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這已經是炸坍了的碎石不需用劍去劈,其實要搬動起來,比整條大石困難得多,到底敵人僅是炸了每一條甬道或是違禁堂一起炸毀,局外人無法如道“幸而都魯山的事,已哄動整個瓦響,各勇士由外微購了不少麻包、布袋、繩索,不顧困難地實行”愚公移山“的方法。
但這洞穴與外面的通路只剩狹小的一條,任是人數再多,工具再多,也沒有多大用處。
阿爾塔兒見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真個急得要哭。
於志敏雖也知道諸女芳心擊在他一人身上,但他抱著既入虎穴,當得虎子的念頭。偌大一座都魯山,這麼多曲折環回的甬道,既是無法盡毀,必須詳將道路測出,繪制成圖,以防日後有惡魔盤鋸的時候,得以按圖求驥,破此魔宮,再則行人誤進山腹,迷途不返,出可以按圖追尋,不致漫無頭緒。
他立定這個為億萬代人類造蝠的宏願,任由張惠雍歸心如箭,他仍是侵吞吞地,一個拐角一個拐角來測,將測得的點子連成了線,沒有幾天白紙上的線條已經縱橫交錯,密如蛛網。
但是,紙上的線條已經是這麼密,卻未發現在同一高度上的交叉與及重復的部分,於志敏一看便知還未走到回頭路上,只好再繼續測了下去。
深幽的隧道裡,既無鼓漏催更,又無銅壺定刻,星沉月落,免走鳥飛,與這兩位少年全然無關。但是,幾天一過,張惠雍漸漸覺口渴起來,耐饑月可以充饑,不能充渴,隧道西水從何來?“
於志敏見他這位舅兄愁眉苦臉,問起情由,也不禁眉頭緊皺。
要知人可六天不吃飯,卻不可一天不飲水,何況他兩人在山洞裡已有幾天?若非身懷絕藝,而且洞穴陰涼,只怕早就動彈不得了。
於志敏情知別的可以勉強,口渴不飲就是勉強不得。要教舅兄自去找水,又恐獨會迷失路徑,思索多時,毅然道:“我兩人走的俱是單程,並未發現有敵,停就守在這裡不要亂急,待我去找水回來。”
張惠雍詫道:“你往那裡找水?”
於志敏道:“土山沒有水源,石山定有水源,古人說以面水更高就是這道理,借大一座石山,總該有水,否則敵人喝什麼?”接著解下金霞劍交給張惠雍,並分給他一半耐饑丹,續道:“本來你我一齊走當然走好,但這圖兩來換完,萬一尋不回這地方,就要功虧一整,你盡在這裡守到真個不耐煩了,便可用劍向上破山而出……
張惠雍道:“知道這裡距山頂還有多少高,破到幾時才脫這龜殼?再則你的金霞劍也要自用。”
於志敏笑道:“只要把你的劍給我就行了。如果我記得不錯,我們站在這地方是北峰的鞍部,上面的厚度最多也不超過五十丈,因為我們是越走越高,所以沒有水,這一層你可覺到?”
這時他已明白敵人是另有門進去,那條石隙不過專供發射暗器之用,縱使打得開也未免費勁身子一斜,拐進甬道未及兩丈即見距地面兩只處有一道弧形裂縫,那道弧形裂縫兩端相距約有三尺,恰與地反相接。
於志敏一看那裂縫外的地面十分光滑,知是時常有人爬出爬進,暗笑道:“由得你會鑽狗洞,這回也教我找到了!”飛起一腳,將塞在洞口的石塊踢飛進去,同時大喝一聲:“給我滾出來!”
可是,聲過寂然,無人答話。
他對敵經驗已多,情知往這種靜寂的場合,要不是敵人早已溜走,就是埋伏在旁邊,打算再度襲擊。
因為那石穴既小且矮,必須俯伏才可以般進去,爬行的時候,速度定必遲緩,要是敵人真個在旁邊襲擊,確實大可顧慮。
本來他有“束氣成鋼”,“展氣成雷”兩門絕藝,不需忌諱一般暗器,若是敵人用的是火槍,仍然難免受傷,所以他籌思良久,即用劍削下一段巖石,脫下衣服蒙在石上,猛可向石洞裡一送,只聞兒聲“啪啪”怪內,敢情敵人的暗器全打在那巖石上。
但他在石裝的假人送進石洞時已有准備,一聞聲響,真身也激射過去,大喝一聲,“展氣成雷”的氣功同時發出。藏身在洞裡的敵人被氣功一沖,同時撞向石壁,手裡的暗器不但同時躍落,身子也鎮壓得透不過氣來。
於志敏,橫掃一眼,見足六男三女,不禁嘻嘻一笑,伸手指向他們身上,盡點了放麻穴,從容拾起九枚兔腿狀的暗器,略一端詳,已知用法,斬時放過一邊,又搜盡六位男的身上所有。得了好幾百粒飲九,銅九,—一匯在一起,然後割下一位男賊的褲管,將搜得物件,分別包成三包,放在身旁,遙望一位男賊一指,解開他的穴道,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從實招來!”
忽然在石壁那邊傳來一聲:“阿敏!”那是王紫霜的口音,於志敏忙叫一聲:“霜妹!
我在這裡!”一揮手,又點了那人穴道。
向四處一望,瞥見另一面牆根,也有一方小石門,急拖開石門,探頭出去叫一聲:“霜妹!”
王紫霜和閔小玲恰好走到,歎一聲:“你教人家找得好苦!”
原來她兩人仗著有萬年蝙蝠替她引路,獲知一處石壁可通外面,不料攻破一重石壁,又有一重石壁,二女才知事不容易,想起師父就在山外面,不如利用萬年蝙蝠帶信出去,萬一被師父和師公看到,能夠趕來援救,定必早脫苦難。
王紫霜隨身帶有眉筆,當即撕破半蝙絹帕,將情由寫在上面,拴在萬年蝠身上,縱它自行飛去,果然過了幾個時辰,蝙幅回來的時候,身上另拴有一幅白帕,上面寫著:“癡丫頭自己設法出來,我和你師公替你們煉寶,沒空找你!”
那正是師父白義姑的字跡,王紫霜自然認得,雖因師父煉寶不能來,但得此一語,已足安慰。於是,她打定了不向外求援的念頭,看萬年蝙幅那裡攢,她兩人也就向那裡劈。
她兩人反正是困了就輪流睡,睡起又劈石壁,開拓了好幾道走不通的隧道,到達這裡即聽到於志敏在呼喝,這時那不幽怨盈眉,悠然長歎?要不是礙著閔小玲在場,早就像阿爾搭兒那樣縱體入懷了。
於志敏見兩位愛侶齊來,滿懷愁緒,登時盡釋,卻不知從何說起,忙道:“請先進來再說!”迅速縮回石室,站在穴旁恭候。
王紫霜向室裡一瞥,不由得笑起來道:“怎麼這些人統統死了?”閔小玲接口說一聲:
“怎麼會自己毒死?”
於志敏目光原是盯緊在兩位愛妻秀色可餐的臉上。聽說敵人身死,忙把目光一移、果見人人七竅流血,臉色青紫,只因被點穴定身。仍然倚壁屹立,他原想留下這些活口詢問情形。不料竟變成具屍體,那得不心頭懊喪?
但是,這些敵人分明已被點穴,動彈不得。如何能夠服毒,服的又是那一幫毒藥,竟在頃刻間就能慘死?
於志敏一時想不明白,走往一具屍體面前,狠狠將他的下巴一拉,但嗅到一股強烈的白果杏仁氣味,由屍體的嘴裡透出。同時又有一片薄紙掉了下來。仔細一看。那片並不是紙,而是一個像牙一樣的小管,看來早該是含在口中,用時即嚼破而吸下儲藏在裡面的毒汁。
為了要徹底明查敵人怎樣服毒,於志敏又連續扳開另外五具男屍的嘴,即見每具的上跨都少了一顆大牙。同樣排出一個小管,不由得苦笑道:“可恨這些魔賊,真是至死不悟!”
王紫霜笑道:“人都死了,還要他悟什麼?”
於志敏只好苦笑搖頭,向那三具女屍瞥了一眼,陪笑道:“請你兩姐妹替我去搜一搜,看她身上還有些什麼東西?”
王紫霜道:“你為什麼不搜?”
閔小玲接著道:“我也不管!”於志敏見她兩人一唱一和,著急起來道:“我去搜她們周身,你可休怪!”
王紫霜狠狠“呸”一聲道:“你愛掏臭屍,盡管掏去!”
於志敏萬他說得那樣慷慨,反而不敢冒失,忽見洞口紅影一閃,以為又是什麼暗器,急起手就是一掌。
閔小玲驚叫一聲,側裡一掌打去,將於志敏的掌勁推開微些,那萬年幅已飛落她肩上。
於志敏笑道:“這是什麼東西?幾乎被我打死!”
閔小玲嫵媚地一笑道:“你才打它不死哩,要不是這只萬年幅、我們還不會找到這裡來!”
於志敏呀說是萬年蝠,不由得多看兩眼才道:“你姐妹在這裡等一會,我找水給舅兄喝了再回來。”
王紫霜驚道:“他可是病了,怎不和你走在一起?”
於志敏把詳情一說,又被王紫霜罵道:“敢情搭兒那丫頭要急死了,你還有心機測圖哩!還不快設法出去?”於志敏爭道:“我測圖也是為了要出去呀!若是胡闖亂闖、知闖到幾時才可出困?”
王紫霜一想,夫婚所說的也是道理,自己兩人有蝙蝠帶路。
結果還是闖到這裡來會合,說不定那蝙幅也是經這石室向外飛,當下默不作聲。
閔小玲趁他兩人說話的時候向四壁外瞧瞧,訝道:“你們看那扇是不是門?”
於志敏進來為時甚短,因聽到王紫霜在對面的石壁呼喚,所以僅僅留意石壁根下,這時順著閔小玲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見一片平滑的石壁上,有一個凸出像把手狀的石筍,忙道:
“我來看看!”走上前去,握緊石筍,推、拉、扳、拖、按、提、搞了一陣,卻在一提之間,那平滑的石壁竟然向上升起,露出一間寬廣的石室。
那石室裡面,安置有兩張大石床,床上寢具齊全。兩張大石桌,其中一長上面放著墨紙張,另一張則放有杯壺碗碟。
於志敏一眼落在那大銅壺上,揭開壺蓋一看,裡面泡有大半壺茶,尚未大冷,喜得叫出一聲:“妙啊!”即將杯裡余茶倒控,洗好幾個茶杯,斟了兩杯茶,嘻嘻笑著捧往兩位愛妻面前,煞有介事地。正色道:“請你兩位哲坐一會,喝一杯清茶,招待不周,尚清包涵…。”
二女見他那份頑皮的神情,已忍不住要笑,至此更是笑出聲來。王紫霜笑著罵道:“我看你要死啦!還不快把茶送給你舅兄!”
於志敏看沒小壺分茶,自己喝了一杯,連茶壺也帶走了。
二女看著敏郎出門,不覺相顧一笑,王紫霜笑道:“你也笑什麼?今夜就讓他陪你!”
閔小玲粉臉紅到耳根,恨恨道:“鬼才要他哩!”
王紫霜好笑道:“你別和我強嘴,我已是過來人,有甚麼不知道?你含辛茹苦一年多,還不是希望有這一天?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可別把和合童子推出門外,而使春宵虛度!”
閔小玲被王紫霜老起臉皮來說了一頓,心裡又甜又酸,又感激又害羞,“櫻”地一聲,撲進王紫霜懷裡綴泣。
以眼前兩人來比,閔小玲確是要苦得多,王紫霜憐恤地一手攬她纖腰,一手撫她柔發,像慈母般柔聲道:“你別癡了,反正我們女孩子合該命苦,才遇上這狠心冤家,再過一會,你的事還多著哩!”
閔小玲驚得抬起頭來,見王紫霜眼裡也含著淚水,急道:“你也哭了!”
王紫霜心裡自覺空空虛虛地,但也帶著幾分甜意,勉強笑道:“不要緊!我只是替你喜歡,淚水也被擠出來了!”
閔小玲原也恐怕王紫霜會有幾分妒意,此時見她對自己這種情份,不囪得感激到熱淚直往下淌,好容易才迸出一句:“妹妹……真好!
王紫霜含淚一笑,慰籍她幾句,並將自己初夜的經歷,在她耳邊訴說,羞得閔小玲將螓首向她小腹裡鑽。
良久,良久,忽聽壁上“磐”一聲響,二女驀地驚覺,即見一座平滑石壁,忽然裂開成線。二女心知又有人從夾壁出來,急往側面閉開,然而那石壁又立即一合。
王紫霜一步沖上,劍尖向石縫一撬,先將石壁擋了一擋閻小玲也立即趕到,纖指一拉石縫“砰”一聲響,那石壁隨手洞開,成為一扇小門,即見一道往下延伸的石級,一條女人身形正連滾帶跑向下狂奔。
問小玲一聲:“往那裡走!”飄然追去。
王紫霜忙喚一聲:“閔丫頭別追了!”閔小玲停步愕然道:“為甚將她放走?”王紫霜道:“看那賊婦不見得怎麼人物,追與不追,毋關緊要,萬一被她引入岔道,反而不美,阿敏過一會便要回來,不如待他到來,再命他去搜!”
任是再能干的女入,有了丈夫便要指靠丈夫,王紫霜這樣一位奇女因中身是女人,也沒有絲毫例外。她生怕閔小玲一去不回,又怕自己跟著去則於志敏尋他不著,在經過那麼多辛苦才見面,確不顧輕易分離。閔小玲被王紫霜一阻一說,也就明白她的心意,附和一聲,隨即向四周察看,卻又見另一面壁間有一座門形的縫隙,用劍一撬,即現出一間布置精致的小石室。一張大床上,鋪著花繡精美的被單,揭開被單一看,下面還鋪著兩三寸厚的墊褥。
緊靠著石壁,有一張以崖石琢磨而成的桌子,桌子上放著油燈,晶鏡和各種梳樁用具,一看之下,細是女人專用的東西。
王紫霜喜道:“這是你丫頭的蝠氣,這些邪魔竟會布置這樣好的新房留給你用!”
閔小玲粉臉一紅,輕輕“嘩”一聲道:“留給你哪!”
王紫霜笑道:“今夜我決不打擾你,我和他那舅兄分別守著秘道:”防備敵人來侵,讓你和他在這床上顛鸞倒鳳……“
閔小玲羞得抬不起頭來,狠狠擰了王紫霜一下,悄罵一聲:“看你臉皮多厚!”
王紫霜裝作負痛,“唷”了一聲,跑過一邊,猶自吃吃嬌笑。
閔小玲氣她不過,還想追去,忽聞志敏在外面問道:“你們笑些甚麼?說出來讓我們也笑笑!”心裡一羞,反而面壁站立。
王紫霜雖是打趣問小玲,但她自己何嘗不羞?繃起臉來罵道:“捉狹鬼!就不准你進來!”
於志敏與張惠雍尚未測畢後面一個測點,那肯放手廝鬧,在隧道裡笑道:“你還當我不知道不成?”
王紫霜情知愛侶刁贊古怪,心竅玲球,自己不說,他也能猜出幾分。生怕他真個說了出來,被張惠雍聽了不雅,急得吃一聲:“也不許你說!”
於志敏由她這一句話,更能猜到十之八九,竟在外面嘻嘻笑了一陣。
四人會合在一起,可說是諸事無憂,於志敏聽說尚有女魔漏網,立即在隧道搜尋。王紫霜故意造成於志敏和閔小玲親近的機會,忙道:“你一人前往,搞好擒人?閔丫頭把耐饑丹給我,你跟著他去!”
閔小玲知道王紫霜的用意,得有張惠雍在側,羞不得也辨不得,含糊應了一聲,將耐饑丹交出,跟著於志敏直下石級。
於志敏不假思索也知愛倡這番心意,但她與閔小玲原就沒講這幾句話,經過這回苦趣,更不知應該由那裡說起,默默無言地走了一程,才一緩腳步,進得出一聲:“閔姐姐!你為甚要走?”
問小玲見他走了多時,並不肯作聲,歎心正暗恨,不料於志敏忽然緩步,她的胸脯幾乎就要碰上他的背脊,羞得“嘿”了一聲,即聞意中人柔聲問訊,雖覺得甜意攢心,到底欲喜還羞,寂然無語。
於志敏回頭瞥她一眼,見她盡在低頭,急迫問一句,“姐姐!
你還在恨我?“
閔小玲想起自己忍受多少辛苦,才獲得意中人的體諒,此時相距膽尺,被一間再問,不覺悲從中來,甫說得一聲:“誰恨你這短命的!”珠淚已隨聲落下。
於志敏悠然歎了一聲,雙手輕搭香肩,柔聲道:“姐姐的苦處,敏弟全都知道,姐姐的情意,敏弟也全都明白……”
閔小玲只怕意中人不明白,以致芳心無寄,此時聽他說是明白,不管他是真是假,總算此身有托,忙接口道:“你明白就好了,賊妾受點苦楚。又能夠算甚麼?”
於志敏見她委委曲曲自稱為“妾”,更是憐她癡情,雙臂一分,將她擁入懷中,附耳柔聲道:“姐姐要是這般說,就是不明敏弟的心意了!”
閔小玲固然巴不得敏郎有此一舉,但她生怕被敵人藏身暗處看到、所謂閨中笑濾,猶防鸚鵡偷聲,何況在這危機四伏的場所,輕把敏郎推了一把,佯嗅道:“你不快走開,我就惱啦!”
於志敏早有多回經驗,伺賞不知表面薄怒輕慎,正是心中無限喜悅?自己的心意,只要她止住淚泉,見她佯喚,反而在她頸上輕輕一香然後放手。
閔小玲又喜又差,“晤”一聲道:“還胡鬧哩!快去抓人去!”
這一段石級並不太長,約再走三四十丈,便聞水聲淙淙可是沿途既無岔路,又無洞穴,於志敏的眼力何等銳利。若果真個有人,豈能逃出眼底?但兩人走到一個寬廣數丈的水潭,前無去路,側無門戶,仍然不見人影。
於志敏詫道:“到了這裡還不見有人,莫非是你們看錯了?”
閔小玲微笑道:“你這話虧是對我說,要是給紫丫頭聽了,不刮你兩個耳光才怪。我藝業不行,看錯也或會有,紫丫頭也會看錯?”
於志敏笑道:“話是說得對,人往那裡了?”
閔小玲道:“你盡是找話來說,不懂得搜麼?”
於志敏笑了一笑,俊目四顧,除了水潭旁邊有幾等怪石水潭頂上,幾個下垂的石鍾乳輪番滴水,發出高低不同的水聲,憂著琴音之外,別無異狀。再看潭水雖有幾個小小的旋禍,恨那旋渦並不太急,料想旋眼也不大大,不可能供人潛伏,不由得自歎一聲:“可惜沒帶水靠!”
問小玲道:“不懂得脫衣下水麼?”見於志敏望她一眼,猛覺不該在這位未合體的夫婿面前失言,粉臉一紅,急道:“我替你在岸上戒備,你下水就是!”立即轉過身軀,背向水潭。
於志敏脫了衣服,順手向怪石一掛不料掛得重了一些,袋裡面古怪的小玩意又多,竟碰得那怪石發出“冬”的一聲。
這一聲便已顯示出那怪石內部竟是空的。於志敏何等乖覺?順手將四指連彈,“冬冬……”連響四聲,不禁好笑道:“原來躲在這裡,小爺幾乎被你瞞過……”接著即用瓦刺話喝一聲:“滾出來罷!”
閔小玲一聽夫婿彈招擊石,知他已發現敵蹤,急扭轉身軀,見他已將外衣除去,僅穿著貼身的褻衣,粉臉微覺供熱。但既已看見,又何必顧忌?索性大大方方,坦然道:“只怕水裡也有,岸上的由我來對付!”
於志敏縱身入水,向水潭中央潛去。
閔小玲得夫婿落水,向那怪石略一端詳,即發覺有一條不齊整的裂縫,由石頂通到石底,並看出這座怪石並非生長在地上,道:“妖婢再不出來,我一劍就把你劈作兩半!
但她發聲後,仍然未見有什麼響動。
閔小玲氣憤憤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給你知道厲害便了!”飛景劍一函鞘,即向怪石點去。
她這一劍去勢雖疾,但並不打算立取敵人性命,所以刺的部位在怪石一側,那知一劍刺出,即感到幾縷寒風,由身側吹來。
閔小玲與王紫霜一到禁堂屍窟,即曾遇上冰魄掌勁襲擊,憑她體質迥異常人,並未受傷,這時一發覺寒風,便知又是冰魄掌勁。身子一轉,左掌立即拍出,“蓬”一聲響。震得另一座怪石晃了一晃,同的一步撲去,一劍劈落,在這時候,她原要劍刺的怪石也有一縷寒風吹到。
閔小玲冷哼一聲反掌一封,抵御對方掌勁,右撲原式不變,仍向那怪石劈落,只聞:
“當”一聲金錢交鳴,怪石被斂鋒劈作兩半,另有一半自動向後面彈退丈余。
這可出乎閔小玲意料之外,另一怪石“哇”聲響,也有一半自動倒下,兩條人影分別自怪石躍出。
閔小玲星目一掃,見這兩人竟是渾身上下長滿長毛,赤身露體,恰像兩只絕大的猿猴,也不暇看他是公的還是母的,急喚一聲:“阿敏!”
於志敏在水中迅速一搜,並未發現奇異之物,剛冒出水面即見這般情形,大喝一聲,雙掌分襲兩敵,然後隨即拔起。
閔小玲因敏郎及時出水,自己即羞見裸體的敵人,又怕敏郎衣服有失,索性躍身過去,挾著衣物,轉過身軀,叫一聲:“讓你自己去打!”
那兩名敵人若真個練成冰魄掌,功力自非小可,又何需躲在這幽潭水濱、一任外間打得血濺而道,而他仍無動於衷直待別人侵犯到他藏身的怪石才同時應戰?這時咕咕幾聲,即分別撲向於志敏夫婦。
於志敏已知閔小玲不欲交手,身子一晃,背貼愛妻身後,雙掌交換拍出,並察看那兩人是怎樣的人物。
在珠光照耀之下,但見那兩人遍體黃毛數寸,鷹鼻貓眼發亂如草,根本就看不出幾分人形。每人左手持著一面尺許大小的鋼盾,右手持著一柄黃光澄澄的鋼刺,略一揮舞。即有寒風侵肌。
於志敏暗自好笑道:“原來是這般怪物,我只道你真已練成寒魄掌的功夫!”一連幾擎,將那兩名怪人追往水濱的一角,喝一聲:“快丟下兵刃!”
兩名敵人又咕咕聲,仍然狠斗不已。
於志敏發起很來,隔空點穴的手法立即施出,不料這兩名敵人掌勁雖然不行,但他那面鋼盾卻是專能化解掌勁的防身利器。任由於志敏隔空點穴的指勁如何剛勁,也不過敲得鋼盾“掙掙”作響。
閔小玲雖是背向敵人,卻由敏郎指風彈在敵方鋼盾上的聲音獲知一切,忙說一聲:“怎不把他殺了?”
於志敏道:“還要擒下來問哩!”
閔小玲記起前情,急叫道:“問不得,他們自己會死!”
於志敏被她一語提醒,笑說一聲“死不了!”一晃身子,閃往一名敵人身側,雙臂一團,已將敵人兵刃奪下,順手一丟,趁機一掌,將那敵人滿嘴牙齒一齊打落,幾乎是同一時間,又點中他的穴道。
另外一名敵人急將鋼盾刺向自己心坎一戮。
於志敏早有防備,單掌遙遙一劈,一股勁風過處,那名敵人慘嚎一聲,雙臂齊斷,登時痛暈過去。
閔小玲說一聲“好呀!我在拐角處等你!”
於志敏急道:“奇怪!你們說有女的,這兩人總是男的!”
閔小玲只得停步吩咐一聲:“你先找衣服給這野人穿起來,待我也好幫你!”
於志敏又給斷臂敵一掌,將他牙齒敲落,然後往他兩人藏身的怪石尋找衣物但見那怪石已被挖空,四周鑽有筷子粗細的小孔,並不見有什麼衣物。每一顆怪石下面,各有一個拳頭大的小孔,孔中透出酷寒的冷氣,伸手一探小孔,那冷氣透進手臂,幾乎凍得僵直。
經此一來,於志敏若有所悟,暗想怪不得那怪兵器,一經推動,立有如冰的冷氣襲人,原來累年累月在這怪石裡面吸收冷氣所致。他們既需冷氣鍛煉筋骨。那還能夠穿什麼衣服?
再回想當初與電魄魔君進入禁室,一搬開屍穴的石塊,電魄魔君立被擊斃,死因正是被寒魄擎襲擊,說不定這兩位怪人,也就是襲擊電魄魔君的人。於志敏一聯想起來,自覺得有幾分道理,對於這些怪人大為惱怒,突飛一腳,踢開頭一名怪人的穴道,喝一句:“你是那裡來的?還有那些同黨?”
那知怪人雙目一瞪,吱哩咕啃幾句,見於志敏聽不懂他的話,竟是狂笑起來,然後指一指口腔,並將食指伸進去吮吸。
於志敏正覺那怪人舉動怪異,錯愕間即見他臉色慘變,厲叫一聲,登時身死,死狀與大石室裡九人完全相同。
閔小玲冷不防被怪人一聲厲叫驚跳起,忙回轉頭道:“你這人怎麼搞的,竟讓魔賊鬼叫嚇人?”
於志敏苦笑二聲道:“他也只能叫這一聲了!”將那人屍一翻,使他胸腹朝下,省得愛妻見了不雅。
此時只剩有一個斷臂的怪人尚未醒轉,於志敏心知救他醒轉也問不出話來,索性也將他翻了一個身,搖頭苦笑道:“料不到這伙魔賊個個恁般凶殘,對於自己也不肯輕饒,說起來蠻像忠義的人哩!”
那知話剛說畢,另一座怪石“閣”一聲響,一條女人身影即飛奔出來閔小玲見是女人,一聲:“站著!”
那女人驚得立即停步,兩道驚愕的目光一觸到問小玲的臉上,即跪伏地上,不斷地哀告。
閔小玲雖也不懂她說些甚麼,但由舉止上看來,知那女人定是怕被殺死。移步上前將她換了一把。不料那女人雙肩一環,竟將閻小玲雙腿抱緊,嘴唇猛吮鞋尖。閔小玲驚叱一聲:
“你干甚麼?”鞋尖一挑,那女人挑了一個筋斗。
於志敏好笑道:“聽說佛朗機有這種見面禮,這人也用這種禮數,莫非她是佛朗機人?”
閔小玲詫道:“她猛吮我鞋尖也是禮數?”
於志敏笑道:“蠻夷之幫什麼希奇古怪的禮數都有。吮腳趾、吮鞋尖、吮手背、吮嘴唇、擦鼻子都是一種敬意的禮數,大秦正教的教徒見他們的教宗簡直比見皇帝還要尊敬,不但是吮鞋尖,連一根拐杖也吮吸不止。”
閔小玲瞥見被踢得掉了筋斗的女人仍拜伏在地上,心知敏郎說的不假,帶有幾分愧意向她招一招手,叫一聲:“你過來!”
各地言語有別,手式大致相同。點頭說是,搖頭說不,招手說來,揮手說去,幾乎所有人類都是一致,除非再有個指鹿為馬的趙高,諒不至於以是為非,以非為是。那女人所問小玲語調緩和,已經抬起頭來,再見她招手示意,急忙膝行而上,也不待閔小玲再問,即吱哩咕嚕連說帶笑,要殺掉那未死的裸魔。
看來這女人曾經遭受兩魔茶毒,才會有這樣的懇請。
於志敏略一思索,心知留了兩魔下來,因為言語不通,並無用處,遙遙一揮,已將斷臂怪人震扁在地。
那女人眼見如此神奇,又怪叫幾聲,忽然怪石連響,各有一名女人冉冉走出。後來這些女人長裙曳地,風度翩翩,有幾分像是貴婦,走到閔小玲面前盈盈下跪,又淒淒切切伏地吸泣。
閔小玲看來的竟有四人,連帶原來一名便成五個,彼此言語不通,如何是好?回顧夫婿,柔聲喚句:“阿敏!”接著問道:“帶她們走好嗎?”
她這一問確是多余,不將這幾名婦女帶走,難道還能夠把人家殺掉?於志敏心知她放示親熱,也陪著笑臉道:“帶給霜妹罷!我就不懂得女人!”
閔小玲不禁暗笑。
王紫霜和張惠雍在大石室中閒談,忽聞隧道裡叮叮當當的環佩響聲,閔小玲領著一群衣飾華麗的貴婦出來,不由得詫問一聲:“他人呢?”
閔小玲明知她問的是於志敏,偏故意說一聲:“人不是在這裡?”
王紫霜罵道:“嚼舌根哪,誰問你這個?”
閔小玲笑起來道:“你問得不明不白,誰知你問的是誰要是說阿敏嘛,他正在設法藏那兩具臭屍哩!”
王紫霜道:“藏個甚麼?用化骨丹把他化了豈不省事?”
閔小玲道:“那窟裡有水,我們還得喝水才行,所以阿敏要挖開石地,將屍體放進去再化,還怕你等的不耐煩了,才要我把人先帶上來。”
王紫霜問知情形,心裡明白,卻不能問幾名美婦的來歷,更無法詢出群魔的諸般陰謀,只好吩咐她們坐在床上,靜候於志敏回來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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