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風急。
荒草不停的沙沙作響,就像是有無數的冤魂野鬼在其上不停走動。
月色是那麼淒冷,頹垣斷壁間月光之下黑影幢幢,亦有如藏匿著無數的野鬼冤魂。
天龍古剎原就是一個甚陰森恐怖的地方,在如此深夜,更不像人間所有。
可是在這個時候,卻有兩個人走在寺內荒草叢中。
那兩個人身材差不多高矮,裝束一樣,甚至相貌亦竟然完全一樣。
漆黑的衣衫,蒼白的臉龐,那種顏色,是一種已接近死亡的顏色。
披散的須發在夜風中飛揚,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就因為這兩個人的出現,在空氣中無聲的散發開去。
草叢中本來無霧,這時候忽然有霧。
淒冷的夜霧,彷佛被風從遠山吹來,又彷佛發自那兩個人的身上。
那若是事實,就不是夜霧,是鬼氣的了。
不過那兩個人雖然很像是野鬼游魂,但細看之下卻又不像。
傳說中鬼是沒有影子的,那兩個人卻有。
月光下,那個人的影子隨著他們的移動,飄蕩在草叢中,斷壁上。
風吹草動那些野草就像是刀一樣,將他們的影子割成了千百片,可是到他們的影子移到斷壁上,便又回復完整。
很多人都曾有這種經驗,卻絕少人的影子好像他們這麼怪異。
當先那個人的行動總算是比較正常,但後面那個人簡直就像是傀儡一樣,舉手投足是那麼生硬,就像是被一條條的繩子牽扯著。
那些繩子卻也就像是操縱在前行那個人的手中,後面那個人的舉動簡直就像是在模仿著前行那個人。
月光也照清楚他們的容貌,無論什麼人,這時候看見他們,少不免都會大吃一驚。
他們的相貌雖然不怎樣丑陋,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恐怖。
更詭異的是,他們的相貌竟然完全一樣,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走在前面的那個人是蝙蝠,後面的那個人也是蝙蝠。
無翼蝙蝠!
野草在夜風中顫抖,在兩個蝙蝠的腳上折斷。
穿過後院的茺草,他們來到了走廊旁邊那座長明石燈前面。
當先那個蝙蝠停下了腳步,上下打量了那座石燈一遍,然後半俯下身子,伸手將那座石燈抱了起來。
那條地道於是出現。
那個蝙蝠接開口道:“下去!”
其後那個蝙蝠一直在模仿著當先那個蝙蝠的動作,尖應道:“下去──”生硬的動作就變得有些兒靈活,“咭咭”的怪笑一聲,一步跨進地道,拾級往下面走去。
捧著石燈那個蝙蝠跟著亦舉步跨進地道,旋即將石燈移回原位。
兩個蝙蝠就這樣在地面上消失。
陰森的氣氛並未因此改變。
這本來就是一個陰森恐怖的地方。
古道上亦一樣夜風吹急。
放風吹過樹梢,有如鬼哭,今夜,就連這條古道,亦顯得有些兒陰森恐怖。
三匹馬這時候正奔馳在古道上。
蕭七一馬當先,一些倦態也沒有,俊臉上卻籠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惆悵。
韓生、雷迅緊跟在後面,他們雖然看不到蕭七的臉,卻知道蕭七現在是怎樣的心情。
所以他們都沒有作聲。
轉了一個彎,又來到那座茶寮。
那座茶寮仍然是倒在路旁,只是寮中的屍體已經全被搬走,縱然有血跡留下,這時候亦已經乾透了。
空氣中也沒有血腥的氣味。
雷迅卻彷佛又已嗅到那股血腥,不覺又想起了那群死去的兄弟,混身的血液亦同時沸騰起來。
他實在想放聲大叫:“我現在去替你們報仇!”
韓生也有這種沖動。
他們尚未叫出來,胯下的坐騎已叫起來,叫得很突然,很恐怖。
蕭七那匹坐騎也沒有例外。
馬嘶聲中,三匹馬前蹄奮起,竟然不肯再走前,彷佛受了很大的驚嚇。
在前方卻沒有人。
馬為什麼驚慌?
韓生,雷迅一面勒往坐騎,一面驚訝的互相望了一眼。
蕭七即時一聲輕叱:“小心!”
語聲甫落,“噗噗”聲突然四起,無數的蝙蝠突然從林中飛出來,飛撲向三騎!
馬嘶更急,奮力掙扎,三人幾乎都拉不住,給掀下來。
金刀銀劍“嗆啷”出鞘,七斷腸劍的劍柄亦在握,一雙眼盯穩了那座倒塌的茶寮。
蝙蝠已撲下。
金刀飛舞,匹練也似的刀光中,一支支蝙蝠被斬成兩片,飛墮地上!
韓生的銀劍亦不慢,銀光一閃,就是一支蝙蝠濺血激開!
蕭七沒有動,那些蝙蝠卻一飛近就繞開,並沒有撲到他的身上!
他的劍雖然未出鞘,劍氣已彌空。
那種劍氣雖然不能夠傷人,卻能夠令人膽落魂飛了。
對蝙蝠是否也一樣!那些蝙蝠是不是也感覺到那股劍氣?
雷迅金刀不停,連刺蝙蝠十數支,看見蕭七劍仍在鞘內,好些蝙蝠似乎就要撲到他身上,不由脫口大呼道:“蕭兄弟小心!”
這一下耽擱,一支蝙蝠就穿過刀網飛進來,撞在他的臉頰上!
雷迅驚呼拂袖,“拍”地將支蝙蝠揚飛,刀光一閃,又將一支蝙蝠斬殺刃下!
蕭七即時道:“蝙蝠只可以嚇人,不能夠殺人!”
他的目光仍盯著那邊,話好像對雷迅說,也好像不是。
雷迅“哦”的一聲,收刀,他信任蕭七,就像信任他的刀一樣。
韓生亦收劍。
在兩騎旁邊,已倒著無數死蝙蝠,一股腥臭的氣味,蘊斥在空氣中。
那些蝙蝠繼續向兩人撲至,有幾支就伏在兩人的身上。
韓生、雷迅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遭遇,由心寒出來,卻都沒有驚呼。
伏在他們身上的蝙蝠也只是稍留便飛起來,飛舞在半空。
飛舞在他們的周圍。
馬驚嘶不已,但在三人的控制下,並沒有奔出對那些蝙蝠逐漸亦好像習慣,終於停止了嘶叫掙扎。
蕭七的目光始終不變,這時候又道:“閣下應該現身了!”
一聲冷笑隨即在那邊響起,一個人跟著緩步在林中走出來。
漆黑的衣衫,蒼白的臉龐,散亂的須發。
無翼蝙蝠!
第三個無翼蝙蝠!
蕭七三人當然並不知道天龍古剎之內已經出現了兩個無翼蝙蝠,在蝙蝠現身的剎那,他們只想到一件事。
這蝙蝠到底是假的還是真的?
蝙蝠的身外也有蝙蝠在飛翔,它們沒有撲下去,只是像臣子侍候帝王一樣。
蝙蝠的腳步移動得很緩慢,在林外三尺停下,整個身子仍在陰影中。
蕭七盯著蝙蝠,始終是那麼沉著,韓生雷迅卻已經忍不住,雷迅突然嘶聲大呼道:
“你這個蝙蝠到底真的還是假的?”
蝙蝠並沒有回答,雙臂一振,發出了一聲尖嘯,飛舞大半空那些蝙蝠立時瘋狂撲下!
他瘦長的身子同時凌空射出去!
半空中寒光一閃,蝙蝠的右手中已多了一支劍!
三尺長劍,閃電般刺向馬上的蕭七!
那些蝙蝠縱然亂下了蕭七的心,也應該可以擾亂蕭七的視線!
這一劍的速度、角度、更是令人意外!
雷迅、韓生已准備蝙蝠突然出手,一見蝙蝠動,立即雙雙離鞍拔起,一刀一劍左右迎去!
他們卻竟然都追不上那一劍的速度,一刀一劍尚未到,蝙蝠那一劍已先到了蕭七的胸膛!
“叮”的一聲即時響起!
蕭七那剎那劍已到手,一劍震開了刺來的劍!
那剎那全身形亦已離鞍,藉一震之力,凌空風車大翻身,落於蝙蝠的身後!
蝙蝠劍刺空,身形亦落下,半身疾轉,三劍疾刺了出去。
第一劍距離蕭七還有一尺,第二第三劍卻已可以將蕭七刺殺劍下!
這個人在劍上的造詣,顯然是猶在司馬東城之上!
他用的也正是司馬家的追命劍法。
難道他就是司馬中原?
蕭七動念未已,蝙蝠的追命三劍已出手,一氣呵成,迅速而靈活!
一夜之間,蕭七這已是第二次遇上追命三劍,一次比一次凌厲!
劍光閃電一樣,在如此月夜,竟然也令人有奪目的感覺!
那支劍卻絕不比司馬東城那支好!
絕無疑問,那並非劍的關系,只是用劍人的劍術內功都勝司馬東城!
雷迅、韓生劍已趕至,但都殺不進劍網之內!
蕭七的斷腸七式已經出手!
兩支劍在半空交擊,“錚錚”聲不絕,一蓬蓬火星迅速迸開!
兩人的身形亦急動,兩條人影那剎那彷佛已合成一條,兩支劍亦彷佛已合成一支劍!
劍影漫天,一道嚴密已極的劍網在半空展開,寒茫飛閃。
雷迅、韓生看不透,豆大的汗珠從兩人的頭上滾落,兩人都心急如焚。
他們實在想助蕭七一臂之力,可是卻不能插手,他們當然都知道,看不透而插手,非獨無助,說不定還會將蕭七誤傷!
他們亦知道司馬家追命三式的厲害。
司馬東城那三式他們自問是接不下,而蕭七雖然接下,接得亦是凶險之極。
他們看得出,亦看得出蝙蝠的造詣猶勝司馬東城。
可是他們就是無從插手!
蕭七與那個蝙蝠的身形劍法變化實在太迅速,太嚴密!
斷腸七式快准狠,司馬家追風三式亦是一樣,生死絕無疑問,也就決定在這眨眼之間。
雷迅、韓生握著兵器的右手青筋畢露,在勝負決定的那剎那,倒的若是蕭七,他們絕無疑問就會撲上前去,捨命一戰!
金刀銀劍雖然比不上斷腸追命,但傾全刀捨命一擊,亦應該可以將蝙蝠刺殺!
因為蕭七縱然倒下,憑他們的武功,蝙蝠縱然不死,也必負傷。
對於蕭七的斷腸劍他們都有莫大的信心。
刀與劍蓄勢待發,人就像是拉緊了的弓弦!
汗落更多!
“錚錚”聲剎那突斷,劍影一收,兩條人影倒錯掠過!
右邊是蕭七,一掠丈半,劍垂下,劍尖在滴血,他的臉上在滴汗。
只是汗而已。
蝙蝠掠向左邊,左手一抄,摟住了一條樹干,劍插入地上。
血從他的小腹奔流,濺紅了地面,他終於開口道:“斷腸劍果然名下虛傳!”
這竟然是女人的聲音。
蕭七應聲一怔,雷迅、韓生亦呆住在那裡,蝙蝠無神的眼睛仰望夜空,接道:“你也莫怪我,我實在已盡了力了……”
語聲未已,他已貼著樹干倒下,“崩”一聲,支地的劍已斷折。
他的臉皮已被樹皮擦去,臉之下還有臉,一張女人的臉。
這張臉對蕭七三人也並不陌生。
雷迅目光一落,脫口道:“辛五娘!”
那正是司馬中原的師妹,卻甘心為婢,侍候司馬東城的辛五娘。
韓生走前兩步,道:“怎會是她?”
雷迅皺眉道:“我明白了,這個老婆子是要攔阻我們到天龍古剎去。”
韓生道:“那是說,司馬中原一定在天龍古剎。”
雷迅肯定的道:“一定!”他這才想起蕭七,忙奔了過去:“蕭兄弟──”蕭七搖頭道:“沒什麼。”
雷迅一擦額上的汗,大笑道:“我早就看出你的斷腸劍天下無敵。”
蕭七苦笑,道:“若不是與大姐交手在先,知道其中變化,現在倒下的縱然不是我,最多只怕也得回半條人命。”
雷迅道:“那個老婆子真的如此厲害?”
蕭七道:“大姐並沒有欺騙我們,她絕無疑問,是司馬中原的師妹。”
雷迅道:“為什麼……”
韓生插口道:“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哥你難道也想不到?”
雷迅一怔,道:“你是說她對司馬中原乃一片癡心?”
韓生道:“若非如此,憑她的武功又怎會甘心在司中家做一個下人?”
雷迅沉吟道:“這想來不無道理,若是事實,司馬中原也未免太狠心了。”
韓生道:“感情這種東西有時是勉強不得的,司馬中原若是喜歡她,也不會讓她等到現在。”
雷迅若有所感,歎息道:“不錯。”
轉向蕭七道:“蕭兄弟,我們現在看來得加快趕去天龍古剎。”
蕭七道:“司馬中原相信還沒有這麼快離開天龍古剎,但為防萬一,當然是趕快的好。”
語聲一落,身形一動,掠回坐騎。
韓生、雷迅亦慌忙上馬,喝叱聲中,三騎又向前奔出。
這裡距離天龍古剎已沒有多遠。
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圈光芒。
碧綠色的光芒,來自一盞玻璃燈,從室頂上垂下來。
燈光不怎樣明亮,但已經足夠。
黑暗在燈光中消失,那些木刻的女人的頭顱,乳房,腳,屁股在燈光中出現。
每一樣看來都是那麼的完整,只有那些乳房,部份已毀壞。
那是在蕭七他們離開的時候,毀於雷迅的刀下。
滿嵌乳房的那一面牆壁,正就是秘道的出口所在。
暗門這時候已經打開,蝙蝠正站在暗門之外。
燈光斜照在他的臉上,那面上有笑容,白癡一樣的笑容。
這蝙蝠絕無疑問,是荒草叢中走在後面,卻當先步入秘道的那一個。
他的動作雖然已不再那麼生硬,卻說不出的怪異,癡笑著走入那個密室。
然後反手將暗門關上。
這種動作他顯然已重復多次,已變得純熟,然後,他的手就撫在那些乳房之上。
那是一個已只得半邊的乳房。
蝙蝠卻顯然在手接觸之後才發覺,那剎那,他明顯的一呆。
他的一雙手旋即往旁邊摸去,摸到了其他的乳房,有的完整,有的已經被削掉。
他面上的神色跟著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每一分每一寸的肌肉都顫動起來。
這是一種極其悲憤的表現,也是一種非常正常的表現。一個白癡應該不會露出這種表情來。
他的一雙手跟著亦起了顫抖,繼續摸索。
由始至終,他都是用他的一雙手摸索,這個人絕無疑問是一個瞎子。
那應該就是真正的無翼蝙蝠了。
他的一雙手終於摸索到那個破洞,然後他就叫了起來。
叫得很突然:“弄錯了,不是在這邊,用不著將它們毀壞!”
一個聲問即時道:“那是在那邊,應該怎樣做?”
聲音從破洞外傳進來。
破洞外站著第二個蝙蝠,一雙手都已按在刀柄上。
蝙蝠刀!
那個蝙蝠的腰帶上一共懸著三柄蝙蝠刀之多,絕無疑問,他就是殺王無邪,殺秋菊的那一個蝙蝠。
假無翼蝙蝠。
真蝙蝠應聲面上露出了惶急之色,連聲道:“在,在……”突然轉身向那面嵌滿了女人頭顱的牆奔去。
這座奇怪的密室原就是他畢生心血所在,那些雕刻,無一是隨便雕成。
所以對於這座奇怪的密室,他的印象應該是非常深刻。
非人間一場惡戰,他被擊成重傷,連記憶也都喪失,變成了白癡無異,但經過十年靜養,再加上司馬中原的開導,記憶已逐漸恢復,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已經能夠記憶起來。
這就是為什麼在雕刻雷鳳的裸像的時候,他能夠說出黑牡丹、白芙蓉、勞紫霞這三個名字。
也所以他的雙手觸摸到那些破爛的乳房的剎那,一種難言的悲痛就像是錐子一樣鑽進他的心深處!
那剎那,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我知道你們毀壞我的那些東西目的在什麼,可是你們要我的東西並不在那些乳房之內,不要亂來了,我告訴你們!
然後他就得浮起這樣的念頭,大聲叫出來!
他寧可獻出他珍藏的所有財寶,也不願他的心血雕刻被毀。
這種異常的反應,就連假蝙蝠也覺得意外,他怎也想不到這種破壞反而能刺激起蝙蝠的記憶來。
蝙蝠敵國的財富也竟就真的藏在這個密室內,亦是他意料下及。
七年前他已經找到這個密室,在這七年之內他已經我得很徹底。
可是他並沒有任何發現。
那剎那之間,他一些喜悅的感覺也沒有,反而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悲哀,接而就是一陣憤怒!
該死的蝙蝠,到底將東西藏在那裡?
蝙蝠一直奔到那一滿嵌頭顱的牆壁面前,手觸及其中的一個頭頎的剎那,就停下腳步,然後他雙手捧著那個女人頭顱的面頰,憐惜的撫摸了一會,左一搖,右一轉,“格”
的一聲異響,那個女人頭顱,就給他從牆上捧出來。
他雙手捧著那個頭顱,左右一旋,又是“格”的一聲,那個頭顱就前後分成了兩邊,一串發亮的東西從中跌了出來。
那個頭顱之中赫然是空的。
蝙蝠很自然的把手一抄,正好將那串發亮的東西抓住。
然後他笑道:“偌,就是在這些人頭之內!”
語聲未已,那個假蝙蝠已來到他面前,雙手卻握住了蝙蝠刀!
蝙蝠會不會所有記憶都同時恢復過來,突然向他出手,就連他也不敢肯定。
但蝙蝠若是有任何異動,他的蝙蝠刀都絕無疑問可以迅速斬出去,也絕對有信心將蝙蝠立刻斬殺在刀上!
他是一個很小心的人,所以才能夠活到現在。
蝙蝠對於假蝙蝠的一切動作顯然都無動於中,笑得就像是白癡一樣。
他手揚著那串發亮的東西,接道:“這是串珍珠──”那的確是一串珍珠,每一顆都大得很,二十四顆同樣大小的珍珠連成了一串。
燈光雖則微弱,那串珍珠仍然浮現出一抹極柔和,極動人的光芒。
像這樣輝煌的一串珍珠,價值自然是難以估計。
假蝙蝠的右眼立時發了光,卻只是右眼而已,沉聲喝道:“拿來!”
蝙蝠雙手立時將珍珠捧上!
兩道匹練也似的刀光旋即出現,假蝙蝠雙刀出鞘,一齊斬出去!
蝙蝠若有所覺,雙手一縮,這動作並不夠快,在假蝙蝠的刀勢下,顯得傖促。
刀光暴閃,血光崩現,蝙蝠雙腕齊斷,連著那一串珍珠飛起!
他慘呼,暴退,後面是牆壁,一撞之下,他的身子不由向前一栽!
假蝙蝠雙刀一挑一轉又削出,剪子一樣地剪飛了蝙蝠的頭顱?
驚呼聲與那個頭頗一齊飛,飛上半空!
無頭的屍身打了一個旋子,疾倒了下去。
假蝙蝠雙刀同時往地上一插,一抬手,正好將半空掉下來那串珍珠接住。”他右眼目光更光,歎息道:“好美的一串珍珠。”
反覆再三細看,他才將那串珍珠放入懷中,目光轉落在那雙斷手上。
他笑道:“這不是翼是一雙爪子。”目光再一轉,落向蝙蝠的頭顱,接笑道:“爪子也好,翼也好,無翼仍能活,無頭卻非獨人,就是真的蝙蝠也一樣活下了。”
蝙蝠當然不能夠再回答。
假蝙蝠亦再無說話,雙手一伸,捧住了第二個女人頭顱,就像蝙蝠那樣左一搖右一轉。
“格”的那個頭顱果然給他捧出來,他雙手接著那個頭顱左右一旋,又是“格”的一聲,那個頭顱前後分成了兩邊,一蓬碧光旋即照亮了他的臉龐。
藏在那個頭顱之內的,是一條透水綠玉雕成的吐珠龍。
雕刻精巧,栩栩如生,龍鱗片片可數,吐的竟然是一顆夜明珠。
那顆夜明珠纏在兩條龍須中,碧芒四射,那條玉龍亦因此發了光。
一好像那麼大塊的透水綠玉已經罕有,再加上那顆夜明珠,價值又是何等驚人。”嵌在牆壁上那些女人頭顱數以百計,若是每一個之內,都藏著這樣的一樣寶物,那價值,簡直就匪夷所思。
傳說中,蝙蝠富可敵國,現在看來這顯然就是事實。
假蝙蝠小心冀翼的將那條玉龍在地上放好,才再站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女人頭頗上,一時間真有不知從何不手之感。
左看看,右看看,他歎了一口氣,忽然罵道:“他媽的蝙蝠,真不知道他那裡弄來這許多寶貝。”
然後他就怔住在那裡。
他是在考慮怎樣處置這些財寶。
雖則沒有動,他的目光卻不停在閃動,突然大笑了起來。
笑得很開心。
這笑聲又突然停下。
他同時轉身,盯著嵌滿乳房的那面牆壁。
那扇已被砍開一個大洞的暗門亦同時裂開,碎成了百數十片。
三個人在碎片飛舞中出現。
當中是蕭七,左是雷迅,右是韓生。
蕭七面寒如水,雷迅、韓生面色鐵青,眼瞳卻彷佛有火焰正在燃燒。
目光劍一樣交擊在半空,整座密室忽然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肅殺中。
假蝙蝠第一個開口,道:“蕭七!”
蕭七尚未回答,雷迅已搶先喝道:“司馬中原!”
假蝙蝠冷笑道:“你知道我是司馬中原?”
雷迅道:“沒有第二個了,你好歹也是一個有頭有面的人,干什麼到現在還戴著蝙蝠的面具?”
假蝙蝠又一聲冷笑,反手往頷下一抓一掀,撕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面具後也是一樣蒼老的臉龐,卻是一面正氣,只看這張臉,只怕很少人會相信這不是一個好人。
因為一面正氣之外,神態還很慈祥,只是面色稍嫌蒼白。
蕭七並下認識這個老人,韓生、雷迅也是陌生得很。
他們都覺得這個老人與司馬東城有些相似。
老人接說道:“不錯!我就是司馬中原!”
雷迅道:“你本是名俠。”
司馬中原道:“名俠也是人!”
雷迅道:“所以為了得到蝙蝠的藏珍,你不擇手段!”
司馬中原道:“很多人豈非都是如此!”
蕭七插口道:“非人間一戰,前輩是否就為了大姐?”
司馬中原道:“你仍叫東城大姐了.”蕭七道:“改不了。”
司馬中原這才回答道:“不錯,就是為了東城,蝙蝠給東城的恥辱,令她抱憾終生,殺蝙蝠,我實無旁貸!”
蕭七道:“其他人也是。”
司中原道:“也是!我們原准備當場擊殺蝙蝠,但在他變成白癡之後,卻改變主意。”
蕭七道:“生還的都是與你一樣心意。”
“一樣!”
蕭七道:“他們現在呢?”
司馬中原道:“都死了,死在我手下縱然是敵國的財富,也總是一個人獨享的好,對下對!”
蕭七道:“在你來說,當然是對的。”
司馬中原道:“東城也沒有反對,她原是打算財寶到手之後,痛痛快快干一番事業,她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相信你也會明白。”
蕭七無言點頭。
雷迅道:“蝙蝠那樣對你的女兒,害到你的那個女兒變成怎樣,你是很清楚了,為什麼你還要以同樣手段,加諸於他人身上?”
司馬中原道:“你是說你的女兒雷鳳?”
雷迅咬牙切齒的道:“不錯!”
司馬中原道:“這十年以來,我一心要蝙蝠恢復記憶,希望他就說出藏寶何處,也最低限度,也可記起一點線索,結果卻都無效,最後才用他當年擄劫東城的同樣手段,寄望能夠激起他的記憶。這我得承認,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我在多年前,已有了這個念頭,到多年之後才用,亦實在迫不得已。”
雷迅冷笑道:“好一個迫不得已。”
韓生接口道:“這只是一個藉口,沒有比這四個字更不負責任,更卑鄙的藉口了。”
雷迅道:“可不是!”
司馬中原道:“雷鳳可不是我殺死的。”
雷迅怒道:“你還待將責任推到誰人身上,蝙蝠?”
“正是蝙蝠!”
雷迅道:“死無對證,你倒是推得一干二淨。”
司馬中原道:“閣下以為我會有這個必要?”
雷迅一怔,蕭七接問道:“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司馬中原道:“蝙蝠在完成雷鳳的雕像之後,只憶起勞紫霞、黑牡丹、白芙蓉三個名字,我一急之下,以離開他來要脅!”
蕭七聽不憧,司馬中原看得出,接解釋:“我當時的身份乃是蝙蝠的魂魄,他深信他之所以什麼也想不起來,完全是因為魂魄已離體,一急之下,人就像要瘋了!”
一頓接說道:“雷鳳也就在當時掙扎起來,蝙蝠在失魂落魄之下,聽覺仍然敏銳,瘋狂揮刀,就將她分屍,分屍這種工作他當然也很純熟,這種舉動卻是完全在我意料之外,要搶救已經來不及?”
雷迅恨恨的道:“就是這樣?”
司馬中原道:“說句良心話,這件事我也非常遺憾,良心很過意不去。”
雷迅冷笑道:“你也有良心?”
司馬中原道:“無論你相信與否,我都不在乎,而無論怎樣,事情都因我而發生,我當然都得負責。”
蕭七道:“既然如此,你當然無須欺騙我們。”
司馬中原道:“事情到這個地步,說真話假話結果都是一樣,又何必多費心思。”
蕭七接問道:“鎮遠鏢局的一夥,勞紫霞一家,還有秋菊,當然都是你殺死的。”
司馬中原連連點頭道:“事情原該秘密進行,殺人滅口,在所難免,至於勞紫霞,她卻看出我是冒充的,當然亦非死不可。”
他左手往左眼下一按,左眼珠便彈出來,卻隨給他拇食指捏個正著,道:“我這支左眼就是毀在蝙蝠手上,不過我的右眼卻仍然有生命,勞紫霞就是發現了這一點,迫問她蝙蝠刀所在的時候,我也實在太接近她了。”
蕭七歎息道:“她亦是為蝙蝠所害,對於蝙蝠自然就印象深刻。”
司馬中原反問道:“你既然知道秋菊已死,當然已到過司馬山莊?”
蕭七道:“我們原是准備問大姐一個清楚明白。”
司馬中原道:“為什麼突然有這一個念頭?”
蕭七道:“王無邪臨終的三個字是假的!”
司馬中原咒詛道:“該死!我原該將他的咽喉割斷!”
蕭七道:“王無邪一生為惡臨終總算做了一件好事。”
司馬中原頓足長歎:“天意!”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也許就是了。”司馬中原沉聲接問道:“東城她怎樣?”
“已死在我斷腸劍下!”蕭七神色黯然。
司馬中原面色一變,道:“好一個蕭七,好一副狠心腸!”
蕭七長歎:“生死之間,別無選擇!”
一頓接說道:“還有辛五娘她在古道上,原是攔阻我們向這邊走來。”
司馬中原無語。
蕭七道:“她臨終有一句話──她說她實在已經盡了她的能力!”
司馬中原仍然不作聲,面色更難看。
蕭七接道:“這是事實!”
司馬中原盯著蕭七,道:“東城一直說你是一個聰明人,事實證明,她並沒有走眼,反而我卻是一而再估計錯誤。這一次,就是壞在你手上,亦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蕭七歎息道:“大姐也是一個聰明人,若非她手下留情,我們早已死在竹林中。”
司馬中原道:“東城唯一的缺點是心腸太軟,所以難成大事,而且壞事。”
司馬中原目光一寒,道:“聽她說你的斷腸七式已經有無情子的十分火候。”
蕭七道:“家師武功,蕭七得不過十之七八。”
司馬中原道:“在我面前你無須謙虛,無論怎樣,今日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雷迅厲聲道:“還有我們兄弟兩──”司馬中原笑截道:“你們又算得什麼?”
雷迅刀已在手,聞言振刀,嗆啷啷刀環一連串暴響,韓生銀劍三指司馬中原!
兩人忍無可忍都准備決一死戰。
司馬中原笑接道:“不過你們立心要送死,我也無所謂,一定會成全你們!”
雷迅斷喝道:“少廢話!”
司馬中原道:“只還有一句而已。”
雷迅又斷喝:“說!”
司馬中原道:“你們准備群毆還是一個個的來?”
雷迅道:“對付你這種人,說什麼江湖規矩!”
司馬中原大笑道:“好!”
笑語聲未已,雷迅人刀已沖上,金刀連環十八斬!
銀劍接展,韓生人劍如飛虹,急射司馬中原!
蕭七也動了,後發先至,斷腸劍刺司馬中原的胸腹!
司馬中原又是一聲:“好!”雙手拔刀,雙刀雙舞,接下了攻來的兩劍一刀!
叮叮當當金鐵交擊聲不絕,司馬中原避中宮,走偏鋒,右刀拒斷腸劍,左刀斜迎銀劍!
當一聲,他的刀竟然被韓生銀劍挑飛!
就連韓生也想不到自己一劍竟然有如此威力,不由得一怔!
蕭七即時大喝道:“小心!”
這一聲“小心”尚未入耳,司馬中原騰出來的左手已搶入空間,擊在韓生的胸膛之上!
“卜”一聲如中敗革,韓生卻大叫一聲,整個人倒飛出去,鮮血接從口中噴出,灑下了一道奪目的飛虹!
他胸前的衣衫那剎那突然片片碎裂,出現了一個掌印!
蕭七目光及處,脫口道:“密宗大手印!”
那剎那之間,他已經一連刺出七七四十九劍,但都被司馬中原的蝙蝠刀封住!
司馬中原左掌一印即收,拔出了腰間第三柄蝙蝠刀,雙刀再飛舞!
韓生倒飛丈八,倒僕地上,一挺身又倒下,那張臉已漲成血紅,口吐鮮血不已!
他雖然仍有氣,但已經身受重傷,無力再戰!
雷迅看在眼中,急怒交雜,金刀勢如奔電,呼嘯斬下!
蕭七斷腸劍勢亦不絕!
司馬中原一面應付,一面笑道:“兩個比三個好應付多了!”
雷迅怒道:“詭計傷人,不是好漢!”
司馬中原大笑道:“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你就是不懂!”
雷迅咆哮揮刀,接連百一十四刀,排山倒海一樣湧上前去!
司馬中原右距劍,左距刀,身形變化極盡迅速,百招一過,已脫出斷腸劍之外,雙刀齊出,襲向雷迅!
雷迅寧死不退,一刀力拒雙刀!
蕭七立即又追上!
司馬中原攻向雷迅雙刀變回一刀,猛一抖,刀鋒竟脫出了刀柄,疾向雷迅射去!
這一著又是出人意料之外,相距既近,雷迅閃避不及,驚呼未絕,刀尖已入胸!
入胸盈尺,穿透心胸,雷迅整個身子亦被撞退半丈,抱刀倒地,氣絕當場!
司馬中原手一抖,擲去刀柄,笑接道:“那柄蝙蝠刀已不知多少次被我拆開又嵌回,想不到現在當暗器使用,竟能夠一擊致命!”
蕭七搶救不及,眼睛都紅了,斷腸劍一式接一式展開!
司馬中原從容的接下,又說道:“一個當然就比兩個更容易應付!”
說話回刀急攻,他刀用劍式,但與劍同樣靈活!
蕭七沉著應付!
司馬中原內力在蕭七之上,劍勢身形變化的迅速亦在蕭七之上,著著搶攻,步步緊迫!
蕭七劍勢的靈活,卻猶勝司馬中原。
前輩名人論劍法,無情子斷腸七式名列第一,司馬家追命三劍只列第三!
但蕭七的年紀無疑仍輕,論經驗,實在遠不如司馬中原這個老江湖!
司馬中原交手幾招已看出敵我優劣,盡量發揮自己的優點,消耗蕭七的內力。
蕭七當然看得出司馬中原的意圖,避重就輕,連退丈半,背後已抵著牆壁。
那面嵌滿了屁股的牆壁。
他背後不舒服之極,那些屁股到底都是木刻的。
司馬中原刀勢不絕,繼續迫殺!
蕭七力接十五刀,突喝一聲,“斷!”他斷腸七式首二式迅速的展開!
第一式力封司馬中原的蝙蝠刀,第二式反刺司馬中原胸腹!
司馬中原應聲:“斷不了!”沉刀封開,追命三劍接展!
一蓬寒芒在他身外迸開,他人刀拔起,凌空疾斬了下來。
蕭七在今夜這已是第三次接司馬家的追命三劍,正所謂駕輕就熟,司馬中原一劍雖然更凌厲,但刀作劍用,威力亦打了一個折扣!
蕭七仍然以斷腸七式的第一式破了司馬中原的追命第一式!
刀網接撤下,這是追命第二式!
蕭七三式破一式!
第三式接至,蕭七有經驗在前,劍一挑,封住了咽喉要害!
“叮”一聲,刀果然是向咽喉切來,立即被劍封開去,蕭七把握這機會,斷腸七式最後三式同時施展開!
那知道就在這剎那,司馬中原靜止的刀勢突然又一變!
一變七刀分從七個不同的方向斬至,蕭七的三式被六刀斬開,還有一刀便斬入空門!
裂帛一聲,一道血口從蕭七的胸膛裂向咽喉,入內雖不過一分,但劃至咽喉,必定可以將蕭七的咽喉削斷!
好一個蕭七,倉猝間針板橋急展,讓開了咽喉要害!
刀勢竟未絕,接連又三刀!
蕭七身形已偏末,但仍然再吃兩刀,一在肩,一在腰,鮮血淋漓!
司馬中原大笑道:“司馬家追命劍在十年之前只三式,現在已增添二式,一共是五式,東城未得我傳授,只因我無暇理會這件事情,想不到反而有好處?”說話間他並沒有進迫。
蕭七仍倒退一步。
司馬中原接說道:“方才是第四式,追不到你的命是你的本領,這第五式若是也無效,司馬某甘拜下風!”
語聲一落,蝙蝠刀橫舉,刀尖指向蕭七咽喉!
蕭七劍尖斜指著地面,斷腸七式最後一式蓄勢待發!
司馬中原笑容一斂,刀光大盛,喝叱聲中,橫刀疾斬了出去!
斬出去的時候只一刀,斬到一半,一刀已變成十四刀?
蕭七看不透刀勢,但終已退無可退,非接一刀不可!
他的劍立時迎前!
激厲的刀風迫得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的眼神亦已為刀光擾亂!
可是他的劍仍然有去無回!
也就是這電光石火之間,嚴密的刀勢,突然崩潰,司馬中原發出了一聲驚呼。
他眼中只有蕭七,一心將蕭七斬殺刃下,冷不防倒在地上的韓生突然滾過來,雙手抱住了他的雙腳!
刀勢一觸即發,內力也是,那剎那之間,韓生混身骨骼栗子般一陣亂響,盡被震斷,當場斃命。
司馬中原的刀勢同時崩潰,蕭七的劍勢乘虛而入!
司馬中原瞥見了劍光,卻有心無力,小腹接一陣刺痛!
他垂頭望去,就看見一股血瀑從小腹疾射了出來!
雖然看不到,他卻已知道自己的腸已斷!
僅余的氣力亦消滅。
“好!斷腸劍!”他的語聲亦嘶啞。
蕭七的劍在滴血,道:“我雖然刺了你一劍,但不能不承認實在接不下你的追命第五式!”
司馬中原傲應道:“當然?”
蕭七歎息道:“閣下原是江湖上的名俠,武道中的奇才……”
司馬中原大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廢話干什麼!”
笑語聲中鮮血從他的嘴角下住淌下,他的身子亦已搖晃不定,但仍繼續說道:“幸好我死前都找了兩人作伴,也下算太吃虧。”
蕭七沒有話說。
司馬中原接說道:“可恨的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在這個魔室七年,我竟然沒有發現藏珍秘密。”
他咒詛罵道:“該死的蝙蝠,待會兒下到地獄,我再跟他算清這個賬!”
蕭七搖頭嗅息,眼前這個人財迷心竅,實在已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司馬中原接又道:“你們難道不可以遲來一些?那最低限度,也讓我有機會看盡蝙蝠的藏珍!”
他的語聲更微弱,更嘶啞,道:“這是我畢生最遺憾的一件事情……”
語聲到最後,已幾不可聞,“砰”一聲,他終於倒僕在地上。
血仍然奔流。
蕭七劍上的血卻已滴盡,他彈劍作龍吟,忽然發出了一聲長歎。
他雖然終於揭破了無翼蝙蝠的秘密,但他的朋友,亦一個個死在他之前。
這終究是一個悲慘的結局。
好像這種不幸的事情他實在已不想再遇上,因為一件都已經實在太多。
劍入鞘,他終於感覺疲倦。
一種由心的疲倦,就像是毒藥一樣發作。
他無言盤膝坐下,只是想著一件事。
天總該亮了。
魔室中沒有晝夜。
室外有,霧氣雖仍重,曙光已經在東天出現。
長夜已經消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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