身邊,運掌一吸,取出上官印背後那七巧梅花針,又從懷中取出大還丹,餵了上官印一顆,靈丹入腹,上官印睏倦地吁出一口氣,媚藥化解,悠悠醒轉。

    上官印坐起來,四顧茫然道:「我怎樣到了這裡?」

    葛衣人也自服一丹,這時一面坐下,一面說道:「你已經到了王屋了,現在,你很累,我們大家休養一會兒,有話等等再說罷。」

    語畢,瞑目入定。

    上官印呆了片刻,覺得果然很累,便也盤坐調息起來。

    時近三更,二人相繼睜目,葛衣人雙目恢復了神采,上官印也完全康復,這時先向葛衣人拜了拜,然後坐下問道:「晚輩好像做了一場夢,是不是趕到此處因累極而睡著了?」

    葛衣人點點著道:「大概是吧。」

    稍頓,注目又接道:「劍法怎麼樣了?」

    上官印興奮地道:「謝謝您成全,晚輩不負所望。」

    於是,上官印將習劍始末,以及這次在洛陽的遭遇詳盡說出,說完,不待葛衣人開口,接下去問道:「奇緣七式難道就克制不了南海劍法?」

    葛衣人搖搖頭道:「話不是這樣說。」

    上官印迫切地問道:「那麼,當那黑衣司馬香主最後攻我時,我明明有所戒備,怎還會幾乎傷在他劍下呢?」

    葛衣人微微一笑道:「你只是幾乎傷在他劍下,並沒有真的傷在他劍下,事實上也決不會真正傷在他劍下,要是換了別人,誰也辦不到的。」

    又笑了一下,接著道:「而這,僅是你的一面,同樣的,假如由你主攻,不論攻出七式中任何一式,你知道對方面臨的情況又該如何?也許僅是幾乎傷在你劍下,也許更嚴重,武人動手,那一招不驚?那一招不險?」

    上官印細品味著,不住點頭,喃喃道:「這麼說我可有自信了。」

    葛衣人正色緩緩接口道:「這一點正是致勝的先決條件!」

    上官印肅然受教,旋又問道:「魔劍攝魂刀南宮中屏不但沒有去世,而且還收了那樣一位好徒弟,這點您感到意外嗎?」

    葛衣人思索著搖頭道:「我看有問題。」

    上官印訝然道:「有什麼問題?」

    葛衣人遲疑了一下道:「我想的,現在還不敢肯定,不過要知道他們師徒的詳盡底細也不太難,數月後,黃山之會……」

    微頓,改口接下去道:「現在輪到我告訴你父母的死因了,對嗎?」

    上官印喉頭一塞,咽聲道:「晚輩早在期待著了。」

    葛衣人仰臉道:「這段疑案,說起來,內情並不複雜,不過,在述說之先,有幾件事,你可得先答應下來。」

    上官印搶著答道:「您儘管吩咐。」

    葛衣人接下去道:「你聽時,首先須信任它的真實性,除了我問你,不許你發問,其次,為了某種原因,我今天也許不會一次說完,如果說不完,我會另定第二次約期,我說到什麼地方停止,手勢發出,你就必須立即起身離去。」

    上官印不假思索地道:「晚輩無不從命。」

    葛衣人頭一點,轉過臉來道:「還記得華山武會上,我指責二號魔女歐陽采姬的那幾句話麼?」

    上官印想了想,追憶著說道:「您說,你曾經愛過一個男人,但是,那男人並不愛你,於是,你仗著你那魔女媽媽的疼愛,設下一條狠毒的奸謀,損害了別人,卻沒有成全了自己,假如你懷疑本俠是道聽途說的、本俠不妨說出那男人的名字,那人便是千面俠,上官雲鵬!是這樣的嗎?」

    葛衣人滿意地頷首道:「一字不錯!」

    頓了頓,接下去說道:「天魔女,媚骨天生,她女兒,自非一般凡粉俗脂可比,老實說,年輕時的二號魔女歐陽彩姬,姿色的確不惡,在當時武林中,曾經風靡一時,你父親對伊人不屑一顧的原因,顧當時計有兩層:第一,伊人身家太不清白,本身行為也欠端淑;第二,這是最主要的,你父親當時正愛著另外一個女人!」

    上官印心底暗問:「誰?」

    葛衣人已接下去道:「那位被你父親深愛著,同時也深愛著你父親的少女姓秦,芳名肖娥,二十多年前,他們相愛時,她十八,你父親二十四,她比你父親小六歲。」

    上官印暗怔,心想:「不是我母親?」

    葛衣人繼續說道:「那位少女取名秦肖娥,意義很簡單,她父親叫秦品鼎,母親叫公孫秀娥,秦為父姓,肖娥者,念慈之意也。秦品鼎,公孫秀娥這兩個名字別說今天已無人知道,就是二十年前,知道的,怕也很少,不過,他們一人有個簡單的外號,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上官印有點奇怪,付道:「有這樣的事?」

    葛衣人靜靜接道:「男稱一奇,女稱一絕!」

    上官印失聲啊了一下,葛衣人又道:「至於奇絕夫婦這位獨生女兒秦肖娥,就真的無人知道了,因為這位秦肖娥姑娘雖盡得父母真傳,但因天性純孝,終日隨伺雙親,一步不肯遠離,所以當時誰也不知道武林中有這麼位奇女子除了你父親上官雲鵬。」

    「你父親上官雲鵬能結識這位秦姑娘,機緣甚為偶然。」

    「那是二十多年前一個秋天的黃昏,你父親正於黃山天都峰力戰天魔女以前手下的四大天王,恰值奇絕攜愛女閒遊路過,斯時,四大天王和你父親沒有注意到戰圈外有人來臨,而奇、絕夫婦及愛女秦肖娥姑娘,卻在一塊大石後,居高臨下將下面戰況看得清清楚楚。」

    「那時,你父親正處於極端劣勢中。」

    「一奇向一絕傳音道:『以一斗四的那青年人品俊逸,掌招又為天罡三十六式,莫非終南上官家後人不成。』一絕答道:『看來頗像。』一奇接著道:『這孩子造詣雖佳,似仍較四天王稍遜一籌,咱們讓小娥下去助他一臂之力如何?」

    一絕頷首贊同,一奇遂笑向愛女道:「『小娥,你一直想出風頭,這下可瞧你的啦!』」

    「秦肖娥姑娘扮個鬼臉道:『看我只用一隻手一躍飛落。』」

    鬥場中,雙方均因敵我不明而同時向後退出,肖娥向你父親走去,四天王大喜,你父親也以為又添新敵,劍眉微挑,注目道:「姑娘生得很,此來是為四寇幫場子的麼?」

    肖娥姑娘掩口道:「狗咬呂洞賓這樣說明白了沒有?」

    「四天王一呆,你父親也甚感意外地說道:『在下終南上官雲鵬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為何勞神?』」

    肖娥姑娘一派少女天真,這時坦然笑道:「少裝些好不好?你打不過人家,姑娘看不過去,現身幫忙,不謝一聲,反而責問起來,怎這樣一點禮貌也沒有?」

    高處,奇、絕同時苦笑搖頭道:「糟了,真想不到這丫頭竟一點世故也不懂!」

    「果然,這種不留餘地的說法令你父親大感不快,抱拳一拱,朗聲道:『謝姑娘美意,姑娘有心,等會為在下收屍也就夠了。』「你父親語畢,衣袖一拂,轉身便又向四大天王撲去。」

    肖娥姑娘心想:這人骨頭好硬?不悅滋生,擬即退回,轉念間,又復留在原地,嘿嘿冷笑自語道:「既有雙親命令,收屍也好。」

    上官印脫口接下去道:「其實……」

    葛衣人聲音一沉,不樂道:「其實怎麼樣?」

    上官印低聲賠笑道:「晚輩該死。」

    葛衣人哼了一哼,這才繼續說下去道:」其實,咳,這是不說也很明顯的事,世上事,往往如此,一個驕傲的人,容易因他人比自己更驕傲而感忿怒,也容易衷心敬佩一個比自己更為驕敖的人,肖娥姑娘,當時便是這種情形。」

    「她為你父親那種儒雅自負的風儀所動,芳心一縷,已為情絲暗系。」

    「可是,說也真怪,你父親經此一激,不知自何處突然生出一股神勇,出手之威,招招銳不可當,先後半個時辰,四大天王相繼鎩羽而退。」

    「四大天王不敵敗走,你父親也想隨後下山,這對肖娥姑娘,突然上前攔住你父親,紅著臉問道:『假如我向你道歉,你感覺如何?』」

    「你父親一呆,半晌說不出話來,良久,良久,方低下頭,囁嚅著低低答道:

    『我,我很慚愧。』」

    「兩個短句,實出大勇,鑄定深情,也引來千古長恨。」

    「兩人相向凝土,如醉如癡,神遊在一片茫然而陶然的虛幻裡,直到另一對神仁眷屬,含笑相視,連翩飛落……」

    上官印萬念俱拋,身心浸沉在一種不可言喻的甜美中,葛衣人也深深吁出一口氣,這才悠悠然又接下去說道:「之後,他們經常在一起,海誓山盟,相期白首,因肖娥不願遠出,你父親便常去奇絕隱修處看望她,這段期間,是你父親最輝煌的年代,他有著愛情,也有著盛大的聲名,武林中幾乎無人不知千面俠上官雲鵬這個名號!」

    「同樣的,這期間也是天魔教最猖狂的時候,由於四大天王的報告,一號魔女開始到處找你父親。」

    「那時候,找你父親並不太難。」

    「二號魔女找到了你父親,也找到了失望,她做夢也想不到以她的美色,以及她在天魔教中的赫赫聲威,你父親居然無動於衷。」

    「二號魔女不愧為聰明人,她因羞成怒,繼之由怒轉疑。最後終於猜著個中癥結,她想:以我歐陽彩姬這等色藝他都不屑一顧,難道這世上還有更勝我歐陽彩姬的女子正被他愛著不成?」

    「於是,二號魔女開始做另一步工作,跟蹤!」

    「不多久,你父親的秘密被她發現了,可是,她懾於奇絕二老之威,不但敢怒不敢言,甚至連報復的念頭都不敢有。」

    「二號魔女那時所希望的,便是等待奇跡出現!」

    「而結果,三年之後,奇跡沒有出現,機會卻產生一個,奇、絕兩老相繼含笑坐化,仙去前,留示愛女云:兩父母已享人間榮樂,無可留戀,為爾計,我倆死訊,不宜外洩,則今生你們小夫婦倆可保太平。」

    「從短示中可以看出,兩老辭世,似含有另一啟示,愛女太孝順,去此牽掛,好令其與你父親早成婚配!」

    「這是偉大的父母之愛,人之盡孝的回音。」

    「肖娥姑娘遵訓將雙親安葬,身上卻不敢違訓帶孝,她終日等待著你父親,不幸的,二號魔女竟比你父親早來一步。」

    「這一步之差,結果演變成一幕空前悲劇。」

    上官印口微張,臉色則因過度緊張而呈蒼白,葛衣人也因情緒激動而停頓下來,默然片刻之後,葛衣人道:「孩子,華山武會,二號魔女以為我即是你父親,因而向我自辯的那一段你還記得嗎?」

    上官印瞑目思索著說道:「她說……由於奴的防護不周,在讓你看到之前,那賤婦的屍首和通姦證物,突然一齊失蹤,這是奴的責任……不過,奴敢斷定的是,這是那姦夫事後知你威名,愈想愈怕,捨命前來盜走者……」

    葛衣人點頭靜靜加以註解道:「賤婦即指秦肖娥而言。」

    上官印頭一點,接著說道:「可是,你卻堅持地說:『你造謠!』這裡堅持不信,當然是指晚輩父親了?」

    葛衣人點頭道:「是的!」

    上官印又道:「從二號魔女口中,可知我父親當時不但不信,並且還似乎這樣表示過:她一定還活著,清清白白地活著,我會找著她的,等我找著她,那時候,哼哼,這筆賬我們慢慢地算吧!」

    葛衣人點頭道:「就可惜你父親這種信念,秦肖娥姑娘沒有聽到。」

    上官印脫口問道:「這究竟怎麼回事呢?」

    葛衣人竟忘了相責,輕歎了一聲道:「怎麼回事?一句話說完:一條毒計,兩段謊言!」

    「二號魔女在江湖上聲名狼藉,秦肖娥姑娘因為甚少履世,而二老及你父親更不會把這種女人的艷史穢聞拿來向她說,所以,秦肖娥姑娘對二號魔女可說毫無所知,而二號魔女對秦肖娥姑娘卻瞭解得異常清楚。」

    「二號魔女在奇、絕隱居之附近已潛伺有日,她如此做法,原為吃醋心理作祟,偵察你父親行動。結果你父親因事久久未去,二號魔女卻因發現始終不見奇、絕出入,探知肖娥姑娘心純可欺,便大著膽子登門拜訪。」

    「進門後,她因不見二老,且秦姑娘又表示出不識她為誰,便捏稱系華山派門下女弟子,偶游路過,見這一帶景色甚佳,乃進來歇足討杯茶喝,秦姑娘不識奸詐,竟予殷切接待。」

    「二號魔女巧言令色,交談下,立將秦姑娘哄得相信她是一名正派門下。」

    「二號魔女愈談愈覺秦姑娘容易對付,於是,一條可怕的毒計,便在她禍心中孕育起來。」

    「她開始問秦姑娘:武林中妹妹知哪些人物?」

    「秦姑娘稍稍思索,剛說得一句:譬如『兩老』『兩丑』二號魔女不容她再說下去,立即顯得迫切神氣地接口道:『那麼,『兩老』『兩丑』月中在廬山比武的事你知不知道?』」

    「秦姑娘搖搖頭道:不知道。」

    「所謂兩老兩丑比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二號魔女嘗試有效,接著便天花亂墜地將這場武會形容了一通,見秦姑娘意動,乃又淡淡接道:這次武會,天下各派高手畢集,且由千面俠見證可惜妹妹不能去。」

    「秦姑娘一怔,忖道:『怪不得他很久沒有來。同時有氣地想:這種事也該先告訴我一下才對呀!』於是向二號魔女道:『誰說我不能去?走,我們馬上就可以動身。』」

    「這,正是二號魔女求之不得的。」

    「二人剛離開,你父親就趕到了,他見居處不留一人,不禁大為詫異,等候三日,仍無動靜,便留下字條,開始四下尋找。」

    「奇、絕已謝人世,秦姑娘又未留行蹤,茫茫江湖,試問這能到哪兒去找人?」

    「這一邊,秦姑娘隨二號魔女上路,二號魔女怕被人識出真面目,一路坐車,巧妙地掩著行藏,不日到達廬山。」

    「二號魔女恐人多口雜,不入九屏谷,逕在內山另一處歇下。」

    「她借口打聽武會消息,悄悄招來四大天王,先以迷藥將秦姑娘迷倒,然後蓋緊秦姑娘面孔,交四大天王看守,並嚴令四大天王,無論如何不許偷看秦姑娘真面目。」

    「然後,她去找你父親千面俠。」

    「找著時所說的一番話,剛才已提過,大意即謂秦姑娘與人野合被天魔教逮獲,人證俱在,要你父親去看。」

    「你父親當然不信,但是,秦姑娘已離家他去是事實,而二號魔女所說之人證俱在更令他驚疑不置,說謊就怕三對四,別的事可以假,人可假不來呀,於是,你父親隨二號魔女趕到廬山。」

    「二號魔女另外一著棋是俟你父親入山,再密訊爪牙將秦姑娘姦污留證,這就是二號魔女全盤一手敗著。」

    「有此一誤,秦姑娘方幸保清白之身。」

    「你父親趕到時,二號魔女呆住了,囚人處,不但沒有了秦姑娘的蹤影,即連看守的四大天王也走得不知去向!」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二號魔女不交代還可,四大天王一聽說不許偷看,好奇心更重,四人自恃在教中地位崇高,對老魔女還馬馬虎虎,對這位二號魔女,卻多少有點你這毛丫頭算什麼東西的感覺。」

    「二號魔女一走,四人便取得協議,看完,大家不露口就是了。」

    「四大天王中,東王、西王曾見過奇絕一面,所以再三監視下,最後發現,此女即是年前欲助千面俠而末為千面俠接受的那名少女,同時從面目上認出,此女可能即為奇、絕之獨生掌珠!」

    「東、西二天王由各種關係猜出,二號魔女做出這種事,定為了燃酸心理所致。」

    「東王當時皺眉道:『奇絕何等人,這玩笑可開的嗎?』」

    「西王則忿忿地道:『這丫頭真是胡來,為他個人私情,竟要害我們死無葬身之地,真他媽的……』」

    「南王道:『事已至此,罵有什麼用?』」

    「北王最後出主意道:這樣罷,我們點上她穴道,然後解醒她,橫豎我們可推說穴道非我們所點,她醒來,問問她,有挽救餘地,我們自保要緊,不妨就此放走了事,不然,還可以另作計議……」

    「餘者三人認為此計可行,便將秦姑娘點了穴,同時解去迷藥。」

    「秦姑娘醒轉,誤以為系遭四大天王暗算,破口痛罵:姑娘認識你們四個,你們納命吧!」

    「四人駭然忖道:這丫頭性子如此暴躁,放走了豈非引火自焚?」

    「四人背地又計議了一番,最後決定:乘機逼出一點奇絕武學,然後仍與迷藥迷倒,交二號魔女回來處理,他們相信,二號魔女決不會留下活口的,要留,他們再予滅口亦不為遲。」

    「四大天王試著提條件道:姑娘能傳授我們一二手,我們捨命也要救姑娘的,姑娘系誰人所陷,日後自不難明白。」

    「秦姑娘少的是世故,人並不笨,這時情急生智,心想:我不先求自保,此恨如何報得?於是佯作孩子氣地道:誰信得你們?四大天王一致起誓道:如有虛言,天誅地滅!」

    「四人想:誓可殺人,習武又有何用?」

    「秦姑娘點頭又道:姑娘絕學系掌法,計有八式,你們學全了勢必天下無敵,為安全計,每人只可分開各學兩式,如有互傳事,不得好死!」

    「四人當然答應,心下暗笑:你授完仍不免一死,你丫頭當初又曾向誰起過什麼重誓沒有?」

    「於是,四魔分別入屋,秦姑娘不傳武功。卻向四人分別說著同樣的話:姑娘不是呆子,傳了你們,一樣不得脫身,你有心放姑娘,別人不一定答應,大家你忌諱我,我忌諱你,結果還不是姑娘冤枉?休想哼!老實說,要是你們只一個人,帶我到別處去,另定安全條件,那還差不多……」

    「四人先都感到意外,隨又人人動心,私忖道:是呀,剩下一人,只要穴道不解,怕什麼?到時候,條件可靠就辦,不然生死在握,有利無弊,縱學不到玩藝兒,遠走高飛當亦不難。」

    「於是,人人低聲問:只一個……怎,怎做得到?」

    「秦姑娘冷笑道:笨蛋,話是對你一人說的,你們四人交情多少有點厚薄,聯絡一個,偷冷子還怕不成事?」

    「四大天王以南王最毒,也最貪,他趁東王入內,一面朝北王一使眼色,一面一掌向西王腦後劈下,四大天王武功相近,一個無心,一個有意,掌至處,西王帶著一顆尚在盤算的心,腦蓋迸裂!」

    「東王聞聲外奔,南王叫道:北王兄,我們計謀已洩,不下狠心可不行了!」

    「一聲我們,將北王拖下混水。」

    「北王無法分說,實則也無分說之心,將錯就錯,立與南王聯手,將東王奮力解決了!」

    「四大天王中,北王最好色,心機也最深沉,他一面打東王,便計算著:南王這傢伙說幹就幹,我若稍遲一步就難自保,這丫頭美如天仙,要是由我一人獨佔,豈不一舉兩得……」

    「因此,當東王搖搖不支時,他故意落後一步,南王求功心切,猛撲而上,北王豈敢怠慢,佯為助功一招霸王腿,正踢南王后心,於是東王倒下了,南王也隨之倒下去!」

    「秦姑娘故意奉承道:早知你能成功,我說如何?」

    「北王心花怒放,背起秦姑娘就跑,最後到達一處窮谷,放下秦姑娘道:姑娘有何兩全之策?」

    「秦姑娘道:『你有慢性毒藥沒有?』」

    「北王點點頭道:有,叫『子午散』,服後子午不相見。」

    「秦姑娘:拿來給我服下。」

    「北王不解道:姑娘此舉何意?」

    「秦姑娘道:這不簡單?我如背信,你可不給解藥,我受此制還能說了話不算嗎?」

    「北王想了想,搖頭道:『不行,本王非姑娘之敵,姑娘人雖中毒,武功仍在,至時以死相脅,本王命且不保,解藥又怎能留得住?』」

    「秦姑娘道:依你,該當如何?」

    「北王盤算了一陣道:這樣罷,毒藥你服下,穴道也給你解開,但所有解藥,本王卻必須丟淨。」

    「秦姑娘怒道:姑娘豈非仍歸一死?」

    「北王搖頭道:不,本王得授武功後,遠走出十丈開外,寫下可找得解藥之處,姑娘相逼,本王可以立將字跡抹去,姑娘誠心,本王向後緩退,退出三丈仍不見姑娘追來,立即返身飛奔,這樣將可保各得其所。」

    「秦姑娘心裡想:十丈外你寫什麼誰能擔保?」

    「而這,正是北王所預定的詭計,他想:世上那有哪種好事,美色當前傻瓜也不會那樣做,到時候,取解藥,我是一點事不費,只要你丫頭為表誠意,先以嬌軀相獻……」

    「秦姑娘脫困心切,且不說破,忙道:這倒不失一法。」

    「北王暗喜,先將子午散為秦姑娘灌下,再將全部解藥迎風揚散,然後才將秦姑娘穴道一一解開。」

    「秦姑娘運氣活開血脈,纖手佯為掠發,暗自秀髮中取出七支七巧梅花針,招手笑道:看好,姑娘一式一式比給你看。」

    「北王信以為真,依言於三丈外迎面站定。」

    「秦姑娘道:第一式『天雷戰死』,招式發出,包保對方僵立如癡,一點也動彈不得。」

    「北王一愣道:奇絕武學,既不可能有此玄奇,也不應有此難聽的怪名稱呀!」

    「秦姑娘笑道:馬上就知道,騙你怎成?」

    「玉手一揮,喝一聲:站好四針電掣出手,兩奔肩井,兩奔膝蓋,北王兩臂一麻,雙腿一抖,果然挺立如僵死。」

    「北王心知上當,後悔無及,只好任憑割宰。」

    「秦姑娘如願得手,愈想愈氣,手一探,又是一把梅花針。」

    「口喝著:狗眼光瞎!鼻上生療!釘上唇,封下唇!兩耳穿孔!穿心,穿肺……」

    「轉眼間,北王人如刺蝟,耳聾眼瞎,僅餘一絲游氣。」

    「秦姑娘意猶末定,打完二把梅花針,一躍而前,舉掌又將北王劈得腦袋開花,血肉橫飛……」

    葛衣人說至此處,忽然深深一歎住口。

    上官印再也忍不住,問道:「前輩做什麼歎氣?」

    葛衣人苦笑了一下道:「還不是歎那位秦姑娘行事有欠斟酌。」

    上官印仍不明白道:「秦姑娘沒錯呀!」

    葛衣人輕輕一哼道:「真的沒錯?」

    上官印驀地驚叫道:「對了,她忘了逼問解藥!」

    葛衣人頭一點,瞑目輕歎道:「是的,忘了逼問解藥當年那位秦姑娘要不是有此疏忽,今天武林中也不會有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了。」

    「那位秦姑娘結果如何?」

    「不清楚。」

    「生死呢?」

    「很難說。」

    上官印為之惑然,心想: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推說不清楚尚可,謂為難說,豈不費解?

    另外,令他不解的是,那位秦姑娘一時疏忽,不論是生是死,又怎會影響到今天武林中諸般是非恩怨的呢?

    還有,這位葛衣人到底是誰?

    如說是父親千面俠的朋友,與父親情逾骨肉的追魂丐、迷糊仙為什麼會對他一無所知?

    如說是那位什麼秦姑娘的朋友,秦姑娘中毒後有生死,他怎能說不清楚?也許是有意推諉,可是,原因何在呢?

    假如此人既非父親的朋友,也非那位什麼秦姑娘的朋友,那麼,他知道的事怎會那麼多?父親那面天罡旗,又怎會在他手上的?

    他會是那位秦姑娘本人現身說法嗎?

    上官印堅決地回答自己;不可能,絕不可能!

    不可能的理由有二:第一,她如果是當年的那位秦姑娘本人,就決不會到今天還不去找天魔母女;第二,她如愛自己父親,該與父親結合,她如恨父親,今天則不會如此對待他這個千面俠與別人婚生的獨生子!

    上官印想得太多,也太亂,一時間反忘了開口追問。

    葛衣人這時自腰際緩緩解下一支長約三尺上下,寬不及三指,藍光閃閃的帶狀柔劍輕彈了一下道:「今天的述說,到此為止。」

    遞出手中劍,接著說道:「此劍系那位秦肖娥姑娘舊物,名叫柔藍,為奇、絕兩位異人山居無事所鑄,鋒利不遜干將、莫邪,較之奇緣劍,有過之而無不及,你那支奇緣劍目標太顯,不妨還我。」

    上官印依言換了劍,葛衣人又道:「離此後,應不斷更換面目,遍游天下,遇有天魔教徒,一律格殺無赦,最後目標是天魔女祖孫三代,殺了她們三代,再來此處見我。」

    上官印注目問道:「這樣做,是為了父母之仇?抑或是為武林公義?」

    葛衣人冷冷答道:「兩不相悖!」

    上官印張目道:「這麼說,晚輩父母是死在天魔教手中的了?」

    葛衣人冷冷道:「你父親是自殺,你母親則死於哀痛過度,這一點,從陳死之現場可得結論,應屬無可置疑,不過,我已告訴過你,它仍是一件謀殺案,而且兇手不止一個,天魔三代是主要兇手的一部分,另外一名主凶,你必須先殺了魔女三代才能見到!」

    上官印奮激地道:「晚輩受教!」

    葛衣人沉聲道:「慈悲就是不孝,知道嗎?」

    上官印忽然低下頭去道:「二三兩代魔女,晚輩可仗奇緣七式收拾,但是,老魔女已練就金剛大法,連神、鬼師兄妹也不一定能夠克制,晚輩行麼?」

    葛衣人不假思索地道:「神鬼師兄妹武學源出達摩心經,他們師兄妹那種虛幻心宗雖非金剛大法之主要剋星,然其力量仍非泛泛可比,你說金劍丹鳳白嫦娥已赴巫山習藝,這一點,異常重要,對付老魔女,必須三種武學聯合,虛幻心宗、奇緣七式、以及你義妹的七巧梅花針!」

    上官印振神抬臉道:「三人如何聯手?」

    葛衣人慎重地道:「你以奇緣七式及天罡三十六式主攻,丹鳳以虛幻心宗鎮陣,化解天魔諸般色相之困擾,而你義妹則以七巧梅花針伺機破其氣眼,任何天神功皆有氣眼所在,金剛大法亦不能例外!」

    上官印忙又問道:「英妹知不知道老魔女氣眼在身上哪一部位?」

    葛衣人蹙額道:「你怎會問出這種話,練先天氣功者,氣限為首要秘密,雖親如父母子女,亦不肯相告,這一點事先誰能知道?」

    上官印赧然,旋又脫口問道:「要是臨時看不出怎辦?」

    葛衣人仰臉深深一歎,說道:「那丫頭,天質聰慧,我相信她會臨時看出來的,要真查不出,那也只有歸諸天命了!」

    上官印還想再說什麼,葛衣人忽然揮手道:「馬上離開,不許猶豫返顧!」

    這一點,為雙方事先約定,上官印心頭一凜,隨即躍身而起,隨著上官印身形遠去後,葛衣人狂噴噴血,抖手塞人一顆大還丹,頭一低,淚和血流,而上官印卻一路猜不透地不住自問:「多耽片刻也不行,什麼意思?」——

    亦凡公益圖書館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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