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分身 第 5 卷 第 七 章 風林火山
    一日夜已過。

    遼軍大將耶律大石已領軍趕來,郭藥師頓時洩氣,原該自己引軍作戰,此時恐怕得聽令對方,雙手似被束縛,有志難伸。

    耶律大石甚快問明狀況,暗道對方出動李綱,果然全力以赴,遂擬定作戰計劃,攤開地圖,研究一番,道:「前去三十里有座『千秋林』,外險內寬,有水有魚,宋軍可能會在此紮營過夜,他們必未想及我方另有大軍到來,故該可突擊,郭將軍以為如何?」

    郭藥師道:「應是可行,一切耶律將軍決定便可。」

    耶律大石道:「李綱也非省油燈,此次目的在劫回寶鼎,一有機會立即撤退,免得遭受無妄損失。」

    郭藥師同意。

    耶律大石遂再談論細節一陣,眾人方自散去。

    想及耶律明光為寶鼎壯烈犧牲,耶律大石說不出悲悵,總想奪回寶鼎,以慰其英靈。

    宋軍果然行往「千秋林」並紮營於此。

    疏星點點,林樹森森,靜默非常。

    李綱用完晚餐,已將宋兩利找來,擺下一棋,準備廝殺。他道:「傳言小神童料事如神,來三盤象棋如何?圍棋亦行。」

    宋兩利道:「尚在險處,將軍還有心情下棋?」

    李綱道:「人生何處不險?生死有命,由天去!下吧!」手一伸,數處傷痕怵目驚心。

    宋兩利這才發現他英挺臉面亦是傷痕纍纍,只是留了須胡,掩去不少疤痕,暗歎戰爭殘酷,立即上馬護盤。

    李綱笑道:「只守不攻,小神童心存仁慈。」

    宋兩利笑道:「我只會皮毛,隨便玩玩而已。」

    李綱笑而不答,立即引車搶攻。

    宋兩利揣測對方思緒,陪著下子,及至中盤,李綱不禁皺眉,直道有兩下有兩下,宋兩利笑道有三下有三下,李綱爽聲叫好,一棋將軍殺去,宋兩利棄車保帥,雙方廝殺激烈,不知覺中已耗去一更次,仍未分勝負。

    山風呼地吹來,寒意上心,宋兩利詫道:「有埋伏!」無心下棋。

    李綱道:「再下幾隻!」靜若泰山。

    宋兩利道:「你早知有埋伏?」

    李綱道:「郭藥師一心想征戰沙場,名留青史,他不會放棄任何機會。」

    宋兩利道:「既知埋伏還駐進來?」

    李綱笑道:「兵不厭詐。」

    宋兩利苦笑:「我看不出此林若被圍住,有何把戲可耍?」

    李綱笑道:「有道是『風林火山』,奧妙無窮!下棋吧!」催促著。

    宋兩利卻無心再玩,幾乎已潰不成軍。

    就在此時,四處突地戰鼓掀天,吆喝不斷,遼軍千軍萬馬搶攻逼近。

    宋軍大駭,個個動容。四方哨兵不斷回報強敵逼近。

    李綱當機立斷,大喝往左突圍,親自押著馬車,引軍衝去。

    宋兩利、夜驚容驚心動魄緊跟其後,敵方敢來,恐不只十萬大軍,此去戰役恐甚激烈。

    果然李綱突圍半里之際,遼將耶律大石已引軍現身,擋在前頭,冷沉說道:「將軍應知千秋林已被我軍團團圍住,至少二十萬兵,你還是投降交出寶鼎吧!」

    李綱稍驚,卻自冷靜:「原是遼國第一大將耶律將軍親自光臨,難怪佈置埋伏得天衣無痕,幸會幸會!」

    耶律大石道:「過獎,還是那句話,留下寶鼎,棄械投降,一切將以禮待之。」

    李綱道:「恐怕不成,宋國只有敗軍並無降軍,你要失望了。」

    耶律大石道:「夠氣魄!那可別怪本王了!」不再多談,一招手,遼軍大事逼近。

    李綱大喝:「護著馬車往右行,我來斷後!」

    守軍見狀,登時馭馬衝去。戰事頓起。

    耶律大石見狀大喝:「搶那馬車,務必得手!」甚至不理李綱,強行帶隊逼去。

    李綱令下,引領數百戰將殺去。宋兩利、夜驚容沒了頭寸,只能配合行動。

    兩軍交鋒。

    刀光劍影,慘烈無比-

    那間,斷臂殘肢,血流成河!

    遼軍果然主控優勢,困守四周,宋軍始終無法突圍。

    李綱引領戰將東闖西衝,仍然無法突圍。

    另有戰將引帶馬車打轉,仍被耶律大石追得無處可躲,被逼回中央。

    範圍越縮越小。宋軍幾乎聚成一團讓人待宰。

    眼看就要敗陣,李綱下令所有人聚退河流處。

    猝又見他喝令:「火箭手住四周射去!」

    此林全是松柏之類油脂甚豐之林木,枝葉沾火,立即引燃。這一起火,遼軍登時大亂,是進是退,掙扎不定。

    不僅如此,潛伏山林四處之宋重乍見裡頭起火,照樣如法炮製,引箭即射,登時森林引燃,火勢熱天衝去。

    遼軍大亂。

    宋軍亦慌。

    照此燒來,豈非同歸於盡?

    童強、童鑼雖傷勢在身,忽見遼軍大亂,報復又起,喝著即欲搶攻。

    李綱喝住兩人,道:「不怕火燒麼?」

    童強一楞:「可是不突圍,如何脫困?」

    李綱道:「自要突圍,卻非硬戰!大家凝聚一堆,聽我指示,私自行動,軍法處置!」沉若巨石,穩若泰山,眾人信心增強不少。

    火箭再射,四周幾成一片火海,狂風嘯起,吞天噬地,情勢駭人。

    耶律大石雖叫糟,然卻弄不懂李綱為何要此自焚方式,縱使林火焚身,仍不肯退去,甚至喝令困死宋軍,來個同歸於盡打法。

    郭藥師卻哪肯活陷林火區,已下令撤軍,東處已現缺口。

    耶律大石想責備,然火勢的確太猛,連自己皆動搖,又怎忍責備對方,只好隨他去。

    眼看熬之不了,喝道:「衝向敵軍,且看他耍何花樣!」

    遼軍雖是發動攻勢,其實乃閃火而逃,大群人擠沖中心,逃閃他處亦甚多人,現場凌亂不堪。

    宋軍情緒浮動若開水,再熬下去,恐將變碳人。

    李綱見耶律大石迫近,這才喝道:「順溪奔退,快!」

    宋軍得令,登時搶著溪流前衝。霎若蛇陣,蜿蜒而去。途中遇有火林,潑水打之,輕易澆滅。

    宋兩利這才知曉,李綱早留退路,即是此溪,不但寬廣且平坦,水量又足,如此既利於奔逃,又利於撲火,難怪他敢引火自困,原是成竹在胸。

    宋軍連沖數里,終脫出重圍。

    耶律大石見狀先是怔詫,隨又佩服:「果然是軍事天才!」他不甘示弱,喝令截條信道,強勢衝出火林,相著宋軍即追。

    然這一耽擱,宋軍已奔離里許,追來甚是費勁。

    耶律大石豈肯放棄,強追不斷。

    戰馬轟隆,驚天動地。

    李綱早有盤算,引軍進入窄道,喝令雙向埋伏。

    耶律大石強行進入,硬被伏殺數百軍。他仍突圍穿透,猛追不斷。

    兩軍前後奔騰,氣吞山河。

    宋兩利生平首次感到英雄氣概莫過如此。

    再衝十里,宋域將近。

    耶律大石更急,催逼更烈。

    天空突地劈出閃電,暴雨將至。

    夜驚容心靈猛顫,「我師父來了!」

    宋兩利更驚:「你師父?極樂聖王?」

    夜驚容默然領首,已感覺出師父乃為黃龍寶鼎而來。

    宋兩利瞧向天際,突如其來閃電,和去年天台山道家聖會那情境完全一樣,不禁苦笑,憑聖王威力,何人能擋?

    閃電再劈,怒馬驚嘶揚蹄而起,馬車幾乎翻覆,宋兩利急急安撫:「稍安勿躁,沒事沒事!」

    他和夜驚容正駕馭寶鼎馬車,兩人相望,感觸良多。

    夜驚容突地輕歎:「對不起,是我惹師父前來……」

    宋兩利道:「怎怪你,聖王通靈,他要來,隨時皆可以啊!」

    兩軍仍不知變化,兀自追殺不斷。

    戰馬嘶吼。

    閃電劈雷連連。

    忽見天空一道金影竄下,直衝遼軍陣營,目標正是耶律大石。

    金影快逾電閃。

    耶律大石驚駭欲躲,卻無退路,利槍猛刺衝去。

    金影目標卻是戰馬,一拳打去,血飛腦裂,戰馬當場斃命前摔。

    耶律大石駭叫滾落地面。

    金影似若空氣,始終飄浮於遼軍十丈遠近。

    遼將衝勢未竭,一人衝向耶律大石,傾身伸手,終將他拖向馬背,自行跳向另一戰馬鞍上。

    耶律大石驚魂甫定,忽見金影飄浮前頭,詫道:「極樂聖王?」

    金影冷道:「退去吧!」懶得理他。

    耶律大石臉面鐵青,若是征戰沙場,他怕過誰來?然論及武功,恐怕只有大遼國師能與之抗衡,自己臨行匆匆,未能邀得國師同行,恐怕得任對方囂張去了,掙扎過後,終伸手制止遼軍再追敵。瞪向極樂聖王:「此賬來日再算!」

    極樂聖王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耶律大石暗歎,調動大軍,終反向而去。

    後頭郭藥師、郭藥強暗自得意,大將軍仍吃敗仗,沒啥了不起,兩人配合撤退。

    極樂聖王閃動目光,瞧得遼軍消逝甚遠,方尋往自家陣營。

    他並未帶夜無群和潛伏中原之酒色財氣四大護法,而引領大金國戰將粘飛鶴,以及十位護教法王,憑其實力,足可抵擋千軍萬馬。

    金軍並未立即攔向宋軍,而是在左近監視著。

    極樂聖王更用神通感應夜驚容,親切說道:「容兒過來吧!」

    夜驚容心神一顫,轉向宋兩利,顯得為難。

    宋兩利知其苦處,道:「去吧,師命不可違。」

    夜驚容感激道聲多謝,終脫隊而去。

    宋兩利可惹不起極樂聖王,趕忙喝向李綱:「大事不妙,快逃啊!」催馬更急。

    李綱正見得遼軍撤退而放緩腳步想作休息,誰知又聞驚變,不解道:「何事要逃?」

    宋兩利急道:「金國大軍已至,不逃不行。」

    李綱四處尋去,並無跡象,道:「小神童是感應麼?」

    宋兩利急道:「不管如何,快逃準沒錯,你可知遼軍為何會撤?那是極樂聖王一拳打死耶律大石坐騎緣故。」

    李綱臉色頓變:「極樂聖王已至?」大金第一高手,如雷貫耳。

    宋兩利道:「正是正是!我看他是為寶鼎而來,軍隊可以慢慢走,寶鼎非得快快逃不可!」

    李綱當機立斷,喝道:「換新戰馬,全速搶退!」

    戰將登時將車前累馬換去,四匹健馬套妥,強速飛沖而去。

    李綱並選得百名戰將隨行,逃得甚是快速。

    極樂聖王自有所覺,然他自信滿滿,淡然一笑,並未理會。倒是將愛徒引往臨風攬月之高峰處,由此一望平原,足可窺及軍隊走向。

    夜驚容默然立一旁,忐忑不安。

    極樂聖王祥和說道:「容兒你和小神童感情進展如何?」不想扯上眼前事。

    夜驚容道:「還好……」

    極樂聖王滿意一笑,伸出金光閃閃右手,拍著愛徒肩頭,道:「好好珍惜,小神童是相當不錯對象。」

    夜驚容道:「可是……師父……」為今夜事未通報而感到內疚。

    夜驚容感恩道:「多謝師父。」

    極樂聖王道:「不必內疚,師父不願任何事影響你們,日後不必再回報。」

    極樂聖王道:「不疼你,疼誰呢?」

    夜驚容受用無窮,總覺虧欠太多。

    極樂聖王瞧向平原軍隊走向,道:「寶鼎對大金帝王影響甚深,師父得取回去,知道麼?」

    夜驚容默然點頭,又對宋兩利感到內疚。

    極樂聖王道:「把你引來便是要你莫-此事,如此師父動起手來較無牽掛。」

    夜驚容道:「請師父莫要傷人。」

    極樂聖王笑道:「放心,我捨不得。」

    夜驚容再次道謝。

    極樂聖王淡笑回答。在見及敵軍馬車欲轉入山路時,他始說道:「你等天亮再回去吧,師父得出手了。」

    夜驚容領首。

    極樂聖王飛掠而去。

    夜驚容憨楞當場,一方是心上人,一方是自家師父,且出自異國異派,此會是何種結局啊?

    她不敢多想,腦門抽白。

    宋兩利馭著馬車,穿抵羊角坪,他仍不肯停,極勁而奔。李綱守護左右,寸步不肯離。

    眼看即將穿出羊角坪,前頭突見金光閃動。宋兩利暗道完了,極樂聖王、十大護教法王及金將粘飛鶴已擋在十丈近,後頭另有二十騎,沉猛而立。

    李綱立即定馬停住,戒備森嚴,對於極樂聖王,他乃首次見著,金光閃閃,頗見神秘,倒是粘飛鶴兩眉兩鬢飛白,一眼即認出,只好拱手問禮:「粘將軍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來?」

    粘飛鶴爽聲道:「為那幾車東西而來;留下它,大家好說話!」

    李綱道:「恐怕不妥,此乃大宋應得之物,將軍請勿染指方是。」

    粘飛鶴哈哈暢笑:「它來自遼國,大家皆可得,李兄未免太自私了吧!」

    李綱道:「宋軍恐怕拚死護寶!」

    粘飛鶴再笑。

    極樂聖王瞧著宋兩利,道:「你自信護得了它?」

    宋兩利乾笑:「護不了,你們也帶不走。」

    極樂聖王道:「怎講?」

    宋兩利道:「大宋地頭即在此,金國卻遠在天邊,光是運送便累死你們!」

    極樂聖王笑道:「多謝關心,本王自會想辦法。」

    李綱道:「就算你現在搶得,也擋不了萬軍追討。」

    極樂聖王淡笑:「如此要事,本王豈會忽略?兩位多心了!」言下之意,根本未把宋軍置於眼中。

    粘飛鶴已慢步逼近,李綱戒備防範,情勢一觸即發。

    宋兩利忽心生一計,道:「如此好了,聖王武功蓋天下,只要你接我三招,以及那白毛將軍和李將軍對抗三招,誰落敗,誰便讓出寶鼎,如何?」

    極樂聖王凝眼瞧來,腦門卻已搜向宋兩利,畢竟他若三戰全勝,縱使粘飛鶴輸去,亦只是平手,對方根本贏不了,怎會出此題目?腦門搜尋一陣,已然明白宋兩利想法,原是對抗不了自己,想找台階罷了,立即答應:「好吧,本王接受挑戰,如此既公平又不傷和氣,甚佳!」

    宋兩利滿心歡喜,拱手道謝,轉向粘飛鶴:「卻不知白毛將軍如何?」

    粘飛鶴斥道:「本將乃飛鶴將軍,什麼白毛黑毛!」抖著厚背重刀:「賜招!大金帝國一向善鬥能武,什麼陣仗沒見過!」

    李綱拱手道:「請!」抽出隨身利劍,強攻殺去。

    霎見刀若裂天斧,劍若穿地錐,鏘鏘暴鬥,火花連連。一刀十式浪濤搏擊,一劍十八擊,劍剝奪命,勁風掃得週遭衣冽沙起,猛烈難擋。

    鏘!

    刀劍錯開,雙方各自落地。

    李綱定住身形,粘飛鶴卻因刀勢過重,步伐晃及半步。顯然勁道過猛。火候不夠。

    極樂聖王道:「第一回合,李將軍獲勝。」

    粘飛鶴一楞:「我仍搏擊之刀,殺人全靠猛勁,晃動常有之事!」仍未認輸。

    極樂聖王道:「比武和殺敵不同,你仍輸了!」

    粘飛鶴倒服從,然火氣更熾,去了厚背刀,喝道:「沒刀鬥力,你沒便宜可佔!」

    一拳搗來,虎風嘯卷。

    李綱不鬥,東躲西門。

    粘飛鶴幾拳未中,氣得哇哇大叫:「爾是縮頭烏龜只會躲人麼?」話未說完,李綱趁此反擊,他雖戰術見長,內功底子亦不弱,趁此一拳打來,迫得粘飛鶴強力反攻。

    雙拳互撞。

    砰!

    勁道裂震傳腳底,地面深陷三寸印。

    粘飛鶴身形不穩,又自搖擺,李綱一勁推來,對方終晃退閃去。

    極樂聖王道:「第二回合仍是李將軍獲勝!」

    粘飛鶴哇哇大叫:「他偷襲怎算數!」

    極樂聖王道:「兵不厭詐,願賭服輸!」

    粘飛鶴道:「那我豈非輸家!臉上無光!」氣得想撞牆。

    極樂聖王道:「此次比鬥采六戰四勝,你且把握最後一勝,仍未落敗!」

    粘飛鶴稍安,心想對方鬼計多端,還是別碰為妙,靈機一閃,道:「比快馬!誰先繞過半里那松樹再奔回,誰便獲勝。」

    李綱同意,立即掠跨上馬。

    粘飛鶴暗笑:「耍我兩道,還你一道!我這黑龍馬可從未逢敵手,你輸定了!」掠向黑龍馬,虐樣撫著馬鬃。

    兩人排定後,宋兩利一聲令下,雙馬快奔衝去。

    黑龍馬果然了得,方衝前即領先半個馬頭,狂奔下,已差一馬身,轉彎處更見差異,黑龍馬一扭即過,奔回時已差兩馬身,終能得勝。

    粘飛鶴一陣歡呼,隨從鼓掌連連。

    李綱風度拱手:「我輸了!」退於一旁。

    極樂聖王轉向宋兩利:「貴方三戰兩勝,你只要再一勝即立於不敗之地,可準備妥當?」

    宋兩利道:「且請聖王手下留情。」

    極樂聖王含笑而立,挺起胸脯,準備接招。

    宋兩利知機會稍縱即失,已將陰陽老怪所傳功夫逼至極限,雙掌青筋暴脹,猛往聖王胸口印去。

    砰!

    宋兩利雙手暴疼,硬被彈摔數丈遠,跌得昏昏沉沉。

    極樂聖王雖未移動半寸,然血氣竟然翻騰,臉面沖紅,胸口隱隱作疼,他從未想及短短數月間,對手武功精進如此之強,且是陰陽老怪絕學,若非仍帶生疏,差點栽了觔斗,還好試過一次,有了底子,深深吸氣,平復氣息,淡笑道:「小神童好掌力,本王佩服之至!假以時日恐天下無敵!」

    宋兩利苦笑道:「聖王簡直天神下凡,世間無人可擋啊!」甩著手,撫著頭,著實狼狽。

    極樂聖王道:「你認輸了?」

    宋兩利道:「怎能輸,好歹也要贏一場!」甩著手,仍呼疼,對付這傢伙,的確棘手。

    極樂聖王道:「接下來比什麼?」

    宋兩利腦袋一轉,道:「比喝酒!」

    極樂聖王詫道:「喝酒?這也是功夫?」

    宋兩利道:「當然,千杯不倒,誰能爭鋒!」

    極樂聖王笑道:「來吧!恐怕你準備不夠多!」心想只要運功化去,自可暢飲無數。

    宋兩利自恃少年郎喝酒,酒量至少可拚鬥,否則實不知拿什麼去擋這老怪物。已從車上拖下兩罈老酒,道:「一人一壇,喝不下或先醉者算輸!」

    極樂聖王道:「若是兩人皆沒事,如何算法?」

    宋兩利笑道:「不可能沒事,若真如此便再喝,直到有人倒下為止!」

    極樂聖王道:「行!」吸來酒罈,截穿封口,仰頭即喝。

    宋兩利不甘落後,立即跟進。

    雙方抓著合抱粗酒罈,咕嚕咕嚕直灌,粘飛鶴瞧得喉頭發癢,塞外英雄最流行此道,心想若他來比,或可得勝,然又想及如此大壇,恐得醉去,這小娃兒竟然好酒量,咕嚕灌個不停,氣勢仍旺。冉瞧聖王穩若泰山,悠雅喝去,酒箭不斷落嘴,卻從毛細孔仕焉而出,酒香撲鼻,羨煞粘飛鶴,咽喉跟著咕嘟直吞。

    宋兩利勉強吞得半壇,肚子脹若孕婦,臉紅若胭脂,賊眼瞄向聖王,竟然神不動氣不喘,暗道苦也,只好拚命吞去。李綱瞧來不忍,暗歎不已。

    拚鬥間,五更已過,東方漸吐紅,然烏雲仍重,隨時將大雨傾盆。李綱瞧及軍陣已消逝甚遠,稍稍安心。

    極樂聖王已將烈酒喝下,倒立酒罈於地,道:「小兄弟你可要努力了!」

    宋兩利拚命喝光,身形卻晃蕩不堪,形若醉人,一時不穩,終將酒罈打破。

    極樂聖王道:「誰勝了?」

    宋兩利紅著臉:「你勝,你勝!快幫我逼出酒氣,下回比鬥才公平!」

    極樂聖王毫不避諱,立即行來,抵住宋兩利命門穴,運功逼去,鼻孔白煙直冒,酒嗝直打。雙方合作,哪像敵人。好一陣,酒氣方去,宋兩利肚皮已消,這才醒神過來,拱手直道多謝。

    極樂聖王道:「下一場如何比法?」

    宋兩利頭疼不已,若第三關再輸去,豈非平白失寶?道:「能不能明兒再比,我腦袋空空。」

    極樂聖王道:「行,但寶物本王保管!」

    宋兩利道:「那不必了,現在比吧!」心念一轉,拿出紙人,道:「來點法術,我們各自催動紙人相鬥,看看誰勝誰負!」

    極樂聖王道:「高招!」

    催動紙人全憑念力,除了修行,且靠天份,聖王雖知宋兩利乃靈童轉世,靈力必強,然他有心比鬥,若中途綠龜法王現形,趁機一掌滅他元神便是。當下一運腦門,紙人已被吸站起來,且能擊拳劈腳,神靈活現。

    宋兩利道:「我乃修道心法,得要它兩記才行!」從行頭抓出攝魂鈴搖耍開來,直若乩童起舞,瞧得金軍好奇萬分,中原法術竟是如此多采多姿?

    宋兩利耍得一陣,但覺聖王已顯不耐,這才喝令逼功,紙人彈跳而起,他乃黃色紙人,神靈活現跳動,聖王則驅動白色紙人,強追不放,只見黃白雙紙人奔闖地面,煞是神奧,黏飛鶴叫道好把戲!盯目不放。

    黃白紙人每一追逐,亦見得宋兩利吆喝以及聖王抽嘴甩頭舉止,靈功揮展極限。

    忽見白紙人一拳打中黃紙人,卻只是凹腹了事。極樂聖王始知耍拳根本無用,應是撕扯手腿方為上策,心隨意動,猛一運功,白紙人撲向黃紙人,雙方扭成一團。宋兩利不肯認輪,喝著我扯我扯!紙人扯得厲害,極樂聖王喝道:「豈可讓你得勝!」白紙人動作更靈活,強扯不斷。眾人全神貫注兩紙人,兩國相爭竟然凝聚七寸方圓。

    廝殺一陣,白紙人終扯下黃紙人左臂,宋兩利不甘心,驅動黃紙人扯斷白紙人左腿,哈哈暢笑:「你斷腿了!」

    極樂聖王喝道:「我先斷手,應該算贏!」起了意氣之爭。但見黃紙人又想扯右腿,他冷喝斥叫:「斷頭!」不知哪來神力,猛驅紙人扯去,黃紙人腦袋終被扯下。

    金軍一陣歡呼。

    宋兩利唉呀驚叫,趕忙摸及脖子,暗道好險。

    極樂聖王登覺爽快,然卻發現失態,黯臉稍熱,調息平去,淡聲道:「本王贏了。」

    宋兩利無話可說,瞧向李綱,一臉苦癟。

    李綱輕歎:「你已盡力了。」

    極樂聖王道:「請遵守諾言,將寶鼎留下,免傷和氣。」

    李綱無奈,讓於一旁,轉向手下,揮手道:「撤!今日敗陣,明日再搶回!」手下感傷退開。

    極樂聖王笑道:「果然守信,英雄本色,有本事儘管要回去,本王等著便是,絕不躲藏!」

    粘飛鶴立即喝令手下佔領馬車。道:「聖王,任務已成,該可返行了。」

    極樂聖王領首,粘飛鶴喝動手下,大軍浩蕩而去。

    宋兩利感歎不已。

    極樂聖王安慰道:「別太難過,敗予我手,乃是件光榮之事,好好照顧夜姑娘為是,後會有期!」施個佛號,揚長而去。

    宋兩利歎道:「到頭來一場空。」

    李綱輕歎:「走吧,找機會奪回便是!」

    宋軍垂頭喪氣調頭而行,離開這傷心地。

    東方漸吐白,烏雲仍沉,驟雨似將打下。

    兩軍錯開,漸行漸遠。

    宋兩利直到快近大宋關城時,終忍不住笑出來,頓覺不妥,聖王通靈,莫要讓他發現才好,登又斂去笑聲,裝回一副苦臉。

    然只此一笑,極樂聖王心神頓顫,但覺不妙,搜向宋兩利腦門,雖覺不斷悔恨,然卻掩飾居多。他回想先前種種,已窺出破綻,李綱擁有大軍,又豈肯不用而平白交出寶鼎,甚至將命運交予小毛頭手中?

    「其中必有詐!」

    極樂聖王喝向金軍:「將車篷掀開!」

    金軍不解,粘飛鶴更疑,乃將軍篷掀開,數球精鋼仍在,只是顏色較暗,且球體較小。

    粘飛鶴道:「寶鼎仍在,不知聖王?……」

    極樂聖王衝掠寶鼎,一手劈向鼎身,陷入數寸,氣得火冒三丈,「這是假的黃龍精鋼鐵!」突地咆哮:「宋兩利敢耍本王」舉掌劈得寶鼎裂碎。

    遠處宋兩利感應吼聲,怔急道:「聖王發現了,快逃!」和李綱策馬強奔。

    聖王怒笑:「想逃,沒那麼容易!」喝令快追,身形一閃,電射追去。

    粘飛鶴搞不清狀況,然事情突變,他只好照辦,丟下鐵球,引軍反追。

    原來宋兩利早知極樂聖王厲害,李綱又奉命前來奪取寶鼎,在其深思盤算後,已準備一份贗品,以備不時之需,當時在得知宋兩利提及聖王欲奪寶鼎之際,他已用上移花接木之計,將真假調換,再策及假貨直衝逃亡,真貨則藏在數萬大軍之中。當時乃四更,天色又陰沉,馬車混充其中,誰又能輕易察覺。且宋兩利一出比鬥戲碼耍來入木三分,讓極樂聖王信以為真,而忘了搜心感應,種下敗因。宋兩利則不斷拖延時間,甚至以拚酒及鬥法來矇混,聖王簡直得意而失了方寸,栽得冤枉萬分。

    極樂聖王豈能忍受如此侮辱,極盡功力強追過來。他甚且驅動法術迫向天雲,一道道閃電猛劈落下,直衝宋軍邊城。

    宋兩利可管不了許多,除了逃命仍是逃命,心想若被逮著,非死即傷!

    眼看城關不及三里,快馬催逼更急。

    李綱猶自護駕,沖得忒猛。

    極樂聖王掠如鬼魅,飛閃如電,一掠百丈,再掠半里,如箭如光,十數里竟然一追即至。眼看已迫近宋兩利不及三百丈,再一欺身,必能成擒,給扳回顏面般哈哈狂笑:

    「誰都無法逃出本王手掌心!」

    宋兩利如芒刺在背,豈敢回頭,眼看城門不及三十丈,拚命迫馬想躲進去。

    極樂聖王笑道:「躲入城牆又能如何?拿你交換寶鼎!」掠騰上空,天馬跨步就要擒來。

    宋兩利直叫媽呀,直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小命休矣!

    眼看極樂聖王就要手到擒來。忽見城牆快影一閃,狂笑聲起:「聖王豈可向小輩下手,我來會你三百招!」強勢攔下聖王,雙方連擊數掌,各自錯開。

    極樂聖王詫道:「陰陽老怪?」

    來者正是陰界魔王陰羅,他對黃龍精鋼早存必得之心,豈肯置之不顧,早已動身潛至此處,等待機會出手護航,原以為沒事,誰知聖王卻追及此,他只好出手迎擊,正巧解得宋兩利等人危機。嚇得他差點癱軟於地,卻直道老天有眼,拚命叫向陰陽老怪:

    「師父快擊敗他,否則徒兒性命難保!」

    陰陽老怪哈哈大笑:「放心去吧,此處由我來擋!」宋兩利道謝連連,幾乎以爬行逃入邊城。陰陽老怪轉瞪極樂聖王:「想搶我東西,且來大戰三百招!」化成青光閃電衝去。

    極樂聖王不肯示弱,喝聲來吧,雙方交戰空中,邊擊邊鬥,直往遠山掠去。

    粘飛鶴策軍趕來,然失去聖王助陣,一切變得弱勢,敵軍又進關,他不敢貿然行動,只好驅退五里以埋伏,等候消息。

    宋兩利穿出關城,仍往內陸逃奔,希望越早逃回京城,小命越有保障。

    想及遭遇聖王追擊之可怖,他終身難忘。

    一口氣逃奔五十里,終確定後頭已無追兵,方始安心不少,直道要命。隨又想及夜驚容,自己逃得發慌,竟然不知對方去向,實感歉意。四處望去,無影無蹤,立即運起感應神通,竟發現對方遠遠跟隨自己卻不敢靠近,登覺不忍,向李綱說項後,已往左林奔去。及至近處,果然見及夜驚容感傷神態。

    兩人相視,竟是同聲說句「對不起……」百轉千腸盡在不言中。

    宋兩利因私自逃命而道歉,夜驚容則因師父添麻煩而致歉,然雙方有情,又豈會責怪對方?

    宋兩利乾笑道:「我不該耍你師父,下次回去,不知是否責怪你?」

    夜驚容輕歎:「師父非量小之人,只是各擁國主,不得不對立罷了,若寶鼎被搶,我心更心疼呢!」

    宋兩利知她站在自己這頭較多,遂又道謝連連,「下次碰上此事,你少參加,免得為難。」

    夜驚容默然不語,此事實難回答。

    宋兩利道:「你師父還會追來?」四處瞧去,餘悸猶在。

    夜驚容道:「縱使追來亦為寶鼎,和你已無關係;不過既然是陰陽老怪出面阻攔,他倆武功在伯仲之間,師父未必能勝他,盤算過後,可能會退去,畢竟東西已入關甚遠,若無大軍,如何能搬去。」

    宋兩利安心笑道:「如此也好,否則我可頭疼了!走吧走吧!該回家啦!」

    夜驚容一楞:「家?」

    宋兩利笑道:「我家便是你家,當然有機會也去你家瞧瞧,但先得擺平你師父才行。」

    夜驚容感觸良深,欲落淚水,強忍下來,暗暗一歎,道:「希望有此一天……」兩國異命,她實不敢揣想未來,且走一步算一步。

    宋兩利終將她接回,直往京城行去。

    陰陽老怪和極樂聖王大戰無想峰。

    雙方你來我往,鬥招數百,仍未分出勝負。

    極樂聖王怒極,九邪攝心魔法展開,一招「天鬼裂魂」暴展攻來,但見天空幻影無數,化若厲鬼,撲射怒殺,百丈方圓,風嘯氣嚎,威猛難擋。

    陰陽老怪心知殺招已至,猛地打出「閃電魔指」,乍見十道青光穿指而出,似若電蛇,嗤嗤聲響,見人纏人,見影射影,雙方絞成一團,光影大作,呼嘯砰叭不斷。

    轟!

    巨響暴起,雙方倒掠錯開,各落樹梢,隨枝擺動,臉面泛紅,氣喘浮動。

    陰陽老怪哈哈笑起:「你我武力差不多,再戰三千回合亦難分出勝負,又如何能取回寶鼎,聖王當深思!」

    極樂聖王冷道:「你不是說過不理天下事,何來插手!」

    陰陽老怪笑道:「我是不管天下事,卻想得寶鼎,你若想要,等我用爽了再贈予你如何?」

    極樂聖王冷哼:「本王要者,不必你贈,好好看著,他日必定來取!」

    說完自覺今日無法成事,唯有他日再說,登時閃身掠去,穿林不見。

    陰陽老怪無異戰勝,向天長笑不已,直道天下非他莫屬,何懼之有,大步閃去。

    寶鼎之爭,終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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