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墓園,佔地並不很大。
松柏卻長得很茂盛,墳上也無野花。
可見其後人常來掃墓拔草。
後人孝與不孝,也許常常拔草就足以證明,有些人卻寧以其他方式表揚自己的孝道。
小羅和「葛三刀」被制住穴道,放在草地上。
小羅自然知道,這就是他那死得不明不白的父母墓地。
他非但每年必來掃墓,常來除草,也常常躺在父母墓邊冥想。
有父母的人如何去體會沒有父母者的思親心情?
「胡徹,你應該是一位武林豪俠,一位隱士。但是,你卻在做一件天人共憤的掘墓勾當。」
胡徹正在一鍬一鍬地挖墓。
他似乎不大愛理小羅。
「葛三刀」道:「他娘的!我看你是說人話不辦人事!小羅的父母與你何仇何恨,你竟會掘人的墓穴?」
胡徹道:「你們兩個何不閉上嘴休息一會兒?」
小羅道:「胡徹,家父母和你有什麼過節?」
胡徹道:「過節可大了!」
「什麼過節?」
「債。」
「葛三刀」道:「多少?五千兩?一萬兩或者五萬兩,十萬兩?
只要你停手不挖,小羅保證能如數償還。」
「不是那個債!」
小羅道:「胡大俠,到底家父母欠你何債?」
「這債很奇特,對你們說了也是對牛彈琴!」
「葛三刀」道:「胡徹,你再不停挖,我可要罵了。」
「你儘管罵,我很喜歡被人罵,只不過最好有新的罵詞,不要用別人用過的陳腔濫調,那就很無聊。」
兩小為之氣結,小羅切齒道:「家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已是天大的不平,你居然還掘他們的墓,你的良心八成給狗吃了!
如我有三寸氣在,不殺你誓不為人!」
「很有志氣!你如果能殺死我,那就證明你有出息了!」
「葛三刀」厲聲道:「胡老賊,我要罵哩!」
「我在洗耳恭聽。」
「你爹八成是偷墳劫墓的賊!」
「噫!你怎麼知道?」
「看你挖墓之內行,一定家學淵源。」「葛三刀」道:「你娘一定是開勾欄作皮肉生意的。」
「小子,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你妹妹是半掩門,你弟弟是『相公』……」
胡徹邊挖邊笑,道:「『葛三刀』,事了之後我要請你喝一杯。」
「葛三刀」歎了口氣,道:「難道我真的罵對了?」
胡徹道:「除了我的弟弟不是『相公』之外,你說的全對,像你這樣的『知己』朋友不交,豈不是遺憾?」
「葛三刀」楞了一會兒道:「胡老賊,你掘墓的目的到底是為了啥?羅大俠為人耿介,兩袖清風,墓中不會有陪葬品。」
「掘墓掘慣了,就會上癮,你懂了吧?」
「葛三刀」道:「你如何處置我們二人?」
胡徹道:「你猜!」
「葛三刀」道:「會不會利用這個坑把我們活埋了?」
胡徹激賞地道:「『葛三刀』,我發現你這小子聰明得一塌糊塗。看來人朋友交不成,鬼朋友是交定了。你說,每年你的忌辰,你喜歡什麼奠品?是雞還是鴨?雞、鴨是清蒸、紅燒還是掛爐烤?火候老還是嫩?要不要帶點血?你可都要交代明白,我是一定照辦。」這時已露出棺木。
由於棺木太好,所以根本沒有腐爛。
棺木不腐和木材固然有關,和土壤也有關係。
五六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在小羅卻像是幾百年。
胡徹清理了棺蓋上的泥土,然後向棺木大拜三拜。
小羅和小葛二人不能不想,這傢伙有神經病?
拜完,自帆布袋內取出了鑿子及錘子,「砰砰」有聲地啟棺蓋,每一下都像擊在小羅的心尖上。
在啟棺蓋之前,雙手合什,狀至虔敬,且口中唸唸有詞。
小羅淚眼望著棺木,那是兩口棺木合葬一穴。
小羅道:「胡徹,就算你要活埋我們,也請你放開我,讓我看看家父母的遺體,我仍然感激你。」
胡徹道:「這不必交代,我當然要放開你們,讓你們看看。」
小羅和「葛三刀」真摸不透此人。因為他過來解了二人的穴道,也沒有弄任何手腳。而且小羅左手手心此刻正好有紅色圈圈,胡徹可能知道這一點。
只不過小羅目前不顧一切,奔到棺邊。
但是,他忽然塑立在棺旁,看看這一口,再看看那一口。
兩口棺內清清爽爽,什麼也沒有。
如有死人在內,必有骷髏,甚至五六年連衣衫也不會腐爛殆盡。
小羅握著雙掌厲嘶著道:「我父母的遺體呢?胡徹,告訴我,他們的遺體為什麼不見了?」
胡徹抹抹淚,攤著手搖頭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羅激動地揪住了他的胸衣。
「葛三刀」拔刀戒備著,但胡徹沒有反抗。
瞭解別人的確很難,瞭解胡徹這個人似乎更難。
「說!我父母的遺體呢?」
「小羅,放開手,我告訴你……」
小羅放了手,胡徹道:「令尊令堂的遺體不在棺中,在某一方面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好事。」
小羅道:「你胡說!」
「你別急!當初令尊令堂無疾而終的當時,我雖不在他們的身邊,但出殯時我卻已趕到。」
「趕到又如何?」
「趕到時,聽說他們是無疾而終。我和童羽都是令尊令堂的好友,堅持開棺重驗一下,也就無人太反對。當年劍客羅寒波曾救我一命。」
「葛三刀」吶吶道:「胡徹,你……你到底是誰?」
胡徹道:「我叫衛天愚……」
小羅失聲道:「你和童羽二人不是昔年人稱的『塞外三鷹』……」
「正是。」「塞外三鷹」比「三絕」身份更高,成名更早些。
小羅立刻矮了半截,「葛三刀」也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衛天愚道:「咱們既然開了墓,就把棺木移出看看,果真無遺體,再行研究。」
三人把棺木弄出看過,的確是什麼也沒有。
然後再把墓修好,保持原樣。
衛天愚叫他們二人坐下來,道:「這就是我引你們來此掘墓的動機,我早就想到這一點。」
「衛大俠根據什麼認為家父母的遺體不在棺內?」
「無疾而終。」
小羅道:「無疾而終和遺體不在棺中有何關連?」
衛天愚道:「本來也談不上關連,後來我不斷地去找答案,不斷地思索,想起令尊令堂死後的樣子。」
「樣子如何?」
「那是三九寒冬,雖說天冷遺體不腐,但正因為天冷,遺體會凍得更僵更硬,然而,卻是軟的。」
小羅一怔,急急地道:「衛大俠,這是不是暗示人未死?」
衛天愚道:「在某一方面來說,人是死了,但在另一方面來說,也許未死,或者半死不活……」
小羅道:「這是什麼意思?」
「傳說有一種所謂『出竅大法』,能使人看來死了,但能在半月內使之復活,果然如此,令尊令堂就可能未死。」
「誰擅『出竅大法』?」
「不知道,武林高人、方外異士很多,我們所知道的太少,反正令尊令堂之不在棺中,也許還活著。」
「葛三刀」道:「如果還活著會不見他們的獨子?」
「這當然另有原因,猜想他們必然為人所困。」
小羅道:「衛大俠,家父母如果未死,應是被人所救,而救了之後又會被那人所困?這就叫人想不通了。」
衛天愚道:「當然,我來掘墓,第一步是想證實我第一個構想:令尊和令堂在不在棺中?」
「葛三刀」道:「第一步證實了又如何?」
衛天愚道:「第一步證實,證明羅大俠夫婦可能未死,證實這一點之後,再去探討為什麼有人來這一手。」
「你是說有人使家父母死去再救走,使人相信他們死了?」
「對!」衛天愚道:「使我們聯想,救人的人,也可以說是害死羅大俠夫婦的人,對他們必然有所利用。」
小羅道:「也就是說他要利用家父母作什麼事?」
「對!而且絕不是和羅大俠夫婦有仇,弄走之後予以報復,因為報仇雪恨不需那樣大費周章。」
小羅點點頭,道:「的確!」
「我,當然也就是那個怪和尚。」衛天愚道:「為了不使人認出來,不得不藉化裝易容來隱住身份。」
「葛三刀」道:「為什麼要如此?」
衛天愚道:「十餘年前,武林中崛起一個怪客,說他是武林怪物也好,說他是邪魔外道也好,反正此人不全是以武功震懾武林,好像也會邪術,據說他能進入別人的夢中……」
小羅「啊」了一聲,為之色變。
衛天愚還以為他一時驚奇而驚呼,續道:「此人最初下手的對象都是黑道人物,因而頗受讚譽,但漸漸地白道中也有人被害。」
「葛三刀」道:「衛大俠,要區分黑、白兩道是很難的。你不以為黑道中有好人,白道中也不乏壞人?」
衛天愚點點頭道:「對!白道中有很多人是需白道掩護暗中作壞事的,所以這個怪人大開殺戒。」
小羅道:「這怪人叫什麼名字?」
「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七殺夢魘』。」
小羅面色肅然,但他未出聲。
衛天愚道:「只不過殺人太多,畢竟會激起公憤,於是武林中的頂尖高手如『神州七子』、『南海雙星』以及『塞外三鷹』等聯手,追逐『七殺夢魘』年餘,在武夷山中遭遇而血戰三晝夜,雙方打了六千多招,『神州七子』據說只有一人生還,『南海雙星』全部犧牲,『塞外三鷹』三死其一,未死的也受了重傷,當然,『七殺夢魘』也受了重創,但是,仍被他脫困而去。」
小羅道:「這『七殺夢魘』如此厲害,在當時參加圍捕的人是不是全是武林中的精英呢?」
衛天愚道:「可以說是精英,但非全部精英,如令尊令堂二人可算是精英中的精英,但那次卻未參加。」
小羅道:「那次家父母為何不參加?」
「這個我不大清楚,也許他們正在閉關或者有事。」
小羅道:「『七殺夢魘』到底是正是邪?」
衛天愚想了好一會兒,道:「這話問得好難回答,如在當年,我會毫不猶豫地說他是魔鬼!但事隔多年,我就要慎重回答這句話了。」
「他不是壞人?」
「這話我也不能回答,因為不是壞人,應是好人。『好人』二字不能隨便加在別人頭上,只能說他之濫殺是被人逼出來的。」
「誰?」
「一個絕頂高手,在當時和他齊名,此人竟把『七殺夢魘』的女友強暴,女友自殺殉節留下遺書。」衛天愚歎道:「就這樣,把一個人逼得近似瘋狂了。」
小羅道:「這個色魔又是誰?」
「大概只有『七殺夢魘』自己知道,據說在『七殺夢魘』的追殺下,那色魔失足絕崖而亡,或者失蹤,反正別人是不大清楚的。」
「葛三刀」道:「於是他開了殺戒?」
「由於他不信任什麼『白道』二字,遇上壞人就殺,沒有轉彎餘地,殺孽太重,有干天和,不免怒聲載道,就有人暗中計議圍剿。」衛天愚道:「羅賢侄,你的功力忽強忽弱,你可知原因?」
小羅喟然道:「知道。」
衛天愚道:「是什麼原因?」
小羅道:「我有『五陰鬼脈』,活不多久!」
衛天愚早知他有此絕症,還以為小羅不知道呢!自悔失言,道:「賢侄,我會設法找潘奇為你治療。」
「別提那個雜碎了!」「葛三刀」說瞭解剖另一小羅的事。
衛天愚十分驚異,道:「有這種事?」
小羅補充說明一切。
「這件事很怪異。」衛天愚道:「那個小羅左手心也有三個粉紅圈圈,證明他和你的遭遇相似,是不是身世也有關連?」
「衛大俠,身世方面並無關連,似乎他目前還不願談及更深一層的事,但我相信他不是壞人。」
衛天愚道:「至少他背後有個非比等閒的人物。」
「我也這麼想。」
「甚至這人物可能和你們所學的武功有關。」
小羅忽然一楞,道:「衛大俠是不是暗示他的背後那個人可能就是教我武功的『七殺夢魘』?」
衛天愚道:「這猜想很玄,但不是絕對不可能的。」
「葛三刀」道:「衛大俠,真的會有人能在別人夢境中教人的武功?這是不是無稽之談?」
衛天愚道:「表面看來,似乎是邪術、妖術、或者方士的道家法術等等,似與武功無關,但武功到了深處,也可以達到佛道兩家築基的境界。也可以說,佛道兩家的築基功夫和學武的內功人門一樣,都要先學吐納(呼吸)之法,循序而進。然後是『小周天』、『大周天』、『辟榖』、『養胎』(道胎)、『出殼』、『天門大開』以及『身外有身』等等重要過程。
也有很多人是因內家高手而修持『入門』,然後看破紅塵修成正果的。據說道家的『行橋』就能意念一動,瞬間飛行千里。」
小羅道:「衛大俠是說夢中授藝有其可能?」
衛天愚道:「和佛家的『貫頂大法』相似,當然這位進入夢中授人武功的人,本身要有深厚的基礎才行。」
「葛三刀」道:「剛才見你要掘羅伯父和伯母的墓,一急之下我口出不遜,衛大俠請原諒。」
衛天愚道:「你說的有一部分是真的,我不怪你,日後自知。」
雙方訂下聯絡之法後,珍重分手。
「葛三刀」和小羅住在一家客棧中,第二天一早發現小羅失蹤了,問客棧夥計都說沒有看見小羅。
「葛三刀」先是焦灼,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葛三刀」笑了。
在這當口他會笑,表示他猜出了小羅去了何處。
不錯,小羅思念小仙蒂,偷偷回來探望小仙蒂。
柳大嬸當然知道小別勝新婚的熱勁,立刻迴避。
小兩口有說不盡的思慕和道不盡的恩愛。他們纏綿、銷魂,互訴離衷和相思,然後再纏綿、銷魂……
年輕人有取之不盡的體力和熱情,他們半夜加上一整天,沒有離開那間屋子,甚至那張床。
「葛三刀」趕回來時,柳大嬸在二門外擋了駕。
「幹啥,柳大嬸?」
「不方便!」
「小羅有沒有回來?」
「要是沒有回來我會說不方便?」
「葛三刀」摸摸後腦,道:「果然沒有猜錯,可見我的腦子挺管用,我真以為我是豬腦。」
「也許諸葛亮和周瑜都是被你氣死的。」
「葛三刀」道:「小羅是何時回來的?」
「昨天半夜左右。」
「怎麼,一回來就再也沒有出屋?」
柳大嬸笑笑,道:「年輕人嘛!就是這樣,你將來新婚也會這樣。不過我認為他們也一定餓了,我已經做好了他們愛吃的菜餚。」
「葛三刀」道:「我的口福不錯。」
「小葛,這位仙蒂姑娘到底是人是仙?」
「這話怎麼說?」
「坐在輪椅上像個小美人,自輪椅上飛起時像位小仙子,腿殘了也能飛上屋頂呀?」
「葛三刀」攤攤手,道:「我也不知道。至少她在小羅的心目中是個小仙子,仙子嘛!
當然會飛。」
小五子和姜軟軟盯上了小羅。
她們雖然恨小羅,有時也懷疑小羅是色狼,但她們仍然喜歡他。
小羅之所以為小羅,就在這方面有顯著之不同。
小羅似知她們在追逐他,入了一個大鎮,進入一家賭場。
他進入賭場,二女更以為不會追錯了人。
小羅要賭牌九,賭場立刻就給他湊搭子。
好在這不是「中原十二賭坊聯盟」之大賭坊之一,所以並不認識小羅。由於小羅台上的銀票有三千多兩,大賭客都很有興趣。
但是,小羅不到一個時辰居然輸光了。
兩女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小羅不是高手嗎?
高手並非就能只贏不輸,但至少不會只輸不贏呀!
檯面上的銀票輸光了,小羅眼珠一溜,盯在二女身上。因為二女也在一邊觀戰,見他輸光,頗有幸災樂禍之色。
這工夫「天門」的賭客道:「朋友,還要不要作莊?要作,把賭本亮出來,不作莊就把位子讓與別人。」
小羅看出,此人是個大老千,也是個武林高手。
其他賭客也起哄,讓他讓位。
「慢著!」小羅指指二女,道:「諸位,我這兩位紅粉知己能值多少?我說的自然是暫時抵押。」
兩女大怒,小五子道:「你竟敢……」
小羅低聲而冷冷地道:「要和我一起,在我倒楣時不能拉我一把緩緩頰,娘的!這算什麼朋友?」
兩女一楞,小羅是她們心目中的偶像,並未因他有些行為太離譜而唾棄他,小羅的話聽起來似也有理,在危難中不能助一臂之力,這算什麼朋友?
只不過真正的朋友又怎會把朋友當作賭注押了?
兩女一時未想到這一點,雖然心有未甘,卻都未出聲。
眾賭客向二女一打量。嘿!還真不賴,臉蛋長得俏,胸是胸,臉是臉,臀是臀,幾十雙毒眼在二女身上瞄了一陣,有人道:「要是清水貨,都值四千兩。」
兩女的身價只值四千兩,她們幾乎想哭。
小羅道:「好!在下就賭這八千兩。」
「天門」的賭客道:「我說兄弟,動動嘴皮子容易,一旦輸了交人時就難,我要是把她們贏到手又如何?」
小羅道:「五天之內如我不贖人,你可以和她們睡覺,你看如何?這是不是十分公平的事?」
「天門」的賭徒很滿意,他幾乎認為五天以後一定能一箭雙鵰。
小羅看也不看二女一眼。
姜軟軟實在忍不住想大鬧一番,小五子暗暗阻止了她。
她們二人目前是患難與共,心意相通,姜軟軟又忍了下來。
這工夫人叢中有人感歎地道:「他奶奶的!俺要是能和這兩個妞兒睡一夜,明天翹了辮子也甘心!」
很有可能此刻有很多人都有這種感想。
小羅打出了骰子,六點,第一副牌發給「出門」。發給「天門」時,「天門」似和「出門」有點小動作,不過小羅裝作未見。
妙的是,他們賭的是兩扇的,一揭兩瞪眼。
小羅並不慢慢地拉,慢慢地磨,「叭」地一聲翻在桌上。
小羅是七點。
這點數說大不算大,說小也不算太小。
要是全都是「癟十」,莊家的「癟十」還能贏呢!
只不過贏了「出門」和「末門」,卻輸給了「天門」。
「出門」二點,「末門」三點,「天門」是「板凳」一對。
兩女勃然色變,但是她們還要看看事情的變化。
她們要看看小羅會下流、無情到什麼程度。
「天門」得意地大笑,道:「朋友,你是說五天不贖就可以睡覺?」
小羅道:「當然!」
「天門」道:「今天有這麼多人在此作證。」
「當然,至少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兄弟,睡覺的事,關係人的名節,非同小可,要拿定主意。」
小羅道:「睡覺嘛!誰不睡覺?哪個人晚上不上床夢見周公?」
「天門」的漢子臉色一沉,道:「你指的是這種睡覺?」
小羅茫然道:「老兄,你指的是如何睡覺?」
「天門」的漢子拍桌子怒聲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方式!」
「是哪一種方式?」小羅道:「睡覺的方式固然很多,有仰式、側式甚至還有趴式的,但仍然是睡覺。老兄,你莫非能睡出一個花樣來?」
「天門」的漢子氣得面孔發青,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什麼人?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話會招來什麼後果?」
小羅道:「看你老兄的派頭,渾身拾掇得利利落落,頭髮亮亮地,衣衫乾乾淨淨地,倒像是澡堂子裡搓背捏腳的。」
兩女此刻真是哭笑不得,至少小羅並非有意要她們陪人睡覺。
「天門」的漢子一字字地道:「我叫『小天星』陶子高。小子,我不想捏你這個軟柿子,以免道上的朋友說我欺負一個小孩子,這兩個妞兒我帶走了。」
小羅伸手一讓,道:「陶大俠,你請便!」
陶子高站起望著二女,二女正要亮兵刃,陶子高得到這戰利品,不免有點急色,忽然伸手在小五子及姜軟軟的胸部及臀部摸了一把。
這動作太快,有很多人沒有看到。
只不過小羅卻看到了,而兩女也不由大怒,亮劍猛刺。可是「小天星」是武林中有點名氣的人物,立刻閃了開去。
小五子身手有限,但姜軟軟不弱,只不過連攻五七劍老是落空。
在這場合中看熱鬧的大多不是什麼好人。這些人自然希望兩個妞兒出洋相。再說,也找不出一個比陶子高更高的人物。
兩女越氣就越急,越急就越是不濟事。
「小天星」得意忘形,邊閃邊在二女身上佔便宜。
小羅長眉挑了幾下,大聲道:「你們二人走吧!以後別到這種場合來,不然的話,真會被人給輸掉了。」
由於雙方都不停手,小羅用手指一彈桌上的一顆骰子,帶著嘯聲飛向陶子高。
陶子高自負,以為二女逃不出他的手掌,自然也低估了小羅,以為這必是一個土財主的敗家子。
所以不免大意。
在大意之下,要閃過近距離而又高速襲來的骰子,談何容易。
但他仍然盡全力閃避,力是盡了,還是未能閃過。
「叭」地一聲,骰子擊在他的腰上,不由驚怒。
只不過誰也沒有看清這骰子是誰射中他的。
因為賭桌附近有好幾個人。
「小天星」陶子高四下打量一下罵道:「是哪個王八蛋打我的屁股?敢打人沒有膽子承認?」
小羅道:「是啊!是誰打王八蛋的屁股?」
就在這一會兒工夫,兩女已經溜了。
有人大叫道:「兩個妞兒跑了!覺是睡不成了……」
「小天星」當然不甘讓她們跑了,正要去追,這時小羅道:「陶大俠,咱們再賭上一次如何?」
陶子高道:「和你賭?呸!你現在是去了雞巴沒零碎。」
「笑話!她們的人雖然跑了,但她們是我的人。」
陶子高道:「你真有權力把她們作賭注?」
「當然,如果不能,她們剛才會乖乖讓我各押四千兩?」
陶子高一想果然有理。
在那情況之下,任何女人也不會被人當賭注押了的,可見這小子還真有點辦法。至於她們最後還是跑了,那是睡覺問題引起的。
「小天星」陶子高又坐了下來。
剛才腰上挨那一下子現在還在痛。
陶子高道:「你還有什麼賭的?」
小羅道:「請問,你剛才是用哪只手大摸她們的身體?」
陶子高根本未把小羅看在眼中,包括賭技及武功。
因此他直截了當地道:「左手!」
小羅道:「好!我就賭你這只左手。」
「你輸了呢?」
「爛命一條全交給你,還加上她們二人永遠屬於你。」
聽起來很划算,「小天星」立刻就點了頭。
世上許多賠著本的生意,當初聽起來都是很划算的。
現在賭的是人和命,自然只有二人,別人都不會參加。
他們都同意以兩顆骰子決勝負。
賭法是這樣的:把兩骰子擲到牆上,彈回來,落在桌上的瞬間用海碗扣住,猜出點數。
不是雙方比點數,而是猜出對方的正確點數。
點子是小羅出的,「小天星」心中暗罵道:「媽的!這就麼點道行,也敢出來咋唬……」
但在別的賭徒看來,這簡直是神話。
因為骰子自牆上彈回桌上立刻扣住,它在碗中還會動。
況且場中的燈光不亮,在電光石火之下看清骰子的點數已不易,又如何能猜出扣在碗下的骰子跳動後的點數?
只不過兩個當事人並不擔心這個,他們較勁的是內功。
小羅先擲,自牆上彈回,力道甚為強勁。
骰子落在桌上,小羅扣碗既快又準。
碗下「叮叮」聲很久才停,屋中鴉雀無聲。
因為這關係一隻左手和一條人命,當然還關係兩個女人。
這兩個少女的永遠歸屬,在床上就不僅是純睡覺的問題。
大約不到半盞茶工夫,陶子高道:「八點!」
小羅抓著碗底一開,清清爽爽,只有五點。
四周爆起一陣惋惜聲,有人調侃地道:「完咧!兩個小妞也睡不成咧!」
另外有人道:「這還不是定局,要是這位小賭友也猜不准陶大俠的點數……」
的確,現在輪到陶子高擲骰子了。
他的骰子也在碗底彈動了一會兒才停。
小羅道:「離手!」
陶子高道:「剛才你擲過骰子並未離手。」
小羅道:「我扣過海碗曾離過手,直到揭碗時才又抓這碗底,大家有目共睹。」
有人為他作證。
二人所爭執的在別人看來是雞毛蒜皮的意氣之爭。
事實上不是,骰子由牆上彈回用碗扣住,運勁使之在碗內轉動,或把骰子吸在碗底及碗邊上,在揭碗時使之落下,變成別人所猜錯的數字。
小羅剛才就贏在這一點上。
他雖然一度離過手,但他的內功深湛,一度離手那顆骰子還能粘在碗底。
陶子高此刻已知小羅不是省油的燈了。
因此,小羅叫他離手,已證明小羅是個大行家。
陶子高一離手,馬上又把手放回碗底。
他要和小羅比內力,差得太遠了。
因為這是假小羅,不是真小羅。
在目前,假的比真的功力高,而且沒有功力忽隱忽現的危機。
他把二女引到賭場,且出言輕浮,把她們當賭注,目的在破壞小羅在她們心目中的印象,以便保護小仙蒂的權益,永遠不墜,熱度永遠不褪。
他的用心無可厚非。
至少小仙蒂已是小羅的妻子,二女卻還不是。
屋內又是鴉雀無聲,小羅能否猜中,決定陶子高還有沒有反擊的機會。
小羅想也未想,用右手中、食二指指著海碗,道:「三點!絕對錯不了,是三點!
開……」
陶子高心頭一驚。
他確實是作了個三點,但在開碗前還能改變。
然而,海碗揭開,仍是三點,關鍵在於小羅用兩隻手指指著海碗,那是以深厚內力阻止陶子高作弊。
四週一片驚呼,因為他輸了一隻左手。
在目前,要看小羅如何留下他這只左手了。
就在這時,「奪」地一聲,桌子中央插了一柄匕首。
這當然是小羅的,他一字字地道:「我的女人可以當賭注輸掉,但不許任何人毛手毛腳地摸她們。」
小羅這些話卻也引起不小的共鳴。
小羅不久前也的確作到了這一點,他輸了人絕未賴皮。
「小天星」陰陰地一齜牙,說道:「要是你剛才輸了,兩個妞兒也跑了,我豈不是人財兩失?所以我看算了!」
「什麼算了?」
「這只左手會仍在陶某身上的。」
小羅道:「我的看法略有不同,你那只賤手應該用這柄匕首斬下來,擺在這張桌子上,供大家欣賞。」
「小子,只可惜你辦不到。」
「的確,要你自己動手留下你的左手,只怕是辦不到了。」
「所以你小子是乾瞪眼……」
陶子高撥開人群,就要揚長而去。但是,就在他剛剛轉身之時,小羅像一陣風,已到了他的身後,道:「留下手來!」
在陶子高未轉身之前,他絕不動手。
在陶子高轉身出手之下,小羅手中的匕首劃過一道小幅度的弧虹,陶子高那只左手已飛起。
有很多人還沒有看清刀是如何削過去的。
只不過總有人看清了,因而有人驚嘶。
「叭噠」一聲,一隻血淋淋的左手落在桌子中央。
誰沒見過手?包括老人的手、小孩的手及女人的玉手等等。
只不過斷離手碗的手,恐怕沒有幾人見過。
而斷手的人在他看到自己的斷手的瞬間表情,又有幾人見過?陶子高盯住桌上自己的斷手顫抖著。
任何人都不會想像自己斷了手是什麼樣子。
而斷了手的人是什麼樣子?也只有旁觀者才能看得清楚。
「陶於高!」小羅指著桌上的斷手,道:「我斷你的左手理由有三,第一,你下流地對兩個年輕姑娘亂摸,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行之。其次,是你不自量力,輸掉了你的左手,這左手不但摸過女人,也作過不少的弊,坑過不少的人。第三,傳說你一夜之間姦殺了三個女子……」
陶子高此刻只能顫抖,他撕下衣衫包紮著創口。
小羅已取回陶子高所贏的全部銀票,近七千兩,交給場主,周濟當地貧困,且要列單註明被周濟者的姓名及一家幾口,並寫上年紀,留待將來查核。
當然,假小羅斷陶子高左手的真正動機是由於他這左手太賤,不該摸二女的身體,二女是小羅的女友,也等於他的女友,因為他是小羅的影子。
這是中元節廟會唱野台戲的場面。
天熱,台下站著看戲的人仍然不少。
小羅和「葛三刀」在人叢後張望了一會兒,正要離去,忽然有人拍了小羅的肩胛一下。
固然是看戲分了神,但能拍他的肩胛,而未被他事先發現,仍非泛泛之輩。
小羅發現,竟是「暴雨」司空展。
小羅看看「葛三刀」,二人心照不宣,小羅抱拳道:「司空大俠,幸會,幸會!原來你也愛聽大戲。」
司空展冷冷地道:「在下的確喜歡看戲聽戲,卻很不喜歡演戲的人。因為太逼真,容易使人上當。」
小羅道:「司空大俠,試過在下的方子效果如何?」
「在下正是為此事而來。」
「葛三刀」道:「八成是效果奇佳,特來向小羅道謝的。本來那方子是不傳之秘,且效果宏大,一旦成功,可以百戰不疲,所向無敵,只不過也有極少數的人可能效果差些。」
司空展道:「是哪一種人?」
「葛三刀」道:「年紀稍大,過去消耗太多,精關不固,而且求功心切的人。這種人有時幾乎沒有效果,甚至還有反效果的現象。」
小羅看了「葛三刀」一眼,很佩服他的反應,這種人怎麼會是豬腦?
司空展道:「什麼反效果?」
小羅道:「就是有不堅甚至不舉的現象。」
司空展連連點頭,道:「對呀!確有此現象。」
小羅道:「這是極少的例子,在下去年為一個同鄉處方,他的情況和司空大俠略似,這是數十人中的少數例外。」
司空展道:「不是方子寫錯?」
「這怎麼會?一共才幾味藥,怎麼會寫錯!」
司空展道:「有沒有補救辦法?」
小羅偏頭想了一會兒道:「該方可以繼續服用。現在再送上一秘方,可以增大那話兒約一寸光景。將山椒、細辛和肉蓯蓉等混合而篩出,放入狗的膽汁裡,然後掛在自己的天花板上晾三十天,再取下擦拭那話兒,三月後可長大一寸左右。」
司空展的目光忽然又亮了許多。
「彭祖(活了八百歲)認為房中術著重自力更生,也就是多作身體運動,少服藥方。但偶爾也可以藉助藥力,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等一等!」司空展道:「你剛才說的什麼狗膽汁擦拭法,可以增長……」
「對對!」小羅道:「不過那是畸形者的補救之道,莫非司空大俠的那話兒也有長度不夠的現象?」
「不!不!在下怎麼會,只不過……只不過……增長些總是有一寸長一寸強的優點。」
小羅和「葛三刀」交換了一個眼色。
「葛三刀」道:「對極了!有餘總比不足好些。小羅一向藏技自珍,除了司空大俠,別人他才不會說哩!」
司空展道:「很好!但要二位跟我回去試試你們所說的效果如果,我總以為方子有問題。」
小羅愕然道:「有什麼問題?」
「不是根本不靈。就是胡說八道!」
「葛三刀」道:「司空大俠難道沒看到那次七個小妞兒被小羅弄得像骨頭散了開來一樣?」
「那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
兩小一驚,「葛三刀」道:「那會是假的?」
司空展道:「當然,如果小羅和那些女人商量好,演雙簧來欺騙我,難道沒有可能?」
這老小子總算想通了,但遲了些。
小羅道:「司空大俠,你這是侮辱我!」
「走吧!跟我回去,你如能在我眼前表演那種所向無敵的超人本能,我會重重地賞賜你。
如果是假的,嘿嘿!不把你的蛋黃捏出來,我就改姓。」
小羅看看左手,什麼也沒有。
「葛三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此刻不能動手。
「葛三刀」道:「司空大俠必須和大夫合作,不能稍有不靈就翻臉,那樣誰還敢為你治病呢!」
司空展冷冷地道:「只怕是蓄意騙我!」
小羅甩甩頭道:「大俠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這樣吧!我再奉送個『速效方』,五天內見奇效,如不見效,可以來找我。」
「什麼速效方?」
「把『麝角』刮成粉,與八角形的『生附子』及『茯苓』研末調勻,每日三次,每次服半茶匙,五日後有如生龍活虎,返老返童。」
「又在胡扯了!」
「司空大俠,」小羅正色道:「你所以說這種話,可能是由於你對岐黃太外行。老實說,『生附子』這味藥是有劇毒的,但配合『茯苓』則成為『散劑』。關於這一點,你去問問名醫就知道了。」
司空展被他唬得一楞一楞的。
反正事已至此,一旦翻了臉,對他不利。
也許正如兩小所說的,他是極少數的不靈的例證之一。
名醫也有治死人的時候,所以才有「名醫」與「時醫」之別。
所謂「時醫」,是指他時來運轉,凡是快好的病人都找上他,他隨便弄點補藥給病人吃,就可以治癒。於是病人心服口服,代為宣傳,說他是華陀再世、扁鵲重生。而「名醫」由於名氣太大,凡是別人治不好,快要死的人,都送到名醫這兒。所謂「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不死的病才能治癒,要是注定要死,名醫也沒有辦法。這就是名醫往往治死的人比庸醫還多的原因。
司空展道:「好吧!我就照你的方子再服服看。」
「葛三刀」道:「下次看到司空大俠,必然是紅光滿面,神采奕奕……」
司空展錄下方子,雙方分了手,司空展向相反方向馳去。
二人奔出六七里外,相視大笑。
「葛三刀」道:「小羅,關於『麝角』加『生附子』及『茯苓』的方子,是不是真有用?」
「這一點倒不是唬他!」
「難道你真的要治癒他的暗毛病,讓他繼續去糟蹋女人?」
「當然不是,而是讓他稍有起色,再服以前的方子,就會再度變成六點半,而使他弄不清是不是我在騙他。」
「你說的可以增長的什麼怪方子是真的?」
「傳說如此,誰知真假?就算能長大一寸,已經變成了六點半了,還有什麼用!哈……」
「葛三刀」大笑道:「這老小子回去……」
他忽然以肘撞了小羅一下,只見後面五七丈外站著一個人,正是去而復返的「暴雨」司空展。
司空展當然不是容易上當的人。
他只是以為小羅看來很幼稚、清純,不會騙他。
這一次他表面相信,且向相反方向離去,已決定跟在兩人身後偷聽二人談話。姜的確還是老的辣!
「你們兩個該死的小王八蛋!」司空展切齒道:「你們居然敢接二連三的欺蒙我,這可是你們自己找死。」
小羅看看手心,略顯紅圈,道:「司空展,可別以為我小羅真的怕你,只不過看你年紀大,成名不易。」
司空展道:「說!你和那七個小女人是不是串通好來蒙騙我的?」
小羅道:「事情並非如此,你要這麼想,我也不想說什麼。」
司空展道:「我的情況是否還有辦法補救?」
小羅道:「你的情況只是少數例證之一,照我的辦法可以恢復,而且可以增長些,但你似乎不信。」
「混帳!你們兩個雜碎的交談以為我沒有聽到?」
「葛三刀」道:「我們說什麼來?」
「問你們自己……」
司空展含怒出手,威力驚人,掌勢綿密,連貫而疾速,形成一個幾乎分不出的一連串的動作結合體。
小羅似乎一點也不慢。綿密、連續和疾速,似乎和司空展標上了。現在司空展簡直想不通,這小子是不是左道旁門?要不,為什麼花梢如此之多?
連武功也有過人之處。
他本以為雙方的差距很大,現在看來幾乎沒有差距了。
幾乎沒有差距,自然不等於一點差距也沒有。
他們之間還是有點差距的。
小羅在司空展的狂烈攻擊下,渾身承受至大至猛及至重的壓力,人影交錯,死神幾乎在每一瞬間都會忽然降臨。
在最初的四十五招內,小羅被逼退七步之多。
只不過在五十到八十招之內,小羅反把司空展擊退三步。
司空展此刻才使人感覺到,他確實不是個年輕人,他老了。
甚至他自己也有這感覺。儘管他只有四十九歲。
四十九歲有此老態使他自己不能服氣。
過了一百招,他開始害怕,因為小羅速度之快,勢道之猛,以及用招之奇之詭,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過去,他一直以為在「三絕」中拔尖,就等於在武林中拔尖。
現在,他卻被小羅逼得在一丈方圓之地兜圈子。
「原來這小子有此身手,卻故作不堪一擊。罷了……罷了……我司空展還在武林中爭個什麼勁!」司空展心中悲歎著。
只不過司空展雖然招架乏力,卻不會立刻失去抗拒力。
因為小羅目前的功力只有這麼高。
如果不是「五陰鬼脈」,他的功力會更高,甚至比假小羅還要高。
因而過了一百六十招左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打下去,只要過了兩百招,司空展就會看出破綻。
他忽然攻出兩掌,疾退五步之外,道:「老葛,我們走吧!公孫拳我們都能放過他,為什麼不能放過司空展?」
「葛三刀」道:「說的也是,司空展只不過好色些而已。」
兩人扭頭就走,好像司空展已不存在似的。
司空展一生中從未像今天這麼屈辱過。
要不是這小子放他一馬,會不會在兩百招之後被擊倒?
他望著小羅和「葛三刀」的背影猛喘著。
「這小子武功高強,床上功夫也高深莫測,他到底是怎麼練成的?由剛才的威猛看來,的確是深藏不露,是不是有意到我住處去弄那七個娘們?」
想著,想著,忽然又想到,小羅在行將得手時自動停手,未免有點反常,不合邏輯,心中一動。
他「哼」了一聲,向小羅、「葛三刀」二人所去方向疾追。
他相信可以追上,但是,二人卻不見了。
附近崗陵起伏,林密草深,要找兩個藏起來的人實在不易。
司空展連連頓足詛咒,他相信又被小羅耍了。
他更相信,小羅再打下去會落敗,因他停手時已略見下風。
「小羅……你這個小雜種……小王八蛋……小狗!下次被我遇上,如果我不能剝你的皮,抽你的筋,我就是你的孫子……」
身後忽然有人冷冷地道:「要證明這一點似乎並不難。」
司空展悚然一震,轉過身來。
小羅紋風不動地佇立在七八步外,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他目前當然不需要有任何表情,因為剛才的話已可代表表情了。
司空展忽然間想到小羅輕功之快之高。
他剛才全力追來,而小羅居然站在他的身後,他卻毫無所覺。
他忽然又隱隱覺得自己錯了,道:「小羅,你……」
「你剛才說過,不剝我的皮,抽我的筋,你就是我的孫子?」
「是的,我說過。」
「我如果不證明這一點,你豈不是真的變成我的孫子了?」
司空展畢竟是「三絕」中的拔尖人物,虎死雄心在,何況他並沒有死,更何況小羅剛才曾落下風。
司空展豪氣大發,道:「七十招內我要你躺下。」
「好……」小羅的一掌已近在司空展胸前五七寸之內。
司空展爆發了他所有的潛力,要在七十招內辦到。他的身於乍看是無數只手、臂、腿、腳組成的,身子反而不見。
剛才所受的委屈,他希望加上高利全部收回來。
只不過情況又有點反常。
似乎人要倒媚,什麼事都會反常的。
不久之前小羅已落下風,攻少守多,接著是加速奔馳,不久又被他追上,小羅應該沒有休息的機會,內力不繼才對。
現在看來,非但沒有這現象,反而更加猛烈。
他的內力更深厚深奧,招術更奇絕而玄妙。
不多不少,在第三十七招上,司空展的「委中」穴(小腿彎處)被踢中,單膝一跪,膝頭剛點地又撥了起來。
他的左腿在地上點了一下,也算是跪下了。小羅道:「司空展,我只是要告訴你,以後別找我的麻煩!」
司空展的眼珠子都紅了,但他沒有說半句話。
他定下的七十招,幾乎正好是七十的半數。
三十七招被一個小孩子擊敗,單膝跪地,他忽然想到不久前那句話,他的確只夠資格作小羅的孫子。
小羅已經走了,他當然又是假小羅。
他希望把司空展的銳氣煞一煞,甚至磨光,免得再找小羅的麻煩。
司空展仰天狂叫道:「我是孫子……我是孫子……」
那話兒由六點一刻變成了六點半,武功又不如人,他不是孫子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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