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倩和獨孤行踏著碎石子鋪成的路,一前一後地向後園走去。
秋天的早晨,風並不很大,天氣也不很冷,卻讓人感覺到天很高。
昨天,獨孤行為查證兇手,大鬧東方堡,緊要關頭,東方倩挺身而出討論是非,辯說真偽,解除了獨孤行對東方白的懷疑。獨孤行和東方白化干戈為玉帛,東方白父女堅留獨孤行住宿堡中。
獨孤行自入江湖以來,一向心高氣傲,我行我素,從不輕信別人。然而,自昨日第一眼看到東方倩時,他就被這位美麗少女的優雅風韻和出奇智慧所征服了。當東方倩出言邀請他留在堡上時,他競不加思索地答應下來。
現在,他走在東方倩身後,望著她那優美動人的身姿,全然忘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後園到了。
東方倩用鑰匙開了鎖,打開了那道古拙而沉重的鐵門。
「少俠請。」
東方倩兩隻美麗的大眼睛望著獨孤行,用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式。
「姑娘請。」獨孤行趕緊還禮。
「好吧,我帶路。」東方倩嬌笑一聲,率先跨進園中。
園子裡沒有鮮艷的花木、溪水,可是,卻仍有山、石和幾處小亭子,而且一山一亭一石都帶有雅致的古樸意味。
園子裡靠著山的一面有一片竹林,竹林青翠,竹葉上掛著露珠,猶如是鑲嵌在翡翠上的珍珠。這片竹林,算是給這個古拙、荒頹的園子增添了一分生機。
東方倩笑道:「我們到竹林那邊去吧。」說著,她施展輕功向那片竹林快速奔去。
獨孤行只覺眼前白光一閃,定睛看時,東方倩早巳鑽入十幾丈外的竹林小道中。
獨孤行一晃身軀,跟蹤而至,可是,就慢了這麼一步,當他奔到竹林邊時,已不見了東方倩的身影。
獨孤行警覺起來。
「東方倩一大早就約自己出來,為什麼?她不是說要幫自己解開一個大謎嗎?怎麼竟跟我捉起迷藏來啦,該不會是別有所圖吧。」獨孤行充滿了疑慮。
獨孤行沿著竹林小道,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竹林盡頭連著山麓,已被青苔染綠的山壁上,有一個山洞。
獨孤行站在山洞口打量了一陣,略加思索,便毅然踏入洞中。
獨孤行剛一入洞,洞門立刻緊緊合上,顯然這裡設有機關,平時這洞門是關閉著的,外邊絕對看不出來。
獨孤行想到這裡,驚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來到時,洞門是打開的,這是有意這樣做的,目的是引誘自己進洞。
「難道說東方白真是殺人兇手?嗯,說不定是東方倩,她不是也剛剛從華山回來嗎?對,她的內力不如其父,所以,她發出的『劍氣』自然也就困不住青陽道長,青陽道長便能用劍寫出『劍魂』二字。可是,也不對,青陽道長怎會連東方倩與東方白也分不清,男女差別不說,單是身形也不同啊!再說,以東方倩的聰明,怎能容青陽道長留下證據。只是,東方倩誘自己入洞究竟想幹什麼呢?」獨孤行苦苦地思索著。
山洞裡一片漆黑,寒氣森森,砭人肌膚。山洞的門緊緊地關上了,似乎是將光明和溫暖一齊隔斷在山門外。
若是要殺人,這真是好地方。人死了連屍首都找不到。
獨孤行緊握劍柄,用內力發出。劍氣。護住全身,十分謹慎地向前慢慢走去。
終於,獨孤行看到了徽弱的光,光線越來越強,他發現他已經走到了山洞另外的一個出口。
獨孤行邁步跨出山洞門,山洞門隨之慢慢合上。
這裡的景色真是美不勝收,溫暖的陽光,綠的樹木,上面是蔚藍的天空,眼前是一大塊寬廣的草地,四周是五顏六色的鮮花,還有一叢叢的樹林,樹上結著各種各樣的野果,清香撲鼻。
突然,獨孤行發現草地上站著一個老人,「劍魂」東方白。
獨孤行靜靜地望著東方白。他從昨天第一次看見這位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劍時,只覺得他是一位面目慈善的老人,風度瀟灑,神色從容,如同一位不求聞達的智者,又像是一個厭倦紅塵,退隱江湖的名士。雖然他露出了那手絕頂輕功和解穴絕技,但卻絲毫沒感覺到一種逼人的刺骨生寒的劍氣。
東方白整個人就如同一把利劍。
獨孤行手握劍柄,默默地注視著這位以劍術聞名天下的老人,竭力地壓抑住狂跳不止的心情,他的臉,他的手,他的全身都在冒汗。
東方白向前跨了一步。
獨孤行立刻感到壓力加重了一分。
東方白又向前跨了一步。
獨孤行又感到壓力在增加。
東方白繼續向前走過來。
獨孤行只覺得有一種壓力,將要衝破自身的護體「劍氣」,侵入自己的肌膚。
獨孤行一聲長嘯,掌中劍脫鞘而出,化成一片劍的光幕;同時,他身體飛掠而起,身形快如急箭,輕如柳絮。
獨孤行實在禁受不住了,他受不了這種劍氣的壓力,他平靜不了波動的情緒,於是,他出劍一搏了。
就在獨孤行快如閃電地揮出掌中劍的一剎那,獨孤行只覺眼前劍光一閃,一支利劍已向自己的咽喉刺到。
獨孤行會過無數用劍高手,這一回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快劍」。
東方白這一劍刺來,竟自毫無徵兆,來得無影無蹤,他竟沒有看清這一劍是如何出手的,也沒有看出這一劍從哪裡刺過來的,直到這一劍快到咽喉時,他才感覺到了這快如閃電、勢若雷霆的一劍。
這一劍到了獨孤行咽喉前半寸處,忽然停頓一下。
僅僅停頓一下,然而這一停頓,立刻給了獨孤行運劍反擊的機會。而且,獨孤行還看清楚了,東方白手中並沒有利劍,刺向自己咽喉的只是東方白的手指。
獨孤行心中明白,東方白已練到了身劍合一的境地,他的手指乃至全身都可化成無堅不摧的利劍,這是劍術中的絕高境界。
獨孤行此時心中反而坦然,沉著鎮靜,一反先前緊張怯敵之心境。他運力於劍,劍光暴漲,迅疾地在身體周圍織成了一片劍網,封住東方白的進攻之處。無論東方白的指劍何方攻入,總會遇到獨孤行劍光的阻擊,同時,獨孤行一擋之後,立即劍刺東方白週身要穴,迫得東方白回身自保。
東方白「萬宗劍法。實際上只有一式,只是一式揮出,千奇百變,令人防不勝防。搏鬥中,東方白已用一式萬宗劍法向獨孤行施用了一百零八個絕招,都被對方破解,並且在破解同時,又能反劍攻出,這是東方白出道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他情急之下,「劍氣」佈滿全身,身形化成一道劍光,直向獨孤行刺過來。
只聽「當。的一聲巨響,東方白劍指砍在獨孤行的劍脊上,劍指與劍脊緊緊地粘在一起。
東方白逐漸加力,獨孤行雙腳下陷,臉色發白。
獨孤行此時只有拼盡全力相抗.他苦苦支撐,不讓對方衝破自己的劍氣網。
在這危急關頭,只見一道劍光射向東方白腦後的「風府穴」。東方白劍指一橫,與暗襲之劍相撞,內力發出的「劍氣。將對方撞出三尺開外。獨孤行壓力一鬆,身形站立不穩,蹬蹬蹬一連向前衝了三步,方始站穩身形。此時,他覺得胸中氣血翻湧,連忙運功調息。
獨孤行一面運功調息,耳中卻聽東方白怒道:「你這個丫頭,怎麼向我施出如此辣手?幸虧是我,換了別人,不被你一劍刺穿才怪。」
另一個嬌柔動聽的聲音道:「爹,我知道你是完全可以解開這一劍的。再說,我若不施出這一招,如何能解開當世兩大高手的劍法?」獨孤行聽出這人是東方倩,心中一陣感激和喜悅。
東方白道:「你有理,唉,看來確實女生外向,爹的死活你卻不管,反而只顧幫著別人。」
東方倩嬌嗔道:「看你說的。爹,你每次苦悶時,不都是我幫你解勸,陪你說話嗎?你再要這樣說,我就不理你了。」
東方白笑道:「好好好,算爹說錯了,這總行了吧,我的大小姐。」
東方倩笑道:「嗯,這還差不多。哎,爹,你看獨孤行大哥沒受傷吧。」
東方白道;「放心吧,你的獨孤大哥只是氣血失調,運功調息一下,就沒事了。」
「爹,你助獨孤行大哥一臂之力吧。」東方倩撒嬌地說道。
「嗯,我耗內力,你就不心痛?哎,女生外向,女生外向。算了,誰讓你是我的女兒呢,我就依你了,行吧?」
獨孤行只覺一隻手掌貼住後心,一股內力輸入體內,沿著週身經脈行走,自己心跳胸悶等不適之感很快消失,精神為之一振。
獨孤行睜開眼睛,只見東方倩亭亭玉立地站在面前,笑靨如花,兩隻美麗的大眼睛正出神地盯著自己。獨孤行想到剛才她說的話,禁不住心頭一震。
東方白撒開手掌,長呼了一口氣,說道:「行了,倩兒,爹完成任務了。」
東方倩羞澀一笑,低首道:「謝謝爹爹。」
東方白哈哈笑道:「人家都沒有說謝,你卻急什麼?」
東方倩嬌嗔道:「爹,再說我不理你了。」
獨孤行忙以身致禮,言道:「多謝老前輩相助。老前輩已達身劍合一、無劍勝有劍的境界。實令晚輩敬佩。」
東方白正色道:「少俠不必客氣。出道以來,我與人拚鬥很少超出三十招,想不到在我練成有無相通、身劍合一的劍術境界時,使出了一百零八招式,最後竟還是硬憑借幾十年的內力才能略佔上風,年輕人實在是可畏啊。」
頓了一頓,東方白又道:「知道我和倩兒為什麼約你來這兒嗎?」
獨孤行茫然地搖了搖頭。
東方倩抿嘴一笑,道:「第一,是要讓你完全打消死者是被『萬宗劍法』所傷的念頭。『萬宗劍法』的內力發出的劍氣取勝,剛才你已經見識過了,試問,獨孤大哥,以你的武功修為,能否在這『萬宗劍法』的進攻下,用劍尖在地上刻出『劍魂』二字?」
獨孤行坦率答道:「不能!」
東方倩聽後,繼續道:「那麼青陽道長的功力可能還不如你,他怎有閒工夫工整地刻出『劍魂』二字?」
「確實辦不到。」獨孤行說。
「或許你會認為是我,」東方倩認真地說。「但即使我真的用『萬宗劍法』去殺人,我的內力不足,卻也會令青陽道長手忙腳亂窮於招架,根本騰不出手來在地上劃出『劍魂』二字。更何況,以我的心智,就算是青陽道長用劍寫下,我也會發覺,設法除去,因為,我不會留下任何線索,何況是如此明顯的證據。」
「不錯,你的確是一位心思縝密的女孩子。只是,殺手為何要把罪名安在東方老前輩身上呢?」獨孤行不解地問。
東方倩推測道:「這我也說不清,或許兇手有著某種陰謀吧?」
「請問,武林中除了『萬宗劍法』,還有何種武功能兼練各家絕技?」獨孤行問。
東方倩轉過頭去,看一看東方白。
東方白思索了一陣,答:「好像沒有。噢,說起武功,我想問少俠一聲,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
東方倩嫣然一笑,道:「這是我和爹爹約你來此的第二個原因,不知獨孤大哥能否見告?」
獨孤行遲疑了一下,心裡在思忖:現在已經證明東方白老前輩不是兇手,而且他和師傅一定有著深厚的關係,師傅臨終前囑托自己登門拜訪東方白前輩,再不據實說出,於情理不合,更何況自己面對著是一個如此美麗、善良、聰慧的女子。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師傅是西門玉,人稱『越女劍俠』!」
東方白一步跨上前,雙手扳住獨孤行的雙肩,動情地說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她現在哪兒?她好嗎?」
獨孤行雙肩被東方白緊緊抓住,用力搖晃,痛得他呲牙咧嘴,東方倩見狀,忙上前喊道:「爹,你把獨孤大哥抓痛了,你放開手讓他慢慢說嘛。」
東方白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鬆開雙手,連聲說:「獨孤少俠,對不起,對不起!」
獨孤行早已知道東方白與師傅關係不同尋常,是以並不覺得意外,東方倩卻對父親的失態大感疑惑,她十分驚奇地看著父親和獨孤行。
東方白又連聲催促道:「獨孤少俠,你快說,你師傅現在究竟怎樣?」
獨孤行道:「師傅已經不在人世了。她臨終前囑咐我拿這塊玉珮來見你。」說著,獨孤行緩緩地從懷中取出玉珮,恭敬地遞給東方白。
東方白接過玉珮,仔細地端詳著,然後,他把玉珮捧在心口,老淚縱橫。
獨孤行出身武林世家,自幼跟隨父母練習武功。八歲那年,父母及全家均死於江湖仇殺之中,只有他一人倖免於難。失去了父母雙親,獨孤行只得孤身一人四處流浪,於是他自己取名叫「獨孤行」。一次偶然的機會,獨孤行遇到「越女劍俠」西門玉。西門玉當時武功已練到一流境界,譽滿江湖,但卻因情場失意,痛不欲生。當她見到孤身流浪的獨孤行,一眼就看準他是一塊練武的好材料,她瞭解到獨孤行的身世,更有兔死狐悲之感,對他充滿了同情。於是,她把獨孤行帶在身邊,教他習武,照顧他日常生活,如同母子一般。
獨孤行本有武功根基,人又有悟性,再加上復仇心切,練功刻苦,很快就達到一流境界。藝成下山後,獨孤行不斷對師傅的「越女劍」琢磨改進,終於使這套劍法更加完備,已可與「萬宗劍法」並論短長,獨孤行在江湖上四處行俠,他不但報了仇,而且還做了幾件轟動江湖的大事,在江湖上已是小有名氣了。
「你師傅臨終前可有什麼話說,或是要你帶給我什麼東西?」東方白急切地問話打斷了獨孤行的回憶。
獨孤行同情而又理解地看著東方白,說道:「沒有。她只是要我把這塊玉珮帶給你。」
「玉妹啊,玉妹,你好苦啊,你到死都不能原諒我嗎?」東方白自言自語地說。
「師傅她已經原諒你了,否則,她為什麼讓我帶著玉珮來見你呢?」看著東方白痛苦的表情,獨孤行趕緊解釋說。
「不,你不知道,這玉珮是我親手給她的。她不帶著它入土,而讓你拿來還給我,可見,她還是沒有原諒我。」東方白痛苦地說。
「師傅沒有讓我把它還給你,只是讓我帶著它來見你,師傅是把玉珮留給我的。」獨孤行說。
「留給你!唔,有道理,如此說來,她當真原諒我啦,這我就放心了。」東方白長舒了一口氣,又接著道:「我對不住你師傅,她這一生都被我坑苦了,否則,她是不會這樣早就離開人世的。」
獨孤行眼前浮起師傅手捧玉珮,默默地出神流淚的情景,突然,他感覺到師傅與東方倩長得十分相似,而且越想就越像。難怪昨天自己那麼快就打消了疑慮,今天又這樣容易地被她誘到此地,說到底,是自己從她一露面就對產生好感,因為,她和自己親如母親的師傅十分相似。
「倩兒,」東方白喊道,「把你的那塊玉珮拿來。」
東方倩正呆愣著,聽到父親的喊聲,忙從懷中取出玉珮,遞了過去。
東方白將兩塊玉珮放在一處,兩塊玉珮一模一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東方倩抬頭看看父親,又低頭看看玉珮,試探地問道:「爹,你和西門前輩以前很要好,是嗎?」
「是啊,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東方白眼望著山頂,陷入了過去的追憶中。
東方倩走過去,依偎在東方白的身旁,關切地注視著東方白,輕聲低喚道:「爹,你沒事吧。」
東方白深清地撫愛著女兒的秀髮,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抬起頭來,看著獨孤行道:「你跟著你師傅學藝有多久了?」
「十八年了。十八年前的冬天,是師傅把我從死亡邊緣中拯救出來,沒有師傅,就沒有我獨孤行。」
「十八年了。」東方白沉吟道,「這麼說,她是一跑出去就收留了你。只是,你的劍法卻與『越女劍』大不相似,難道說你師傅後來又對『越女劍法』進行了改進?」
「是的。」獨孤行恭敬地答道,「師傅說,『越女劍』的劍法微而易,幽而深,以靜制動,所以,用此劍與敵交,必須內力充沛,真氣沿著任督二脈週身遊走,達到身體各個要穴,暢通七經八脈。面對敵人,我方一定要精神內斂,外做悠閒從容的樣子,使對方見了如同是與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交手。一旦動起手來,則要致敵所不救,每一招都如下山猛虎一般,而且劍尖貫滿真力,使人防不勝防。」
「不錯!」東方白道,「『越女劍』的要旨是以靜制動,而不先發治人。我在與你交手時,有意一步步向你逼近,看你是否能承受得住外界壓力,如果承受住了,保持鎮靜,靜觀敵變,那麼,你就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越女劍』的威力。」
「慚愧得很,」獨孤行內疚地說,「晚輩沒有承住前輩的壓力,率先行動了。」
東方白哈哈一笑,道:「是啊,這樣一來,我就鑽了空子,所以麼,劍指就刺到了你的咽喉面前。」
東方倩馬上接著道:「爹爹,你也不用得意,你的劍指在獨孤大哥的面前停了一下,只一停頓,你便先機盡失了。」
東方白又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我微—停頓,獨孤少俠立即看準時機,發揮『越女劍』的威力,以靜制動,追形逐影,與我打成了平手。」
「當然啦,爹爹的『萬宗劍法』用了一百零八個絕招,也沒能攻破獨孤大哥的劍網,最後只得靠功力取勝了。」東方倩大聲說道。
「別說了。」獨孤行動情地說道,「老前輩和倩妹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你們不用安慰我,我的功力還不夠,如果東方前輩劍指毫不停頓的話,我獨孤行早已屍橫就地了。」
東方白微微一笑,道:「從劍經上說,『越女劍』的最高境界是『杳之若日,偏如騰兔,追形逐影,先若彷彿,呼吸往來,不及法禁,縱橫逆順,直復不聞』。這即是說,練到了最上乘,那麼,此劍法雖是以靜制動,卻是快得出奇,如日月輝灑,如影子附形,而且不受任何招式所限,隨意揮劍皆成攻敵守護之妙著。我的『萬宗劍法』向你連攻一百零八招,你均能一一抵擋,可見已達『越女劍』的最高境界。只是……只是……我似乎覺得你剛才出手還不完全是『越女劍』的劍式,你師傅是否另有所悟?」
獨孤行道:「老前輩真是獨具慧眼。據師傅說,這『越女劍法,始於戰國時期。當時,越國有一位少女,喜舞槍弄棒,尤其愛擊劍。一天,她在路上遇見一位白猿幻化的老人,老人提出與她比劍,少女慨然答允了。在鬥劍中,少女從老人的劍法中,悟出了用劍之道,獨創了一套劍法。後來,吳國侵犯越國,越王為訓練兵士,便向謀臣范蠡請教,范蠡便推薦了這位少女。少女以此劍法訓練軍隊,軍隊戰鬥力大大增強,很快擊敗了吳國。此劍法也流傳開來。因為人們不知道這位少女的名字,便命名為『越女劍』。」
東方倩兩眼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獨孤行,眼神中閃灼看敬佩而又憧憬的光芒。
獨孤行看了東方倩一眼,繼續道:「師傅說,『越女劍』雖然高明,但仍欠完備,就是練到最高境界也達不到無人無我,身劍合一之境,於是,她又反覆琢磨,四處驗證,力求創出一種舉世無匹的劍法。」
東方白歎道:「哎,這又是何苦呢?」
獨孤行道:「師傅每日思索,查閱天下劍譜。一日,她翻出了《南華真經》,從中看到了《說劍》一篇,非常興奮,說是這篇古代哲人留下的劍經,具體細微地闡述了運劍之道,足以彌補『越女劍』之不足。」
「《南華真經》……《說劍》……」東方白吶吶自語。
「師傅指著書本讓我細看,只見其上寫著: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師傅說,這種境界已是『越女劍』之頂峰了。但是《南華真經》卻不這樣認為,書上進一步解釋用劍之法:要『忘己慮心,開通利物,感而後應,機照物先』。師傅說,這才是劍法的真諦。練到這種火候,就達到了物我兩忘,人劍合一,動靜合一,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有敵人襲來,就會憑感覺生出反應,搶先制敵。只有練到這般境界,才算是真正的劍客,才配用劍,才可以無敵於天下。」
東方白熱淚盈眶,感慨道:「她終於練成了,她終於練成了。她好強一生,終於參透了劍法的絕高境界。獨孤少俠,你剛才所以輸給了我,是因為還沒達到最上乘,你若練到最高一重劍境,我根本無法向你施展『萬宗劍法』,因為,只要我一有進攻的舉動,你的感應立即會搶先行動,迫得我回劍自保,這樣的話,即使我的內力高出你一百倍,也是枉然。」
東方白說到這裡,一聲長歎。此時,他標槍般的身軀,忽然像是變得有些佝僂。獨孤行望著東方白削瘦的臉,蒼白的頭髮,心中也不禁泛起了悲涼之意;同時,他又為自己的師傅而驕傲,他低下頭,口中默默地念叨著師傅,心潮起伏。東方倩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獨孤行,她興奮、激動,目光中充滿著愛意。★瀟湘子掃瞄 勿風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轉載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