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得快的人並不幸運,剛逃抵前院,四周牆角突然出現十數名白衣人,匣弩狂鳴,箭雨向人群捲射,慘叫聲中,躺下了十餘人。
箭雨剛歇,白衣刀客已蜂湧而至,先向人群突入,再向兩側席捲,又有十數人喪生。
好一場雷霆快速的大屠殺,慘!真慘!極樂僧、坐山虎及三陰書生等始作蛹者,均喪身於刀弩之下。
僥倖得以脫逃的十一個人,有七個是帶傷的。
花面閻羅、青狼天王及塞北屠手腿部中弩;地府雙魔、紅衣觀音及荊山煞神手臂刀傷。
宇內三仙及另一面目猙獰老道,由於見機以遁形術脫逃,因此毫髮無損。
十—個人怨天恨地,從莊後狼狽逃命。
「天殺的!這些刀客究竟是何來路?沈小輩似乎是他們的首領呢!」花面閻羅大聲咒罵。
「之前怎末聽說過沈小輩有手下?這小子不簡單,除了報應使者的身份外,恐伯另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身份。」塞北屠手愁眉苦臉地說:「再說,他原本可將咱們趕盡殺絕的,為何雷聲大雨滴小,輕易地放過了咱們這些人?」
「不錯,沈小輩不是吃素念佛的人,他一定是故意放咱們逃走的,可別中了他的陰謀。」荊山煞神悚然地說。
「能撿回命就不錯了,去他的陰謀,那是日後的事。」地府雙魔老二王雲大發牢騷地說。
距林家大院不到五里的一座小農莊內,花面閻羅等人經裹傷並歇息了兩個時辰後,精神已大部恢復。
傍晚,戴黑頭罩黑袍施地的總護法蒞臨小農莊。
他聽取了事情發生經過情形報告後,不由惑然道:「事情的確有蹊蹺,他故意放過你們的目的何在?」
「可能是想引會主出面吧!」花面閻羅信口說。
「恐怕不會這麼簡單。」總護法說:「他盡可先屠光你們,難道還怕會主不出面嗎?又何必多此—舉?你們來此途中,的確未曾發現對方跟蹤?」
「咱們是繞道迂迴來此,途中一直未曾發現有入跟蹤。」花面閻羅肯定地說。
「好。二更正將有人來引你們赴香壇,記住!一切行動均應聽從來人安排.不可擅自行動。」總護法以嚴肅的語氣交代後,長身而起,在眾人恭送下出莊而去。
地府雙魔飛快地交換了一個會意的眼色。
這是風台密站被挑後第三天的早晨。
鵝毛般的雪花漫天飛舞,天宇陰沉,能見度極低。
一群內穿一式白勁裝,外面反穿皮襖,白色反皮風帽的刀客,像幽靈般靜寂無聲地出現在林家大院前廣場上。
二十餘人面時院門成雁翅列陣。
為首者是—位身軀魁梧的人,一雙怪眼精光四射,有—股強大懾人心魄的氣勢。
「報應使者光臨!岳壇主,你不打算迎客嗎?」為首之人聲如洪鐘地喝道。
「本會與貴使者無任何瓜葛,閣下為何一再率眾向本會挑畔?」院內傳來一陣清冷的語音。
「報應使者代天索報,這是江湖上盡人皆知的事,貴會在江湖中所作之孽馨竹難書,製造血勝,擄人勒索,當然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傷天害理之事。你心裡應該明自我來此的目的,貴壇可盡可精銳,在下去給你們—個搏命的機會。」為首白衣人冷冽地說。
「閣下,你大言了。」清冷的語音轉厲:「別人怕你的果報手段,本會並不在乎你那—
套,要不是會主諭令避免與你發生衝突,本壇主倒要試試你的手段。」
為首白衣人—打手式,雁翅列陣的白衣刀客迅即以三人為一組,對大院展開包圍態勢。
半晌,院中末見任何動靜。
為首白衣人嘴角浮現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笑容。
「岳壇主,你如果以為躲進地下密室咱們就無可奈何,那就錯得離譜了。」為首白衣人宏聲說:「天香盟及華陽山莊的,以及南京地區俠義道人士,片刻即可來到,縱使依們躲入九地黃泉,也會將你們挖出來!」
大院中仍無絲毫反應,剛才發話的岳壇主似已隱入密處。
一個身材纖長的白衣人來到為首身旁。
「關敘叔,事情發展似乎未如咱們所料,下一步該如何做?」是華陽夫人的聲音,她在問九現雲龍。
「對方的反應是正常的,並已在沈公子預料中,咱們仍繼續虛張聲勢,施加壓力,沈公子會合,完成狙擊部署。
大院的地下密室中,戴頭罩的總護法正在指揮眾人進行滅跡及準備撤退事宜。
「岳壇主,派人通知偏院地下室的副會主等人,先在地道會合點待命。」總護法鎮定地說:「貯存金銀,盔甲與弓箭的密庫暗門,全部予以封死,除重要秘密文件外,其餘均留置現場。」
「為何不予銷毀,以免落入敵手?」岳壇主問。
「保留現場完整,是使對方誤以為咱們是在匆促中撤離的,彼等必將循跡追蹤,無暇想及密室中另有密室。」總護法用很沉靜的語音說:「如銷毀室內物件,那表示咱們是在從容的狀況下遁走,既然迫已不及,對方必然會在密室中找線索,很可能發現密庫中的盔甲弓箭,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岳壇主聽得一震,暗想這位總護法心機深沉得可怕。
密室中人來到地道會合處,花面閻羅等人已在等候。
「總座,咱們目前的實力相當強大,應可與對方—拼,為何一定要示弱撤離?」岳壇主極不清願地說:「本香壇屬下投下了無數心血,費了年餘始籌建而成,就如此白白放棄,實在不甘心。」
「拼?你拿什麼去和他們拼?」總護法冷冷地說:
「以往沈小輩單人獨劍就殺得本會許多超等高手望影而逃,連武功道術皆精絕的雙雷天師及凌雲凌波兩仙姑也栽在他手中。目下他正式亮出了報應使者的名號,率領了一大群高手來犯,誰也經不起他以及那些無敵刀客—擊,我能不撤走?你不甘心又如何,莫非你比雙雷天師等人更強?」
「屬下之意……是……」岳壇主期期艾艾地說。
「岳壇主,總護法的顧慮是對的。」青狼天王苦笑地說:「本座曾與副會主聯手,亦僅能勉強接下沉小輩一招,並且均負了傷,如果沈小輩真是報應使者,說句洩氣話,本座真沒有勇氣再向他遞刀劍。」
「時機緊迫,別再在此耽擱時間了。」總護法斷然下令撤走。
林家大院東北方半里處,是一大片荒地,積雪覆蓋著亂石與野草,不見任何生物,顯得特別寂靜。
一堆積雪的亂石後,突然轉出了三十二名男女,向百步外的樹林疾走。走在前面的,是戴黑頭罩黑袍拖地的風神會總護法,佩劍掛囊,鷹目寒光閃爍。花面閻羅等十一名雲台密站倖存高手,則左右相伴。走在中央的是岳壇主手下香主及八名美麗少女。最後是林護法及腰佩奇形彎刀的十名白衣殺手。
眾人已行至距樹林約五十步左右。
「哈哈哈……」林中突然響起一陣狂笑,聲震九霄,震得遠在五十步外的風神會眾人腦門發炸。
笑聲中,沈野似幽靈般突然平空幻現在眾人三十步前,接著林中又快速掠出塞外飛龍與孤客兩人。
除了總護法因頭罩蒙面,無法看清面上表情外,其餘的人皆面色大變,尤其曾吃過沈野苦頭的人,更嚇了個膽裂魂飛。
「哈哈!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等到諸位了。」沈野邪笑地看著總護法:
「由身材上辨識,這位該是總護法了,久仰久仰。」
「在下正是。」總護法語氣陰沉地說:
「閣下擺出這等陣仗,莫非是相攔路打劫?」
「畢竟是讀書人,說出來的話銳利無比。」沈野虎目緊盯著他:
「你不要說不認識我,當然你更清楚我為何等在此地。閣下,別想逃了!單打獨鬥或一湧而上燈爛仗,在下一概接著就是。」
當沈野說出畢竟是讀書人這句話時,總護法的身形曾輕微地震動一下,當然逃不過沈野神目。
「姓沈的,你真是報應使者?」總護法驚疑地問。
「我有說過我是嗎?」沈野反問。
「就算你是報應使者吧,但總不能師出無名吧!」
「閣下,你一個堂堂的總護法,竟然毫無擔當地說出如此沒種的話來。」沈野冷笑地說:「你負責訓練冷血殺手殘害江湖同道;那位岳壇主則以各種卑劣的手段找人勒索,今天我是專為你兩人而來的。」
「就憑你們三個人?你禁得起咱們眾多……」
「哈哈哈……」沈野狂笑如沉雷:「你們這三十多人中,三成是我手下敗將,喪了膽的可憐蟲,算得了什麼?今天我要找的是你及姓岳的,其他的人只要不向我遞爪子,是安全的。如果敢卑鄙地發起瘋狗式的目攻,我保證你們活的人不會超過三成。你與姓岳的願跟我走嗎?」
總護法怎會願意?他在風神會中是兩人之下,千百人之上的人物,怎會乖乖地束手跟沈野走。別說是他,連岳壇主不會願意。但他這番話聽在其他曾裁在沈野手中的耳中,卻感受不一樣,他們知道沈野確有能力辦到,個個心驚膽顫。
「你吹牛也該有個譜!」總護法暗暗打了個手式:「這些日子你屠殺了本會不少會眾,今日難得相逢,舊恨新怨就在此一併結算吧!」
三十二個人,個個兵刃出鞘,緩緩對沈野等三人形成包圍,殺氣騰騰。
「我再次警告你們,誰要是向我遞兵刃,必定殺無赦!」沈野字字鏗鏘如沉雷,並扭頭向塞外飛龍說:「娃岳的交給你們,要活的!」
「斃了他們,上!」總護法憤怒如狂。
十個面目陰沉的白衣殺手,首先超越眾人邁步而出。花面閻羅等人由於心虛,反而落在白衣殺手之後。
十個白衣人彎刀高舉作勢攻擊,十支左手則已先一殺那齊揚,飛魚毒刺出手。
低嘯聲中,激光排空而至,罡烈的劍氣突穿、席捲。
「下地獄吧!」喝聲同時到達。
沒有人看清沈野是如何避過飛魚毒刺的猝襲而撲上的,但見光動人到,聲到劍到。
沒發出慘號聲,但見十顆人頭同時離頭飛跌落地,鮮血狂噴,染紅了雪地。
人影倏現倏隱,沈野在原地重現。
「老天!這是什麼劍式?」塞北屠手狂呼。眾人被沈野這種殺人方式驚得的目瞪口呆。
就在眾人驚呆之時,林中大踏步行出為數二十四名白衣刀客,手中的雁翎刀寒光閃閃,狂野地衝向眾人。
「老天爺!又是那批無敵刀客!」
花面閻羅、地府雙魔及塞北屠手迅即自西南角逸走,宇內三仙也見機行法遁走。
沈野一人他們已吃不消了,再加上這些無敵刀客那有命在?不逃才是笨瓜。
總護法,岳壇主及其他的人走不了啦。
於是,一場大屠殺又展開了,以有備攻無備,尤其是那些喪了膽的人,結局是不想可知的。
岳壇主已被塞外飛龍擊傷後擒住,躺在地上像死狗。
總護法瘋狂地向沈野搶攻,沈野起先僅採守勢,當目賭白衣刀客已主宰戰場後,立即易守為攻,壓力—劍比—劍重。
「錚!錚錚錚……」雙方都快逾閃電,強攻硬搶氣勢如虹,每—劍都是生死間不容髮的絕學。
沈野第一次碰到如此高明的劍術高手,但基於某種原因,他不能施展絕學秘技弊了他,僅以普通劍術以神御劍與他相搏,由於速度太快,連人影也難以分辨。
突然,總護法的攻勢慢下來,手中劍發出了虎嘯龍吟的異鳴。
長嘯聲中,人與劍似乎突然幻合為一,只見一道耀目的奇光,以驚人的眩目奇速射向沈野。
募地迸發出一陣金鐵交鳴,激光陡然迸射。
人影乍分,激光乍斂。
總護法飛縱出兩丈外,右肩血流如注.黑袍破裂如絲,站穩身形後,突然向西南方疾射,去勢似流光,瞬間形影懼消。
一場大屠殺結束了,雪地上遺屍二十五具。
午正,沈野在農莊接待來自鎮江的總督、酒狂、瑤台仙姬、凌雲凌波等人。
「時機既已成熟,何不及時行動?總督熱切地問。
「急不得,大哥。」沈野凝重地說:「主謀的身份特殊,擁有兵權.萬一他橫下心來蠻幹,事情就難以收拾了.再說他見機不妙,一溜了之,咱們豈非功虧了蕢?我已布下—著棋,很快會有消息,屆時可在不驚動軍方的情況下,將他一舉成擒或予搏殺。」
「既然你已胸有成竹,為兄就整備以待好啦。」總督釋然說:「韓姑娘不辭而別之事,為兄實在想不出什麼原因,或許是……」
「別為此事煩惱了。」沈野接口道:「每個人都有不足為人道之事,但可確定的,她之不辭而別絕不是督府虧待她,其原因恐是來自她的家人。」
「你知道她的家世?」酒狂插口問。
「不清楚,但卻看出了些端倪。」沈野鎮靜地說:
「各位該記得曾出現於朝陽坪的八位青袍人吧!他們與小娜似有密切關係。以前聽小娜隱約提及她家在某某谷.諸位可知江湖上以谷為名的有那些武林世家?」
「當今江湖上並以谷為名的世家,但三十年前倒是有,就是絕魂神君韓一之的四川絕魂谷。」酒狂不愧為老江湖,對江湖軼事知道不少。
『黑魅姑娘也拄韓,莫非與絕魂谷有關!」寒外飛龍說。
「不會那麼巧吧?」酒狂搖頭道:「絕魂神君成名與三十年前,他與師弟百變神魔均是易容專家,因此在江湖中行走期間,誰也未見過他們的真面目。二十五年前,百變神魔涉及勾結安南亂民寇邊,遭官府抄家,他僅以身免,自此,師兄弟就再未現身江湖了。」
「百變神魔……精於易容……」沈野低聲自語,眼神百變。
「你在說什麼?」瑤台仙姬關切地問。
「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到—件奇怪的事。」沈野信口說:「小娜在離開督府前,言行上有何特殊之處?」
「並無明顯示特殊之處。」凌寒波接口說:「只是有一次發現她在暗中長吁短歎,小妹曾問原因,她表示心煩,因此當時未曾在意,現在想起的確有些反常。」
「哦!」沈野腦中靈光—閃,突然環視眾人,道:「諸位,此處可能即將發生不測之變,現在所有的人迅速離此返鎮江,我要求證—件事。」
「讓龍統領離屬下勇士留下協助應變。其他的人跟我回督府。」總督沉聲說。
「不。」沈野斷然拒絕:「來人可能是道術高手,人留下再多也是枉然,何況農莊已布下死亡陷阱,來上三五十個敵方高手亦攻不破,大哥別急,我會小心的。」
凌雲波及瑤台仙姬符黛玲正欲開口,卻被毒狐以眼色阻止。
總督長身而起,率眾人行向後院,在進人密道前,突然握住沈野的雙肩,道:「兄弟保重!」
語畢,轉身進入地道,眾人魚貫而入。
沈野凝視眾人背影消失後,仍屹立不動,連凌雲婆等三女臨走時投射過來關切的目光,也視若無睹。
強敵來得較預期快。
剛起更,農莊前院出現三個戴黑頭罩的黑袍人。
手提連鞘長劍的沈野,自廳堂中緩緩踱出,在台階上凝視來人。
各房的火全熄,唯一的光源是農莊大門旁的一盞氣死風燈,由於燈蕊並不大,所以光度不大明亮。
「閣下姓沈?」中間的黑袍人用尖銳由嗓音問。
「正是。」沈野泰然說:「在下已久候閣下多時了,總算有所願得償。」
「本座亦有同感,本會所屬不少高手蒙閣下慈悲,因此不得不親臨受教。」黑袍人語氣冷厲地說。
「情勢使然,不得不爾。」沈野冷冷地說:「要不是在下運氣好,早巳被貴會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閣下究竟要到何時才肯手收手?」黑袍人語音怪怪地說:「本會承天之命,風雲際會,你不自量力與本會為敵,智者不為。你難道不覺得力不從心,身心皆疲?放棄吧!你己無力回天,不若……」
「你那分神大法功力尚淺,別再獻寶了,拿出真正的絕活來吧!」沈野沉靜地說。
為首黑袍人聞言—怔,對方的確未曾受制,這是他施展分神大法以來首次遭到失敗。
「這小輩功力深厚,道基堅實。」左首黑袍人向為首黑袍人低聲說:「會主,咱們必須聯手行法制住他,以絕後患。」
會主微一點首,拔劊叫道:「三煞天殛,神魂俱滅!」三把冷電四射的長劍,分從三方旋舞而至。
三人為口中唸唸有詞,劍每一揮舞,便湧出澈骨裂膚的強勁劍罡,呼嘯聲宛若九天殷雷,似乎連屋宇也在撼動。
沈野突然變為半蹲姿勢,右手劍斜舉,左手在身前左拂右推,衣袂獵豬作響,似欲乘風而飛。
他同時雙目怒睜,瞳孔放大,口中發出低嘯,充滿妖異氣氛。
四支劍接觸了,暴震聲中,廓柱搖晃,瓦片紛飛,人影激射,聲勢懾人心魄。
風神會主與另兩個黑袍人直飛出五丈外,背都撞在牆上,黑袍破碎零落,碎劍破片灑落一地,雪地上血跡殷然。
兩黑袍人跌落牆角雪地上後,即寂然不動,會主則強提真力,在厲嘯聲中越牆而逃。
沈野緩緩站直身軀.額上汗漬已然,仰天喃喃低語:「你跑不了的……」
末時初.陸都指揮使率隨員在衙門前恭迎沈侯爺與總督蒞臨。
隨行的護衛共二十一名,個個神態彪悍,與上次那十二名護衛迥然不同,看得都指揮使及柳師爺微微—怔。
化裝為護衛的塞外飛龍、孤客及擎天杵等三人,隨沈侯爺及總督進入衙內貴賓廳,侍立在侯爺身後。
主客客套畢分別就座。
募然.門外中央委員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摟著香風襲人,都指揮使的如夫人領著一位手捧托盤的老僕婦入廳。如夫人自老僕婦手上盤中,端出白瓷茶盅,親自奉給沈爺及總督。
如夫人媚笑如花地說:「侯爺南巡辛苦了,期間可曾碰到什麼有趣的事?」
「名雖巡視.實則是遊覽各地名勝。」沈野微笑說:「江南繁華似錦,風光秀麗,本爵幾乎流連忘返,在我這北方老眼中,一切的事物皆感新鮮有趣。」
沈野雖然在回答如夫人,但目光部落在那位老僕婦面上,虎目中有異采一閃即逝。
按理,僕掃持送茶水完畢後應立即退出,但這位老僕婦居然未退出,反面侍立在如夫人身邊。
「侯爺此次南巡。曾至陸大人故里—游,並曾遇到陸大人的一位故人呢?」總督信口地說。
「真的!侯爺遇見下官的故人是誰?」陸炎奎驚問。
「是曾在大人府上擔任兩席的范長青范老夫子。」沈野泰然地說:「他目前隱居在西淨慈寺附近,長年吃素,此老滿腹經論,才學不遜於當朝幾位大儒呢!」
「您原來遇見他老人家,他的確滿腹才學,惜懷才不遇,終老於野。」陸炎奎扼腕歎息。
「人的機運非常重耍,像貴官的文案柳夫子,得貴官賞識能發揮長才。」沈野笑指柳師爺,突然輕呼:「咦!柳夫子的右肩為何如此粗腫,莫非受了傷?」
柳夫子聞言面色一變,但倏忽恢復正常。
「目前學生不慎摔倒跌傷,有勞侯爺垂詢。」柳夫子惶恐地回答。
「我看陸大人氣色並不佳,大人為當地年高首長,要多多保重才是。」總督插口笑笑說。
「督爺真是神目如電,下官亦適於昨夜感受風寒,有勞關注。」陸炎奎有些不自然地說。
沈野與總督交會了一個眼色後,緩緩長身而起。麵包轉為肅穆。
「陸大人,本爵今日來此是為求證一事。」沈野的眼中突然射出令人寒慄的光芒:「有人指證你的身份是假的,你真正的身份是風神會會主,那位柳夫子則是貴會的總護法,你們可有說乎?」
這—爆炸性的問話,驚得陸炎奎、柳夫子及那位老僕婦心中狂跳。
「侯爺明鑒,這真正從何說起!」陸炎奎迅即離座躬身說:「下官投身軍旅二十多載,經歷均有案可查,柳夫子跟隨下官亦有十載,怎可能是江湖組合中人之化身呢?這可能是某些有心人誣告,居心惡毒。」
「本爵亦不相信是真的。」沈野毫不激動:「但各種征侯顯示,卻又不得不使我相信你絕非陸炎奎本人。」
「你如何證明?」陸炎奎的神態及語氣變了。
「西湖淨慈寺附近並無范長青其人,是我杜撰的,此其—。這個老僕婦雖經巧手化裝,但我認出她是風神會主親信計婆於,此其二。柳師爺的其實身份是落拓書生柳不弟,他右肩上的傷,是在下造成的,至於你面帶病色的原因,亦是拜我之賜,現在你該知道我是誰了嗎?岳會主!」沈野緩緩而說,猶如與知友話家常。
「原來你是沈小輩!」風神會主大吃一驚,旋即得意狂笑:「哈哈哈!小輩,你不該貪功逞能闖入此地,不但送了你條小命,而且還拖著這位總督赴地獄……」
「就憑你們這幾個人?」沈野指著對方四人。淡淡地說:「不客氣地說,你們這四個人,在片刻間我就可屠光你們!」
「我相信你可做得到。」風神會主得意地說:「但你別忘了。我屬下前軍都督的官兵就在鄰近,你能擋得
住數千官兵衝殺?」
「哦!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片刻之前,鷹揚衛的副統領持欽賜玉珮前往前軍都督府,解除督都的職務.取回兵符……」
風神會主等人心中涼了半截,希望成了泡影。
計婆子突然自懷中掏出一個玉盒打開,但見一縷白線飛向沈野,並大叫:「會主快撤!」
沈野扣指向飛來的白線輕彈,「噗!」一聲白線落地,是一條白騰蝮毒蛇,頭部被指力擊得稀爛。
「啊……。」計婆子滿口噴血地飛跌出一丈,在地上掙命,是被如夫人玉掌擊飛的。
「原來真的是你們設計以由騰蝮暗算我爹娘,並故意示恩,強騙家父入會及我委身下嫁這個禽獸!」如夫人咬牙切齒怒罵。
塞外飛龍疾撲柳夫子,片刻即予擊倒擒住。
但風神會主卻乘計婆子放出毒蛇之際,乘機逃走了。
「遭了!這下被他逃了,日後將大費手腳了。」總督跌足長歎。
「大哥放心,他逃不了的。」沈野自信地說:
「他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何況尚有屬下替他賣命,我有九成把握可找到他。
傍晚時分,林家大院被團團包圍住。
「百變神魔岳漢中,地道出口已被千斤大石堵死,後院地下密室入口亦已裝妥炸藥。你們如再不出來,我就炸毀密室讓你們長埋地下。」沈野在院中大叫,聲如沉雷。
片刻,後院廳門啟處.出來了將近五十多人。其中居然有伏龍居士父女及天罡劍父子與徒眾。
百變神魔仍以陸炎奎面目出現,他環目四顧,看清了敵我形勢,臉色大變。
「姓沈的,你真的要趕盡殺絕?」百變神魔驚怒叫道。
「岳會主,今晚不是與你清算個人恩怨,而是奉旨緝拿你這位殺官謀反的惡徒!」沈野沉靜地說。
「你憑什麼指證本會主謀反?」
「貴會的總監督親口告訴我你的陰謀.同時你那位壇主侄子亦已招供.大院地下密室的寶庫中儲藏了大量弓箭與盔甲,就是你謀反的鐵證,你還想狡賴嗎?」沈野沉聲舉證,同時並向風神會眾人揚聲說:「在下奉旨緝拿謀反匪徒,無關之人站開—邊.否則視為同謀。除主謀者外,其他徒從如願束手就縛,將從輕發落,否則格殺勿淪。」
伏龍堡主及熊耳山莊莊主,皆是見風轉舵之輩,立即率眾退向東西兩側牆邊,與風神會劃清界限。
因利害而結合的人,必會因利害而分開,何況謀反是要誅連九族的。
宇內三仙同時身形倏隱,瞬間就現身在沈野左側三丈處,擲劍於地,背手待縛.他們是怕定了沈野。
他三人這一舉動,引起了一陣騷動,塞北屠手就利用這機會準備棄械投降,剛踏出一步,就被花面閻羅—掌擊在後胸,嘴角噴血跌在雪地上。
「都是些膽小鬼!」花面閻羅怒叫:「誰敢再膽怯投降,—律殺無赦!」
沈野見情,虎目中殺機怒湧,臉罩寒霜,沉喝道:「制住他,送他上法場!」
地府雙魔突然雙雙出手,制了范面閻羅的身柱穴,並挾著他迅四奔向沈野背後的陣勢中。
這一幕戲劇性的變化,全場嘩然,誰也料想不到地府雙魔居然是臥底之人。
尤其是伏龍居士及天罡劍與雷霆劍客父子,更驚得手心冒汗,口才自己如未退出是非圈,萬一地府雙魔也向自己下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卑鄙……」百變神魔驚怒地叫,目前他身邊唯一可用的人手就是身後的三十二名冷血殺手了。
他向後打—手式.三十二名殺手的狹長彎刀同時出鞘,無畏地撲向沈野。
「屠光他們!」沈野冷森的喝道。
塞外飛龍及孤客迅即率二十七名兩衛勇士,大踏步而出,三人為一組,迎向衝來的那些冷血殺手。
於是,叱喝聲與叫吼聲陪視著兵刃接觸的震鳴,令人聞之驚心動魄,一場空前的慘烈大屠殺展開了。
沈野左手捏著連鞘長劍,大踏步走到百變神魔面前一丈處,虎目死盯著百變神魔。
「你願束手就縛嗎?」沈野冷然地問。
「你在做白日夢!」百變神魔睜著一雙充滿血絲的大眼,厲吼:「本會主霸業成空,恨比天高,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輩,你敢憑真功夫與老夫相搏嗎?」
「好,我成全你。」沈野冷森地說。拔劍踏上兩步。
「錚!」一聲,百變神魔拔劍出鞘,神態變得冷厲。
沈野的氣勢就差多了,舉劍的手似乎鬆軟無力,全身肌肉也是鬆垮垮的,那像是即將與敵生死相搏的模樣?
百變神魔突然迸發出懾人氣勢,一聲沉叱,搶先發動攻擊,風雷乍起中,長劍灑出虛虛實實難辨的銀星,速度已到達極限。
沈野虎目中突然神光湛湛,嘴角噙著冷酷的冷笑線條,長劍輕起,人化流光撲上,以攻還攻,速度亦十分驚人,劍氣迸發,傳出隱隱風雷,銳不可當。
雙方的人與劍似乎突然幻合為一,只看到耀目的光和淡淡如虛幻的朦朧人影,以驚人的眩目奇速在閃動。
兩人都是每一次碰到如此高明的劍術高手,以神御劍相搏,每一劍都是生死間不容髮的絕著。
「錚!」一聲大震,火星直冒,兩人分向飛身丈外。
沈野落地後立即穩住身形,額上汗光閃閃,呼吸悠長。
百變神魔落地後再踉踉蹌蹌退三步,始穩住腳步,呼吸急促,持劍的右手衣袖被沈野的劍氣削落在地。
全場寂靜,龍驤鷹揚勇士與風神會殺手間之搏殺似已結束了,場中遺屍三十多具,狹長彎刀散滿雪地。
百變神魔調順了呼吸,猙獰的神色消失了,卻突然轉為肅穆。
他以左手托住持劍的右手腕,雙目中神光暴射,手中之劍發出了龍吟虎嘯及刺目寒光,遙指待擊。
沈野仍然全身鬆懈,右手的長劍垂地,但眼神漸變,虎目中射出一種令人心悸令人奇異的光芒。
長劍徐徐舉起了,就在這瞬向,出現了無法解釋的異象。似乎劍身消失了,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並發出有如九地龍吟似的異鳴。
殺氣在三丈方園中迷漫,到了臨界點,終於爆發了。
雙方以臨空虛渡的身法相對而追,劍光連閃,擊破勁流的嘯聲,有若天風激盪,午夜風濤。
無儔的凌厲劍氣相接,寒濤怒湧,隱雷殷殷。
在一聲震天暴響中,百變神魔的身軀像是狂風中的落葉,狂旋、打轉,最後跌落於三丈外的空地上。
他極力地掙扎著站起,口角流血,面色蒼白如紙,雙目茫然地直視相距八尺外的沈野。」
「元神御劍……傳言不虛,天絕我也!」他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無奈與哀傷。
「為了使你上法場,我收回真力。」沈野冷然說。
「劍下留情.勿傷我爹!」遠處傳來嬌喝聲,人影來勢如電。瞬間,黑魅幻現在沈野與百變神魔之間。
「他不是你爹。」對黑魅的出現,沈野絲毫不感意外:「我不會殺他的,我要送他上法場!」
「他是……」黑魅神色黯然。
「不錯,我不是你爹。」百變神魔啞聲說:「我孤家寡人—個,不怕誅滅九族,而且誰也無法送我上法場,哈哈哈……」狂笑聲中一掌拍碎自己的天靈蓋。
黑魅撫屍哭倒於地……
人都散了。
尤其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走得更快。
熊耳山莊莊主天罡劍及其子雷霆劍客兩人,不管屬下的死活首先開溜,出了林家大院兩邊圍寺,正待進入一片矮叢林時,突然悚然止步。
「你們不……不可以這樣……」雷霆劍客面無人色地向現身林緣的華陽夫人等的嚎叫。
「可以的。」華陽夫人淡淡地說,玉手—揮。
成群的奪命神花飛舞、爆炸,好像新春燃放爆竹。
酒狂將小乙交給沈野後,即順道陪金刀司徒燕護送賬災鏢銀去武昌,他是個閒不住的人。
疫魔夫婦本欲攜女繼續遊歷江湖,但愛女小惠堅欲跟著瑤台仙姬及沈野,兩夫婦樂得將這闖禍精丟給他們,離督府飄然而去。
「兄弟,你將這隻玉配交給我,豈非令我為難?」總督苦著臉說:「何不等你北返時,親自交給陳閣老。」
「那是你的事。」沈野輕鬆地說:「我還是要在江湖積修外功,並且要替人辦一件事,明天就要南下呢!」
「你還要辦什麼事?」總督不解地問。
「爺要為郁靜雯的爹疏解蛇毒!」毒狐笑著接口。
「哦!」總督不懷好意地瞟了瑤台仙姬及凌寒波一眼:「你要小心日後她對你死纏不休,你就有罪受了!」
「你少在旁煽風點火!」沈野泰然說:「此次案件結束後,沈野這個人就會在江湖中消失,她上那兒找呀!」
「侯爺,屬下等日後在何處可找到您?」塞外飛龍以期待的語氣問。
「龍老,此刻起我已不是侯爺了!」沈野認真地說:「我來自江湖,當然也返回江湖,日後江湖上見吧!」
「屬下與龍老兒此趟南來最大的收穫,就是見到了江湖上最神秘最驃悍的報應使者,真是不虛此行!」孤客獨孤長風仍然改不了口。
「你們個個都不虛此行,我卻遭了大災難。」總督指著眾人,苦笑說:「報應使者,見者遭殃,此言真是不虛.這塊玉珮可將我害苦了!」
眾人聞言,不由哈哈大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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