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壁的山洞中,煙霧已慢慢消散。
以往的沉沉雷鳴,也安靜了下來。
紀凡救瞭解能三兄弟以後,目睹三個大男人至情至性的抱頭痛哭,也不禁勾起了自傷身世的念頭。
發了半天的愕,既傷身世又憂將來,家人死者死散者散,不知何處尋覓蹤跡,大仇茫茫渺渺從何著手?
越想越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翻來覆去茫無頭緒,不由得想呆了。
直到解能三人收淚一排跪在他面前,這才驚醒。
慌忙扶起一個另一個又跪倒,弄得手足無措,一賭氣,乾脆面壁而立,來個眼不見為淨。
解能伏地道:「這位兄台,此地昏黑、兄弟看不清您的尊顏,不知您是多少歲數,聽聲音,想必年歲尚輕,解能以恩兄稱之,想必不致失禮,兄弟解能,江湖匪號『花面豹子』,目下吞為邊疆祈連山寨頭兒,這兩位則是兄弟的換帖八拜之交,一位是『飛天蜈蚣』駱馬,一位是『百變書生』文敬禮……」
紀凡苦笑道:「哇塞!解老大,我說過救你們絕是無意中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有事待辦,有人說:說話要像女人的迷你裙,越短越好,您就長話短說吧!」
「是是,兄弟承恩兄仗義冒險相救,更苦口婆心勸兄弟『苦海回頭』,使兄弟的茅塞終計『頓開』,振聲啟目之德,兄弟永烙於心而銘感五內。」說完竟率先咚!咚!咚!的叩起響頭來了。
慌得紀凡跺腳道:「哇塞!你們要做叩頭蟲你們去叩好了,我先走了。」說完當真就走。
解能忙上前抱住紀凡的腳:「恩兄慢走,兄弟只是在叩謝救命之恩,恩兄讓兄弟拜上一拜,兄弟也較心安。」說完又待叩頭。
紀凡又氣又急,竟也咚然一聲跪倒:「好,要跪大家一起了,你們三個叩一次頭,我就叩三次還你們,我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你們每人三跪九叩,我就還你九跪二十七叩,看是誰怕誰!」
解能忙再拜道:「恩兄請起,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受兄弟拜上幾拜又有何妨。」
紀凡連叩三個響頭道:「哇塞!解老大人不要這樣,我再三聲明救三位只是舉手之勞,實在『不吃爪子』(不足掛齒),你們『無理行大禮』,我家沒那麼大的地方放這種重禮,所以只好叩還給你,你們帶回去給小孩子玩吧。」
解能道:「恩比大高理當一拜。」叩了個頭。
紀凡道:「哇塞!『不吃爪子』不能亂拜。」叩了三個響頭。
「再造父母,一定要拜。」一叩首。
「舉手之勞,不值一拜。」三叩首。
「雲天高誼,非拜不可。」再叩首。
「媽媽呀!不能再拜了。」三叩首。
四個男人居然像搗蒜似的說一句拜一下。
簡直豈有此理,瘋狂!
「恩兄請起,否則兄弟寧願跪死在這裡。」解能堅持:「兄弟三人雖是側身草莽的匹夫,並不怎麼懂得禮數,但知受人涓滴當泉湧以報,恩兄對兄弟的大恩大德,兄弟們不敢以謝字來褻瀆,敢請教恩兄上姓大名,日後或有報答萬一之時!……」
說也好笑,解能已是四十以上的中年人,口口聲聲叫十五六歲的紀凡為恩兄,有點不論不類。
其實這也怪不得解能,莫說洞中黑白如潑墨,就算是大白天也難以看出此刻紀凡的身份和年歲來。
因為他苦聞火螭虯六七個時辰,身上的衣物早已零零落落,不是撕成一條條,就是被毒火燒成洞洞裝,可以說是衣不蔽體捉襟見肘。
頭上披頭散髮,有些還被燒得卷虯糾結,比鳥窩好不了多少,臉上則沾滿了火螭虯的斑斑血跡,連五官都難以分辨,說難聽些,實在有些猙獰可怖哩。
「哇塞!小事情嘛,你們不要再一個婆婆兩個媽媽好不好?四海之內皆兄弟,又何必提名道姓?」
「此地大過黑暗,兄弟未能得瞻芝顏……」
「哇塞!別掉八股文了,講話都還聽得見怎麼會暗呢?」
「恩兄說笑了,黑暗是無法阻住聲音的。」
「對呀,是我糊塗了,不過我說解老大,這件事兒就此打住如何,我頭上都叩出好幾個皰了,咱們和談好了,也不要說什麼報答這些場面話,如果解老大認為我還能當個朋友,咱們當個很好的朋友就是了。」
「解能不敢高攀……」
「哇塞!拜託,你又不是去當小偷,幹嘛要『高攀』?聽解老大的談吐,為人必然十分四海,不是個『姑姑嬤嬤』的人,管他什麼高攀低攀,咱們就兄弟相稱好了。」
「這……這怎麼行,恩兄。」
「哇塞!你就別再叫我恩兄了,聽得人家肉麻兮兮的會『加侖筍』,我才十六歲,可別把我給叫老了。」
「這……這……」
「哇塞!別這呀那的,那我就叫你一聲大哥了,這下該可以起來了吧?」
解能熱淚盈眶,啼噓著膝行向前,想把紀凡扶起來,紀凡跪著穩如泰山,解能空自掙得臉紅脖子粗,哪裡扶得動?
「大哥,您甭費勁了,您不先起來我也不會起來。」
「恩兄……不不賢弟,恭敬不如從命,愚兄就托大了,賢弟請起來好說話。」
兩人把臂同時爬起來,才結束了這場可以列入紀錄的長跪大賽,但是頭上的大皰一時半刻恐怕是消除不了的。
駱馬、文敬禮也分別見了禮,免不了今天天氣如何哈哈哈之類的客套話。
「對了,瞧愚兄這副豆腐腦袋,你到底『跪姓倒名』呀?」解能也幽默起來啦。
紀凡卻大感為難起來,自己身世離奇,大仇人又十分狡詐難纏,身份實在不能大早曝光,以免打草驚蛇而影響了偵查大計,但是這麼一樣,不是對人不夠誠懇但白了嗎?面對的又是一個剛認識的綠林漢子,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人,實在不想多加欺騙,「放屎也痛不放屎也痛」,進遲兩難,沉吟良久。
解能雖是個大老粗,但是卻是個老江湖,察顏觀色早知紀凡有所為難:「賢弟,你如果有什麼難言之隱而不能透露身份,愚兄是能夠體會的,不必勉強……」
「哇塞!大哥,對不起,行個禮,小弟是因為一件江湖公案,不得不暫時學007詹姆士龐德隱秘一下身份,雖然三位都是值得信賴的鐵漢,但是這件事情牽連大大,所以……」
解能笑道:「賢弟不用再解釋了,愚兄能夠瞭解,江湖人心直口快,最不容易保守秘密,凡事小心為上,愚兄跟你結交,是交你這個人,交你這顆心,又不是交你的名字,賢弟不必為難。」
「哇塞!說的也是,小弟只要把一顆真誠的心交給你們……不對呀,我可沒簽什麼器官移植同意書,大哥也不是換心人,幹嘛要我的心……」
「賢弟你也別裝瘋賣傻了,朋友相交貴在知心……」
「哇塞!『豬心』不貴,一個才一百多塊!只是……器官移植豬心也能代替嗎?」
「賢弟,你別瞎掰了。」
「不是我要掰,我也知道這老酒鬼在上面的戰局很吃緊,都是那個死爬格子的,說什麼要裝造既緊張又輕鬆的氣氛,久什麼他這個月入不敷出,要我多說一些話去……我天生俠骨柔腸樂善好施,所以……」
解能不解道:「賢弟,你到底在說什麼,愚兄怎麼都有聽沒有懂?」
「哇塞!喔,對不起,這是小弟的私事,那死爬格子的答應我今年過年要給我一個大紅包,所以……喔,對不起,這是不能講的,算了算了,言歸正傳,大哥既然能夠諒解,小弟就放心多了,這麼辦吧,小弟目前暫時就叫范及好了。」他把紀凡兩個字顛倒過來,調變腔不變,倒也天衣無縫。
「好好,不管你叫什麼,都是我的好兄弟。」
「可不是,有人叫什麼阿貓阿狗阿屎阿尿牛糞石頭,也有人叫什麼罔腰罔飼,還不是照樣朋友一大堆。」
「對極了,我的朋友中就有很多怪裡怪氣的名字,比如說:『長蛇』(常熟)、『中狗』(鍾苟)、『下獄』(夏玉),不是都有趣嗎?哦,對了,愚兄忘了問你仙鄉何處哩?」
「哇塞!什麼『仙香』?我只吃過『仙草』……」
「愚兄是問你家在何方。」
「家?」紀凡強忍心中波濤,語調不變:「哇塞!我一向都是住在這裡的。」
「什麼?你就住在這裡黑不溜丟的山洞裡?」
「呃,不,這個山洞是火螭虯住的。」
「火螭球?只聽過籃球排球足球橄欖球,沒聽說也沒玩過『火螭球』。」
「哇塞!大哥,火螭虯不是那個渾球的球,它是一種上古遺留下來的動物……」接著把火虯虯的身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說明一番。
解能這才弄清楚這裡就是大家爭先要來的藏寶洞。
紀凡又把自己隨長輩隱居谷中等候火螭虯丹成,以及剛才大戰火螭虯的驚險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解能聽得又是慶幸,又是驚訝,又是歡喜。
慶幸自己沒有機會入洞取寶,否則必定死無生。
驚訝的是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動物存在。
歡喜的是這寶物畢竟沒被人奪去。
當下哈哈大笑道:「好極了,賢弟得到了不世的奇緣,真是蒼天有眼,不負苦心之人啊,哈哈!」
解能也把因為聽信江湖中傳言,此地將有稀世異寶即將出土,內中就有一味解毒良方,恰巧賽可幾位弟兄因為出外狩獵時,誤中了一種不知名的奇毒老醫不好,一念之貪,於是親自率領寨中精銳前來,企圖憑武功奪寶,結果碰上臥虎山莊,如何中計,如何大戰劍堡人馬,如何大敗槓龜,如何寧死不屈投崖自了……從頭到尾吩叨了半天,還不時靠著駱馬、文敬禮在一旁補充,總算拉拉雜雜的說了個大概。
紀凡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道:「哇塞!照這麼說,劍堡的人犧牲雖大,但勝利則是無疑的,怎麼這麼久還沒看見他們下來取寶呢?」
「對呀?」解能也感到奇怪:「難道還會有第四批人馬加入而阻止了他們的計劃?」
紀凡心中哆的一跳,急忙問道:「哇塞!大哥可曾碰上一個滿頭白髮像茅草,繞頰長鬚像掃帚,鼻子像紅柿,衣服像乞丐,手拿紅漆大酒蘆的老酒鬼?」
解能點點頭道:「你說的人是愚兄在八仙彩圖畫上見過,他的名字叫李鐵拐,你還說漏了他是破腳。」
紀凡幾乎一頭撞上山壁,怎麼會這麼巧合呢?
「哇塞!小弟說的不是圖畫,是真人。」
「呂洞賓也叫真人,不過外表跟賢弟形容的不符。」
怎麼會這樣呢?
「哇塞!小弟是說,一個跟你我一樣的凡人。」
解能三兄弟一齊搖頭:「沒見過。」
紀凡心中暗叫不好,莫非老酒鬼因為怕自己取寶練功受到別人的干擾,一個人挺身擋劍堡的人馬?
據解能所描述,劍堡的人個個身手不弱,老酒鬼雖然武功高強,但是雙拳難敵四手,猛虎難對猴群,恐怕難以匹敵,說不定此刻已是危急萬分,性命在須臾之間,等待外支援,想到這裡,不由心急萬分。
「哇塞!三位老大,山頂上的情況恐怕另有變化,說不定小弟的尊長已出頭管了,但是他只是一個人而已,恐怕危急萬分,小弟心急,洞外既有垂下長索,三位請隨後來,小弟當先為三位開路!」
說完一聲震耳長嘯,快如流星閃電,嘯聲未歇人影已渺,像是憑空幻滅無影無蹤。
解能歎了一口氣道:「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看到范賢弟的身手,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我們兄弟的淺薄武功,實在是差太遠了,真是慚愧。」
「可不是。」駱馬也表示同意:「我們還得下一番苦功才行」
「不錯。」文敬禮也點頭:「這次回到祁連,小弟想建議大哥,乾脆暫時封山閉寨,一來養精蓄銳撫平創傷,二來我們也很久沒到中原走動,我們邊練功邊會中原武林高人……」
「晤,好,準備封山兩年。」解能意氣風發:「咱們兄弟是無法靜修武功了,范賢弟對我們恩深義重,他的事我們不能不管。」
文敬禮笑笑道:「小弟的一點鬼心眼瞞不過大哥。」
解能也笑道:「你不過想藉封山閉寨之名,卻暗中下山助范賢弟一臂之力罷了,愚兄也有同樣的想法,在武功上我們也許幫不了大忙,但在江湖經驗方面還勉強的湊合,至少扛扛旗幟敲敲邊鼓,吃喝幾聲壯壯聲勢,當啦啦隊總是能夠勝任的。
「走吧,快上去看看小兄弟大展神威,痛懲劍堡那批兔崽子,替咱們出口氣,說不定還能撿條落水狗打呢。」
說完出洞當先緣繩而上。
山頂上的戰況,仍然是一面倒。
戴天仇腳步踉蹌,已成強弩之末。
老酒鬼步步後退,只要再退半步,必定粉身碎骨。
「黑衣四煞」的攻勢更為強猛。
戴天仇咬牙苦撐,眼中浮現絕望的神色……
老酒鬼幾乎長歎出聲……
小白卻已吱吱悲鳴……
「黑衣四煞」依舊怪笑連連……
「咯咯咯……」
「嘎嘎嘎……」
「桀桀桀……」
「喀喀喀……」
眼見老酒鬼和戴天仇差一步就要到五爺爺家做客……
驀然一聲震耳長嘯,如天際殷雷驟響,如地裂天崩,震得峰頂雪花籟寂墜向崖下,令人掩耳不已。
一條鬼怪似的人影,突然從崖底上竄飛昇,直超出崖面五丈以上,手中一條半透明的怪鞭,已無聲無息的捲上二煞「屍煞」符烈高舉待擊出的右掌手腕,「滾!」字怒喝聲中,怪鞭一抖一震,符烈如響斯應,身不由己的摔飛三丈以外,連滾三匝才狼狽的翻身爬起,幸好雪積得很厚,倒不會受傷。
幾乎在同一時間,怪人左手一隻三尺長的怪異兵器朝三煞「魔煞」符堅襲到。
符堅大意的想用左掌去撥,掌剛伸出就傳出一聲驚呼,符堅左掌離開老家,帶著一蓬血雨踉蹌後退。
一照兩間,兩個凶魔一傷一退,老酒鬼危機立解。
四煞的怪笑聲摹爾中斷。
「快快,快替戴堡主解危。」老酒鬼大汗澈體,來不及喘口氣就連聲吩咐。
這個怪人可不認識誰是戴堡主,衡情度理,一定是陷入危機的那個老者無疑。
怒叱聲中,一揚右手怪鞭,如同鋼筋一般伸得筆直,帶著絲絲勁氣,直戮大煞「血煞」
符剛面門。
符剛自恃「血煞掌」功力無堅不摧,伸掌急封,同時相抓住鞭梢。「噗」的一聲,夾著符剛的一聲慘吼,長鞭不僅貫穿符剛的手裳,而且直貫入顱內三寸以上!
四煞「怪煞」符強嚇得心膽俱寒亡魂直冒,哪還敢強?
怪人還沒對他出手,他已經自動屈身倒地,「懶驢打滾」滾出丈外愕然而立,仍感到冷汗直冒;
大煞「血煞」符剛瞪著一雙死魚眼,額中間創口紅白齊冒,進的氣少出的氣多:
「你……你是誰?竟……竟能擊破老……老夫苦修一甲子的氣功,老……夫苦修一甲子的氣功,老……夫列……死得不甘心,我……我……呃……」
「在下不知道你是什麼牛鬼蛇神,在下只是情急救人,在下本無意殺人,在下……」怪人聲音雖大,但難掩第一次殺人的驚慌。
「老……夫橫行……天下,竟……死不瞑目……老……老夫……」
怪人的胸脯一挺,壓下驚慌的念頭:「在下本無意殺你,只是前輩自己太大意,要怨也是怨你自己大意輕敵,江湖上路死路埋溝死插牌,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在下從正面出手出聲在先,前輩既死於正面攻擊,不該含恨!」怪人義正詞嚴:「前輩技不如人,自當死而無憾!」
「我……呃……你……」符剛死魚眼光芒漸斂,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扭身栽倒抽搐了幾下,這個橫行江湖達五十年的特級殺手,終於在江湖中除名!
兩個照面的片刻之間,武林人物之色變的前輩凶梟,竟然一死一傷兩喪膽,簡直把在場所有的人驚呆了。
老酒鬼也不例外,幾乎懷疑眼前這三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人,不是跟自己朝夕哇啦哇啦鬥口的臭小子。
這個怪人其實正是紀凡,只因勇鬥火螭虯而衣衫破爛幾乎面目全非的紀凡。
紀凡忙向老酒鬼道:「哇塞!老酒鬼,你沒事吧?還好我趕早了一步,否則正好替你燒帶路錢,聯絡殯儀館!」
老酒鬼老淚縱橫喜極而位!「臭小子,你懂個屁,你終於成功了,天啊天啊!阿拉老夫太……太高興了,大……太興奮了。」
紀凡奇道:「哇塞:你大太高興?老酒鬼,你怎麼沒走進生命的墳墓裡去啦?」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是一個太高興,不是兩個太太興奮,臭小子不要搞錯了,阿拉老夫嗜酒如命,『賭花牌,牽金牛,贏錢拿去換米酒,與爾同敲萬古鑼……』沒有哪家花不溜丟的大姑娘會娶阿拉老夫的。」
說著又舉起葫蘆牛飲起來。
紀凡搖頭道:「哇塞!莫法度,已經酒精中毒了。」
「你懂個屁!阿拉老夫喝了這多年的酒,早已培養了免疫力,就是工業用酒精也照喝不誤!」
戴天仇略作調息接口笑道:「怪事年年有,沒聽說酒精中毒會有免疫力的,更沒聽說工業酒精也可以喝的,這未免太玄了吧?」
「戴堡主,你要喝阿拉老夫的酒就乾脆明說,幹嘛沒事扯阿拉老夫的後腿?來來,你也來幾口吧。」
「謝啦!」戴天仇也不客氣,接過葫蘆咕咕的灌了幾口、寫意的呼出一口氣:「好酒!
好酒!真是好酒!」
紀凡不解道:「哇塞!多久?」
戴天仇怔了一怔,不知怎麼回答。
老酒鬼忙打圓場:「臭小子,爛小子,沒事老找岔,故意裝迷糊,阿拉老夫可不像戴堡主這般客氣!待會再拆你的骨頭剝你的皮!」
紀凡縮縮脖子伸伸舌頭做了個鬼臉。
小白也占染了這份高興,吱吱吱的跳著翻觔斗,還捧著它專用的小酒葫蘆偶而喝上一口,奇怪的是在它翻觔斗時酒也不會灑出來。
紀凡愛憐的抱起小白笑道:「哇塞!上司管下司,鋤頭管笨箕,我老被老酒鬼管,只有管管你了。」
小白居然吱吱怪叫表示抗議呢!
他們自顧自的哇啦,卻把劍堡的人冷落在一旁。
三煞「魔煞」符堅已把斷腕傷口包紮妥當,怒氣沖沖的走出來:「剛才那個小輩滾出來,老夫要看看你是什麼東西變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把紀凡生吃入腹。
紀凡笑嘻嘻道:「哇塞!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變的,你又是怎麼變出來的東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符堅怒道:「老夫『黑衣四煞』……」
戴天仇笑道:「怪事年年有,你們『黑臉吃沙』早已變成『黑臉摻沙』了,還大言不慚的把死人算進去。」
戴天仇剛撿回一條命,嘴上又不肯饒人。
符堅更是暴跳如雷:「戴天仇,你不過是釜底遊魂掌下餘生,何必說大話?老夫待會自會收拾你!」
「怪事年年有,要是一比一,說句不客氣的話,你無奈我何,老夫招呼你是足有餘,何況你只有這『一手』?」
符堅幾乎氣炸了肺:「老天一隻手也能把你送上西天,憑你戴天仇還不放在老夫眼內!」
戴天仇緩步走出,冷冷道:「符堅,老夫看你是想把另一隻手也逐出家門了,來來,老夫再陪陪你玩幾招。」
「你不必急於向在死城報到,老夫先宰了這個小子就會輪到你!」接著朝紀凡怒聲道:
「小輩,你剛才出其不意突襲,老夫不甘心!」
「對,老夫也不甘心。」符烈也大步走出:「老夫絕對不相信你能一鞭捲飛老夫,更難以相信你一招襲殺老夫有一甲子內功修為的老大,你一定是使了什麼妖術,老夫要以真功夫真本事與你一拼,不可使用妖術,你敢是不敢?」
他們竟然懷疑紀凡用了妖術,其實也難怪,誰能相信凶威赫赫鼎鼎大名的「黑衣四煞」,竟然在一個默默無名的半椿小子手下三兩招就冰消瓦解?
紀凡笑笑道:「哇塞!我說這幾位黑色的前輩,你門大概是經常扮演聖誕老人爬煙囪才會這麼黑……」
符烈怒道:「老夫不是什麼『生蛋鳥人』。」
「哇塞!好,就算你不是聖誕老人,我也不會什麼妖術,全是真功夫真本事,只是你們大意了些而已。」
「哼,老夫對你的話一字都不信!」
戴天仇在旁嗤之以鼻道:「連這種『陽罡陰煞』潛能真力都不認得,還大喇喇的自稱前輩,甚至還認為是妖術,真是越混越回去了,不要臉!」
符烈怒聲道:「誰說老夫不知道『陽罡陰煞』潛能真力?這種武功早已失傳數百年,若是沒有四五十年修為,根本無法收發自如,這小輩多大的年歲、從娘胎練起也無法達到這種火候!」
「哈哈,說你在山深山燒炭沒見過世面你還不承認,老夫常說怪事年年有,你們『黑衣四煞』可以以殺成名江湖,別人就不會另僻蹊蹺造成奇跡嗎?」
「哼,再怎麼說,老夫仍是不信。」
難怪符烈不敢置信,在場劍堡的人,誰也不會相信。
其實目前紀凡的武功、也不是什麼「陽罡陰煞」潛能,真力,戴天仇不過憑傳聞中的特徵斷定,謬誤在所難免。
以目前紀凡的氣功,究竟該叫什麼名字實在很難說,那只是萬載玄冰精華和火螭虯內丹的結合物,並不是紀凡自己練成功的。有一點戴天仇說對了,這只能用奇跡兩個字來解釋了。
實際上,紀凡目前的功力,井沒有一舉擊敗四煞的能力。
「黑衣四煞」可以說完全是大意的情況下失手的,那個時候正是老酒鬼和戴天仇步步後退,而四煞被勝利沖昏頭的時候,精神未免有些鬆懈,否則以「黑衣四煞」的修為,不可能失敗得這麼慘。
一比一,或者紀凡略勝一籌,二比一,紀凡必敗無疑。
「黑衣四煞」一時大意失荊州,心中不免有些害怕,偶爾胡猜亂想也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們。
「不管前輩信不信,我確實沒有什麼妖術,唯一佔優勢的只是出奇不意而已,雖有取巧之嫌,卻無妖術之助,前輩如果輸得不服氣,我也無可奈何,因為那時我情急救人,沒有事先打招呼,這點我道歉……」
「哼,你以為道歉老夫就會放過你?」
紀凡不禁心中有氣,說話聲音也大了:「哇塞!前輩枉稱是成名的名宿,全無名宿的風度,根本就不該以四打二群毆,前輩理屈在先,我出手傷人也不會感到內咎,正經話說到這兒為止,前輩如果仍然放不過,只是『放下道具來』,我一定奉陪到底!」
一席話不卑不亢,雖有少許錯誤,倒也可圈可點。
「老夫大哥的死,只怪他學藝不精。」符堅倒頗為光棍:「老夫丟掉了一隻手掌,也不想怪你,現在老夫想找你印證一下,因為老夫不能相信一招落敗的事實。」
「好,衝著你這句話,有氣魄,有夠贊,我答應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出手傷人,誰先上?」紀凡把胸脯拍得價響,好像頗有氣概的樣子。
「我來!」二煞「屍煞」大步而上:「老三你受傷不輕、這場讓我來打,你先去休息,要是我都不濟,你們也是白饒的。」符堅不甘不願的回去。
「屍煞」符強大聲道:「小輩,你只要打敗老夫,就等於砸了『黑衣四煞』的招牌,老夫保證從此回轉邛崍山中隱居清修,今世永不再涉足十丈紅塵!」
「等一下!」愕小子厲宕已經調息完畢,大聲喊停。
符烈一向不怎麼看得起這愣頭,冷冷道:「少堡主有什麼吩咐?」
「老前輩,這樣子不太公平。」
「少堡主認為怎樣才算公平?」
「前輩,你想想,如果你輸了就要回邛崍隱居,那麼無聊,他要是失敗,卻屁事都沒有,不是不公平嗎?」
這小子倒精明起來了。
紀凡對這楞小子倒沒成見:「哇塞!少堡主的意思是要賭花紅了?」
「對對對,有比賽當然要有獎品。」
「哇塞!少堡主認為我該以什麼當籌碼呢?」
「這樣吧!本少爺看你也蠻順眼的,就賭你手中的怪鞭和怪角吧!」
「哇塞!你只喜歡這兩樣嗎?好,我還可以加上一點插花,包括半顆火螭虯內丹和一瓶膽汁,只要公平一比一勝過我,這兩樣算是『漏花』(贈品)吧!」
厲宕大叫道:「什麼?山洞中的寶物已經被你拿到了?」
「沒錯,精血已被我吃下肚子裡,其他的全在我身上,只要你本事足、儘管來拿去!」
「哇!你欺負人,那是本少爺要的東西,你居然沒問過我先搶了去,哇哇,本少爺要回去告訴奶奶,說你欺負我,哇!」這愕小子居然號淘大哭起來。
符烈皺著眉頭臉色不怎麼好看:「少堡主,你先到旁邊休急,老夫幫你奪回來就是了。」
廖竹也忙上前勸道:「少堡主放心好了,符前輩一定能把在物奪回來,不要哭了。」
厲宕這才收住哭聲,朝符烈道:「老前輩一定要把寶物奪回來,本少爺才能成為武林第一高手!」
符烈厭惡的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老夫知道了,你去擦把臉吧!」
廖竹卻在一旁亂轉眼珠子,大概又想什麼歪點子。
戴天仇冷眼旁觀,忙提出警告:「那只一肚子壞水的大老鼠又在動歪腦筋了,小哥兒要小心才好。」
廖竹被人一語道破心事,心裡雖然恨得牙癢癢的,臉上卻堆滿陰笑:「戴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廖某只是在看看符前輩若是勝利,能夠得到多少戰利品而已,你又何必緊張兮兮的?」
戴天仇笑笑:「轉得太硬了。」
廖竹仍然陰笑道:「信不信由你,廖某無須讓你非信不可,現在廖某須向本堡太上護法符前輩商量一下戰略,請稍候片刻,相信不致於遭受反對吧?」
紀凡點頭道:「哇塞!我信得過符前輩,願意等候。」
戴天仇又提出警告:「小兄弟『陰鼠』廖竹鬼計多端,還是小心點為妙。」
紀凡仍信心不足:「哇塞!戴堡主放心好啦,符前輩是前輩不是『賤婢』,不會用陰謀詭計的,江湖雖然很大,但真正的高手名宿不多,我寧願相信符前輩是前輩名宿,不是一個卑鄙陰險的殺手!」
這番話是連擠帶捧,把符烈扣得死死的,可見紀凡也不是個糊塗蟲,偶而也用點小手段,叫對手動彈不得。
此時崖邊又出現三條人影,正是祁連山寨解能、駱馬、文敬禮三人,他們由於受了傷,挨挨蹭蹭的,直到此時才爬上崖來。
他們上來一看,不由得一怔,怎麼多出了好幾個陌生人來,一時分不清敵友,三個人只好站在一旁觀望。
石健、麻雀、茅大有他們卻大感驚訝,暗道這三個老小子命真大,千丈懸崖都沒把他們摔死,要不是週遭這麼多活人存在,還幾乎錯當鬼魂現身哩。
廖竹把符烈招呼到一旁輕聲商量;符烈搖頭不已,廖竹眼見狡計難售,只得悻然走開,站在一邊生悶氣。
「屍煞」符烈早被紀凡用高手名宿的大帽子給扣住了,怎麼說也不肯同意廖竹的做法,原來廖竹是希望符家兄弟一擁而上先斃了紀凡再說,符烈卻堅持公平印證,兩人意見相左,弄得不歡而散。
符烈上前一步正色道:「老夫兄弟兩手血腥,從不諱言愛財好色,也不願偽善欺騙同道,愛財不偷也不搶,好色也讓對方心甘情願,從無強取錢財或採花強暴之獸行,雖然殺名滿江湖,但敢說被殺者必有其死之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老夫雖不是李闖,也不盡然同意他的說法,但對空有一身武功卻無益於人者,殺之又何足惜……」謬論!
「此次劍堡以明珠百顆,黃金萬兩,美女二十名,敦聘老夫兄弟再出江湖,老夫兄弟靜極思動,多年未履江湖,也有意再出來看看花花世界,一動而兩便,何樂不為?一念之差,致老大葬送在此,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任何人。
現在老夫願以雙掌領教絕學,老夫出道以來未逢敵手,今天得遇高明一時手癢,願少俠盡全力而為,以免老夫大所失望。」
這個黑臉燒炭夫,倒像是真的喝了些墨水,一番話條理分明,看來江湖傳言不可盡信。
紀凡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嚴肅的道:「前輩放心,面對當代武林真正高手中的高手,在下不敢掉以輕心,必當全力以赴,前輩也不必客氣。」
紀凡將手中的虯夫,虯角等先交給老酒鬼保管、空著雙手站在下首,以晚輩自居,馬步微挫虛攻三招,以表示晚輩受讓之意。
符烈滿意極了,但也毫不客氣,沉喝一聲,立即碎步欺近,雙掌一揚,立刻展開猛烈的攻擊。
紀凡開始之時,懾於符烈的威名難免有些放不開,全力上崩硬封硬砸,絲毫也不敢取巧。
一個是成名二甲子的前輩名宿,盛名滿武林。
一個是奇葩,福緣巧合練成絕世神功。
兩個硬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一場好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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