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北麓。
吊神峰區。
山峰如彎月鬼牙,斜聳天際,險景天成。
半山腰處只見天然巨石平台突出,承著斜彎尖峰,縱使大雨傾盆亦濺之不著,倒是佳居住處。
號稱比「閃電奪命」更前輩之殺手老將「長白煞神」怒斷海即隱居於此。
雖外頭冰天雪地,此處卻因天然屏障,斜峰承覆半里範圍則蒼松翠柏,草木扶疏,別有洞天。
超級殺手不再使劍,而是專心彈琴,一曲浪淘沙,壯闊山河,氣勢磅礡,一瀉千里,彈盡征戰英雄心。
怒斷海已然六十開外,自收徒以來,十餘年未再動手殺人,然其尊貴地位連龍九尊皆禮敬三分,難怪他能縱橫江湖,極盡狂放。
龍騰海只花半日光景已尋及此峰。
遠遠聞及樂音,暗暗佩服對方不但功力深厚,且精於此道,全然不若一般殺手粗俗。
行之近處,已見石碑刻著「擅入者死」紅字,龍氏兄妹未敢再越雷池一步。
往平台瞧去,只見得怒斷海頭頂半禿,白髮披肩,兩道鬍鬚宛若靈蛟粗長甩下,有型有樣。
龍英如欣然道:「他和爹年齡差不多吧?怎玩起樂器?一副不可一世模樣!」仍是想著不知房中術是否虛有其表。
龍騰海道:「別亂說話,爹對他禮遇得緊,咱豈可冒犯,待他彈完琴再說。咱先四處看看,是否有怒氏兄弟下落?」說完四處行去。
龍英如想及老爹,怎敢再幻想,也未跟著尋人,只顧欣賞這吊神峰為何彎得如此神奇?
除了岩層如精鐵般堅固,否則實支撐不易。這老頭倒知選地理。
好不容易一曲已畢。
龍騰海並未發現怒氏兄弟行蹤,聞及曲畢,這才拱手拜禮道:「在下龍騰海,乃受家父龍九尊之托,前來拜見前輩,不知可否進入禁區?」
怒斷海眼若銅鈴瞪來:「你說是何人?」
龍騰海再說一遍。
怒斷海目光一閃,冷道:「上來吧!」
龍氏兄妹欣喜應是,立即掠登平台。
遠處瞧及此平台不覺寬度,親臨此地方知巨大。
怒斷海倚崖而坐,兩人保持丈餘距離拜禮。怒斷海冷目如電,直往兩人臉面遊走,後又移瞧玉玄琴,叮咚輕撥著。
「龍爺找我何事?」
龍騰海道:「家父向您問安;晚輩則想見見令徒狂濤、駭浪,可好?」
怒斷海冷道:「他們惹事了?」
龍騰海道:「有一點。」
怒斷海道:「何事?」
龍騰海道:「可能涉及被奸人利用,晚輩想問問對方是誰。」
「呃……」怒斷海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怒斷海道:「拿錢辦事者,就是殺手!既是殺手,豈可說出僱主名字!一說完哈哈狂笑。
龍騰海皺眉,仍極盡耐性,道:「前輩自有道理,只是令徒曾說搞錯對象,且見知我身份即逃開,恐怕有所誤會;此事牽涉九尊盟安危,尚請前輩幫忙。」
怒斷海喝道:「沒有誤會!」雙目如電:「冒牌傢伙,是自殺,亦或等老夫砍你腦袋!」
龍騰海詫愣:「誰是冒牌傢伙?!」頓覺此處只有自己,驚道:「前輩怎可此說,在下確是九尊盟少盟主身份!有玉珮為證。」拿出九尊玉珮。
怒斷海哈哈狂笑:「盜一玉珮就能當少盟主嗎?」突地舉掌吸抓,玉珮凌空攝來,龍騰海以為他想辨認,豈知對方一抓即揣入懷中,龍騰海驚詫欲解釋,怒斷海狂笑再起,伸指撥琴,亂彈音調,卻音音刺耳,搗得龍氏兄妹血氣大翻。
龍騰海驚道:「不好,魔殺之音!快運功抵擋!」和妹妹立即盤坐運功抗拒。
一曲未聽完,兩人已面紅耳赤,血氣直衝腦門,此時若輕截頭頂,必定暴血衝出,狀況甚是危急。
怒斷海每以為幾指下去,對方必脈斷而亡,豈知仍能挺過半曲之多,較量之心油然生起,哈哈狂笑道:「且看你能撐得了多久!」
琴音轉怒,殺伐之意更濃。
他自十餘年前封刀以來,即專心練這「七殺音」,乃以深厚內力灌入琴弦以逼勁殺人。
十數年苦練之下,再加其內力本就深厚,那殺音自強銳無比。尋常飛狐等物一彈即死,殺人功夫已臻絕妙之境,難得此次能對人開刀,他可好好磨練一番。
龍騰海兄妹做夢未想及對方會將自己當成冒牌貨,三句未談完即以殺招相對,實也玩命。
龍騰海在追殺之下,幾乎毫無招架之力,然危急間突憶起父親曾提過老殺手已練琴音殺人,唯有紫雲真人之神功能相抗衡,心念閃及,立即運起紫雲神功,乍運之下,內勁宛若天雲行空,浩瀚飄行,終將翻騰血氣引入正軌,那琴音聽來不再刺耳,臉上血紅漸漸消退,終覺神功好用,亦覺父親早用心良苦,千方百計送己前往學藝。
至於龍英如還好,因為怒斷海目標對準其兄,她只不過受波及,縱覺身脹難挨,卻無暴裂而亡之慮。
雙方就此掙扎不斷。
龍騰海將紫雲神功運至極處,竟能隨著琴音起伏跳動,每每對方殺音刺來,即帶動神功奔騰宣洩,不但化於無形,甚且有助於練功。
怒斷海先是得意,誰知越彈越見對方血氣平順,臉面竟且出現陶醉神情,他怔詫百思不解,未信邪再彈七殺怒音,全若泥牛沉海不管用。
他額冒冷汗,吼道:「怎會如此?!」鏘當一響,琴音頓斷,厲喝道:「你練了邪功嗎?」
突地欺身撲空,一手抓住龍騰海脖子,意外對方不堪一擊,虛有其表,當下哈哈狂笑:「破你身體研究研究!」
龍騰海掙扎直叫饒命。
龍英如見狀怒喝,尺餘利劍猛砍過來,一上手即是龍形九斬,殺招狠猛。
然怒斷海已是殺手祖宗,身經千百戰,怎輕易受擊,他喝著:「你也會使老龍功夫?」
伸手一探,強穿對方劍招,一掌擊中胸口,龍英如唉呀退撞,跌個四腳朝天。
怒斷海哈哈狂笑:「你就給我徒當妻子!」
龍英如想再攻擊,然卻發現全身酸軟,功力提之不起,已知受了禁制,不禁破口大罵:
「老妖怪!你敢不分黑白,找我們麻煩,待我爹來時,踏平這裡,准你沒命!」
怒斷海狂笑,根本不理:「有本事全叫來吧!」
龍英如是想開罵,龍騰海卻道:「小妹不得胡言,怒前輩一向受爹尊敬。」怕話說絕了,往後更傷和氣,龍英如支支吾吾,終把話嚥回去。
怒斷海甩著龍騰海,道:「不殺你了!看你功力不錯,便當我第三徒!快快拜禮!」隨手一丟,龍騰海跌得四腳落地。
龍騰海趕忙爬起,拜師之事豈可亂來,若是被他收為徒弟豈非變成第三號殺手,萬萬使不得。
怒斷海喝道:「竟不拜禮?老夫要收徒,是你福氣,天下不知多少人求我,未必得逞,免費收你還抗著?」猛運勁,硬要對方下跪。
龍騰海強硬抵擋,然卻抵不過怒斷海高強勁功,終被逼跪地面,他冷道:「縱使跪了,也是前輩所逼,我仍不願拜師!」先說明威逼無效,讓對方死了心。
怒斷海嗔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嗎?不拜,殺了你了事!」
五指一張,勁氣直扣對方肩頭,迫得血絲滲出,龍騰海仍咬牙硬撐,就是不拜。
怒斷海幾番逼迫竟不得功,氣得哇哇咆哮,想一掌劈死,卻又捨不得,突地一腳踢去,掃得兩兄妹滾入內角,冷邪喝道:「要磨即來磨,我多的是時間,磨到自動下跪拜師為止!」
頓坐琴桌,開始撥琴,再不瞧人一眼。
龍騰海兄妹得以喘息,暗道要命,相互問詢傷勢,但覺尚好,安心不少。
龍英如低聲道:「此鬼武功了得,非爹才能制住,咱找機會開溜便是。」
龍騰海默然應允,道:「得問清他怎知咱是假冒的?定有人事先告知,真是要命!」
他想找出那人是誰,邊運功調息,邊問道:「前輩您可誤會了,我爹真的是龍九尊,是誰胡傳消息,弄得您我誤會連連,前輩可否將那人喚來對質,自可明白一切。」
怒斷海不理,冷道:「拜師再說,一切免談!」兀自彈琴。
此後任龍騰海如何發問,他就是不答。幾番下來,龍氏兄妹已累,不知如何是好。
龍英如道:「哥何不假裝答應拜師,待套出結果,逃了便沒事。」
龍騰海道:「逃了才大事!如他等人,心性捉摸不定,卻最重師承倫理,不拜且罷,一拜入門,就如附骨之蛆,一輩子吸得緊緊,若敢叛變,天涯海角準被追殺得命喪始結,不信你拜他試試。」
龍英如伸舌道:「我可不想,他要男的,且把我配給他徒弟,不知是高是矮者?」心想高者倒可試試,但只一閃念又拉回現況,輕歎道:「那就等開溜啦!」
龍騰海但覺氣息調得不錯,轉問妹妹,亦已恢復元氣。
兩人默契已生,突往左巖角掠去。
豈知兩人動,怒斷海亦動,他平坐不變,飛人如電攔來,一截封去,嚇得兩人轉身逃往右巖角,照樣被截。
一連數趟全然失敗。
龍騰海不得不喝道:「各分東西!」能逃一個是一個。
只見得兄妹左右逃開,以為將有人順利走脫。豈知怒斷海只擋龍騰海,隨又撥動琴音,搗得龍英如跌坐地面,強功抵抗殺音穿腦,根本逃無去路。
怒斷海這才哈哈狂笑:「天底下無人能逃出老夫手掌心,你們慢慢磨吧!」掠回原處,繼續彈琴。
龍氏兄妹哭喪退回原處,絕望讓兩人相視苦笑。沒想到堂堂少門主會困於冰天雪地之中,實始料未及。
他倆不禁開始希望力天神盡快出現,看看是否收拾得了老怪,否則請他差信要老爹親自前來救人,此乃唯一生路啊!
兩人就此耗著,前途茫茫,想來即懶,不自覺中竟也疲累困睡。
遠處曲倩如正潛伏著。
她已見著龍氏兄妹被困種種,心頭竟然生起得意快感,畢竟若以天帝幫來說,能削弱對方任何一寸實力,自是多一分勝算。
她全然忘記此行乃配合力天神和龍氏兄妹合作,竟自棄之兩人不顧,是為天帝幫,亦或另有私心。
其實以她之力,又怎能和怒斷海相抗衡?能不出事已是萬幸。
她潛伏不動,雖想有所作為,然掙扎過後仍靜觀其變。
直到傍晚,她方憶及是否要去通知力天神?因為他隨時可能尋來。
思考過後,終仍決定留下,靜觀其變。畢竟她若靠於敵方,如此何能窺探全貌,若靠於天帝幫,等待力天神前來亦可交代過去。
夜寒雪飄,陰冷上身,她尋向附近山洞,暫時棲身。
龍氏兄妹醒來,已是飢腸轆轆,見那瘋子仍自不理,只好另行想法解決。
兄妹四處瞧探,始發現此洞甚寬廣,左右兩側攀有奇籐,枝葉茂綠,其間結有不少百香朱果,既然餓了,顧不得什麼,撿石打去,落果掉來,兄妹立即撿拾,足足橘子般大。雖慮及有毒,但想及老怪志在收徒,若是毒果,自不肯讓兩人服用,兄妹張口便咬,本是作勢,但覺老怪沒反應,便真個咬下。
外皮竟然深厚,咬來又苦又澀,然一撥開,裡頭汁甜味香,兩人便吸吮果腹,一連數顆下腹,終不再挨餓。
龍騰海但覺老怪肚子可也餓了,便道:「前輩可要幾顆朱果?」尚有兩顆,自可分享。
怒斷海哈哈狂笑:「吃了便毒死!」不理。
龍氏兄妹頓覺咽喉生毒,作勢欲嘔,然嘔了幾口,毫無東西,心想吃都吃了,再吐何用,只能聽天由命。待過半晌,並無異樣,心想多半是老怪恐嚇之言,已不在意。
眼看夜色已臨,看來今夜得在此混過,龍騰海還好,隨便可解決,龍英如則麻煩得緊,支支吾吾說是尿急,迫得龍騰海問向老怪:「可讓她方便一下?」怒斷海冷哼麻煩,未再阻止,龍英如得以暫且溜去林中。乘機跑向山泉洗把臉輕鬆輕鬆。
她雖有開溜念頭,可是懼於老怪武功太高,琴音又咄咄逼人,何況對方若以哥哥相威脅,自己怎可棄之不顧,終乖乖走回。
兄妹倆看來只有乾耗,等待救兵吧?剩下只有希望老怪突然鬆懈亦或離去,兩人才有開溜之機會。
他倆開始故意裝睡,暗中卻窺探老怪是否鬆懈。誰知老怪就是坐定琴桌不動,很似乎身子僵硬,手指仍能撥動琴弦,只要琴音不斷,兩人根本毫無機會。
其實得道高人,往往一坐數月以上,即若佛門弟子閉關參禪,區區一天一夜又算什麼?
兄妹倆可撥錯算盤。
在機會全無之下,兩人本是裝睡,久而久之竟然真正沉沉入睡,忘了身在險境。
不知過了多久。
忽覺淡淡喚聲傳來,似有似無,似夢似真。
「龍騰海,你在哪?……」
龍騰海此次聽得真切,夢中驚醒,詫聲道:「力天神?!」趕忙閉嘴,生怕老怪發覺,然想及自己都能聽見何況老怪?果然發現老怪琴音已亮,似迫著迎擊快感,他不禁替力天神緊張起來,憑老怪功夫,若比快刀,或能一相較量,若以內力相鬥,那力天神萬萬贏不了對方,如此奔來,豈非投懷送抱?
龍英如卻興奮道:「他來了!有救啦!」直覺這傢伙能耐超強,倒忘了老怪更厲害。
龍騰海輕歎:「如何救?老怪功夫誰能擋?」
龍英如一愣,乾笑道:「我是說請他去找爹來,照樣可救人。」
龍騰海這才悟出正確招法,登時喊道:「力兄可別過來……」
話未喊完,怒斷海冷斥:「鬼叫啥勁?」一指點中兩人啞穴,聲音頓竭,嚇得兩人窮緊張,卻無計可施。老怪則眼露興奮,他急需拿人試練七殺音,每每誤此經過者皆無倖免,力天神也不例外。
暗處曲倩如亦聞及力天神叫聲,驚忡中考慮是否出面阻止,然掙扎之下,仍無勇氣現身,只好躲著,靜觀其變。
力天神祇聞得龍騰海一喊聲,心知摸對地頭,欣喜之下,加快腳步掠來。
時近五更,他已花費半夜光景始追及此,但覺對方平安出聲,一顆懸心方自安下。
待逼近吊神峰,忽另聞琴音,他皺眉道:「龍兄好大興致,竟然彈琴娛樂?」怎知彈者另有其人?欣喜道:「龍兄安好嗎?」已掠入擅闖者殺石碑,抬頭一瞧,怎見白髮老頭在彈琴,心生警惕:「敢是怒前輩?」龍氏兄妹在裡角,並未見著,「可見及我那龍兄?」
怒斷海哈哈狂笑,勁指頓撥琴玄,鏘音射出,力天神唉呀尖叫,雙耳生疼,趕忙撫耳跳開。罵道:「老妖怪你可毒了,我和你無冤無仇,竟下殺手!」
怒斷海狂笑:「擅入者死,還想活命嗎?」
琴音萬馬奔騰攻來,縱隔數百丈,照樣殺得力天神無法招架,退逃幾步已跌滾地面,掩耳疼叫不已。
怒斷海得知數百丈仍能傷人,興奮哈哈大笑,琴音更強攻來。
龍氏兄妹見狀直叫要命,然苦於穴道受制,情急中龍騰海要妹妹撞開穴道,龍英如姑且一試,腦袋往其胸口撞去,一連數次,穴道頓解,功力已復,趕忙自解啞穴,立即喝喊:
「力兄快運紫雲神功!」乘機也解妹妹受制武功及啞穴。
力天神聞聲,情況不容思考,立即運起紫雲神功。他雖剛練數日,然所有心法已背熟,運行之下,縱不熟稔,倒也能抵擋一二,先時尚覺渾身疼痛,然那琴音如浪入侵,竟和紫雲神功之雲湧行功法有所配合,甚至具引帶作用,力天神每每尚未參悟之處,放其自然騰湧開來,竟也水到渠成,不悟自通。
他發現此秘招之後,自是欣喜,反倒怕對方不彈,失去良機,竟也裝得傷重更深,隨處滾動,唉唉疼叫,一句:「我只學幾天啊,挺不住了……」叫得更是可憐。
怒斷海不疑有詐,每以為琴音正在殺人,自哈合狂笑,喝著:「初練毛頭也想擋我天下第一殺音!去死吧!」撥得更急。
龍騰海見狀急道:「撐著撐著!」眼看力天神快要不行,那顧得自己,竟也開掌擊向老怪,苦聲道:「前輩請住手,他是我兄弟!」
龍英如豈肯坐視,配合哥哥攻殺過去,心想這老怪不近情理,殺了也罷。
怒斷海豈將兩人放在眼裡,冷斥道:「想吃裡爬外嗎?」敢情已將對方當徒弟,冷哼一聲,左掌反擊,應付兩人攻勢,右手仍撥琴不斷,想收拾力天神。
三方一時陷入混戰。
只見得龍氏兄妹左攻右擊,怒斷海只憑一隻左手應付游刃,不但迫得兩人手忙腳亂且險象環生。
力天神仍自唉唉打滾,不斷叫著我完了,不要理我,殺了我吧,卻貪婪直練神功,可謂受益最大者。
怒斷海一連數掌擊退龍氏兄妹,可惜又被黏著,煩不勝煩,頓想及竟忘了琴音可用,反正迫一人和迫三人費功差不多。登時狂笑:「想聽琴麼?賞你一段!」殺音立即沖打過來。龍氏兄妹登時耳根生疼,紛紛跌坐地面。
龍騰海趕忙運起紫雲神功,終能抵擋,然要他再作攻擊,卻萬萬無此能力。
龍英如則無此神功,被攻之下,疼叫立即傳出,迫得龍騰海喝道:「你要殺了徒弟妻子嗎?」怒斷海聞言這才哈哈狂笑,撤去部分殺音,讓她好過些。
現場一時又是怒斷海主控局面,他自狂笑不斷,其他三人則拚命運功抵擋,唯力天神唉叫更悲,聽得龍勝海滿心急切,急道:「前輩你也收他為徒,他根基比我更好!」
怒斷海喝笑:「你拜師,我便饒他!」
力天神聞言叫道:「千萬別拜這老妖啊……」疼滾更烈。
他是殺手出身,自知規炬,然又不能洩底,故出言喚阻。
怒斷海喝斥:「自己都快沒命,還敢放屁嗎?」琴音更殺。
力天神唉呀再滾。
龍騰海終忍不了,喝道:「快住手,我拜師便是!」當真欲下跪。
怒斷海哈哈狂笑,喝著「好」琴音已斷。
力天神卻非音斷才彈起,他只想阻止,彈身指喝龍騰海,「千萬別拜這老怪物!」
怒斷海怎忍受讓人指指點點,道:「剛放你,便如此猖狂麼?」
他猛彈琴音,力天神唉呀生疼又落地打滾,其實仍偽裝。
怒斷酒見他疼夠,方始收招。
力天神又跳起斥罵。
怒斷海氣得哇哇大叫,殺音更熾。力天神倒地再嚎,乾脆叫如殺豬。
如此怒斷海一停琴音,力天神便起身叫罵,他一撥殺音,力天神便倒地豬嚎,一連數次,竟也惹毛怒斷海,哪顧得玩弄,真正殺音攻來,力天神豬嚎更旺。龍騰海極力阻止無效,只祈老天造化。
怒斷海連殺數分鐘之久,力天神卻越吼越慘旺,看似更遭重擊,然情況卻反常。怒斷海再殺幾音,頓覺不對,厲道:「你在耍我麼?」提琴凌空掠撲而下。他乃以為距離過遠,傷人不易,如今逼近二十餘丈,琴音再打,力天神照樣落地亂滾,不知是真是假。
怒斷海七音同撥,喝著「裂」,音蓄霹靂暴來。
力天神不知含意,爬身而起,問道:「裂什麼?」猝見怒斷海面紅耳赤,兩眼暴凸欲裂,這才知道對方欲讓自己血脈暴裂而亡,然這怎裝得?
怒斷海厲吼:「還不給我裂!」七音再殺。
力天神苦歎道:「怎麼裂?」一時氣逼臉面,哇哇痛叫,墜地翻滾,終張口歪舌,死臉難看!
怒斷海竟也氣喘吁吁,數十年未曾如此喘過,飄落地面,邊拭汗水邊斥道:「任你多厲害,照樣難擋我七殺音!」
相距丈餘,他仍覺不妥,這小子透著邪門,受七殺音者自七孔流血,他怎只吐白沫,當下一掌擊來,掃中胸腰,力天神登時搔癢,挨呀又自滾笑開來。
怒斷海見狀,終知自始至終全被耍著玩,此對殺手祖宗豈非臉面丟盡。他哪能受得此侮辱,哇哇咆哮,臉脹如球,五指探來,厲勁欲裂腦骨。
力天神終見殺招,自知全在此擊,身形一閃,虛無幻影身法頓展,那快刀強勢猛砍。
怒斷海從未見過如此快刀,一時不敢用手硬接,抓來玉琴強擋。
鏘!
一聲脆響,七條硬弦全被砍斷。
這還得了,此七弦乃怒斷海花費無數心血始得之北海深蛟筋,如今被斷,等於琴毀,生平豈曾受過此打擊、侮辱?殺意充斥胸腦,殺招盡出,打得力天神招架不住,東躲西逃。
力天神心知挺不了多久,趕忙喝道:「還不快走!」
龍氏兄妹這才明白對方千方百計纏住老怪,原是在救人,兩人感激拜禮道謝,不敢出聲,登時開溜。
怒斷海厲道:「誰都別想走脫!」強勢欲將力天神拿下,然他原以絃琴為兵器,可惜琴弦已斷,只剩琴身,他又顧慮琴身若被砍中,那可全部完蛋,只有護它,然力天神看破此點,利刃直往琴身砍去,如此一來,玉琴反成負擔。怒斷海在護琴之下,一時竟然奈何不了野小子,甚且被逼得節節敗退。
怒斷海厲吼:「『虛無快刀』是你何人?!」
力天神道:「我師父也!」
怒斷海咆哮厲笑:「好好!十數年前即聞他為天下第一快刀,如今果能較量!爽快!」
力天神邪笑:「我只徒弟,我師更快三分,無人能擋!」殺殺對方銳氣。
怒斷海豈肯認輸,狂笑喝著:「那倒未必!」他想抽刀迎敵,卻發現十餘年已未帶刀於身,兵刃改為七殺琴,如今一時想用卻不可得,氣得哇哇大叫:「有膽等我取劍!」
力天神喝道:「行!」
怒斷海不疑有詐,立即抽身掠回高台,一手藏妥玉琴,再往內洞想取兵刃。
力天神豈肯留此玩命,怪叫一聲:「留下來才是孬種!」趁對方掠入內洞之際,他可沒命轉身即逃。
憑他快刀竟然只能將人纏住,若碰上對方手中兵刃,那還戰個屁,不溜才是天下第一大呆。
其實力天神倒被對方超級殺手威名所懾,且其有救助龍氏兄妹脫困之責,故全以纏功應對,自無殺人之意,如若拚命對決,在此狀況下,『虛無快刀』欲刺對方咽喉,恐也非難事,只是能-多深,是否能全身而退,全在未知數,亦即怒斷海欲撲殺力天神,總得付出代價。
難怪怒斷海得取回昔日兵刃,方敢全力一搏。
然那怒斷海取刀追出,哪見得力天神蹤影,氣得咆哮厲道:「你不要臉麼?鼠輩麼?」
人已閃失,雪印仍在,他掠空追殺,狂勁捲得白雪橫帶一道飛花。
力天神脫逃功夫自是一流,然他想及對方要是找人不著,反往龍氏兄妹或後頭追來的姬水仙追去,豈非前功盡棄,故奔至一半,突又現了形跡,遠遠一個唉呀,落地打滾,怒斷海即憑此叫聲狂追過來,終見人影,咆哮狂笑:「死來吧!」尚隔百丈,挑起雪塊即砸。
力天神無暇反擋,只顧往前衝去。
那怒斷海已是一派宗師階級,功力自不在話下,追及兩里,終逼近三十餘丈,再此下去,不出半刻,力天神將被攔截。
想及攔人有望,狂笑不斷。
力天神亦非毫無盤算,眼看對方逼近時,他已衝往一處冰天雪崖,只見得此崖高聳天際,偌大冰塊突出崖面,正是脫逃好時機。
他猛地暴喝,火鶴沖天,直往突出冰崖射去,凌空利刀猛揮,勁氣暴切冰骨。一刀未斷,再來一刀,猛砍三刀之際,怒斷海已迫近不及十丈。力天神顧不得身刀合一衝向崖底,轟地暴響,地動山搖,那偌大冰崖終斷裂,簡直山崩般兇猛往下砸來,怒斷海見狀,任他武功高強又怎擋得了大自然天崩地裂?駭叫著不好雪崩了,趕忙掠退反逃。那冰塊卻若泰山壓卵落滾下來,強追渺小人身不放。
已有人駭叫如殺豬。
至於力天神則另有準備,他以上衝之勁斬斷冰崖之後,立即利用技巧再挖鑽崖壁冰面,利刀一揮,窟隆已現,上身一塞進去,免得隨身墜落。
他知冰崖下墜,必引來雪崩,哪肯停手,拚命如土撥鼠挖著冰塊,身形極力往前擠去。
果然挖不及七八丈,轟地暴響,地動山搖,其藏身冰塊竟也斷裂,猛往下頭滾去,力天神苦叫不好,只能運足真勁抵擋。
只聞轟隆瀆≡嬌煸郊保旋轉越勁越猛,終至巨大砰聲,力天神已然昏厥不醒。
不知過去多久,力天神方悠悠轉醒,頓覺全身筋骨生疼,暗道老天威力實是嚇人。
仍在雪堆中,只好慢慢撥爬出來,始發現被埋數丈深,然卻也慶幸跌入軟雪堆中,否則代價准不僅此。
他仍擔心怒斷海在附近,倒是潛伏窺探,四處掃瞄之下,終見西北方一青衣老者拐拐而行,口中喃喃斥罵不斷,該是欲把力天神吞食入腹等語。
力天神趕忙縮躲回洞,暗自竊笑老怪混了數十年,也該嘗嘗癟味了。待怒斷海走遠,他始敢再爬出來。
此時朝陽早升,雪地一片冰亮,尋了方向,輪他一拐拐走人。
行約半里,忽見兩影閃動,原是龍氏兄妹尋人至此。
乍見力天神,龍英如欣喜雀起:「哇!沒死!」無敵超人使她既欽佩又興奮,飛奔而來。
龍騰海一顆懸吊之心方自放下,快步跟進。
力天神見兩人平安,自也安心,癱坐地面,苦笑道:「什麼任務,且不收錢,實划不來……」揉著疼痛膝蓋。
龍氏兄妹迎來。
龍騰海拱手直道:「多謝相救。」
龍英如則若小婦人蹲身下來,一句「你受傷了?」趕忙拿出藥物,替他推拿。這可是她第一次如此溫柔對待男性,龍騰海瞧在眼裡,笑在心裡。
力天神無福消受美人恩,直道不礙事,沒關係,然美人仍揉搓不停,且由她去了。
他道:「你們快回去吧!看來九尊盟有場暗鬥已上場,兩位多小心。」
龍騰海道:「力兄可願隨我們回去?畢竟我爹也已邀約過?」
力天神苦笑道:「免了吧!我只是想多活幾歲,堪不了折磨,龍兄莫要讓我入險地才好。」經此折騰,他可不敢再碰此事。
龍騰海自知凶險,縱使自己對他惺惺相交,然無端讓他捲入是非,自非對友人之道,當下頷首:「那咱保持聯絡便是。」
龍英如道:「至少一起離開長白山區再說吧!」對於力天神之神勇,她終又生起非分之想。
力天神道:「不必了,你們直接回去便是,我還有個伴,待接著再行。」龍氏兄妹這才想及曲倩如,不再堅持。
龍英如道:「那你自個保重了。」雖失落卻也無奈,她和哥哥拱手拜別,終先離去。
力天神送走兩人,找了方向,再行幾步,忽見得另有人現身,竟是姬水仙。
她可冷眼瞟來,怪聲道:「你受傷了?」竟學龍英如舉止,只差未揉男人膝骨。
那兇猛雪崩輕易可將人引來,姬水仙即因此找來,也見著一切。
力天神知她學的是龍英如,皺眉一笑:「我又非你老公,吃什麼醋!」
姬水仙斥道:「誰吃醋,我只覺得噁心!」
力天神道:「惡吧!你也可以離去了,我決定不再接貴派和九尊盟之事,尾款也不必付啦!」
姬水仙一愣:「你當真被龍騰海收買?!」
力天神道:「買什麼?沒看到你們全在玩命?我可不干!我決定改行不當殺手,幹些偷-摸狗之事也願意,就是不想玩命。」
姬水仙呵呵想笑:「怎麼?一下子就沒膽啦?你懂什麼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要我去通知怒老怪,看你能收什麼山?」
力天神喝道:「你敢!」
姬水仙邪笑:「逼急了,我什麼都敢!」
力天神冷冷哼哼,道:「去啊!可別讓他抓去當押寨夫人,那可自動投懷送抱!」
姬水仙一愣,斥道:「孬種!」
力天神冷道:「不管什麼種,我只想過我要的日子,你請吧!」
擺擺手,他先行移步而去。龍英如那瓶藥果然不差,拭抹揉搓之下,疼痛竟然減去泰半,行來已然舒暢。
姬水仙喂喂追叫,力天神總也不回頭,逼得她心念閃動,喝道:「偷-摸狗便偷-摸狗,那請幫我查查曲倩如到底是何身份,總沒啥危險了吧?」
力天神頓覺此事未了,亦想解此迷,當下說道:「代價就那尾款了?」
姬水仙瞪眼:「死要錢!」還是答應了。
力天神冷道:「那筆生意早就完成,尾款早是我的,只不過我方才大方送掉,現在且要回來罷了,便宜還賣乖!」
姬水仙不敢再爭,免得再鬧翻,說道:「那就辦吧,不知她現藏於何處?」
力天神道:「還不簡單,待離開老怪勢力範圍,點個火堆或放光,她准找來。」
姬水仙想及斷雲崖尋人一事,自是同意。
兩人潛掠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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