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真人,一見來人出語埋怨,惟恐招至大哥不快,因為緊要關頭稍不留神,不但與傷者有礙,而且與元抄書生的一生道行,也極有關連。
目前寒流正劇,一位功力不深的人,走到這種奇異之地,立有凍僵之虞。
元抄書生,胸羅萬有,才通古今,為當代震宇之中,第一人物,他運用「天運行功」與寒流冷風搏鬥,使磷兒的體溫,漸次降低,但不凍斃,以促使各部機能,接近休止,利用時間使其五臟六腑,受創吸處,逐漸結合痊癒。
這中間,體溫的高低,要配合得至為巧妙,而且還不能讓寒流雨雪,侵及群兒。
元抄書生,心無二用,除運氣行功以外,一心只關注鱗兒心坎上體溫的高低。
雖然為時已經四十三天,但是好是壞,連行功的人,也察看不出來。
燒錢僧知道傷者嚴重已極,聽二哥略說經過以後,連狗肉也不啃了,就著元妙書生的身後,看了一看。
但見傷者形似昏睡,一臉慘白,乍看,幾難辨出這就是自己的嫡傳愛徒。
不論神譜如何滑稽玩世,也不由日宣佛號,心中難受已極。
大悲真人,將神譜引入洞府,言語道:「麻煩都是你一人惹起,害得大哥在冰天雪地甲一手那苦痛,如果是此法失效了,我和你也只好走著最後的一著了!」
饒錢增把怪眼一翻,大聲叫道:「牛鼻子,你和酸了真是一個鼻孔出氣,好好地一個孩子,不叫你們去看還罷,一看卻使他身受重傷,雖然酸了心存後悔,拼著自己受苦,也在救人,但如無效,我可不管,劃地斷交,那是起碼的事,說不定還得和你兩。個人鬥上七天七晚,再趕赴峨嵋山伏龍寺,把那老禿驢從兔子洞裡揪了出來,也將他弄成半死半活,為孩子抵罪。」
「三弟,虧你也是佛門人物,對人濫施抱怨,而且日沒遮攔,佛如有知,豈不罰你自墮犁鋤,抵消口率。」
真人把話說著,和尚酒癮已發,又攜著狗腿,大啃大喝起來。
三老各有特性,老大和老二,對這位以滑稽玩世的三弟,可把他無可如何。
真人故作激語:「如想傷者早痊,你又得闖禍,那也是我們最後一著,但可不是叫你去再打峨嵋!」
燒技僧馬上跳了起來,怪聲怪氣造:「牛鼻子,你是不是想慫恿我去偷人家的什麼繼命神脈,那一愚老怪,我可惹他不起,贏了,無異酸丁闖禍,我來園場,輸了,你兩人話可多著,什麼神山三老的威名,因我而滅!」
一陣瘋言瘋語,說過以後,卻倒上群兒留臥的石上,呼呼大題起來。
那睡像可使人流出淚來,伸手分足,口角流涎,酣聲呼然,全然不像佛門弟子。
大悲真人,只把頭搖搖,歎了一聲。
在陝蜀交界之地,緊接大巴山脈,為米倉山,人稱玉女,亦日仙台,山長五百餘里,極為險峻。
米倉中部,有一秘洞,洞名壺天,相傳地權隱秘,從入口到洞底,形似一把斜放的酒壺,因為石質細密平滑,而且其中好幾處,與山外相通,陽光射入,光燭四壁,不啻別有天地。
一天傍晚,遙天鶴唳,半空中突然降落一位青衣婦人,背上還負著一位少女。
這婦人,似覺異常焦慮,但對山中情形,卻極為熟悉。洞門口.聳立著幾塊大石,遠望如虎踞龍幡,頗具氣勢,誰也不知大石之後,就是壺天。因為石形大險,而且林木極密,除山中石道,有人行走外,這種高山峻嶺,遊客極少,縱耳聞壺天洞之名,亦因太險太難,不免望而卻步。
婦人到了洞口,毫不猶豫,略一伏身,往洞內便竄。
壺夭洞確不愧壺天兩字,中部光明寬敞,猶屬小事,最難得,是流爾石榻,應有盡有。
這洞府,大約是修道人曾經修真之處,入歸道山之後,成為廢府。
婦人把背上少女,輕輕置諸石榻,一臉慈祥,立將少女牙關打開,看了又看,還不是微蹩雙蛾,精眸裡熱淚盈眶。
那綠衣少女,正是陰山玉女來雲英。背她的人,卻是她的祖母扶桑姥姥。
姥姥護犢情深,自雲英嚼斷舌根後,雖經饒錢僧用線縫合,無如她已中了她祖父毒掌,創口難乎,浮腫不消,舌根麻木,竟
成啞女,扶桑姥姥自然病如刀割。
根據陰山五老所定規例,門中子弟,稍有吃裡扒外,對師門有不忠實的行為,輕則將人廢掉,重則五馬分屍。教主玄風道人,陰狠恐怖,猜疑莫不均臻至極,平日雖然護短,但除兒子,門中無遠近,則絕不寬有。
五位老怪物,都喜怒無常,無一好惹,對於所定門規,均至為重視,決不稍忽。
扶桑姥姥,知道自己和孫女,只一返回明山,毒龍老怪,絕不至因夫妻祖孫之誼,而將事實隱瞞,但假如讓教主知道,哪會有雲英的活命?姥姥當機立斷,忽然想到米倉山壺天洞,為一廢府,暫時隱居,至為合適。
座下兩隻白鶴和那能言多嘴的秦吉了,隨著自己同來,卻也減去不少旅途的寂寞,只是雲英傷勢,把這位貌美心慈的祖母,弄得忐忑不安。
雲英酣睡中,突感臉上一涼,一驚而醒,原是祖母的眼淚,落在臉上,不由一陣心酸,熱淚滾滾而下,滿暖辛酸,口不能說,欲訴無憑,只好拿手抱著祖母的頸項,各用無言的心聲,相互慰藉。
姥姥身旁,維雪丹丸,備具不少,這本是陰山珍貴之物,可解百毒,對熱病猶具特效,雲兒已取食不少,但毒龍臾所具掌大、原是量尤寶錄中一種秘技,絳雪丹丸卻非對症之藥,多服亦屬徒然。,眼看又是兩七已過,雲英傷勢,不增不減,姥姥不由恨道:「這老匹夫,往常涎著臉,馴若羔羊,原是別具深心,讓他一輩子自佔許多便宜,我為他生兒育子,他肉用除掉,病根一去,卻變得反臉無情。此後遇上,決和他一拚個死活。」「一為逗雲英喜歡,此姥卻不厭其瑣,將自己精研的內功掌法,無事之時,卻細心傳授,雲兒雖不能練,卻臥在榻上,一招一式的默記。只覺祖母這次所傳,招式詭秘,猶在其次,狠辣之處,如還勝以前所習。不由暗中驚異道:「這是量尤掌法中最險的煞論未經掌門特許,例不傳人,她大約對明山派的人,存著一種敵對心理,惟恐無端遇上同門,猝起加害,故把派中不傳之秘,甘冒大不韙,也使出來。」心中自然更是感激。
這一天,已是夜闌人靜,雲兒已睡,桑姥心煩,不知不覺間走出壺天洞。
仰望長天,河漢星疏,夜涼多露。
寡聞遙天一聲清嘯,如鳳吸九皋,劃空而來,同時紫光閃爍,輝腴星雲。
桑姥暗裡一驚,默念道:「此人功力,不減雲兒,但江湖經驗,卻是欠缺,夜間一嘯,遠近皆知。如遇那種惡人,豈不自惹煩惱?待她經過時,不論為誰,須著實幹誡她幾句。」
念頭一起,不覺投身躍上枝頭,那紫光卻朝西北飛駛,離自己約莫半里開外。
桑姥一雙神目,銳利無比,卻發覺來人似是一位白衣少女,身法奇快,不由暗吃一驚。
一時好奇之心大發,為著察看來人,竟施展陰山獨門心法,雙臂一抖,身形如箭,猛朝西北直追,而.目也輕微地嘯了一聲。
前面的白衣少女,也心生驚覺,折輕身,反撲而來,不須臾,雙方相隔,不及一箭之遙。
那白衣少女,竟是一位手抱七寶金幢,背插銀劍,柳眉疊翠,擦日含丹,嬌姿綽約的仙子。
雙方一怔神,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彼此朝前一撲,少女抱著桑姥,嬌呼一聲:「老前輩,想煞弟子!」
淚光閃爍,宛如帶雨海棠,頭偎在桑姥的胸前,如小鳥依人,不勝依戀。
桑姥滿臉慈祥,手撫少女頭上秀髮,微笑道:「司馬姑娘,道經此間,必有事故。雲兒這孩子,目前命雖保住,但口不能言,常在我手上書字,對你卻深致懷念,現蟄伏此間養病,既然遇上姑娘,可有空前去看她?讓她歡喜!」
少女正是司馬倩霞,這妮子,最是嬌憨不過,惹人憐愛,聞言,早已泣不可抑道:「不是為了雲姐姐,晚輩才不至道經此地呢!老前輩,就煩帶路如何?」到了洞中,雲英猶熟睡未醒,情霞一見她這等模樣,又低低綴泣了一陣。桑姥立把雲英喚醒轉來,道:「雲兒,你看,伏在你胸前的,卻是何人?」
啞然一聲,這兩位少女,如磁引針,抱持得緊緊異常,也不知她們到底有多少眼淚?彼此胸前,都濕了一片,這場面,確實感人極深,連桑姥也落下淚來。纏綿一陣,龍文卻從革囊裡,取出一隻淡綠玉匣,嬌笑道:「為著姐姐的傷,我們焦急不打緊,連繞錢恩師,也憂恤異常,費了不少心計,才把這東西取了出來,姐姐可猜猜,這裡面可是何物?」
桑姥一聽,不由大疑,兩眼朝著玉匣,注視一陣,匣長不過兩寸,高逾三分,寬約寸許,玉色碧綠雕刻極精,精光閃爍顯系不凡。桑姥突然問道:「司馬姑娘,難道你是從雲霧大山趕來的一麼?」
情霞八面玲斑,聞言之後,知道人家江湖閱歷,確非等閒,不由笑道:「老前輩,心細如髮,果然一猜就著。」
桑姥平常顯不慣別人這樣稱呼,但她喜歡靈秀少年,麟兒。拔女、惠元和薛瓊浪這幾位,在她心目中算是特殊,再放肆,也毫不為仟,又咋笑道:「這怪物,介乎邪正兩道,常抱著人不犯我,我不侵人,難道他那視同性命之物,也被你索取到手?」
「此話說來太長,待我替雲姊上過藥後,慢慢細稟。」霞兒說曹,已把手上玉盤打開。
一股似蘭的異香,立即充滿了全洞,盆中之物,卻是一種淡紅的脈質,精瑩賽似瑪淄。
桑姥叫了一聲:「果然是一愚老怪,賽似性命的繼命神脈,雲兒舌頭,可望痊癒!」
她迫不及待的把頭上王智拔下,向龍女要過玉盒,朝著雲疾,淚光閃閃道:「孩子,你雖然受了不少痛苦,所得補償,比你損失更多更重,這種友情,只好徐圖報答。靈藥功能繼命,趕快把目張開!」
雲英萬分感激地朝龍女望了一眼,旋綻口吐舌,百腫色變,紫中帶,創口雖然縫合,但猶腫起老高。
扶桑姥姥,把玉管挑著繼命神脈,輕輕望她百上塗了一薄層,脈附肌膚,律液難化,雲英只覺清香滿口,直透腦門。在平常,舌上又麻又痛,口中猶如塞著一隻木柱,痛苦萬分,這時,卻輕鬆了許多。只覺心頭一寬笑容又復重現玉頰。
龍女也萬分快慰,猛朝石上一撲,嬌笑道:「待我和姊姊,暫作花開並蒂如何?」
桑姥笑了一笑,不由問及龍女取藥經過。小妮子把舌一伸,似有餘悸道:「一愚老怪,果非常人,不是恩師趕來,幾乎喪在他的手下,前輩要聽,晚輩只好從頭說起。」
原來離開金牛谷的那一天,燒技僧暗中叮囑霞兒,卻是吩咐她往粵境雲霧山取藥。
這位神僧,把話說得極為隱約,先問她是否怕事,愛不愛麟兒,喜不喜歡玉女雲英,經司馬倩霞慷慨陳詞後,神僧卻僅告知,雲霧山藏著一位老怪,住處連他自己也不得而知,那怪物煉有一種藥物,專能生肌去腐,解毒消腫,雲英舌創,只有那藥物可解。並還一再叮囑,為免事機不密,切不可先行洩漏。霞地如命,當時別過磷兒友好,立跨神鷹背上,奔往粵境。
因為雪山神尼,就在環島舉鼎煉丹,粵境奇人異事,神尼頗知之念,情霞暗道:「何不就此先謁恩師?摸清底蘊後,再作定妥!」神鷹飛到五指山,雪山神尼,煉製丹丸,爐火正熾,八師姊白玉嬌和兩位師兄,正充護法,一見師妹入內,不由含笑點頭。忽然爐火往上一衝,那火噴起老高,神尼滿臉嚴肅,朝手一指,白氣如練,朝著爐火當中一罩,如響斯應,那火苗又暴落很多。白玉橋等忙將爐火減弱,顧不得再與師妹互相招呼,目光灼灼注視著爐中的火勢。
等了一會,雪山神尼,才略舒緊張,雙眸一啟,望著龍女微笑道:「你的事,我全部知道了,那位佛門異增,嫌你功力太淺,有心培育,取藥之後,可能對你另有所命,能得長輩垂青,再好不過,丹藥尚需時日,只一煉成,必與他服食,就此雲罷!」
龍女又復叩首道:「燒錢前輩曾命弟子往雲霧大山,找一異人,問他要藥,但既未說明這位前輩所住何洞,也沒有道及藥物名稱,恩師道可通神,想必知道,懇請指點弟子!」
神尼又忽然微笑道:「一切自有機緣,如事事須經為師指點,那還須向江湖閱歷計創佛云:「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善善惡惡,全憑一心。』語罷雙眸垂合,又復人定。龍女得不著一點要領,只好拜叩而出。
白玉橋立隨著師妹,奔向洞外,急道:「在師妹到此之前,早有一位形似乞丐的和尚,闖進洞來,手上還拿著一腿狗肉。四師兄看不過眼,正待阻止,那和尚卻認唄怪叫道:「老姑子,你真不講理,才見面,就想謀殺我和尚麼?』說罷,只一晃身,就和雪山前輩坐個並排,飲酒啃肉不奇,那瘋言瘋語,卻是討厭已極!」
龍女知道是饒技恩師,不由笑問:「他胡說了一些什麼?」
白玉嬌氣道:「那只有雪山老前輩,才忍受得住,是我,真想把他打扁!他嘻皮笑臉,酒氣熏人,挨著令師蒲團,蹺起一隻漁腳,邊喝邊說道:「老姑子,當和尚尼姑,算是人間最沒出息自人,可不是嗎?』又用手指著我和五師兄,笑說:「你看,和他們一樣,成日價,只想找個幽靜之處,糾纏一起,豈不是有趣!』當時我已氣極,脫口罵了一句:「為老不尊!』那丐僧哈哈笑了一陣,又朝令師道:「和尚尼姑,作個對兒,這也沒有什麼違情悻理之處。』雪山老前輩,任他明說八道,卻未答理,當時爐火正熾,老前輩正在全神貫注,不料那瘋僧卻把一段啃完的狗骨,往爐裡一丟。只聞呼一聲大響。火星四進,火功也捲起老高,那何增似乎慌了手腳,竟把壺中的酒,往爐裡便倒,丹爐裡噴出一蓮白氣,酒香四溢,聞之也能使人感覺一爽。雪山老前輩,立時日宣佛號,合計一拜道:「謝神僧恩贈協助,晚輩只有銘感!』那瘋僧手舞足蹈,笑聲震耳,響若雷鳴,怪叫道:「你那寶貝徒弟,回山之後,另有任命,不必阻擾。她武學原是道家正宗,所知至傳,你那大般苦掌力,日決已傳,我只傳三人,當你完成心隊雲霧大山上那老怪物,身旁之物,我狗肉和尚,取不到,只有份白玉嬌正說得嘴響,忽聞神尼傳喚道:「玉兒饒舌,霞兒還不快去,留心誤事!」
龍女急別過師姊,騎著神鷹,直往雲霧大山而去。
山在粵之西南,林木青蔥,大可合抱,戀伏蟑拔,霧漠雲迷,一到夜晚,猿啼猴嘯,使人悸震不已。龍女降落山麓後,那巴山神鷹,呷然一聲,振翅凌霄,高飛入雲、這位溫柔婉柔,才擬道蘊,貌似仙姬的白衣龍文,舉目四矚,不勝迷們之極。
因為山勢奇險,所欲找尋的人,是東是西?可無法知道。深山覓人至難,猶以那住無定址,功高絕頂的人,如存心不欲使人相見,隱居之地,自更詭秘。這一難題,真把俏妮子弄得心神不屬!循著山徑,信步而入,但見綠草如蔭,繁花遍地,樹枝密干,交叉過頂,漫遊久之,不覺夜幕低垂。竟日層巒翻遍,可一無所獲。就在雲霧山找了數日,除偶晤幾位遊人和伐木樵子外,什麼異人怪物,畜無所見。詢諸樵子遊客,不惟問道於盲,且因龍女生得太美,一身白衣,使有感覺她服裝奇異。
有的認為是仙女下降,那樵夫俗子,卻把她誤作狐狸鬼隘,幾欲大駭而逃。龍女不由暗裡氣這:「真是少見多怪、」晚間、已進入了雲霧大山中的寒梅谷,此刻梅花雖落,但景致尚極清靜。
龍女因連日來,勞碌無功,芳心納州,不覺倚身靠石,沉沉睡去。
昏迷中,突問枝頭一響,詩心生驚覺,立覺前購一麻,手足「沉重,知道人暗算。這一急,真非小可,啟眼一看,懷中的七寶金幢,背上的儷龍劍,都不翼而飛了。這兩物,都是師門至寶,住失其一,不但為師l河丟臉殆盡,連父親一生之譽,也受影響。自己身上,雖然無傷,但已中了人家點穴上術,不由咬碎銀牙,起身一坐,只覺全身骨痛如折,氣血的翻,眼花耳鳴,至為難受。大石之後,突聞有人喝道:「雲霧大山,雖不禁人入內,然心懷惡念,進入本門者,老夫可不能不管!」
龍女恨道:「老魔頭,攻入不備,令人齒冷,還在此自吹大氣,有膽出來!」
「要見老夫不難!」也不知人家怎麼走出,面前卻立著一位鬚眉斑白,身著麻農的矮胖老者。論像貌,這人卻不討厭、但一雙銳目,對人一掃,即如兩技利箭,攻人心胸。
苦只苦了龍文,被人制去機先,動彈不得,正待出口唾罵,那老者卻又冷笑一聲,暴喝道:「看你小小年紀,資質不惡,而身上所攜之物,卻是雪山賊尼所有,難道她敢暗中教使,計算上老夫不成?照實說,老夫不但不為難你後生晚輩,反可使你受益不少,否則……」哼的一聲,右手驕指朝前石一劃,人石相距,少說也有兩丈餘遠,石角如削,應手而落,轟然一響,砂土飛揚,連地皮也起了顫動,繼道:「這就是好的榜樣!」
他這一發威,龍文更加氣苦,暗想:「如果麟哥哥和我一處,神劍玉珮合壁,怕他何來?」這一陷入沉思,老者的話,黨似充耳未聞,雙方一陣沉默。
老者見她不為威臂,似乎一怔,嘴皮動了幾動,自言自言:「這種美絕人震,柔中寓剛的小妮子,老夫倒是初見,如收她為衣缽弟子,豈不大妙?」
他突然改變那種疾言厲色,一變而為和藹可親!柔聲問道:「不論你是何人門弟,只要你實告老夫,而且願意作我弟子,不出三年,即可橫行天下,以雲霧大山,一愚子的徒弟,天下武林,誰敢動你一指!」
龍文聽他自吹自擂,不由又好笑,又好氣,遂道:「這麼說來,天下只有你的武功最高強了!」
老者傲然一笑道:「普天之下,懂武術的人,固然也有,如峨嵋派秦伯陽、南海的半覺師太,他們都自成一家,還有陰山五老,潛伏不出,論聲勢,炙手可熱,但這五個,老夫倒未曾會面,相信他們卻也不是老夫對手,至於,昆倉峻切泰山衡山,這些都是那些後生晚輩,濫竿充數之徒,更不值一提!」
龍女聽他把父親紫陽真人,也不看在眼裡,這一氣,真不啻一怫出世,二佛染般,不由怒喝道:「我就是崑崙派的啟蒙弟子,有膽的把我放開,雙方比劃一次,看看你行還是我行!」
老者卻不理睬,答非問道:「老夫所言,說一不二,天下武林,無論哪一派,絕難出我一愚之有!然則雪山神尼,她那大般若掌力,你也和她互作對手!佛門玄功,終是化外之物,老夫倒不把她放在眼裡!」
「如果遇上了神山三老,你怕不怕?」
老者聞言,突然笑不可抑,笑聲奇大,不但把林木震得枝飛葉揚,而且使人耳膜,感到一種奇特壓痛,龍女也暗地吃驚,知道這老怪,確具真才實學,並非一味睛說。狂笑過後,那老者又道:「震宇之內,確曾聽說有這三位怪物,但誰也沒有見著他們,老夫本想踏遍神州,找他們鬥上一鬥,繼而一想,百聞不如一見,安知其不是人家捏撰,放就此作罷。女娃兒,你大約也。愚弄了!」
「你才是,人如其名,愚之至極,神山三老的燒技前輩,就是我再傳恩師,而雪山神尼也是我的授業師傅……」
不料龍女把話才說了一半,一愚老怪,果然變了顏色,前,揮掌便擊,口中還怒吼道:
「我一掌把你打死,倒看那僧有何厲害之處!」掌已接近龍女百進要穴,忽又抽招撤式,眸注視龍文玉頓,似乎另有念頭。龍女也瞑目待斃,半晌不正靜,暗地奇怪,不由啟目一看,見老怪怔在當場,也不知他革用意。
老怪冷然道:「他們兩人既然指使你窺探老夫住處,先討吃盡苦後,待他們來向老夫要人便了!」
語罷,把龍文朝肋下便失,往谷在峭壁之上直飛,壁旁松,頂如華盡,松針地內,染水為巢,坐臥之處,全用上腺織,又平又軟,且甚寬敞。老人把龍女朝騰上一丟,目光往四一掠,立覺色變,哺哺自語道:
「奇怪!金幢寶劍,撰取後返身丟在巢裡,為何突然不死難道有人敢乘我不在,偷去不成!」
這人喜怒無常,而且生性多疑,只於自己有害之事,可以。上翻臉。他略事沉思,突朝龍文色作獰笑道:「老朽主張人不犯我,我不惹人,別人也無這種膽大,敢來太歲頭上動土,震宇一內,既有燒錢僧其人,而且他的弟子,又落在我一愚之手內,我也要他做師尊的,當場出醜!」咯咯落笑之聲,只震得山谷轟鳴旋屈指幾彈,自農龍女身上衣扣,竟不解自開。
一愚老怪,原有三分變態,只一怒發,出人意料的事,他者可做得出來。雙臂微抖之間,那麻農長袍,一甩即落,裡面感穿,卻是一襲白衣長褲,再說,那情形可糟。龍女芳心大急,住打算步雲英後塵,嚼舌自盡,以保待玉契冰清。她想到親恩師德,還有那「才華蓋代,秀逸超人」的玉郎,腦海裡也泛起了無兒、瓊娘、玉女王英的影子,這些人、雖在處前,她都未曾忘卻。
秀睜一閉,櫻唇微張,正在問不容發之際。喜聞有人怪叫道:「阿彌陀佛,塵世上居然有這等蠢材,念頭卻動到我那娃兒的小媳婦上,我狗肉和尚哪能不管?」龍女一聽這聲音,真如久旱遇上了甘霖,自己衣孺。扣帶員解,肉體未露,忙嬌喚一聲:「師傅!快救弟子!」
那松樹隨聲往下一沉,如惡浪推舟,搖晃不定,笑聲從四方八面,分別傳來,還夾著那奇聲怪語,道:「誰叫你生得這麼美?連老怪也愛上你啦!十幾歲的大姑娘,隨處打燉;被人劫持,連我那老伴身旁,幾件要命之物,也被人家取去,我不來,看你怎麼交待?」一邊數說,陣陣狂風,激壓而至。
一愚老怪,顏色逆變,來不及穿上衣服,雙臂一抖,穿枝而出。可是他快,人家比他更疾,好似預優枝頭般,大巢之內,突衝出一顆光頭,朝龍女作了一個鬼臉。情霞喜孜孜的正待呼喚。那光頭輕輕地噓了一聲,低語道:「師父作賊,把人賺出,你這一叫,豈不是存心拆我的台?」來人正是以滑稽玩世的鏡錢增,他溜入大巢之後,先不解救龍女,卻拾起地上長衣,探手往袋裡一摸,拿出一隻碧色晶瑩的玉匝,卻放在自己囊內,瞇眼吐舌,形狀可笑之極。龍女所失之物,金幢寶劍,一件不少,都插在他的背上。這妮子,見他不理睬自己,正待埋怨,而樹上更傳來一愚老怪的怒罵,不由大慌。
饒鈸僧一笑道:「你還不起身,整理衣裙,是否願作老怪的小媳婦?」
龍文氣造:「沒來由,這話說來,可對得住徒弟?」他不理這性命之物,此刻卻已在我手中,想還,只有服輸認罪,此後著意做人,否則,下次退著我和尚,還有你的樂子!」
龍女心中不由暗笑道:「這真是惡人須遇惡人磨,因為一愚子喜怒無常,功臻絕頂,舉手投足,罡氣逼人,但一遇到恩師,表面滑稽出奇,暗中計謀,卻是步步緊逼,他放以自己為誘餌,迫使老怪就範,雖近惡德,然不這樣,想硬憑武功,把他制服自然太慢!」思念間,神鷹已在白雲之中,只覺寒風拂面,河漢飛星;陸水分明,極目無際。
那饒鈸僧,也坐在左邊的鷹背上,還拋來一隻玉匣,咧嘴笑道:「這次真險,微有不慎,真個作了周瑜……」
龍女已是嬌羞滿頰,吵著不依道:「下次恩師再事差遣,死亦不從命!」
神僧笑罵道:「你以為這是為了我麼,我狗肉和尚,一事不關已,終日為人忙,到處廣結仇家,事情辦妥,還受你們的氣,未免不值。」旋又打了一個呵欠,自言自語道:「肚裡酒蟲,又吵著要喝了,還是趁早下去吧!」
龍女一聽,不由心中大急,忙嬌喚道:「恩師,你中途撒手溜走,留下徒兒不顧,難道叫我騎著蒼鷹,邀游碧落不成。」
這位滑稽玩世的神僧,哈哈怪笑道:「年輕貌美的女兒家,人見人愛,鬼見鬼喜,在地上,再碰著一愚那種人,我如不在你身旁,豈不讓他白佔便宜。日後遇上我那徒兒,叫我如何向他交待?天上除非日月星辰之外,可沒有人動你腦筋,豈不愜意?」
他可不管人家死活,舉手彈足,竟從鷹背上翻滾而下。龍女又好氣,又好笑。猶豫之間。地下突傳來一陣怪聲,細若蠅鳩,但字字清晰道:「到了米倉,可立即下降,鐵翅神鷹,可放返崑崙,如無所遇,可撮口長嘯!說不定又可遇上你那知心好友。米倉事完,可即奔赴大雪山境,冰巖之後,有一洞府,為我兄弟三人暫時休息之地,我可代接你師門般若內罡,否則,你這點功,還差得遠呢!」龍女感激恩師浩蕩。
天邊,剛出現魚肚白,即到了米倉上空,一拍鷹背,即飲而落。這兩隻大鷹,對龍女親呢異常,偏著兩顆毛頭,覷定人,呷然一叫,那意思,似在聽候吩咐。這又逗發了龍女稚性不由嬌笑道:「連日來,東奔西馳,你們已經出了不少的力,也無什酬勞,身旁尚留有恩師所贈丹丸兩顆,可增內力之用,位兩粒,以申謝意如何?」
她果從革囊裡取出玉瓶,倒了四粒丹藥,讓身旁大鷹,各兩顆,旋囑立返崑崙。神鷹叫了一聲,立即凌霄飛去。她可不玉女雲英,潛身何處?漫無目的地尋了一會兒,查無所獲,只道著神譜的吩咐,清嘯一聲,果然引出桑姥,乃至彼此會面。
前因絮果,經她一說,玉文雲英,手摟著這位嬌憨妹妹,有感泣的份兒。桑姥也攜著龍女的手,淚光閃閃,感歎地送「雲兒生性,酷肖乃母,稚年因隨伴老身,也學會了一種高傲性格,不料遇上姑娘這一夥,惺惺相借,頓成密友。姑娘意質;心,為著雲兒,犯難不計,只可惜本門五老,悻逆不情,否則使你們這幾位少年男女,相互往來,朝夕聚首,寧非快事?」
繼命神脈果有意想不到之功效,為時三日,玉女臉上浮腫逐漸消退,玉頰也變得白中帶紅。龍文不時察看她的舌頭,縫過之處,業已生肌著肉,不過腫未全消。
舌頭色本青紫,也逐漸回復了淡紅,臥病月餘,不能說話可把雲英悶慌,這一逐漸痊癒,幾番朱唇微啟,似有千言萬語必欲吐而後快,但均為桑姥所阻。
三七之期已過,陰山玉女,舌已復元,不但絲毫不著痕跡,而且嬌軀已添三分清瘦,雲鬢霧鬢,臉賽芙蓉,似比以前是更清麗了許多雙方一比,龍女綽約多姿,體態輕盈,端莊婉麗中帶著三分嬌憨,而明山玉女,則多愁善媚,回眸顧盼,笑可傾城。桑姥不由被二女美色,看得暗中ml絕,迷憫間,忽聞龍女笑道:「我初退桑姥老前輩,即得她愛憐,自以為此生重晤,機遇無多,誰知競於此間,又得晤慈前面,真是生平幸事。」
桑姥不覺笑道:「霞姑娘,意心惠質,比雲兒只有更好,臂上金袁,原是教主心愛之物,袁素涵那廝,平目失去,回山之後,已受青罰。環術為魔家秘傳,老身曾精研此技,南海乍遇,實愛姑娘這等美質,一時情不自禁,故藉著與姑娘動手,將整套環法,循遇相授。
但令師饒錢增,世之高人,六合神功,震率無匹,這等魔家異道,恐不能登大雅之掌,不過姑娘耍學,不妨在此微作休息,連那太陰勾魂七曲,老身也願悉傳授。」
雲英笑道:「霞妹妹曾習大般若掌,燒技僧前輩,更知佛家摩提妙諦,太陰勾魂七曲,焉能傷她!」
扶桑姥把自己孫女看了一眼,笑罵道:「你這妮子,從我長大,把自己所習所能的妙用,卻一味著輕。七情六慾,雖聖賢之明,亦不能拼之淨盡,老身參人性之秘,探藥理之奇,竊畢生精力,窮量尤秘學,譜太陰七曲,復於天山絕頂,無意之間,巧得元玉琵琶,自成絕響,這豈是大般若掌及摩提妙諦破得麼?」
雲英伏在桑姥的懷中,笑著不依道:「你這一數說,使孫女兒深覺汗顏,好在霞妹妹是自己人,如遇別位,必以為我。O懷嫉妒,不讓你把秘技教人,那一來,豈不冤枉了?」
桑姥撫著她的滿頭秀髮,笑了一笑,道:「勾魂七曲,已非不傳之秘了,我連那向不示人的抄本,也已經給了元兌了!」
這話,又逼起了雲英的傷心,她知道元兒生性剛烈,重義多情,必然懷念自己,甚至因此而發生事故,念頭一動,熱淚盈眶。龍女已知個中原委,當著她祖母的面,因是長輩,許多話,不能出口,只好挽著雲兒,藉故走開,桑姥一笑,也不再談。
洞頗深,走到裡面,擇石而坐,花女可勸了大半天,並願竭一己所能,王成其事,雲兒始強額為歡。洞中滯留近月,兩女回。就扶桑姥,學習她精研秘技,不過龍女深知自己所學太雜,不敢.再事貪多,除就那狠秘險泥招數,加以留意外,其他技藝,微世即止。因為她深知未來大敵,自然首推陰山,這一派,如不將其摧毀,實為武林的一大禍亂的發源地。
因為中原武林各派,龍蛇混雜,良萎不齊,而那些樂做不馴2士,實懷異心。但因為自己實力有限,無人撐腰,不敢公然大惡。陰山派力量純厚,功冠武林中各大門派,邪門異教,有恃無恐,恣意橫行,在彼心目中,俠義之士,如不仗劍干涉,為惡目的必可達成,不幸而敗,亦可向陰山投靠。這一來,異派為惡,越來越多,個別削減,不但不勝其煩,而且力所不逮,正義之士,如能穩勝阻山派,群小目必懾服。
扶桑姥神目如電,略為窺察,龍文心意,似已全知。一己反能,竟絲毫不隱,四講手劃,指點至詳。龍女在這一月中,可獲益不少。
這一天,日麗風和,想到恩師諭示,實不能在此久待,遂民過桑姥和雲妹,珍重訂期而去。從米倉西向飛行,必須經過隴蜀交界之地摩天巔,峰逾千村,高拔入雲,陡峻無匹。
就在白友江對岸,還未渡河,隔岸遠矚,即覺觸目驚心。花女仍然是白衣索裙,不過因為自己生像太美,而且了然一身,恐驚世俗,故將頭上包巾,連臉也蒙住,略現口鼻,饒是這樣,因為她身材啊娜,舉止漫步之間,如風搖嫩柳,裊裊婷婷,所經之處,吸引不少的行人注目。傍晚,渡過白龍漢後,頗覺腹肌。就在白水街覓店投宿。別看鎮小,但人煙稠密,房舍店客比比皆是。蜀隴交界之地,地形民貧,有鎮如此,尚不多見。
西北橫街之上,有鎮與客寓。龍女緩步入店,店伙只覺白光微閃,眼睛一花,見是一位妙齡少女,單身投宿,背上所負,除一柄銀劍外,還有一具青緞錦囊。蜀中人物;幫派極多,五花八門,寓中辯計,雖非練家,但精通江湖規律,知道「僧道尼丐,以及婦孺之輩」
敢於獨往獨來,必有過人之技,遂不敢怠慢,忙含笑招呼,動問是否投宿?
龍女笑道:「只要你房間乾淨,飲食精美,我倒不計小費,歇宿一宵,明晨一早就走!」店伙諾諾連聲。龍女看過房間後,因為滿面風塵,不免略事輿洗。耳聞笑語自外傳來,店伙作辭道:「陳老嫖頭,數年來,從末照顧小店,今日光臨,足使小店生色不少。」
來的人,語音宏亮,年紀似已不小,只聞他哈哈笑道:「幾隴一帶,絕少行鏢,因為經紀買賣,多屬藥材,而且又不是那種人參鹿茸麝香等貴重之物,劫貨的人,不是名貴珍品,誰願下手?鐵旗鏢局,來往之地,多在汀鄂一帶,遠及燕洋。而且歲月催人,老夫年邁,不是大批紅貨,絕少親自出馬!」因為發語蒼勁異常,使人一聽,即知為武林高手。
房間原在東廂,窗對庭院,略一窺視,見店伙領著四人。前面是位年事極高,精神爍舒,背負單刃的老者,和他並肩的,卻是一位乳白增袍,不怒而威的和尚。身後,另跟著兩位僧人,一例的灰布增農,左邊一位,身背七巧刃,精神抖擻,右邊一個,手攜元陽杖,機智絕倫。龍女一見那背七巧刃的和尚,似乎面善,細想之後,才憶及身在湖北鶴峰,初會群兒之際,敵人中內有峨嵋二僧,這一位,正是那覺淨和尚。鱗兒攜眾,赴峨嵋百日之約,勝負不知!龍女正在關心夫婿,一見峨嵋派的人,自然想從他們口中,探出一點消息。
隔壁,就是一俗三僧所居,店伙將人安頓,遞過茶水後,那老者又復談論起來。但這一次,語音額低,似乎大有顧忌。
龍女耐心細聽,只聞那老者問道:「這一次,真是本門不幸,敗不足說,還鬧窩裡翻——、…」
話未落,接著有人哼了一聲,冷然答道:「這事情,純由祖師遺命所起,陰人入寺,忱遇過勝,而且還將那絕世秘技,任意傳授,本太危險,不是本掌門覺察不來,只為礙於遺命所限,無法擅加阻止罷了!」
龍女一聽,更直摸不著頭腦,暗道:「細聽所言,似乎娥眉內部,已經鬧翻,而且這人還是女性,真不可解!」接著,又美川秀上了嘴:「這一次,巧斗風火拉,她在內圈,如果發揮了她那至寶照人的功效,將人雙目迷住,二師兄用七寶弓漠雲矢乘隙傷人,來人功力再高,也無法取勝。誰知她卻見上了崑崙派那始季的後生!」這語音是覺淨和尚所發,而且還帶著悻悻不平之調;
龍女芳心一驚,卻不知誰又愛上了自己夫婿,男人太美,又何嘗不是絕大麻煩?耳聞店伙人了隔房,動問須何酒菜?那老者答道:「這三位大師,原是峨嵋掌門,和覺淨覺性兩位監院,他們都得吃素,你可代邱掌櫃,揀那最精製的素餚美酒,制備一桌,老夫自有重賞!」
店伙卻笑道:「老縹頭,果如邱掌櫃所料,餚席已備,酒還在熱,只是小的不大放心,先為動問,如老銀頭不另須備葷,就須堂中用膳如何!」
那蒼老和僧人,走了一會,龍女為打聽消息,也著店伙堂上備酒。
出得房來,隱約聽到老者和僧人,又在那兒高談闊論,言譯中,似談及:「崑崙派,那姓季後生,已公產了祖師的滅魔掌力;這種玄門異技,當者絕難倖免,不論神山三老,功力再高,也無法挽救,從此江湖後進,對這一嚴重威脅,已經解除。」發話的人,又是覺淨。
那老者,卻是笑聲大作,聲震堂屋,歡呼不已,苦只苦了龍女,言辭入耳,有如弩攢心,熱淚長流,疑立一會,為免人發覺,只好飲泣吞聲,步入前廳,仍想從對方口裡,確辯事情真偽。龍女一出堂,即吸引了不少目光。
這些目光中,尤其是峨嵋派那僧俗四人,四對眼睛,如飛失利箭般,齊向龍文掃去。她頭上包巾,雖將臉龐兒也遮了起來,但仍掩不住她的秀麗。驀聞三增一俗,不約而同地「哦」了一聲,那月白憎袍,不怒而威,看情形,卻是峨嵋掌教僧人,更注意到龍女身上的兵刃,一看,她背上負著的,卻是一具淡綠蚊鞘,柄上銀光閃爍的寶劍,還有一具青緞錦囊,似乎頓起無限困擾。那老者坐在這位掌教僧人的下首,正在扶觸沉吟,欲待出語,峨嵋掌教,立拿話阻止道:「日來,僕僕風塵,頗覺勞頓,餐後,微作休息,明晨一早,就得趕路,也許還要早些!」
覺性增匆匆用畢立向掌門合什一禮,隨即返房,其餘三人,自龍文一出,都提高了警覺,不作一語。龍女也無心酒飲,懷略沾唇,遂推座而起,緩步入室。
進房,桌上銀燈,清光四澈。細看之下,似有青朦朦一陣薄霧,若顯若隱,龍文雖然心細如髮,畢竟江湖經驗不多,而且一心只在關注玉郎,疏於警覺。呼吸之間,突覺寒從腳起,人也機伶伶的打了幾個寒酸,不由暗道:「怎麼啦?小事奔波,略受勞頓,難道立感風寒?」於是吹熄了燈,跌坐床上,寧神靜慮,想以師門內功,恢復疲勞。運功不久,果有奇效。時約三更,隔壁僧俗,似均從床上躍起。覺性壓低嗓門,悄聲道:「計算時間,蕭使君應已到達,我們赴摩天嶺探訪如何?」
老者立即答道:「這妮子難道就此放手,任她走掉不成!」
只聞有人冷哼一聲徐道:「事情已有安排,前面爭完,人也差不多了!」
發話的人,又是覺性,只因言詞閃爍,可摸不清箇中內容,信震不由大急,暗道:「這伙惡徒,至為可恨,倒得小心提防,只是,隱身摩天嶺的人,不知是何人物?看情形,峨嵋派似已傾巢而出,待他們一走,不免隨後盯梢,看情形再說罷!」
幾點輕微響動,如秋葉墮地般,四條人影,一躍而出,縱上民房,疾如鷹隼,朝西北奔去。龍女也留下白銀一錠,揚手間,窗戶豁然自開,夜涼多露,寒氣襲人,一式「金駕織柳」人即穿富而出,縱上民房,眼見一俗三僧,已離自己頗遠。
霞地功力雖不及群兒,但天賦極高,所學極博,輕功提縱術,已得真人秘授,而且還學會了餐客獨門異技,靈猴幻影之術,這一施展,如疾矢飛督。耳邊只聞呼呼風聲,迅速無比。不須臾,已達魔天嶺麓。前面的三增一俗,立即往左右展開,山形大險,峭石如筍,古木撐雲,懸巖凸出,勢若傾坦,山風吹來,銳嘯刺耳,使人心悸之極。
那老者一聲清嘯,平地一縱,身如一隻大鶴,拔高十丈以上,餘勢未盡,雙臂微抖,以「青雲得路」之勢,往上直升。
左邊覺性增低喝一聲:「好!」身形挫落間,倏的往上一彈,略一捲袖,松風之濤,立有一股上揚之力,將身子往上直送。那黨明和覺淨,卻用凌虛絕技,抉舉襟風,朝山嶺疾馳。
龍公見敵人都具有絕頂身手,不覺暗道:「峨嵋實力,果然不凡,看來磷哥身受重傷,想非虛語!」立施展「龍形一式」,嬌軀伸出,矯若游龍,但恐敵人發覺,不敢太快,不時藉著岩石樹影,將身子掩蔽,人更左穿右插,直奔而上。
前行老者,業已與人答上了話,而且來人輩份頗高,老者笑呼一聲:「蕭老前輩,可有所見?」
只聞來人恨了一聲道:「她已逃入此間,自無疑問,不過因為此嶺地勢太險,潛伏巖穴之內,一時無法察出罷了。」
覺明僧道:「我們從平武青川一帶,一路攔截,眼見她從附近上山,縱火高處,望北奔馳,因為你從北面繞道而來,計算時間,正好此處會合,不過她右手肩骨,已被祖師用掌力震折,背上也挨了一掌,心脈已傷,又復日夜奔馳,功力再高,全身真力也已耗盡。魔天嶺以此處地形最險,也最複雜,她以為循入此地,計出萬全,卻不料,欺師叛祖的人,罪深孽重,再工心計,也難逃一死!」他這話,似乎帶點威脅,但因為一門之尊,極工心計,似有所見而發也不一定。
龍女這才知道,峨嵋派確有袒護磷兒的人,而且是一女子,目前人已受傷,逃到此地,門中已派出大批高手,實施圍捕。這一來,已激發了一片俠義心腸,倒要看看,這女子,是何等人物?星月之下,那姓蕭的人,似一落魄文生,停身山腰絕巖之上,背著一隻手,卻拿目光往四周不斷察看。
那老者和峨嵋掌教,卻踩著石壁上一片山膝,雖然石壁如削,騰而不粗,但人卻如嶽峙淵亭,一動不動,而兩隻銳目,也在不住打量!
忽聞覺性低喚一聲:「掌門師兄!」語音似覺緊急異常。
峨嵋掌教覺明增,如勁弦飛矢,猛往西邊直撲。那老者和藍衣秀士,均不示弱,抖臂之間,「飛燕授林」因為他們也急於知道,到底呼者發現了一些什麼情況?
耳聞覺明「噴」了一聲。老者也接上了口:「這不是她的手帕麼?一盞燈,已是她的特殊標幟,巾角上,還繫著一個方字,據老者看,人離此處,一定不遠!」
覺明似乎怪他口敞,淡然自語道:「好在她人已受傷,否則,我們這一嚷,無殊給她報信!」
一陣沉默,顯示出氣氛不甚調和,原來這千人中,除覺明覺淨覺性三僧外,那老者,正是峨嵋一輩的外家弟子,鐵旗嫖局,總鏢頭陳彪,那落魄英衣秀士,正是對寶琉女苦追不捨,風火椿上,被瓊娘用天狼釘打斷右手三指的蕭使君。這五人,僕僕風塵坐,卻是為了追緝一位女子。,攀聞蕭使君脫口大叫道:「方寶琉,你還隱身什麼?」此人似懷絕大怨憤,揚手便是三隻柳葉刀,朝著西邊一塊扇形麻石,刀』走弧形,三面包抄,銀光閃爍,嘶嘯刺耳,往麻石之後落了過去。當然,一道強烈白中帶紫的光華,從石後衝起,那強光,照人雙目,直使人眼不能睜……,僧俗四人,忙各用飽袖將臉遮住,迫不及待的朝左右散開,而且那覺淨增,卻從山上抄來,意欲從寶琉女的身後,實施突襲。石上人影一晃,卻現出一位白衣素裙,右手提燈,左臂下垂的女子,龍女一見,幾乎驚叫失聲。原來那女子除攜帶的兵刃,與自己不同外,其餘幾和自己是一對死孿生姊妹,不由道:「這可糟啦!我那位多情多義的季師兄,見了她,心靈上說不定又起變化,否則,人家為什麼會叛師背友,大鬧窩裡翻。心念才動,峨嵋派的人,每人用黑巾將眼遮住,分從五個方位,猛朝石上那白衣少女撲來。
少女似是不懼,亭亭玉立,神態安閒,臂挽燈光,右掌當胸,朝著覺明和尚,淡淡一笑道:「望掌門人寄語師叔,方寶琉不忍親見峨嵋覆亡,更用不著為著要死的人,勞師動眾。
而今我左臂已折,雖然身有靈藥,業經包紮,但內腑傷重,不出百日,自知必死。可是身在死前,絕不甘隨意受辱,更不願有外人插手本門的事!……」
嘿然一聲長笑,萬山爭鳴,蕭使君朝指寶琉女,冷然答道:「蕭某與法華大師,系忘年至反,時歷數代,好合無間,峨嵋有事,義不容辭,此次風火椿上,受傷被辱,維護外來的人,你要負全責。」語罷,將手一伸,右手五指,除無名指已斷去兩節外,中小兩指已齊指甲削去,創痕宛然。蕭使君原以鐵蕭馳譽武林,但伏龍寺一戰,鐵箭已被瓊娘用「天狼釘」
打斷,參加圍捕,因無趁手兵器,故借了峨嵋掌門至寶彎虹劍使用,語聲一過,彎虹出鞘,星月之下,一抹紅光,宛如旭日臨空,閃爍不定。
峨嵋三增一俗,也各出兵刃,緩緩臨近,只看得龍文私心忐忑不安,暗道:「這免不了一場惡戰,倒看此女怎樣對付?」
寶琉女仍然凝立不動,面朝蕭使君,現出一種卑夷之色,淡然答道:「當著掌門在此,骨紅喉頭,不能不吐。我且問你,你來往峨嵋,凡事插手,自以為純以私人友義,協助本門,可是你心目中,卻是別有企圖,我承祖師途命,習滅魔寶錄,而且功增駐顏。這一來,引發你覬覦之心,以朋友二字,路機而進,目的無非欲獲師叔一語,使人與秘技,兩者得兼。這一心意,旁觀者清,久已為我所識破,我本想使你知難而退,故隱忍不發。風火椿上,更無害人之心,魔家異寶天報釘,威力之奇,已成絕響,除了師叔的紫金體外,要破,確實太難,何況事出倉碎,誰也無法逆料,你自己功力不濟,應變無方,臨陣受傷,卻想把責任推在人家頭上,除非三歲孩子,誰都有眼,以此見責,想我無從接受!」
覺明冷然一笑,接口道:「然則,祖師飛缽時,那寶琉燈下,故意射地雙目,風火格上,更曾明告敵人!我這點武功,能算得上什麼?只是本門長者一出,你即將粉身碎骨了!
這些,難道不是吃裡扒外,欺師叛祖!」他雙目有如利剪,剪剪部刺上了她的心窩。
寶琉女的嬌軀.微微抖顫,仰望夜空,不由自主的掉下幾顆眼淚來。花女卻暗叫一聲:
「慚愧,這些舉動,她無異是我的縮影」又發出一種奇異念頭。「如果麟哥哥佔有了她,我和她,不知他最愛哪一個?」想到此處,立覺耳熱心跳,全身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黨明增又豐卜上幾句:「雖然祖師已經處罰了你,為絕除體的邪念,更流蕭老前輩之準,為雙方締結宿緣,這已是乘佛門慈悲之旨,將你輕輕放過。不料你毫無忌憚,居然敢頂撞長上,才得了你今日後果,趁早回心向善,猶可早脫迷津,否則,本掌門自當按照祖師既定門規,執行罰則……」
寶琉女歎息一聲道:「我既為峨嵋十一代弟子……」
她才開口,陳彪立即糾立,道:「本門長輩,已當開派祖師之面,將你逐出峨嵋,十一代長輩中,此後已無休的名字。」
黨明也沉聲四道:「我們話已講盡,你還不將燈光繳出,難道是要我們親自動手麼?」
蕭使君將彎虹劍對空一揮,立從劍尖上發出一陣嘶蕭之聲,紅光打閃,耀眼生寒,不但枝頭統統葉落,寶琉女身上羅衣,也裂開了兩三寸。她身受奇傷,功力大減,只好將臂上燈光蚊罩一轍,身子朝上一聳,技空五六丈。覺淨卻從上面偷襲,「飛燕捕蛾」,七巧刀捲起千絲寒光,光同疋練,沒空繞來。
寶琉女一聲怒叱,那聲音略帶嘶啞。翻身一掠,朝東邊疾退,白羅裙上,又被刀光劃破了一個大口。幾招得勢,更觸發了黨明和陳彪還有蕭使君的滿腹殺機。一來由愛轉恨,翻臉成仇,蕭使君滿腹妒念,一發而不可收。他右手三指雖開,但殘而不廢,而且功力不減,碧虹映月,鮮艷絕倫。刀光一卷,招化「翠葉吹涼」,人更加如浮光掠影,不避強光,刷刷連聲,迎招迭式,竟從空中狠狠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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