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要是落在阿爾搭兒身上,那怕她不即時又嚷又鬧?但穗姑老成持重,又知諸女伴個個藝業比她高,這時正該合力誅施,那能哭嚷分神?所以她祗長歎一聲,把一肚子冤氣投向雪蛇身上。
其實諸女聽說林裡面這般凶險,人人同時擔心,張惠雅忍不住賭氣道:「天亮之後,我們就仗這幾柄劍,把樹木斬光,看它到底藏有什麼樣的古怪?」
她說的雖是賭氣的話,卻觸動閔小玲的靈機。失聲道:「雪蛇不敢進入樹林,莫非樹木本身能夠避蛇,我們不防試試看!」
秦玉鸞叫一聲:「對啊!我們殺了半個晚上,才不累死人,我斬一段樹枝來試試看!」
話聲落處,一躍登枝,一刀劈下一段帶口令的長技,納力歸杖,端起那段長技向蛇群一掃。
那些雪蛇原是勇往直前,被樹枝掃來,竟是拔頭就走。秦玉鸞自己被樹葉擋住視線,看不到是否生效,她一側的張惠雅已見群蛇倉皇退避,喜叫一聲:「好啊!蛇兒遇到剋星了!」
大凡偶然發現的奇跡,總會讓人得意忘形。諸女此呼應外,各斬下樹枝當作長劍,縱打橫掃,頃刻間將雪蛇驅出十丈開外。
但在各人正喜氣盈盈的時候,地底下那裂帛似的聲音又再度響起,群蛇聞聲起舞,每一條以尾拄地,柱立仰頭,祗要時機一到,立即彈躍而起。
諸女見群蛇肅立如林,珠光照到的地方,已數不清有多少,未照到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這一種曠古無儔的蛇陣,確使人瞻寒股慄。丁瑾站不禁吐舌道:「任可夫也養了不少的蛇,但那是各種蛇都有,不像這些純是雪蛇,我們這樣揮揮掃掃不是辦法,要找個一勞永逸才好!」
周明軒道:「小可有個辦法,不知可行?」
閔小玲道:「周兄先說來聽聽!」
周明軒道:「我們再砍更多的樹枝,圍成一個圓圈,不是可將蛇攔在圈外?」
阿菊讚一聲:「妙!」立即動手。
這方法果然替各人帶來莫大的便利,群蛇被攔在厚達四五尺的樹枝牆外,昂頭吐舌,卻不敢靠近樹枝兩丈以內的範圍,諸女大喜之時,索性砍下幾株大樹,利用原樹為柱,將砍了的樹架上去,藉以避避風雪,連外面的牲口也趕往這怪異的新屋下面,然後備坐在樹根,略事歇息,揣測樹林裡面各人的安危。
地底下那異聲,越來越淒厲,似乎有破土而出的模樣。圈子外的雪蛇每聽到淒厲的異聲,身子立即猛然晃動,彷彿即要躍起傷人。
各人雖知暴風雨即將來臨,但除了以背靠背,眼向外瞧瞧之外,卻無法預知將有何種凶險的變故。
忽然間,駱駝一聲厲廝,也顧不得雪蛇重重圍困,卸起一根小樹枝搖,晃搖長頸,向蛇群猛衝。
阿莎好笑道:「這畜生在教我們打哩!」
閔小玲正覺那駱駝舉動怪異,還未能斷定他意在突圍,還是意在殺蛇,忽然地底猛烈一震,接著「轟隆」一聲,丁瑾姑四人共坐的一個大樹根,好端端向上飛起丈餘。
謹站四女那防有此?竟被那樹根沖得向四面翻觔斗。阿菩阿菊,因為面對林外,經這樣一衝,身子被拋出樹頂,落進樹林深處,驚叫一聲,即寂然無聞。
閔小玲驚呼一聲:「不好!」一技寶劍,同時拖起張惠雅躍往林極飛去,留下的巨穴旁邊,一陣亂斬。
張惠雅也能及時會意,白霓短劍向穴底一探,立即一陣亂絞。
丁瑾姑與阿莎被樹根頂得她向外翻了幾個觔斗,幸能在身形將及地面的瞬間,各虛按一掌,又倒飛回樹屋,若是躍進蛇堆,祗怕非死必傷了。這時瞥見閔小玲和張惠雅兩枚寶劍在穴口交織成光網,情知穴下定有凶物,阿莎使的是有毒的短劍,殺敵可以,在這裡派不了用場。
秦玉鸞、穗姑,兩人的劍雖也不錯,但與閔小玲的「飛景劍」比起來仍是遜色。唯有丁瑾姑一對半邊劍不甘示弱,拔出來向深穴亂搗,與閔小玲、張惠雅兩人爭輝。
阿莎、玉鸞、穗姑、周明軒等四人見三女四劍已將巨穴防護周密。地底下猶自隆隆作響,心知凶物尚未身死,不知它何時何地出現,抵得全神戒備,注視四周。
駱駝與馬匹驚得分作兩路逃欲。駱駝逃向曠野,馬匹反逃入樹林。各人雖看在眼裡,卻是無暇去管。
忽然地底一聲厲嘯,地面猛然一震,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杉樹「嘩啪」一聲飛上半天,一隻龍首蛇身的怪物躍出巨穴,立即滴溜溜一個轉身,長尾掃處,樹木齊折。
各人尚未看清是怎樣一回事,被那怪物交尾掃來,穗姑、阿莎,玉鸞、明軒、瑾姑等五人已被掃飛在半空打轉。張惠雅雖及時躲開,仍被長尾掃掉一隻鞋子。只有閔小玲面向怪物,一見他長尾掃來,立即一閃身起,叱一聲:「孽畜」飛景劍走在前頭,向怪物身上斬去。
在這同時,王紫霜在半空中一聲嬌叱,一道寒光如殞星下墜,疾向那怪物的後腦。
那怪物想是知道厲害,驀地向前一躥,落進蛇叢,雪蛇被他那既粗且重的身軀壓死不知其數。
王紫霜一瞥間,見穗姑正要跌落怪物的頭頂,驚得尖叫一聲,一掠而出,寶劍「呼—
—」地一聲,向怪物尾端斬去。
那怪物雖是皮堅肉厚,但王紫霜這一劍用盡全力,而且銀霜劍鋒利異常,怎能抵擋?一條好好的長尾,在劍光過處,立即分叉,痛得它在往前猛躥數支。極壓得群蛇血肉難分。
王紫霜搶先一步,將穗姑接了下來,見她星眸緊閉,已經暈死,又恐雪蛇再追上來,輕身一縱,返回原處。
閔小玲目光環掃,發覺阿莎,玉鸞、明軒、瑾姑四人俱無蹤跡,心知定是被掃入林,祗因不知他們死傷,急道:「紫丫頭去找他們,這個由我來救!」
畢生未遇奇險的張惠雅驟逢此變,驚得手足失措,待聽到王紫霜說一聲:「你們兩人當心!」才知道該與閔小玲救護穗姑,忙道:「我攔擋那怪物,閔妹妹救人!」躍上橫倒地上的樹幹,捧劍凝神,緊著那怪物。
王紫霜匆匆吩咐閔小玲,即繞著林緣急走。她由穗姑被掃得飛上半空一事看來,知道那諸女伴藝業雖高,也經不起它的一掃,敢情盡被打暈林裡面。或飛上樹頂架著。
因此,她一面走,一面藉著珠光,極盡目力看進林裡,並且大聲疾呼各人的名字。
這樹林雖能隔絕音浪,但那是身形被樹木遮蔽之後。若仍是看到身形,音浪也能同樣傳播。
王紫霜約走了二十來丈,即聞一聲微弱的呻吟,由林裡出,一聽便知是秦玉鸞的聲音,急循聲走去,果見她伏在地上,當下將她扶起,給她服下一顆丹藥,替她推按一陣,待她神志略清,才問道:「你覺得傷在何處?」
秦玉鸞哭喪著臉道:「腰骨都直不起來,祗怕是斷了!」
王紫霜笑道:「你真胡說,我按了好久都沒有發覺你有傷。」挾著她上肢向上猛可一提,秦玉鸞不防她突來這一手,不禁驚叫一聲,腰間也震得一直。王紫霜笑道:「你體放刁。
和我去找人,若在林裡迷路,便由樹頂逃出。「秦玉鸞受了王紫霜特施的手法,登時痛苦若失,拔起深插地面的刀杖,跟隨王紫霜邊走邊找,結果在地上找到瑾姑,樹頂上找到阿莎,只剩下一個周明軒和一開始就被撞進樹林的阿菩阿菊兩人,追尋無著。
這邊尋人、救人,不覺東方發白。
林外面仗著張惠雅一枝自霓劍,閔小玲一枝飛景劍,嚇得那怪物遙遙瞪著凶睛,不敢上前。那些雪蛇自從怪物的出現,也密密麻麻圍堆在他身旁,像一座小雪山似的聳起,但每一個蛇頭依然朝著樹林這一面。
閔小玲眼見那怪物身長幾尺,鱗甲映雪生寒,一張丈餘長的闊嘴,若整個張開,只怕真是三丈高低,容得十幾人同的進出,那凶形惡狀確令人心寒,更不敢起個硬斗的念頭。
人怪雙方對待到東方發白,那怪忽然怒吼一聲,捲起一陣旋風,「喇」一聲響,偌大一個身軀隨風而到。閔小玲急喝一聲:「起!」三女同時躍起數丈,讓那怪物衝進樹林。
張惠雅先被它掃落一隻鞋子,羅襟生寒,腳冷如冰,見怪物畏光要走,不肯甘心,仗有寶劍鋒利,由空中一翻身,丈多長的劍鋒刺向怪物後段。
那怪物早經王紫霜把它尾巴開又,這回再被張惠雅一劍下去,將已後半截登時刺個對穿,痛上加痛,厲吼一聲,加急向前一衝,後半截登時又分成兩半。只有那樹木大遭其殃,被它衝開一條長這三四里的夾道。
閔小玲見怪物這般兇猛,還在吃驚,忽聽到阿爾搭兒的尖嗓子嬌叱道:「你敢上來,我就剁你腦袋!」不禁又是大喜,忙高喊一聲:「癡丫頭!快點出來!」也不待她答應,已如一陣輕風隨那怪物的去向。
不料才進去里許,忽聞崩天裂地一聲巨響,滿山林水俱搖搖欲倒,不但是地面震撼得站不住腳,因兩旁樹木搖晃而起的動風,也刮得在空中的身子東倒西歪。
閔小玲認為阿爾塔兒已遭不幸,好容易攀緊一根樹枝隱住身影,即高喊一聲:「搭兒丫頭!」
那知聲音一出,即聞阿爾搭兒回答:「閔姐姐!」一條五彩嬪紛的小身影亦隨聲飄出。
閔小玲大感駭驚道:「你整夜到那裡去了?害得人人擔心!」阿爾搭兒正要回答,忽見一道白影飛來,急喊一聲:「霜姐姐!」輕身一躍,竟由閔小玲胯下溜了過去,直撲王紫霜懷中。
王紫霜帶著惠姑、玉鸞、阿莎,踏遍林緣進去三四十丈之地,就是找不到阿菩、阿菊和周明軒,只得退出林外與閔小玲商議分頭找人的事,那知剛跨出樹林,就聽林裡「轟隆」巨響,不禁大駭。
她知道這滅音林裡面再大的聲音也傳不出來,何以這時忽能傳出?還認為是天色已亮之故,但守在外面的張惠雅已看到王紫霜出林,急喊一聲:「霜姐姐!快點進去,玲妹和搭兒丫頭都在裡面!」
穗姑原是背向王紫霜,也急持轉身軀道:「她們在鬧怪物,趕快進去!」
王紫霜迫不及待,一縮身軀,奔進被怪物開成的路。那知到了夾道不遠,則有一股氣流順著夾道往外衝。王紫霜恁般迅速的身法,也被那股氣流擋得不能跨進半步。但她到底練厲已多,先一撥身形,由數頂上疾掠數丈,力飄然而落,即見阿爾搭兒一晃而到,不由得憐恤地輕撫她柔髮道:「癡丫頭,你一夜來吃了多少苦?」
閔小玲見阿爾塔兒由自己胯下出,笑了一聲,鬆手落地,追了回頭,即聽她回笑王紫霜道:「我沒有吃苦,只恨找不到敏郎,卻斬了半夜樹木,連方纔那怪物也給我斬了!」
閔小玲笑道:「人家正要留它在樹林裡開路,你斬了倒是可惜!」
阿爾搭兒一瞥閔小玲的臉孔,知她放意打趣自己,反問:一聲:「你們找到敏郎沒有!」
王紫霜道:「不但沒找道,還把六個弄丟了!」
阿爾搭兒只聽前面一句,就要離開王紫霜懷抱。
王紫霜道:「你要在那裡去?」
「我敏郎!」阿爾搭兒答得十分乾脆。
王紫霜笑道:「你先別著急。試想你還能安然度過難關,敏郎怎會出大亂子?我們商議出個好辦法才是,而且,後面還有我們姐尋嫂嫂,另有幾個武藝較差的,更值得我們擔心,你已經把墨龍殺死,我救周明軒的時候,也曾斬斷一條尾巴,看起來該是兩條,那些雪蛇不敢入林,敢情是龍身上有寶……」
「不!」閔小玲脫口說了一聲,接著又道:「雪蛇怕那些杉樹枝,不見得是墨龍身上有寶。」
王紫霜搖搖頭道:「蛇。伯樹枝,怕竹子是不錯,但不定是杉樹枝才怕,它不過怕拿樹枝打它而已。」
閔小玲道:「你不見雪蛇被樹枝擋得遠遠地走開?」
王紫霜道:「我總是懷疑因墨龍在地底,它身上的氣息被吸進樹林裡,才發生避蛇功用,否則,天下的杉木豈不盡能避蛇了!」
閔小玲被駁得沒話說,但想到群蛇繞在墨龍身側一事,又道:「著墨龍能避蛇,群蛇怎敢挨近?」
王紫霜笑道:「閔丫頭好笨!世上人那一個不怕皇帝?」但他們偏要挨近皇帝,明明知道「伴君如伴虎」偏有人要去捋虎鬚。大凡能使對方畏懼,定能將對方召之使來,揮之使去。
墨龍若是雪蛇的剋星,雪蛇還敢不乖乖地聽命麼?「閔小玲見王紫霜在丈夫面前,樣樣要倚靠丈夫,於志敏才離開幾個時辰,她居然能夠大發議論,不禁失笑道:「照你這樣說來,雪蛇竟是要參拜它的主人了?」
王紫霜知道閔小玲故意打趣她,佯說道:「你自己去問它去,取寶要緊,還要找人哩!」
阿爾搭兒聽說要取寶,首先起步,奔往龍頭,擬劍就斬。
王紫霜急忙道:「且慢你知寶在那裡?你知寶在那裡?」阿爾搭兒搖搖頭道:「這個可是?」
王紫霜瞥見那堆龍腦朱紋白章,有一股異香透出,心想:龍腦香莫非就是這個「她雖然疑惑,但見那堆龍腦髓竟有幾十斤重,如何收用得完?略一尋思,便吩咐閔小玲用一段木頸挖空,當作木筒,自己仔細挖出兩隻龍睛,果得兩顆鱗蛋大的珠子,隨手交給阿爾塔兒收了。再慢慢剖開龍腦骨,然後一劍透尾,登時珠光燦爛,耀眼生花。
阿爾搭兒詫道:「這條怪龍把珠放在背脊骨裡面,不知有何用處?」
王紫霜好笑道:「你別呆了!這些珠子是應三台,依二十四氣而生,那是放進去的。」
阿爾搭兒數了一數,連龍腦骨取下兩顆大的,果然是二十七顆,忙剝下一塊龍皮,將龍珠包了,且王紫霜還在仔細地抽龍筋,她卻對那龍口的長牙發愣。
閔小玲偶一回頭,瞥見阿爾搭兒的神情,好笑道:「你還不把它也取下來,贈給她們幾個當劍使?」
阿爾搭兒心裡果然覺得四根長牙大有用處,又不明白有何用處,迷迷糊糊地愣了半晌,被閔小玲一語提醒,立即面顯笑容,說了一聲:「不差!」將綠紅劍的柄套套上,縮短了劍尾,仔細挖下龍牙。
那龍牙長達四五尺,極逾腳脛,牙茛也有尺多長,分作三叉並立,敲擊起來,竟發出鏗鏘的聲音。
阿爾搭兒也自心喜道:「好倒是好,但這麼粗的傢伙如何使用,待我把它削細一點也好握手!」
王紫霜聽她自言自語,當真要削那龍牙,急呼道:「你休削它,給敏郎用藥把它煉小了,更堅實好用!」
一提起於志敏,阿爾搭兒不禁「呀」一聲道:「我找……」
一語未畢,已被王紫霜抓住她臂膀道:「不要去了,省得我們又要找你,過一會把事做完,一齊去找!」
阿爾搭兒被握得掙扎不脫,幾乎急得要哭,聽到事後一句,才緩了臉色道:「你快點嘛!」聲音仍有點沙啞。
王紫霜要將整條龍的背筋抽出,所以仔細剖開它的背脊,這個工作當仍很慢,見阿爾搭兒催她快,心生一計,笑道:「你那枚劍鋒利些,替我剁下四條龍腿,把腿筋也像這樣剔出來,可是不准弄斷!」
阿爾搭兒不知王紫霜生怕她動不動就要走,特意找件事給她做,依舊歡天喜地剁龍腿,剔龍筋,一面聽王紫霜說夜斗怪人嶺北孟左端的事,聽得出神,做得起勁,也忘了要找於志敏。
三女邊做邊說,待得剔盡龍筋,已是已末午初,走出樹林,及諸女伴另已搽架好一座大棚和兩間小屋,駱駝馬匹,全栓棚下。
丁瑾姑正和女伴劈木錘,當作擋風的牆壁,忽見王紫霜二人出林,笑問一聲:「你們幾個屠龍女敢情帶龍肉回來了!」
張惠雅首先效奔去和阿爾搭兒摟成一團。
秦玉鸞接過閔小玲的木筒一看,只見裡面血肉模糊,禁不住一陣冷顫,慌忙放下。
閔小玲好笑道:「過一會兒還要吃哩!」
秦玉鸞吐一吐舌,說了聲:「不敢!」汗毛又是一聳。
王紫霜遙望曠原,見風門寨已成為一大堆焦炭,仍在裊裊冒著黑煙,雪蛇屍體縱橫遍野,再也沒見活的。遠處但聲散騎馳騁,卻不像是風門寨那些騎隊。順口問道:「那些雪蛇難道統統死了!」
穗姑道:「這事說來也奇怪,你們將怪物一趕進樹林,雪蛇出就紛紛退走,不知究竟是攢進雪裡,還是往別處去,頃刻間就走個精光,我們才去將牲口趕回,可借有匹馬被蛇雪咬死了!」
阿爾搭兒道:「死一匹馬有甚要緊,霜姐姐你會煮龍腦,就快煮來吃,好去找敏郎!」
王紫霜道:「龍腦是做藥用的,這樣吃了豈不可惜?」
張惠雅「呸,」一聲道:「聽說龍肝風髓很好吃,不知是什麼樣子,你們怎不割幾斤來?」
王紫霜「呸」一聲道「果然忘記了,閔丫頭去割來!」閔小玲尚未答話,卻聽有人笑道:「不必了,我已替攙鬼攜來!」
一點紅星,又飛向她身前,原來正是萬年蝠。
阿爾搭兒一聽嗓音,尖叫一身:「敏郎!」已出過去。
那人果然是於志敏,此時滿身泥濘,衣衫破碎,巾失發亂,但仍英氣勃勃,一手攜著阿爾塔兒,一手提著大塊龍肉,由樹後冉冉而出。諸女一見丈夫無恙歸來,不啻一顆寶星落在手心上。
王紫霜見敏郎衣冠不整,知他多多少少吃了虧,忙道:「你怎麼搞成這樣子?」
於志敏笑吟吟道:「反正是澆難鍾植被鬼磨,那兩個好賊和我捉迷藏,引得我攢地洞,走八卦圖,結果還是被他逃脫了………」俊目向諸女一瞥,卻朝穗姑笑道:「嫂嫂休得生氣,哥哥很樂!」
穗姑詫道:「你見他了?」
於志敏並不答話轉向阿莎道:「勞你把這龍肝煎熟,龍肉煮熱,再把龍腦燉熟,龍筋熬熟……」
穗姑氣得躍起嘴來接上一句:「把你嘴蒸熟!」
於志敏笑道:「你休著急,我包你有個哥哥回來便是。」
穗姑見他故作漫郎中,明知他話裡有因,夫也無恙,依舊著急異常。
阿爾塔兒這時已是滿心喜悅,眼見穗姑著急,也笑起來進,「嫂嫂!你休著急啊,哥哥會回來的哩!」
諸女見通常最著急就是阿爾搭兒,這時竟要打趣夠個,忍不住笑了起來。穗姑更是嘟嘴罵道:「你管得自己不著急就好了!」
阿爾搭兒朝她敏郎嫵媚一笑,一提裙腳,奔向阿莎,逕去切肉做飯。
於志敏這時才探手懷中,取出一張厚紙,笑說一聲:「你們請看這個!」
諸女一擁而上,原來上面寫著:「四男甚樂,二女無妨,欲要尋人,獨擅椒房。」十六個楷書小字,筆畫彎彎曲曲,好像不是慣寫字的人寫的。
王家霜將十六字復念了幾遍,忽向於志敏一揖,笑說一聲:「恭喜!」
於志敏一怔道:「恭什麼喜!」
王紫霜「哼」一聲道:「你休向我擺假正經,我都想出來,你更該想得出來,反正那丫頭得失挨我一頓打,才准你收到!」
閔小玲也接口道:「讓我先打,省得她留人勒索!」
原來於志敏一見包妙始、王妙如兩人走進樹林,也急躍身上樹,再飄落樹底,以為定能截住他兩人去路。那知一進了樹林即不聞別的聲音,甚至於在林外見到的風搖樹動的聲音也沒有聽到,沉寂得像一座死林。
樹頂上融雪下滴成冰,形成冰柱垂直到地,湖林滿眼儘是這些冰柱。於志敏當時尚未知道這樹林隔絕一切聲音,認為自己耳目聰明,祗要有人碰斷冰柱,由冰柱墜地的響聲,定能察知敵人的動靜。王、包兩人藝業不高,不難伸手擒回。因此,他靜靜地在樹林裡候著,不敢隨便移動,生怕驚走了他兩人。
但是,於志敏自行調息多時,仍然未見響動,忍不住向前移動,那知才轉過幾株大樹,即發現村後的積雪上,留有兩對鞋印。他估計這距離,與他原站立的地方不過三四丈,竟未能察覺,這豈不十分奇怪?
於志敏低著頭,仔細察看那鞋印是否王、包兩人所留,那萬年蝠忽然無聲無息飛到,害得他吃了一驚,但也因此而領悟這樹林的妙處。他任萬年蝠棲在肩上,循著腳跡前行,即見一個陷落的地穴,兩對腳印一到地穴旁邊,便無去路。
於志敏猜想王、包兩人定由地穴逃走,一縮身子就帶蝙蝠進穴追尋。但這地穴十分窄小,僅容得佝僂而入,要不是他精通縮骨功,只怕要移動一步也十分困難。
他知道王、包兩人藝業不高,決難練到縮骨的地步,不禁疑竇叢生,但既已入穴,好歹也要追根究底,仍然猛向裡攢,不料攢得十丈八丈,前面忽然分有四五條岔路,每一條岔路,俱有腳印爪印。
於志敏察看那爪印,知是狐狸之類野獸,不足為慮,伏地傾聽,似聞地面上有人走動。
急選定一條甬道,速向上爬,待他爬到道口,又聽不到腳步聲,俯耳地面,又隱約可聞。
這時,他已明白地面傳聲的道理,仔細察聽那人的去向,遠近,躍身起來,便循身急追。
想是對方也懂得臥地聽音的方法,待於志敏追到所預計的地方,又靜悄悄地沒有聲息。
於是,晚在樹林裡像捉迷藏般纏到天明。
於志敏由樹葉隙處看出天色已亮,又狠狠在近處尋找多則,視見腳跡凌亂,不能辨別對方走向何處,驀地想到可能足差枝走了,急躍上樹頂,縱目四望。忽然樹葉下「啪」地一聲,一股勁風襲上。於志敏一晃身軀,避開尺許,伸手一撈,就撈到那張厚紙,因見上有字跡,不免先看看寫的是什麼,待知道有人失蹤,再要尋示警的人,已不知那人的去向。只好取準方向,轉回林外,卻見一條巨大的墨龍剖背開腦,死在地上,才順手牽羊取肝割肉攜回。
這時他聽兩位愛妻你一句,我一句,故意擠著,那不明白她兩人的意思?只因礙著穗!」在場,不好爭辯,唯有嘻嘻哈哈,顧左右而言他。
穗姑認為是報復的時機到來,說一聲:「是啊!我猜想定是那姓錢的要來了,你們十一位可得當心,人家要後來居上,獨擅椒房之寵哩!」
丁瑾姑正與阿爾搭兒幫阿莎切肉,聽穗姑也厚起臉皮,於志敏不算,還涉到自己姐妹的頭上,「哼」一聲道:「你得意我們就不放阿敏獨個兒走,看你的人怎生回來?」
穗姑笑說一聲:「我才不希罕!」
阿莎也不甘寂寞,頂一句:「昨夜還在哭哩!」
穗姑見她們竟群起而攻,自知不敵,只好一笑作罷。
王紫霜向於志敏說到夜來所遇的事,又問他可知道孟友端的來歷,有無把握渡過那些險地。
於志敏聽得儘是搖頭,憂形於色道:「留不下王、包兩人,我只擔心駱伯伯危險,至於那些險地倒不在我心上!」
諸女一聽,俱覺駱中明的性命確是可慮,一時黯然無聲。
王紫霜思索多時,忽與閔小玲耳語起來,閔小玲不禁望著於志敏一笑。
於志敏何等聰明一瞥她兩人神情,已猜中幾分,忙笑道:「你兩人要以我為餌,我才不幹哩!」
王紫霜罵道:「你又知我妹妹說什麼了!」
於志敏見愛侶還耍賴,自己不願意及時說穿,當下微笑道:「有四枚現成鉤餌放在海裡,何必另外去找?只要起鉤竿就是!」
經他這麼一說,諸女多半明白,唯有阿爾塔兒不懂得隱語,悄悄向她身旁的瑾姑問道:
「敏郎怎又想去釣魚了?」惹得瑾姑、阿莎笑出聲來。
王紫霜被於志敏提醒,也覺得敵人擄去於志強四人的用意,不問可知,若能找到諸雲芳幾位女徒落腳之處,要她們裡應外合,先將駱中明放了出來,事更好辦。但此時連天王莊確實位置,到底坐落何方都不知道,那能找到敵人的圈閣?「忍不住問道:」阿敏你說天王山是不是天莊的所在?「
於志敏隨口答道:「豈僅是天王莊的所在?我敢說二是一,一是二『王紫霜愕然這:」
你又沒去過,怎能這樣說?「
於志敏笑道:「你自己告訴我的啊!」
王紫霜更加奇怪,一聲:「不要賴皮!」
於志敏道:「我一點也不賴!要知那孟左端曾說只有天王山,沒有天王莊,可見天王莊是新建的,紅姐告訴嫂嫂的話並沒有錯。但要到天王山,須經過那麼多險地,諸氏兄妹不是白癡,怎不利用險地作為屏障因此,天王莊定在天王山無疑。」
王紫霜道:「你還說二是一,一是二呢?」
於志敏道:「這事已由孟左端說出。他與諸氏兄妹的事遠在幾十年,又不准你在三天內往天王山,可見諸氏兄妹定居在天王山,」天王「兩字雖像是個美名,實則狂傲已極,想是敵人將屋子與山鋒結為一體,憑險自固。」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還懷疑昨夜裡的風門寨,與及現時所站的這地面,已是天王莊的地頭哩!」
王紫霜道:「我也曾經懷疑風門寨是天王莊管轄,那把火燒的十分古怪。他們人也走得十分快………」
於志敏過:「這些過去的事,不必管他了,他們不燒,我也要替他放一把火!三天內,你去不去夭王莊?」
王紫霜被於志敏打斷她話頭,帶著幾分不悅道:「為甚不去,那蠢象的話嚇得了誰?」
於志敏瞥見愛侶不愉的神情,心裡明白她不樂意的原因,仍然一本正經道:「我知一定要去,但不是這樣去?」
「是那樣去?」王紫霜見他擺出正經臉孔,要教訓別人,更加不悅。
於志敏笑道:「我們先指定一座山峰作為集結的地方,再分成一對一對來走,前面遇阻,後面趕上後面遇險,說面折回。這樣才……」
王紫霜道:「這個還用得著你說,可惜我們都是英雄,就少了幾個馬伕!」
於志敏奇道:「要馬伕幹什麼?」
王紫霜道:「沒有人管這些言牲,只怕它又溜了!」說著又「噗哧」一笑。
於志敏進:「好,好!你繞彎子罵人,那一天我就一會不回,一去不回……」
阿爾搭兒急叫一聲:「不要呀!」
王紫霜「嘻嘻」一聲,笑道:「除了那癡丫頭著急,別人才不稀罕哩,你高興走,就走,誰管你?」
於志敏見她又要找事來拌嘴,急道:「我們說正經事好不好?」
「你說嘛!」
「人走,你不在意,牲口說走,反而要著急?」
王紫霜唇皮一動,還些什麼你要,忽想到還是不說為好,省得傷了敏郎的自尊心,又鬧出土司大霸夜那一幕好戲來,立即閉口微笑。
於志敏詫道:「你為什麼不說了!」
王紫霜笑道:「說就說,不准你跑!」但仍恐怕敏郎會走,握緊他手腕,才在他耳邊笑道:「牲口的肉還賣得幾個錢,你算多少錢一斤!」
諸女不禁縱聲大笑。
於志敏見愛侶故示神奇,又看她神情當真恐怕自己會走,卻說不出一句玩笑的話來,知她語不由衷,至少也經過一番修改,也就明白幾分,輕輕在她耳旁笑道:「有給你們馱就夠了,難道還要賣?」
王紫霜俏臉一紅,捏起拳頭就捶。
因為於志敏說的聲音大低,諸女都未聽到,阿爾搭兒也沒有聽到,但她卻問一聲:「霜姐姐敏郎說什麼呀?」
「說像哪!」王紫霜白她一眼,見諸女伴都強忍著笑,她自己也笑了起來。
於志敏正色道:「我們往天王莊是以越快越好,最好能夠走在孟左端先頭,暗裡看他怎樣找魔頭晦氣,然後乘虛入莊,只要先把駱伯伯救了出來,打也好,殺也好,我們全不放在心上。」
穗姑著急道:「好將軍呀!你快點發令罷!」
於志敏笑道:「你那性子和哥哥恰是一對毛猴子!」接著又道:「我們得將強弱配搭起來,嫂嫂和霜妹作一對,玲姐和阿莎作一對,鸞妹和雅妹作一對,謹姐和搭兒妹妹作一對王紫霜問一聲:」你呢?「
「我是先鋒大將,單卒過河!」——
舊雨樓 掃瞄,九天神龍 OCR, 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