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幻跟蹤法醒喇嘛,只見得對方東繞西掠,終往錢塘江畔六合尖塔遁去。
此塔外觀十三層,高聳入天,法醒躲入裡頭,正可居高臨下,難受伏擊,尤其調回了二十餘名喇嘛殺手護持塔外,更形安全。
法醒選得此塔,最終目的仍是治傷,畢竟一身是傷實難見人,躲得高處,寬衣解帶總不易被窺著。
丁幻實忌於法醒武功高強,故爾不敢靠近,藏於百丈梅樹林,原只探行蹤,毋需冒險。
法醒甚快脫下了衣物,除了一身的青紫,且見斑斑血痕,縱使自己練了罩門,然千百利刀快劍不斷穿刺下,多少見傷見血,不禁暗暗咆哮,直斥左仲儀手段卑鄙,又豈像他光明磊落放走青逸飛。「再囂張也過不明夜。」
法醒已下戰帖,準備明夜收拾左仲儀,怒氣始洩不少,見得傷勢在身,登時盤坐下來,運功療傷,其功夫已通玄,運行之下,全身透著淡淡的勁氣,肌膚漸轉紅潤,淤青紫血隨之化去,就連傷口亦開始收縮,直到後來已化成淡淡的紅痕,不到兩周天已恢復如初。
法醒這才滿意收功,喝來手下換得灰袍,且將髒衣隨手一扔,丟入了江中,一切似乎未曾發生,他又掠身飛穿高塔,直落地面,淡然說道:「撤。」一字簡單清楚,殺手喇嘛依令撤去,法醒尋了路子,復往他處掠去。
丁幻若非全程監視,恐無法得知法醒恢復且變身如此之快,對方武功著實令人可怕,見人已去,怎肯追丟,亦展潛功追去。
法醒的動作迅速,一路小心翼翼竟然直奔鷹幫秘密住處,顯然去找朱亮功商談秘事去了。
丁幻追至近處,顧及鷹幫戒備森嚴,只好潛往附近巷道,挖出地面石塊,裡頭藏有鷹幫守衛衣衫,快速換上,復又潛去。
原是他一向以密探自居,且早已探過鷹幫的巢穴,自然各藏衣物,且若識途老馬落入內院,只見朱亮功慌張奔往神秘軒房,知為目標,潛在附近窺聽便是。
法醒倒是乾脆,劈口即道:「明夜派兵圍住聖幫,我則引他至錢塘江收拾。」
朱亮功若在以往必定滿口答應,然左仲儀已得勢乾隆皇帝,和他相抗實是不妥,不禁有所忌諱:「聖幫氣勢正旺,如此做合適麼?」
法醒冷道:「忌諱什麼?別以為乾隆當政,一切天下無敵,他只不過暫時得勢,理親王仍受莊親王等前朝十數王爺暗中支持,勢力大於乾隆,只要除去了李衛,扳倒聖幫,大勢逆轉,你倒聽誰?」
朱亮功未曾赴京探消息,不知真正內幕。經此一說,信心稍復,道:「既有十餘王爺支持,怎麼讓弘歷登基?」
法醒冷哼道:「就是壞在左仲儀的手中,他不知哪來假秘詔,把鄂爾泰、張廷玉給耍了,而本王也疏忽了,始落此局面,然這只是暫時誤差,實力仍在,大有可為,否則弘歷豈不敢處死理親王?」
朱亮功即猜不透此點,但覺法醒武功確是高強,且讓他鬥鬥聖幫再說,額首道:「在下準時出兵,卻不知是否開戰?」
法醒笑道:「嚇也要把他嚇死,暫時不必開戰,只要冒充我的人馬,保證逼其就範。」
朱亮功暗喜,能不戰最佳,若情勢不對也好有個抽身機會,表面卻仍恭敬回應。
法醒搖手道:「本王累了,送來幾道小萊美酒,其他不必過問。」
朱亮功和他接觸甚久,知其口味,進恭敬拜禮退去,暗付:「傳聞今夜他受愉襲弄得一身是傷,怎麼現在完好如初,難道傳言有假?」想及對方武功絕頂,豈敢怠慢,趕忙前去張羅為是。
丁幻雖未得窺全貌,然雙方談話斷續傳來重點,亦猜出大概,知法醒今夜藏身於此,不再動作,始找機會潛出,換回原先衣裝,且藏妥守衛衣衫後,小心翼翼潛往暗巷,準備返回聖幫,然轉及三巷後,忽覺有人跟蹤,丁幻機警躲入暗角。
後頭果然有影子,卻停在附近,競爾出言喚之:「丁大俠麼?」
丁幻詫然一跳,自己是追蹤能手,競然被反追蹤而不知,此人身手可想而知。
那人又道:「貧道張虎皮有事轉告。」
丁幻再楞,競是那妖道?偷偷窺探,果然見得骨瘦如柴,兩頰深陷,留有八字鬍怪傢伙。
對方斤兩已甚清楚,丁幻始敢現身,冷道:「找我何事?膽敢攝聖爺的魂魄,這筆帳可未算,你還敢來。」
張虎皮道:「那是貧道受了理親王所逼,得罪之處,尚請見諒。」
丁幻道:「廢話少說,找我何事?」
張虎皮道:「貧道知道法醒妖僧的罩門。」
丁幻乍喜道:「在哪?快說快說,此可是大功一件。」
張虎皮道:「自是該說,但在末說之前,我要聖爺修書一封,向乾隆皇推薦貧道。」
丁幻皺眉道:「你倒不怕死,當時扶持理親王胡幹一籮筐壞事,乾隆皇可知道的一清二楚,尚敢去見他。」
張虎皮道:「貧道確有能力,且問心無愧,只要經過聖爺推薦,一切誤會可解。」
丁幻心想先騙得罩門再說,道:「好吧好吧,你自個跟聖爺談,他愛寫不寫由不得我,走吧。」伸手一招,引在前頭。
張虎皮倒也大方,緊跟其後。
行進中,丁幻忽有疑惑道:「你怎麼跟蹤找到我?」
張虎皮道:「貧道一直守在附近,你一來我便知。」
丁幻暗道還好,如若從天臨居跟蹤至六合塔再跟蹤至鷹幫,那可就老臉掛不住了。
已近由更天,丁幻不敢耽擱加快速度奔弛,轉行數街後,聖幫已現,他要張虎皮外頭等候,逕行傳話去了。
不久左仲儀匆匆趕來,見及曾經攝及自己魂魄妖僧,餘悸猶在,然想及火鶴真人已施法護身,心頭稍定,道:「你當真知道法醒的罩門?」
張虎皮道:「知道,但要推薦書。」
左仲儀道:「你不是弘歷人馬,怎想投向乾隆?」
張虎皮道:「弘皙棄我而去,已失帝位,現乾隆繼位,貧道該選明君扶持。」
左仲儀暗道實是牆頭草,道:「可是你練了大堆邪術,怎麼能扶持一國之君?」
張虎皮道:「術無正邪,只有心邪,貧道可用可不用。」
左仲儀知辯此無用,還是先騙得罩門再說,道:「好吧,我且修書薦你,至於皇上賞不賞臉,我也不管不著。」
丁幻已備妥紙筆面墨,左仲儀抓起毛筆,凌空揮毫,寫得張虎皮已悔改,其道法尚可用,並請皇上斟酌等句,隨即交予張虎皮道:「如此可行?」
張虎皮念了一遍,額首道:「行了。」吹氣將墨汁弄乾,小心翼翼收妥,說道:「法醒罩門在腋下。」
左仲儀大喜道:「腋下?難怪他時常作童子拜觀音狀。」
丁幻道:「可有說謊?」
張虎皮道:「無此必要。」
左仲儀但覺他和法醒乃死對頭,收拾法醒對其最有利,故實無說謊的必要,遂道:「若是假者,後果由你負責。」
張虎皮道:「絕假不了,告辭。」拜禮後,揚長而去。
丁幻道:「爺信他?」
左仲儀道:「倒可信,害我們,他也沒有好處。」
丁幻道:「可是有關那推薦書……」
左仲儀道:「弘歷又非笨蛋,若覺不妥,總會查明,屆時告知真相便是。」
丁幻額首道:「倒是有理。」
左仲儀道:「進去吧。」
兩人遂往經緯書房行去,柳碧璣、青逸飛見人歸返,急於追問狀況,兩人說個清楚,丁幻亦將法醒朱亮功出兵助威之事說明。
柳碧璣道:「競要朱亮功幫忙,顯然法醒氣勢已弱,只要戰勝此局,他將難以翻身。」
青逸飛道:「可是他的武功仍甚嚇人……」
左仲儀道:「知其罩門,值得一拼。」
青逸飛道:「得多找幫手,畢竟罩門在腋下,不易攻擊。」
左仲儀道:「我來盤算。」
眾人連夜研究制伏方法。
柳碧璣尤其關心巨網和護身鐵皮,拚命趕工修復,直至清晨,眾人方始散去,各自休息。
左仲儀想著今夜又將拚鬥絕世高手,壓力甚重,唯藉調功運氣乎復情緒。
午時已過,聖幫全數動員,準備一決死戰。
入夜時分。
錢塘長堤一角,法醒喇嘛已在二十餘名手下護持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