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志敏看彭週四人僅忸怩、尷尬那付形相,肚皮裡面好笑,但他見四女毫無羞澀之容,又暗定下次一步算策。
喬大見四女瞧了多時,仍然沉吟不決,又催促她幾句,才由俄露亞點了彭新民,斯露亞點了周明軒,米西亞點了魚孝,粟亞點了於志敏。
於志敏吩咐喬大將四女分別引到夫婿身旁,走出冰屋前面,一對一站著,自己則跳上冰屋,煞有介事地訓飾她們要尊天敬夫,不可生三心二意,自取惡果。滔滔地說了一大套道理,還要喬大充任舌人,轉譯過去。
天王莊諸女眼見於志敏凜著善才童子,說出一套敬夫道理,想笑又不能笑,個個臉肉發顫,最苦的該算喬大,她自己老大願將一塊精肉與人共享,偏又得替人傳活,待傳畢那番道理,氣得兩眼發紅,立即進屋。
這舉世無雙,曠古無儔荒唐婚禮,在喬大氣憤中,三婦的嘻笑中,四男尷尬中,四女喜悅中,和於志敏刁鑽中結束。
於志敏結束了這場得意趣劇,立即吩咐宰熊,烤肉,霎時向香四溢,喬大雖然心裡氣苦,也得湊趣陪同諸女分膳而食。
這一餐別風致的婚宴,雖無酒無飯,但因熊掌、熊肉俱是香脆肥美,吃得從肚飽嘴肥,喜笑聲喧。
因有四小俠新婚,於志敏只得在屋前後左右各建一間較小的冰屋,當作他們的新房。自己仍與天王莊來的四位新嫂,住在原來的冰屋裡面。
各人一覺醒來,於志敏管先將他哥哥拉往遠方,詢問新嫂粟亞是否完壁。於志強被他問得臉紅,詫道:「你問這個作甚麼?」
「當然十分要緊!要是則還好,若不是,我這事做得糟,定要重新設策!」
於志強雖見乃弟一臉正經,知他走有深意,但這種不可告人的旖旎風光,做哥哥的怎能說得出口?
於志敏見乃兄不肯說出,急得只是躲腳道:「你是不說,死了我可不管!」
於志強被迫得只好微微點頭。
「還好!」於志敏歎了一口氣,立即去找魚孝。頃刻間,他盡問三人,不料所答的總是一個「不」字,不禁愁眉緊鎖,趕緊回問於志強道:「你方才說是,到底是真?是假?」俄露亞聞言點頭道:「也許可以瞞得過……」隨即對彭新民道:「若瞞她不了,你也休想活命!」
彭新民除在枕席間恣意迷她之外,趁機也學到不少,她口氣竟是與已偕亡,也就笑說一聲:「當然!」
俄露亞面呈喜色,忽向於志敏問道:「要是冰神問你長得什麼樣子。是什麼地方人,教我們怎樣回答?」
於志敏被問得一怔,心想自己這付形相一說出來,玄冰老魁定能猜出是誰而有所戒備。
沉吟了好一陣子,才道:「你們就說是個小童身材,面目被熊皮遮住,看不清;說一口漂亮的愛斯基摩話的便是。
俄露亞又問了不少有關的事,於志敏—一給她滿意的答覆,這才收拾起程。
玄冰三婦和彭、周、魚等一走,於志敏立即取出他隨身攜帶的改顏用具,對諸婦笑道:
「來,來我替你們勾勾臉譜,保管任何人也認不出。」
喬大因於志敏強迫她丈夫多討了一名「妖精」,又遣她丈夫和「妖精」往玄冰谷,此後望星思人,對光思景,不知何時才獲得舊夢重圓,一腔妒火,正在焚心,聞言冷「哼」聲道:「我就不信你那鬼把戲,若真能夠使人辨認不出,為何不早些施用出來,好待大夥兒一齊進谷?」
於志敏何等聰明,那有聽不出她言外之音?笑笑道:「相貌好變,聲音難變,要教你們學改變口腔,只怕學了半年,也會被熟人聽了出來,彭大嫂若不相信我能改變別人形貌,我就先把粟亞嫂嫂變成彭大哥給你瞧!」
喬大聽他前一段話,還覺有理,對後一段卻將信將疑。只見於志敏取出七粒小丹藥,分別放在七個姆指大小的玉碟裡,各用一點鴛水將丹藥化開,登時現出紅、黃、黑,白,綠。
藍、灰七色。他用一枝眉筆蘸上顏色,在粟亞臉上勾勾畫畫,頃刻間,果然畫得與彭新民一模一樣,若非親眼看他勾畫,敢情會誤把佳人當別人,不由得讚一聲:「畫是畫得像,可惜出汗,洗面,顏色就會脫了!」
於志敏笑道:「待我再施上固形藥,你試管用雪水擦擦看!「說罷,起身出門,挖了兩個冰碗進來,冰裡盛著固形藥水和洗胸藥水,用熊皮蘸濕固形藥水向粟亞臉上擦洗一陣,即向喬大招手。
喬大心裡不服,取了一個小鐵鍋盛滿了水,就火上烤熟,然後親替粟亞洗臉。那知越洗,顏色越鮮艷,越像她自己的丈夫。驀地她想到粟亞原是於志強的待妾,戴著她丈夫的形貌去陪男人睡覺,那成了什麼話?不由得跌腳嚷道:「你,…。你快把她改別種面目!」
於志敏「噗嗤」一聲應道:「我不過是你相信罷,你就是不說,我也要將她改變回來!」先將一面小晶鏡交給粟亞自照,粟亞看得自己形貌變得和別人一樣,也是又驚又羞。
於志敏取回晶鏡,另用洗臉藥水向她臉上一擦,登時顏色盡去,恢復本來面目。
於志強突然興起一種奇想,笑道:「敏弟!那幾位弟媳的容貌可是由這種顏色來畫的?」
於志敏不禁大笑道:「可也差不多,古人說,畫裡真,想多美就有多美。我先替你畫個絕美絕艷的嫂子罷!」
提起畫筆,又向粟亞臉上勾畫。
各人再看那粟亞,果然眉似春山含留,面細桃芯迎人,若非畫家工筆,那得有此絕色?
天王莊四女人人顯得有點羨慕,恨不得各盡獻出私蓄,請於志敏替她畫得更嬌,更美。
於志敏目光一瞥諸女神情,不禁微微一笑道:「國色天香,並非李福,要知女人越嬌艷,就越使男人動心,引得多人撩撥,定難遵行婦道。玉環、飛燕、褒擬、妹喜、西施、貂蟬,這些既往的美艷絕世婦人,那一個能夠循規蹈距,不淫不蕩?
我看還是畫得馬虎一點罷。「
諸女被他說得面紅耳熱,卻又毛骨悚然,眼看他把粟亞的臉色擦去。
於志敏連續替諸女畫像,連贊於志強也被勾成一個樸實而憨德可掬的土裝少年,彼此相識,各不相識,不禁交聲哄笑。
喬大見於志敏畫畢請人,即將收起繪具詫道:「你為甚不自己也畫畫?」
於志敏道:「我來到冰原,這付形貌已被多人見過,並知道它叫做獵熊童子,若改換一付,又有誰信?」
喬大撅著嘴道:「我想看你看付嘴臉是怎樣畫成的?」
於志敏嘻嘻笑道:「待彭兄回來,我替他畫一付就是!」
「貧嘴!」喬大佯喚了一聲道:「誰要你畫?」
於志強見乃弟說起彭新民,急出外張望,已不見他六人的蹤跡,問道:「他們已經不見,我們什麼時候走!」
於志敏道:「每隔兩宿,走一批人!」
「到底要分作幾批?」
「兩批!你帶各位嫂子先走,我斷後!」
兩宿易過,於志強依照乃弟的定計,帶了刁孔扁、粟亞。
竺孔圓、喬大、嵇孔小,一朽六人,直奔玄冰谷。
於志敏雖說待於志強一行走兩宿之後,自己才走,其實他是為了擺脫天王莊二女的糾纏;尤其他已看出喬大居心不正,不可一日無夫,若被她糾纏起來,這個情孽就難得解脫,才故
意支使她們跟隨於志強先走,因於志強妻妾在側,縱令喬大慾火焚心,也只好望梅止渴。
所以,於志強六人一走,他也立即起程,遙遙地跟在他們後面,或行或止,暗裡保護他們安全。
頭兩宿恍眼過去,並未發生岔事,第三宿將臨,於志敏即見兩條身影由前隊逸出,向後疾奔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但另一人是誰?」
他為了不讓喬大纏著,又想知道跟她退回那人是誰,冰地上多得是雪丘,相信她兩人方向,走往側方,藏身在雪丘背後。
時歷炊許,兩婦說話的聲音已清晰可聞。只聽嵇孔小的口音值:「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弟弟是恁般風趣,哥哥是那樣木吶,委實令人費解!」
喬大接口道:「所以我只好邀你來,找他弟弟同行,大夥兒也有個說說笑笑、不然真會悶死人!」
於志敏暗自好笑道:「你簡直是戴著鬼臉殼講話,那鬼心思只怕一個也瞞不了!」
果然嵇孔小「噗嗤」一笑道:「咱們姐妹情深,喬姐不必瞞我,看來你不僅是想和那人說笑罷?」
相隔頗遠,天色昏黃,不知喬大會不會紅臉,只聽她在嵇孔小說完後,緘默片刻,才道:「在師門的時候,咱們一大一小最說得來,確是不必瞞你。你可知道娥露亞那賤婦到來之後,我那個便有點變了?」
「我看彭大哥對你還不是和往時一樣?」
「往時一樣?」喬大又道:「在情分上確是和往時一樣,枕褥上和往時大不相同,往時他魯莽得像一頭瘋牛,自從那時起,是平白不知由那裡學來不少新的花樣,真教人欲死欲仙!」
於志敏暗叫一聲:「糟!彭新民怎把這奇技對嬌妻施展?」
那知糟糕的尚不止此,喬大接著又問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道理?」
稽孔小在沉吟片刻,才道:「我那個原來也極斯文,一下子變成瘋狗一般,咬得人身發黑,我也不知是甚麼道理?」
喬大接著道:「告訴你罷!當時間我那個,他也不肯講,問得急了,你猜他怎麼說?」
「你們在床上的事,我怎會知道?」
「他說就是於老二教的。你看,於老二長得那樣標緻,知道有那麼多,我還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法寶?」
「只怕他不答應哩!」
「你別看他假正經,若是正經的人,那些鬼玩意由那裡學來?他已經有了十一位妻妾,尋點野食算甚麼一回事?貓兒見魚腥不吃才怪哩!」
兩婦邊走邊說,已走過於志敏藏身的雪丘,語聲又漸不可聞。
到為了教導彭、魚、周、三人制服魔女,竟變成這樣的岔事來。雖說這事成因,在於彭、魚兩人不擇人而施,口風不緊,二婦貪淫,忍不下春閨寂寞而生心外向,但自己沒有多加一句「對妻妾使不得」,也應負咎一半。
這時若斷然處置,將這兩名淫婦殺了,未嘗不可,但一來內疚於心,二來對方形跡未彰,殺之無名,三來無法對彭、魚兩友說明白,若被誤會為垂涎她美色,逼姦未逐,豈非更加難以自解?
於志敏忖度多時,不禁長歎一聲道:「會罷!好好去尋找你的快樂……」心念一轉,拔步趕上前隊。
於志強見乃弟忽然趕上前來,詫道:「你不是說相距兩宿,怎麼就來了?彭嫂和魚嫂回去找你,可會遇見?」
於志敏裝作失驚道:「沒有看見,我要你帶她們先走,怎好讓她回去找我?」
於志強苦笑道:「不放她,難道教我和她打架麼?何況她是找你,又不是外人!」
「你好笨!」於志敏恨得咒他一聲。
竺孔圓笑道:「這也難怪令兄,我師姐一路走,一路像唸咒般嘮叨,說沒人和她說笑,到這裡一歇腳,就邀一妹一齊回頭,誰能攔她?」
於志敏看她一眼,心想:「有你在此作證,我兄弟總算清白了!」忙道:「既如此,哥哥陪兩位嫂嫂在這裡我和周嫂去找她兩人回來!」
竺孔圓道:「她們找不著你,自然懂得回來,我才懶得走回頭路!」
於志敏道:「那我自己去好了!」
「你也不必去了!」穩孔原先加以躲攔阻,接著又道:「她兩人的心事,我也猜中幾分,不去比去好!」
精細鬼偏逢精細鬼,周明軒精細,他的妻子也精細,於志敏聽了竺孔圓這幾句話,心裡也就明白,卻假裝糊塗道:「還是走一趟,才放得下心!」
竺孔圓笑道:「那,你自己去好了!」
於志強笑道:「我陪你去!」
兄弟兩人並肩回頭,丟下三婦自己進屋。
於志敏帶了他哥哥朝喬大的回路奔了一程,待看不見起程處的人影,才略偏方位,走出百幾十丈外,藏身雪丘後面,將二婦的心思與及聽得的話全盤托出。
於志強不由得慨歎道:「魔女竟是恁般淫蕩無情,我這裡還有兩個,怎生區處?」
「你要是將我教你的事告知刁嫂,那就更加麻煩!」
「他也曾經問起,我只笑了一笑沒說是你教的,這事怎能對你嫂嫂說?」
於志敏笑道:「你這老實人,享了老實福。魚孝心地也好,看事也極精細,偏要遇上那種淫婦把他妻子誘走!」
兄弟兩人在雪丘後促膝談心,不勝慨歎,忽聽遠處傳來廝殺的聲音。
於志敏聽那聲音起自正前面,既非喬嵇二婦的去路,也不是築屋的場地,不禁奇道:
「甚麼人和那些魔息子遇上了?」
他由俄露亞處獲知玄冰谷出來的人,幾乎佈滿這塊冰!
他略一思索,即遣:「哥哥你速回冰屋與各位嫂嫂會合,待我去看看是誰來了!」
於志強雖欲跟去,卻放心不下三婦,且知乃弟行的神速,自己也趕不上,只好說一聲:
「別迷路了!」
要知除了王紫霜之外,餘下的妻妾,俱每人配有一枝穿魔管,這種奇特的暗器,魔方人物雖然也有,但決不會打在自己人的身上。於志敏一辨出那是穿魔管的聲音,即料到定得妻妾與人對敵,而且敵人中必有能手,否則,不會拿出穿魔管來使用。
那一聲響過後,又聞一陣高呼,「砰砰……」一陣鞭炮般巨響連續不斷。
於志敏暗叫一聲:「糟了!不知是誰!恁地冒失?」他心裡一急,猛然加足勁道,如電閃般飛掠在身後的風力,竟將積雪捲飛,成為一道長有幾十丈,高約丈餘的雪龍,也無暇先將身前堆積的罡氣化去,由它衝擊出淒厲的嘯聲。
他身子在空中,乍瞥見一條小身影背著一人飛奔而來,另一人則飛舞一團烏光斷後,烏光後面,人聲如潮,夾著「砰砰……」的銳晌,火光如繁星般閃亮。
雖是一瞥,但他已明白三人是誰,高叫一聲:「阿萄」
餘音未斷,金霞劍也同時製出,逕撲敵陣。
但他在半空中這一聲高叫,也使那揮舞黑光的人一驚,手底一緩,一杖暗器恰穿過她的大腿,嬌呼一聲,立即倒地。
原來阿萄阿菩兩人在林裡迷途,被錢孔方引走,二女深表同情,曾聽說錢孔方服食電光草,增長功力,丫頭人小心大,雖蒙於志敏收房,終自愧藝不如人,貪得心切,極力縱恿錢孔方找電光草。
那知深藏冰窟之下,千百年才獲得一枝,已被錢孔方誤食,找了多時,依然未獲,卻見夭王莊火起,結伴前往一看,只剩一片瓦礫,數具骸骨,以為是於志敏一行破了天王莊回攻完達山魔教總壇。待走到完這山近處,卻不見於志敏一行的蹤跡,連負責踩探魔教舉動的丘處機也下落不知。
三女心頭暗惱,擒獲幾名魔黨,詢問結果,知於志敏一行果然都到完達山,登時使三女無法揣測檀郎何往。
錢孔方曾跟隨乃師父貞子前往玄冰谷,驀地想到也許於志敏在莊後,直追乃師而往玄冰谷去了,當時將這心意對萄、菩二女說明,俱以為於志敏很可能走這路,立即起程趕來。
不料剛到這塊冰原,即遇上老魅派出的壯夫,以三女的藝業,將那玄冰谷二三流的角色放在心上?才一交戰,即時殺了三人,偏遇上一隊壯夫到達。在混戰中,阿菩的短劍雖俐,因為太短,派不了大用場。阿萄的銅劍雖長,卻是尋常的兵刃,發揮不了多大效果。
因此萄、菩二女迎戰羅喉、計都,只能略佔上風,加上被群魔圍攻,堪堪拉個平手。
錢孔方藝業與萄、菩二支相去無幾,杖有墨劍鋒利,狠狠殺了十幾名魔黨,但群魔竟是前撲後繼,一時也難殺完。
阿萄見狀不妙,掏出穿魔管對準羅喉星小腹打出。
當時雙方短兵相接,群魔那知面前的敵人帶有這種火器?
阿萄出手迅速,放射的部位又矮,羅喉星躲避不及,被穿魔彈小腹打通脊背慘叫一聲,登時身死。
阿萄雖是打死羅喉星,但她這「砰」然一聲,卻帶來更惡劣的命運。
群魔個個帶有短小的火器,只因對敵人僅有三人,想將人活捉過去;且在混戰中,生怕傷了自己人,才不肯輕發。
這時一見敵人已發,羅喉已死,那有不使用之理?
計都星吆喝一聲,群魔的火器紛紛取了出來。
錢孔方看出不妙,急喝一聲:「走」但仍遲了一步,一聲暴響聲中,阿萄首先中彈慘呼。
阿菩見狀大驚,拼盡力氣劈出一掌,將計都星打了一個踉蹌,回手一劍,刺穿兩名魔黨,疾如流矢般背起阿萄躍出敵業,高叫一聲:「錢姐姐斷後!」撥步狂奔,不敢回頭再看。
引走阿菩、阿萄,是錢孔方的事,來玄冰谷也是錢孔方的主意,此時阿萄已傷,阿菩背人,斷後的事怎不落到她的肩上?
錢孔方一聲嬌叱,墨劍一揮,立即有幾名魔黨當場倒下,她也趁這慌亂的瞬間奪身一躍,脫出重圍。
因為二女輕功飛快,眨眼間已逸出二三十丈,群魔雖然發彈猛射、仍難及她身後。
於志敏半空一呼,錢孔方以為來的是強敵,驚得手緩身一滯,竟因而受傷。於志敏雖已瞥見,但知若不殺退敵人,一切也都是枉然,二女身上俱帶有傷藥,只須有人禦敵,她們便可自救。
他一沉身軀,直如殞星墜地,落在群魔面前,暴雷似大喝一聲,揮起一片金光,捲入敵陣,登時慘叫連聲,人潮也隨之倒退。
但是,群魔雖然驚退,彈丸仍密如雨恁般向於志敏身上打來,只見火光閃閃,「砰當砰當……之聲連響,中間夾有銳嘯。」
那儘是於志敏寶劍擊飛彈丸時,所響起的怪聲。
群魔眼見幾十枚火器,竟不能遏阻那少年的攻勢,頭一彈出,尚未裝進第二彈,金光寒芒已臨頸上,不禁人人大駭,嘩呼聲中,即向三處分散。
於志敏心知這群被派出玄冰谷脅魔黨,定是經老魔考察多時,認為忠貞可靠的人,留之無用,已展開臻化境的身法,但見一道金光在冰原上飛掣,頃刻間已斬死大半。
群魔連來人的長像尚未看清,即見同伴死傷纍纍,不知那道金光再轉回頭,是否要輪到自己,驚得齊跪地上哀號不已。
阿菩一聽空中有人呼喚阿萄,已知來人是誰,急停下腳步,回身一看,又見群魔已散盡,錢孔方也倒在身後,急忙扶阿萄下來,看她肩上鮮血湧出,人已暈迷,錢孔方大腿紅了一片,倒地直呼。情知阿萄傷勢較重,忙將治傷丹納入她口中,替她裹紮起來,再救治錢孔方。
其實阿萄傷勢也不重,只是被慘殺驚暈,經過包紮,人也漸醒。忽見一條身影掠到,問道:「傷的怎樣了?」
這個聲音,正是一年來未聽到的聲音,阿萄眼珠一亮,說一聲:「我不要緊,看看阿菩姐!」
錢孔方悄悄向阿菩問道:「這人是誰?」
阿菩好笑道:「那不就是他?」
於志敏對於錢孔方說不上什麼感情,但她到底是替自己帶路,並且為了自己這方面而受傷,抱起阿菩,扶在她身旁道:「錢姑娘!苦了你!」
阿菩笑道:「拿甚麼報答人家啊!」
錢孔方不禁羞得粉臉一紅,把臉側過一邊。
於志敏明知阿菩要逗他說一句體貼的話,但他又知道那句話絕對說不得,不說呢,又怕傷了這位姑娘的心。只好嘻嘻笑道:「報答當然是有,待錢姑娘傷癒再說罷!先帶你們回我們住的冰屋。」
「冰屋」阿菩奇怪道:「冰裡那來的屋?」
於志敏笑道:「你們不帶賬幕,到了冰原這麼久,住在那裡?」
阿菩道:「我們學著建雪屋!」
「那當然可以,不過比較費事,不如建冰屋……」他忽然想到諸女的寶劍不行,只好改口道:「但你們沒好的刀劍,冰屋又比較難建了!」
「好我們就走!」
「你背錢姑娘,我來背萄妹!」
阿萄此時已完全清醒,傷處已血止痛止,粉臉一紅道:「我有兩條好腿,自己能走!」
由擅郎懷中一躍而起,道:「你看這不是哪?你背錢姐姐去!」
錢孔方恨不得想念已久的人,一下子把她樓人懷中,此時又羞得不能自容,也站了起來,勉強跨前一步,苦笑道:「我也能走!」
於志敏道:「錢姑娘不必勉強,由阿菩妹背你好了,萄妹既然能走,我空著身子沒事,先把魔黨的火器收了過來。
……「指向於志強一行落腳道:」冰屋就在那,你們先走一步!「身軀一閃,到達屋前。
阿菩知檀郎腿程迅速,笑對錢孔方說聲:「我來背你!」不容分說,將她背上肩頭就走。
錢孔方悄悄道:「看不出他那樣斯文縐謅,竟是殺人如割草,幾十個魔黨一下子全被殺光!」
阿萄道:「我們跟他打盡岡底斯山的總壇,殺人還沒有這樣多,敢情這些人都是該殺!」
「誰說不該殺」錢孔方到過玄冰谷,當時年紀還小,處處惹人喜歡,又是客卿帶去的人,任她到處亂跑,自然見了很多別人見不到的事,雖然事隔幾年,記憶猶新,聽阿萄口氣中,對於志敏殺得半個不留,還有多少懷疑,所以先表明一句,接著又道:「要是進入玄冰谷一統魔宮,該殺的人更多哩!那一個不是雙手沾滿血腥人的血,那一個不是遍身血腥?」
她回憶一下,忽然「晤」一聲道:「好像有兩人不該!」
阿菩失笑道:「你這瘋頭在我背上盡嚷,肚皮一鼓一鼓的壓得人家背上難受。」
錢孔方「噗嗤」一笑道:「誰你不放我下來?」
阿菩恨得將她放下了地,說一聲:「我看你走!」
錢孔方一躍丈餘,那知雙腳著地的時候,一頓之力,害得她傷口發痛,忍不住「唉呀」
一聲,坐了下去。
阿菩忙趕上一步,將她攪起,笑道:「我的好姐姐,你也走慢一點罷,要是變成個跛子,新房就不由你獨佔了呀!」
「你嚼舌根哪!誰和你說這個?」
「哼!你那天偷偷寫的紙片,早給我們看到了,妹子還想姐姐提法提潔哩!」阿萄見她要賴,插嘴上又來,證明錢孔方的心思。
錢孔方當時確是自視甚高,所以和她幾位同門格格不入,她四位師姐聯袂出走,自然瞞她不過,但她心裡總想高人一等,知道於志敏既然妻妾眾多,定有過人的好處。她這種心理,正好像不少名門閨秀,偏愛上地痞流氓,甘願每天挨幾頓鞭子,受丈夫叱罵毆打一樣。
因此,她尚未見到於志敏的面,未見到人家的妻妾,就打定後來居上的算盤,寫下那張束貼,看準時機交到於志敏手上。
過後她向菩、萄二女問詳情,又發覺二女的藝業與她不相上下,人家不過只居待妾地位,「新房」那能由她擅得?當時,她恍若被冰水澆頭,冷了半截,但旋又念及人家妻妾既能融洽相處,自己為何不能?嫁與英雄夫婿為妾,總比盲目找那不倫不類的凡夫俗子好得多。一個是既知,一個是未知,既知總比未知來得可靠,群鳥在林總不如一鳥在屋,於是,她打定主意,不插上一腳決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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