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峰這時候亦已從後門回來,在後院等消息的風、雷、雨、電與天帝一聽這消息,無不大感詫異,方待出去,無面人已翻過高牆來稟告,雲飛揚已進了店子。
風、雷、雨、電全都緊張起來,電便要出去再刺雲飛揚一劍,但天帝卻反而叫各人放心。
他是看冷了雲飛揚絕不會是因為發現了回春堂的秘密到來的,也沒有忘記從無敵門傳來的那個雲飛揚在獨孤無敵手下武功盡失的消息。
不過,他並沒有反對眾人出去一看究竟。
雲飛揚這時候已經準備離開,王大夫並不在店內,一兩個時辰之內也未必會回來,所以他只有將話留下,請王大夫回來之後立即到一趟呂家。
他轉身舉步,就過著傅香君從外面回來。
兩人四目交投,當場呆住。
「是你?」傅香君第一個開口,雲飛揚回答的亦是相同的一句話。
他們實在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遇上。
「你怎會在這裡?」傅香君很奇怪。
「我是來找王大夫看病的,你呢?」
傅香君想想才道:「我是跟王大夫學醫的。」
這也是事實,不過是多年前的事情,她打量著雲飛揚,接道:「你的臉色不大好,是你有病?」
雲飛揚搖頭,傅香君恍然道:「那是你家裡的人?你不是說過沒有家嗎?」
「我現在寄居在一位長輩的家中。」
「王大夫出外看病,也許我可以幫你的忙?」
雲飛揚笑著問道:「你還是到處學醫煉藥?」
傅香君領首,雲飛揚接道:「那醫術當然比以前更好了。」
「你的武功呢,有沒有丟下?」
雲飛揚輕歎一聲,道:「我……我的武功已經沒有了。」
「沒有了?」傅香君大吃一驚,道:「怎會這樣?」
「這說來話長。」雲飛揚苦笑一下,道:「簡單地說,我是敗在敵人的掌下,被擊成重傷以至內功盡散。」
「那一定是一個壞人。」傅香君歎了口氣,道:「這年頭,做一個好人總是吃虧的。」
一頓,目光一轉,道:「我們到那家小酒店坐下,好好地談一談。」
雲飛揚點點頭,他鄉遇故知,在他來說未嘗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風、雷、電卻很不高興了,天帝目送傅香君與雲飛揚走出了回春堂,面色亦是很難看,雨反而笑了起來,道:「香君與這個小子既然認識,我們正好利用這一重關係,混進呂家,伺機行事。」
天帝考慮了一會,終於同意。
小酒店這時候的客人並不多,正好說話,傅香君與雲飛揚卻不知該說什麼。
兩人的認識是那麼偶然,這一次再見,雲飛揚更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變化之大,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對於受傷的始末,雲飛揚並沒有多說,連傷他的人是誰也沒有說出來。
沒有武功的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想得很清楚,天下那麼多沒有武功的人,日子一樣過得很好,為什麼他就不能夠適應?
他口裡雖然這樣說,傅香君卻看出他內心的痛苦,她實在希望能夠幫助他恢復本來的武功。
對於傅香君這番好意,雲飛揚當然非常感激,說到最後,傅香君才想起還不知道雲飛揚的姓名。
「我本該姓羽……」雲飛揚感慨萬千地道。
「那以後我就叫你羽大哥!」
知道傅香君並不清楚雲飛揚的來歷,天帝他們亦大感意外,他們當然不會說出來。
雨是女人,自然明白女孩子的心思,轉彎抹角,終於說服傅香君混進呂家,打探雪蓮的下落,亦許下諾言,雪蓮到手之後,就分出部份讓雲飛揚服下,再由他們替雲飛揚打通經脈,讓雲飛揚的武功恢復過來。
傅香君一心只想著怎樣幫助雲飛揚恢復武功,並沒有考慮到那許多。
天帝他們亦早已擬好了一個一箭雙-的計劃。
雲飛揚回到呂家不久,傅香君就來了。一聽得下人通告,雲飛揚忙迎了出去。
呂望知道傅香君是王大夫的傳人,甚感詫異,精通醫術的女孩子確實也罕見,他卻沒有懷疑到其它方面,傅香君看來是那麼善良的女孩子,何況又是雲飛揚的朋友。
陸璣、朱飛難免亦有些疑惑,天龍上人卻露出了色迷迷的神態。
傅香君沒有在意,雲飛揚卻已看在眼內。
那個使臣其實是水土不服,這種小病在傅香君來說根本就算不了什麼,隨即將藥方開出來。
陸璣看得真切,也看出這個女孩子不是一般庸醫可比,疑心盡消。
天龍上人接著建議她暫留在呂府中,以便必要時有人照應。
其它人竟然瞧不出他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雲飛揚雖然一再示意,傅香君違是答允留下來。
呂望遂吩咐雲飛揚引傅香君到客房休息。
出了內院,雲飛揚再也忍不住頓足道:「我已經一再示意又替你推辭了,怎麼你還要答應留下,難道你不知道那個紅衣喇嘛不懷好意?」
「你放心,我自小闖蕩江湖,早就懂得怎樣去保護自己的了。」傅香君卻是若無其事。
雲飛揚看見她這樣自信,亦無可奈何,但始終還是不放心。
傅香君終於說出她此行的目的乃是在冰山雪蓮,說出她還有人在外接應。
雲飛揚知道傅香君所以打雪蓮的主意竟是為了要恢復自己的武功,不由大受感動。
他終於接受了傅香君的建議,說到底,他實在不甘心就此終老,何況他還有心事未了。
「你到底要送我到什麼地方?」他實在很想問清楚。
傅香君卻回答道:「總之我會替你好好地安排,現在你最好先找機會離開,明天一早到城西小橋等候,我就算趕不及,也會著人來接應你。」
她隨即從手腕褪下一個相連著的兩隻金鈴的金環,道:「到時候不見我,只要你搖動這金鈴,就會有人接應你的。」
雲飛揚接過金鈴,一再叮囑道:「小心那天龍上人。」
二更時分,天龍上人果然來了。
他身材看來笨重,行動卻是極其輕盈,一路走來一點聲響也沒有。
門只是虛掩,一堆即開,房中仍然有燈光,隔著紗帳,隱約看見傅香君面向內睡在床上,睡得好像還很甜。
天龍上人轉身將門掩上,下了閂,才向床那邊走去,兩手撥開紗帳,竟就老實不客氣地跨上床去。
「小美人,佛爺來與你參歡喜禪了。」天龍一面說,一面摟住了傅香君的香肩,將傅香君扳過來。
傅香君出乎意料地不但沒有驚呼,沒有反抗,而且非常服從,倏然轉過身來,天龍上人那張周圍長滿了鬍子,既肥又厚的嘴巴立時吻了下去。
也就在-那間,他突然發覺眼前的並不是傅香君,雖然不能叫做老女人,也絕對稱不上小姑娘。
雨的年紀其實已很大,卻的確一點老態也沒有,而且風情萬種,非常迷人。
四日交投,天龍上人一聲驚呼,一個「你」字才出口,人便開始迷失。
雨的眼睛就像漩渦,深不可測,天龍上人冷不提防,神智便投了進去,他也知道不妥,可是-那間,在他的眼前,卻出現了無數裸女,各盡媚態,不住地向他招手,他素性好色,心蕩神旌,又哪裡還能夠自制。
要偷進呂府,在雨並不是一件難事,聽完了傅香君的話,立即有了主意。
她換過傅香君的衣衫,只等天龍上人到來,施展她的攝魂大法。
只要天龍上人到來,目的又與她推測的一樣,她絕對有信心以攝魂大法將天龍上人制住,現在她已經完全成功。
一夜纏綿,到次日破曉,天龍上人的思想已完全接近空白,完全被「雨」所控制。
雨取出一個金鈴,不住在天龍眼前晃動,天龍的眼珠隨著轉,活像個白癡。
「看著我,看著這個金鈴──」雨的聲音就像在呻吟,道:「回答我,你是不是護送雪蓮的大內侍衛?」
天龍上人沒有作聲,只是點頭。
「那我吩咐你,立即去將雪蓮拿來給我,有誰要阻止,一掌擊殺他。」
天龍上人夢囈一樣重複雨的話。
「然後你趕去城西小橋,聽到這鈴聲。」雨「叮叮」地搖動金鈴,道:「就將雪蓮拿給搖鈴的人,記牢了。」
天龍上人一面重複,一面點頭。
傅香君的診斷並沒有錯誤,對症下藥,那個尼泊剌使者果然藥到病除。
陸璣很高興,立即吩咐各人收拾行李上路,這時候所有人都已經齊集,獨缺天龍上人。
「這和尚莫非又喝酒,留在醉夢中?」雙戟朱培知道天龍上人好色好酒才有這句話。
「他應該知道這不是喝酒的時候。」陸璣有些不悅地道:「快去喚醒他!」
話口未完,天龍上人已經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雙目直視,喃喃自語。
朱培看在眼內,開心地道:「上人你怎麼了?」
天龍上人沒有理會,突然一個箭步竄上前,搶過放在案上的那個載雪蓮的錦盒,轉身就走。
陸璣一皺眉,方待喝止,那邊朱培已攔住天龍上人,道:「這個盒子……」
話還未說完,天龍上人一掌已擊至,朱培不防天龍上人會出手,左肩挨了一掌,飛跌半丈。
天龍上人苦練密宗大手印,雙掌開碑裂石,在現在這種情形之下,雖然不會運起全身的功力,但那種掌力已不是一般人能夠禁受得了。
陸璣看到這裡,知道天龍上人出事,不再狐疑,斷喝道:「截住他!」
那些錦衣衛立即拔刀上前,卻已經遲了一步,天龍上人已闖了過去。
「追!」陸璣一聲暴喝,身形如箭射出,撞碎了一面窗戶,追出堂外。
所有錦衣衛紛紛追出,朱培雙戟撒在手,亦追了出去。
天龍上人置若罔聞,抱著那個錦盒只管往前奔,他一身輕功絕不在子母金環陸璣之下,高來高去,除了子母金環陸璣,其它的人都追得頗為吃力。
一重重瓦面從腳下飛過,天龍上人沒命地往前飛掠,落到地上,更是橫衝直撞,陸璣反而有所顧慮,不得不繞開路人,相較之下,便慢了很多。
稍過不遠,就是一片小樹林,天龍上人直入林中,子母金環陸璣一聲冷笑,金環終於出手。
「鳴」的一聲,金環飛擊在天龍上人的背上,皮開肉綻,天龍上人總算還有疼痛的感覺,霍地轉過身來,陸璣身形迅速兩個起落,落在天龍上人的面前,怒叱道:「天龍,是誰指使你的?說!」
天龍上人沒有說,雙眼仍只是直視。
「將錦盒交還給我,念在一場同僚,我或者可饒你一命。」陸璣伸出手。
天龍上人抱著錦盒倒退了一步,陸璣身形陡長,疾抓了過去,天龍上人急忙一掌拍出,卻被陸璣架開,陸璣的另一隻手已抓住了錦盒,天龍上人實時一轉,避開一旁,卻將後背讓給了陸璣。
陸璣把握機會,一掌痛擊在天龍上人的後心上,天龍上人悶哼一聲,往前倒衝了出去,陸璣同時掠前,手一探,又抓住了那個錦盒。
天龍上人雙掌一翻,那個錦盒「呼」地飛上了半天,陸璣身形緊接拔起,閃電似地一道劍光實時從旁飛來。
劍長六尺,勢不可當,陸璣半空擰腰,及時閃開那一劍,已抓不到那個錦盒。
那個錦盒又落回天龍上人手中,他雙手緊抱著那個錦盒,沒命地又往前狂奔。
陸璣沒有追,不是不想,而是風、雷、雨、電已經出手,電劍一擊落空,雷刀便砍到,雨針緊接著雷刀射至,卻都給他一一閃開,他身形不停,再從風袖之下掠過,本待追向天龍上人,天帝卻已在他前面等著,拳腳齊施,硬將他截下。
雙戟朱培與一眾錦衣衛很快追來,一場混戰立即展開。
傅香君一旁方待出手,卻給天帝喝住:「香君快去取那個錦盒。」
傅香君應聲身形展開,陸璣一見大急,連發兩枚金環,但都被天帝擊下。
天帝接著喝道:「殺!怎麼也不能放他走!」
雲飛揚終於搖動那個金鈴,他已經在城西這條小橋上等了很久。
天龍上人正向這邊奔來,一聽到鈴聲,呆了一下,便向鈴聲響處奔去。
雲飛揚老遠看見天龍上人奔來,反而怔住。
難道來接應我的就是這個天龍上人,難道這個天龍上人與傅香君他們其實是一夥?
他正在奇怪,天龍上人已衝到他面前,在天龍上人眼中,看到的卻不是雲飛揚,而是雨。
──雨在小橋上搖著金鈴。
天龍上人眼神呆滯,嘴角卻露出色迷迷的笑容,突然抱住了雲飛揚,一張嘴唇往雲飛揚面上亂吻。
「美人兒,雪蓮我給你拿來了!」天龍上人陰陽怪氣地笑著將錦盒打開,一把將雪蓮從盒中取出。
那雪蓮拳頭般大小,晶瑩如白玉,一看就知道是至寶,天龍上人眼中只有雨,接將雪蓮塞入他眼中這個「雨」的口中。
雲飛揚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給那雪蓮填著嘴巴,不由不吞下去。
一股徹骨的寒意-那間直透心脾,迅速擴散向全身,天龍上人猶自抱著雲飛揚吻過不休。
傅香君已趕到,遠遠看見,不由傻了臉,終於掠向前去,一掌劈在天龍上人的後腦上。
天龍上人沒有閃避,當場昏倒,雲飛揚亦搖搖欲墜,渾身不停戰慄,傅香君仁伸手扶住,往雲飛揚額上一探,只覺觸手冰冷。
「羽大哥,你怎樣了?」傅香君一驚縮手。
雲飛揚張開嘴巴,一股白氣噴了出來,撲面生寒。
傅香君打了一個寒噤,心頭一動,再看見地上那個空了的錦盒,憶起天龍上人曾被雨施用攝魂大法,立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再望一眼四周,不敢逗留,忙扶起雲飛揚往前走。
雲飛揚顫抖不休,一張臉蒼白得猶如死魚肉。
陸璣雖然武功高強,但在逍遙谷五大高手地圍攻之下,亦只有招架之力。
雙戟朱培已倒在電劍、雷刀夾攻之下,那些錦衣衛亦是無一倖免,以他們的武功,根本就不是風、雷、雨、電的對手,陸璣看著手下一個個倒地,既急且怒,一個不留神,就挨了天帝一掌,電一劍。
他知道再打下去必死無疑,亦知道天龍上人已經受制,單憑自己的力量,在這種環境之下,實在很難將雪蓮奪回來,何況自己又已負傷,無心戀戰,一聲長歎,連發四枚金環,打開一個缺口,闖了出去。
雨針縱身發出針雨,竟然追不及陸璣的身形,其它的人方待追上去,卻被天帝喝住。
陸璣是原路逃回去鎮那邊的,明顯的已暫時放棄奪回雪蓮的念頭,而他們的目的亦只是雪蓮而已。
傅香君一個人去接應天龍上人,會不會途中生變,他們卻不敢肯定。
天帝一喝止,風、雷、雨、電亦醒覺,不約而同地向傅香君離開的方向追去。
這五個人走後不久,獨孤無敵與門下就趕到了,一看現場,知道已運來一步,再看各人的傷口,亦知道是逍遙谷所為,不禁頓足長歎。
他卻是怎地想不到逍遙谷等人一樣白費心機,雪蓮現在已經在雲飛揚的肚裡。
四十七天過去,傅香君已消瘦很多,面上卻反而堆滿了笑容。
雲飛揚仍浸在一潭水之內,水面不停地冒出氣泡白煙,那是一個溫泉,雲飛揚也就依賴這個溫泉保住性命。
冰山雪蓮乃至陰至寒之物,亦是絕世之寶,只需小部份已經效用無窮,雲飛揚整棵吞下,又沒有藥引子,那陰寒之氣立時在體內迸發,若不是遇上傅香君,早已僵斃。
傅香君精研醫藥,知道雪蓮的功效,也知道應該如何服食,但雲飛揚已經那樣子吞下,就只有想辦法替他驅散體內的陰寒之氣,她想起了這個溫泉,至於是否有作用她卻是不敢肯定。
那已是唯一的生路,不由她不冒險一試,走了七天,她才將雲飛揚送到,當時雲飛揚已幾乎全身僵硬,皮膚上甚至已開始霜封。
在溫泉之中浸了整整一天,雲飛揚才逐漸恢復知覺,現在他的真氣甚至已能夠運轉,而且比受傷之前更充沛。
可是他仍然沒有走出溫泉,他沒忘記傅香君的吩咐──必須將所有經脈打通才成,否則就前功盡廢上且後患無窮。
傅香君一直在照料他,對於傅香君他實在感激之至,每一天張開眼睛,總是忍不住說幾句感激的話。
今天也沒有例外。
「傅姑娘,要你這樣照顧我……」雲飛揚話才說到一半,就給傅香君截住。
「你很過意不去,很感激我,是不是?」傅香君搖頭道:「這些話你說過多少次了?」
她隨即從水面上撈起了一隻蛋,剝開,送到雲飛揚嘴巴裡,那隻蛋已熟透,那個溫泉簡直就像是一鍋沸水。
雲飛揚將蛋吞下,歎息道:「有一件事我實在很抱歉。」
「又是什麼事?」
「為了我你留在這裡這麼多天,你家裡的人一定很擔心的了。」
「他們只會強迫我做那些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傅香君無限感觸地道。
雲飛揚亦感慨萬千,道:「我倒是希望能夠有一個家人不時罵我。」
傅香君一怔,道:「你是個孤兒?」
「本來還有一個外公,最後也被人殺了。」雲飛揚一咬牙,道:「我絕不會忘記那柄五六尺長,閃電一樣的劍。」
傅香君又是一怔,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那麼多人跟你過不去?」
「其實我自己也不很清楚。」雲飛揚苦笑道:「我自小就被送上武當山……」
「原來你是武當弟子。」
「只能夠說是一個雜役。」雲飛揚回憶著道:「在山上,每一個人都看不起我,最後還冤枉我是殺掌門的叛徒。」
傅香君震驚道:「羽大哥,你到底姓什麼?」
「本該姓羽,但因為我爹做了武當掌門,所以一直都從母姓……」
「姓雲?」傅香君語聲顫抖,道:「你就是雲飛揚?」
雲飛揚點頭道:「你也聽到那些傳說了,那是有人陷害我,傅姑娘,你說我怎會殺死自己的父親?」他垂下頭去,道:「可是他們都不相信……」
「我相信。」傅香君亦垂下頭。
雲飛揚露出了一絲笑容道:「你們姓傅的真好,給我遇上的都是好人,整個武當派,相信現在也就只有傅大哥一個還相信我。」
「傅大哥?」
「他叫傅玉書。」
傅香君心頭怦然震動,雲飛揚接道:「我本該上武當山找他解釋一下。」
傅香君脫口道:「你千萬不要再上武當山了。」
「為什麼?」雲飛揚詫異。
傅香君一怔才回答道:「我是擔心你傷勢未癒,上去有危險。」
雲飛揚卻一點也聽不出傅香君言不由衷。
傅香君心情沉重,只吩咐雲飛揚潛心運轉真氣,並沒有再說什麼。
溫泉在深山幽谷之中一個山洞之內,並沒有人來騷擾,這一天仍然是過得那麼平靜,傅香君的心情卻越來越動盪不安。
第二天拂曉,她就外出,到附近的市鎮替雲飛揚買了一套衣服,在店中再借文房四寶,為了一封簡短的信,才趕回去。
信中寫下了她就是傅玉書的妹妹,寫下了傅玉書才是殺人的真兇。
地無疑是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孩子,可是仍然要提起很大的勇氣才能夠寫下這封信。
回到溫泉,已經是正午,雲飛揚仍然在水中運轉真氣,雙目緊閉,汗珠紛落。
傅香君將信與衣服放在水邊的石上,細看了雲飛揚一會,終於拖著沉重的腳步,往洞外走去。
才出洞口,她就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一身灰衣,頭戴竹笠,標槍一樣立在洞外,既沒有作聲,也沒有抬頭。
「什麼人?」傅香君腳步一頓。
那個人縱聲大笑,取下頭上竹笠,露出一張長滿了亂鬍子的臉,再從竹笠中取出了一個奇大的金環。
不看這金環,傅香君亦認得出那是子母金環陸璣,一驚而退。
陸機冷笑道:「你應該還記得我,冰山雪蓮在哪兒?」
「不……不知道。」傅香君搖頭。
「當日是你去追天龍上人,你也不知道還有誰知道,說!」陸璣目光一閃,道:
「是不是在山洞之內?」
傅香若望了山洞一眼,急忙搖手道:「不,不是……」
陸璣道:「在不在,進去一看便知道!」遂舉起了腳步。
傅香君忙攔阻,雙掌蝴蝶穿花,擋在陸璣的面前,陸璣金環飛舞,不到十三招,已經將傅香君雙臂套住,道:「女娃子,我由市鎮追蹤你到這裡,你一點也不知道,像你這種身手,居然敢與我為敵?」
語聲未已,金環一翻,陸璣接著一掌拍在傅香君肩上,將傅香君震倒在丈外!
陸璣身形再一縱,掠入山洞內。
雲飛揚仍坐在水中,閉著眼睛練功,陸璣一看,一皺眉道:「是這個呆子,他坐在火眼溫泉之中,竟然一點也不受影響,難道雪蓮就給他吃了。」
陸璣動念未已,傅香君又撲了進來。
「出去!」陸璣回身一掌,將傅香君震開,一想到雪蓮失去,天子怪罪下來,不但官職不保,性命也成問題,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怪嘯一聲,身形凌空,雙掌向雲飛揚當頭印下!
正當此際,雲飛揚雙眼霍地暴睜,雙掌陡揚,「叭」地正接陸璣雙掌,同時長身從水裡拔起來!
兩人雙掌相抵,陸璣竟被雲飛揚凌空托起來,一翻落地,立即分開!
陸璣右手一抹,金環又在握,「鳴嗚」聲中,往雲飛揚身上招呼!
雲飛揚經脈有雪蓮為助,已經接回,內力比以前更充沛,雙掌過處,勁風呼嘯,陸璣的金環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陸璣既急又怒,身形陡然翻滾半空,一枚枚金環脫手飛出,便生生打開了一個缺口,長身直入,右掌金環當面切下!
雲飛揚雙掌拍掃,震開飛來金環,雙掌接著一拍,「叭」地將當面切下的那個金環夾在雙掌之中,陸璣左掌立即切向雲飛揚咽喉!
雲飛揚雙掌一舉,金環已切開,一翻一拍,疾拍在陸璣的胸膛之上!
他原是想將陸璣震開,卻忘了自己曾經練過武當七絕之一的霹靂掌,現在內功不但已經恢復,而且更勝從前,一掌拍出,簡直就可以開碑裂石,更甚於天龍上人的密宗大手印!
陸璣五臟、肺腑立時被震碎,飛撞在洞壁之上,雲飛揚看在眼內,不由怔在那裡,呆望著自己雙掌。
他突然叫起來,道:「傅姑娘,我的武功完全恢復了!」一面叫一面奔出洞外。
傅香君已看見雲飛揚恢復武功與陸璣戰在一起,所以才退出洞外,卻又仍有些擔心,並沒有走遠。
她看見雲飛揚奔出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雲飛揚衝近去,抱住了傅香君雙肩,道:「傅姑娘,你看,我全好了。」
傅香君又是高興又是悲哀,歎了一口氣,道:「雲大哥,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雲飛揚尚未回答,傳香君又道:「我……我走了。」
「你為什麼要走?」雲飛揚呆了一呆。
傅香君道:「你看完那封信,就會明白。」
「那封信?」雲飛揚更加奇怪。
「與你的衣衫放在水邊石上。」
「你有話跟我直說就是,為什麼要寫信?」雲飛揚追問。
傅香君苦笑道:「你還是進去看完那封信再說。」
「好,我這就進去拿信。」雲飛揚不忘叮囑一句,道:「你在這裡等一等。」
傅香君點頭,眼中閃動著淚光。
雲飛揚轉過身子,才走進洞口,傅香君的眼淚已忍不住流下。
信不在石上,在水裡,是雲飛揚與陸璣激戰的時候被掌風捲下去的。
雲飛揚忙將信撈起,只見上面的字已溶化成一團團,根本就看不出寫的什麼。
「傅姑娘──」他呼叫著奔出去,傅香君已經不知所蹤。
一任他怎樣呼叫,都聽不到傅香君回答。
他呼叫著疾往前掠去。
冰山雪蓮的功效在這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已經完全發揮,他的呼叫聲藉內力傳出老遠,傅香君哪有聽不到的道理。
她離開那個山洞其實也沒有多遠,只是深藏在枝葉叢中,一聲也不發,他看見雲飛揚呼叫著掠過,幾次忍不住要回答,但還是忍了下來。
目送雲飛揚去遠,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下。
雲飛揚身形飛快,迅速掠出了數里。
一路上當然沒有傅香君的蹤影,也沒有任何人跡,他仍然又再掠前半里,才停下來,方待回頭,就聽到了一陣呼喝打鬥聲。
他心念一轉,轉向打鬥聲來處掠去。
到這時候他仍然沒有想到以他現在的輕功,傅香君若是由這條路離開,絕沒有可能還未被他追上。
雖然他知道雪蓮乃罕有之靈藥,但武功恢復得這麼快,一時間他的確還未能夠接受這事實。
幾個起落,他已經來到打鬥的地方。
那是四個人,動手的卻只有三個,三個之中卻有一個是他認識的,卻不是傅香君,是管中流!
聯手攻擊管中流的就是黑白雙魔,他們也根本只能說是戲弄,兩人都是空著手,並沒有動刀!
管中流一劍翻飛,但是在黑白雙魔聯手夾攻之下,亦只有招架之力,偶一不慎便被黑白雙魔手掌擊中,變作滾地葫蘆。
黑白雙魔顯然還不想這麼快殺他,下手極有分寸。
依貝莎一旁不時呼喊,黑白雙魔卻沒有理會她,以她的武功,亦助不了管中流,一出手,立即就被黑白雙魔迫退!
管中流散發飛揚,衣衫亦破破碎碎,沾滿了污泥,狼狽至極,他沒有求饒,一直咬牙苦撐。
雲飛揚那邊看見,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飛撲上前去!
這一喝猶如霹靂一樣,在場四人卻都心頭一震,不約而同地停住了手腳。
雲飛揚正好落在管中流與黑白雙魔當中。
「是你!」管中流一見,當場一呆。
「你是什麼人?」黑摩勒隨即喝問。
白摩勒接道:「你是不是姓管的幫手?」
雲飛揚道:「晚輩雲飛揚,路過此地……」
黑摩勒截口道:「既然路過,就繼續走你的路,少廢話。」
雲飛揚目光一轉,道:「兩位老前輩這樣欺負兩個後輩,難道就不怕江湖朋友笑話嗎?」
白摩勒冷笑道:「你知道那女娃子是我們的什麼人?她是我們的徒弟,這姓管的小子勾引她私奔,還偷走了我們的獨門武功秘籍,你說一句公道話,我們應該怎樣做?」
雲飛揚一呆,轉向管中流道:「管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管中流有些尷尬,但嘴巴仍然很硬,道:「是非曲直,一時很難說清楚,姓管的亦不想在這裡多作分辯。」
「管大哥……」依貝莎欲言又止。
管中流截口道:「你不用害怕,大不了死在這裡!」
白摩勒一聲:「那老夫就成全你!」身形一欺,一掌當頭劈落,黑摩勒同時發動攻勢!
雲飛揚雙臂一振,將黑白雙魔一起截下,道:「兩位有話好說……」
「好小子竟然敢多管閒事──」白摩勒面龐更白,黑摩勒接道:「有種你就打敗我們兄弟,這件事依你解決。」
雲飛揚看看黑白雙魔,又看看依貝莎、管中流,再看看自己雙手,終於點頭道:
「好,晚輩得罪了。」
黑白雙魔相顧一眼,一聲冷笑,左右齊上,-那間連攻百招!
他們也看出雲飛揚不簡單,所以一出手就運足十成功力,一心要速戰速決,擊倒雲飛揚。
哪知道百招一過,雲飛揚不但沒有被擊倒,反而越打越精神,不僅黑白雙魔大大吃驚、詫異,管中流看在眼內亦大吃一驚。
他先後已兩次敗在雲飛揚劍下,對雲飛揚的武功當然非常清楚,但現在看來,雲飛揚的武功不但沒有倒退,而且更勝從前。
雲飛揚的招式是越打越純熟,這些日子來的鬱悶同時渲洩無遺,深厚的內力就更令雲飛揚的招式發揮得淋漓盡致,飛靈變幻。
黑白雙魔越打越吃力,也越打越寒心,幾次要運起冰魄玄功,將雲飛揚震傷,哪知道雲飛揚絲毫不受影響,反而將他們的內力震回。
雪蓮就是至陰至寒之物,比起黑白雙魔的冰魄玄功也不知要強多少,雲飛揚當然不會受影響了。
二百招甫過,雲飛揚雙掌已搶入了空門,扣住了黑白雙魔雙腕,一扣即鬆開,人亦倒退丈外,一聲:「承讓!」
黑白雙魔齊皆怔住,白摩勒方待再上,卻給黑摩勒按下來。
黑摩勒接著向雲飛揚道:「英雄出少年,姓雲的,黑白雙魔承認不是你的對手,這件事由你處置。」
雲飛揚轉向管中流,道:「管兄,那秘籍請你交還兩位老前輩。」
這句話出口,不但管中流,就是黑白雙魔也有些詫異,他們實在想不到雲飛揚竟如此公正。
管中流看看雲飛揚,終於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紙,擲向白摩勒。
那卷羊皮紙之上密密麻麻地為滿了奇形怪狀的回文,白摩勒接在手中,攤開來看了一會,才點頭收起來,接問道:「依貝莎又怎麼辦?」
管中流目光轉向依貝莎,再轉向黑白雙魔,道:「我們情投意合,還望兩位老人家成全。」
白摩勒悶哼一聲,道:「我們不聽你的,依貝莎,你來說。」
依貝莎跪了下來,道:「兩位師父請恕徒兒不孝……」
白摩勒勃然大怒,冷笑道:「你是跟定他了?」
依貝莎流淚不語。
黑摩勒接道:「那你聽著,黑白雙魔與你從今斷絕師徒關係!」
「師父──」依貝莎哀呼。
黑摩功一拂袖,道:「你沒有資格再這樣稱呼我們,我們也受不起。」霍地轉身。
走過雲飛揚身旁,黑摩勒腳步一緩,語重心長地道:「姓雲的,你是一個練武的奇才,不過小心那些江湖上的陰險小人會加害於你。」
語聲一落,與白摩勒飛掠前去,眨眼消失在樹木叢中。
雲飛揚目光轉回來,正與管中流目光相觸,管中流實時冷笑道:「就是你打走他們,我也不會感激你。」
雲飛揚一愕,道:「管兄你……」
「我也不屑與你這種山野村夫稱兄道弟。」管中流轉身扶起依貝莎,道:「我們走吧!」
雲飛揚怔在那裡。
走出了半里,依貝莎仍然淚流披面,管中流停下腳步,替依貝莎抹去眼淚,道:
「不要難過了。」
依貝莎流著淚道:「師父不再要我了。」
「有我在你身旁不是更好。」
「管大哥,你不要拋下我。」依貝莎伏倒在管中流懷中。
「你放心,無論到什麼地方,我都會與你一起。」管中流目光一轉,道:「幸好我們已經將秘籍的武功口訣全記下了。」
「那我們以後該怎樣?」
「找個地方暫時隱居,待我練好冰魄玄功,運用到落日劍法之上再作打算。」
「那個姓雲的,到底是什麼人?」依貝莎接著問道。
「不是好人。」管中流劍眉深鎖,道:「前些時聽說他被獨孤無敵廢去武功,但今天看來他的武功比從前更好,難道又有什麼際遇?」
管中流的眼睛露出了很深重的妒忌之色。
江湖上的消息不但靈通,而且迅速,雲飛揚武功已恢復,擊敗了黑白雙魔的消息,很快就遠傳至各地。
獨孤鳳反而不知道,因為這二三十天她都是留在呂望家中。
她到呂家去原是找雲飛揚,雲飛揚卻不在,只留下話給呂望,一個半月就會回來。
獨孤鳳來找了幾次,都不見雲飛揚,倒是與呂員外熟悉了,也因為她留在呂家,呂望才倖免一難,若不是公孫弘早已著人找他回去迫問雪蓮的下落。
獨孤鳳的耐性一向都不大好,能夠等這麼多天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就在她等不下去了,別過呂望,離開呂家的時候,雲飛揚回來了。
兩人在鎮外遇在一起,獨孤鳳還未發覺,她垂著頭沒精打采地走著,冷不防給人扳住了肩膀,一巴掌便待要摑去,才發覺那是雲飛揚。
「小揚──」獨孤鳳脫口叫出來,心情異常激動。
雲飛揚看著她,忽然問道:「你在這裡等我等了很多天了?」
「沒有這種事。」獨孤鳳立即否認,卻接著又回問道:「這麼多天你到底去哪兒了?」
這差不多就等於承認自己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雲飛揚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並沒有說破,亦有些感慨,道:「這些日子在我來說,簡直就像作夢一樣。」
「你一定要詳詳細細地告訴我。」
「那不是要說到天亮。」
「我不管!」獨孤鳳推著雲飛揚前行,雲飛揚當然不會反對。
兩人走在夕陽下,一面走,一面說,完全不知道,這已經完全落在無敵門的弟子眼中。
獨孤無敵已經知道雲飛揚誤服雪蓮,武功大增的一事。
他們那天雖然去遲了,沒有遇上逍遙谷的人,卻找到了天龍上人。
天龍上人那時候已甦醒過來,他受制於攝魂大法,給傅香君那一掌擊在後腦上,反而恢復正常,卻是想不起昏迷之前,受制之後發生的事情。
獨孤無敵費盡了心機,用盡了辦法,幾乎將天龍上人的筋骨也一條條拆出來,天龍上人在幾次死去活來飽受折磨,半昏迷狀態之下,才說出,雪蓮已給他放入年輕小伙子的口裡。
那是他吃傅香君一掌的-那間清醒的感覺,-那間他甚至連雲飛揚的相貌也未看清楚。
獨孤無敵終想不透那個小伙子是誰,一直到他接到了雲飛揚打擊黑白雙魔的消息。
再接到獨孤鳳與雲飛揚在一起的消息,無敵不由大怒,立即下無敵金令,召獨孤鳳回總壇。
獨孤鳳沒有接令回來,那些去傳令的無敵門弟子卻被抬回來了。
他們異口同聲都說是獨孤鳳不肯接令,雲飛揚出手將他們打回來。
無敵震怒,方待下令追殺雲飛揚,拿獨孤鳳回來興師問罪,獨孤鳳卻又突然出現。
那是雲飛揚不希望獨孤鳳蒙上叛逆的罪名,一心又要上武當弄清楚青松的死亡真相,只有與獨孤鳳暫別。
獨孤鳳雖然千萬個不願意,在這種情形之下,亦只好暫回總壇。
無敵看見獨孤鳳,心裡雖然不舒服,表面上並沒有發作,暗裡立即吩咐知會各地無敵門的弟子,小心雲飛揚的下落。
他開始有些後悔當日將雲飛揚放走。
雪蓮使雲飛揚恢復功力,雖然在他意料之外,但早在他與雲飛揚交手的時候,他已經看出雲飛揚是一個練武的天才。
在當時已發覺雲飛揚對他有很大的威脅,所以才不惜下重手,以滅絕神功震碎雲飛揚的經脈。
到現在他不能不承認雲飛揚的運氣真還不錯。
對於這樣的一個強敵當然不由他不小心了!
消息亦傳到了武當,最吃驚的一個當然就是傅玉書。
──雲飛揚被獨孤無敵重傷,武功盡廢,這麼快又恢復過來,甚至連黑白雙魔也不是他的對手,莫非他已經練成了天蠶神功?
一想有這個可能,傅玉書大感惶惑,夤夜翻搗那冊天蠶訣,但仍然一無發現,一怒之下,擲進爐中。
那冊天蠶訣立即著火燃燒,瞬息化為灰燼,書面卻例外,只燒去表層,內中一層不知道以什麼製成,不但沒有著火燃燒,而且閃閃生光。
傳玉書無意中一眼瞥見,心知有異,急以劍挑出來,只見那之上刻滿了字,再看清楚,竟然是張三豐留下的一封信。
「余練成天蠶神功十有四年,偶過荒郊,見仙鶴飛舞,靈蛇糾纏其上,惡鬥十里,同歸於盡,因悟蛇鶴十三式,是十三式也,與天蠶訣有異曲同工之妙,唯陰狠絕毒,恐有傷天理,棄之又可惜,藏天蠶訣中,寄諸天意,留贈有緣!」傅玉書讀罷留書,反轉一看,只見那上面刻滿了武功口訣,不由狂喜。
也就在這時候,窗外風聲一響,一塊小石頭射進來。
傅玉書耳聽風聲,反手接下,往窗外望去,只見對面飛簷上伏著一個黑衣人,正向他招手。
──韓沖?莫非逍遙谷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
傅玉書立即想起了那個無面人,心念一轉,將那片秘訣放進懷中,身形一動。掠出窗外。
黑衣人一直將傅玉書引到後山林子之前停下來。
「你這是幹什麼!」傅玉書不由叱喝,在此之前,無面人的確從未這樣做過。
黑衣人遂將蒙面的黑巾拉下,道:「傅大哥,是我!」
他竟然是雲飛揚,傅玉書大吃一驚,道:「是……是你?」
「這麼久不見,傅大哥可好?」
「總算死不去。」傅玉書冷靜下來,道:「你這次到來,又是打什麼主意?」
「我是專誠來找你,就只有你相信我。」雲飛揚一聲歎息道:「我是冤枉的,主持並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傅玉書暗自冷笑,表面上卻沒有任何鄙屑的表示道:「相處了那麼久,我看你也不是那種人,問題是其它人未必相信。」
「只要傅大哥肯出面替我辯護……」
「沒用的。」傅玉書搖頭。
「傅大哥已是武當派的掌門人……」
傅玉書截口道:「所以我必須執行門規,先將你拿回去,弄清楚是非黑白。」
語聲甫落,傅玉書突然出手,雙掌一起切向雲飛揚的要害!雲飛揚雖然意外,但耳目敏銳,腳步一移,已然閃開。
傅玉書揉身急上,雙掌運起霹靂掌功,左七右八連拍十五掌,一躬身,十四枚暗器射出,接著一式飛雲縱,身形凌空倒翻,雙掌攻擊雲飛揚太陽穴!
雲飛揚閃躍騰挪,一一閃開,連接百招身形猛一陡,右掌一翻,按在傅玉書後背命門之上。
傅玉書心頭大震,不敢妄動,雲飛揚隨即將手鬆開,道:「我若是兇手,就會連你也殺掉。」
傅玉書既驚且怒,居然壓制住沒有發作,佯歎,道:「你果然是一條好漢!」
語聲未已,那邊已傳來嘈雜的人聲,他們方纔的打鬥聲,顯然已驚動了山上逡巡的武當弟子。
燈籠火把接向這邊移來。
傅玉書目光一閃,道:「現在對你一點有利的證據也沒有,我雖然相信你,在同門面前也不能替你怎樣分辯,你還是暫避一時,這件事我一定會替你小心,等找到證據再說。」
雲飛揚只有歎息,無可奈何地掠入林中。
赤松、蒼松很快趕到,看見傅玉書獃在那裡,都有些奇怪,蒼松立即問道:「方纔莫非就只是掌門人在練功?」
傅玉書搖頭道:「是來了敵人。」
「誰?」蒼松急問。
「雲飛揚!」傅玉書一字一頓。
所有人聽說齊皆一驚,傅玉書接道:「總算他走得快。」一頓,接著又道:「各人聽著,雲飛揚這次偷上武當,動機未明,預料一定會再到,若是遇上,千萬不可讓他走脫,齊心協力,除此叛徒。」
這才是他的心裡話。
第二天夜深,雲飛揚果然再至,這一次,卻是到元嬰洞。
元嬰洞乃供奉武當歷代掌門靈位的地方,雲飛揚將攜來香燭點上,拜倒在青松靈前。
這已經在傅玉書意料之內,雖然沒有說出來,卻已經藉故在元嬰洞附近安排了暗卡。
雲飛揚一至,就已被發現,所有武當弟子聞訊,立即向這邊集合。
到雲飛揚拜祭完出來,已經在武當弟子重重包圍之下,燈籠火把齊亮,照得周圍亮如白晝。
一個七星劍陣迅速擺開,將雲飛揚困在陣中,赤松、蒼松這才現身出來。
「雲飛揚,你身陷七星劍陣,插翼也雞飛了。」赤松滿懷信心,語氣更是囂張。
蒼松接道:「你也可謂膽大包天,還敢上武當。」
「掌門不是我殺的,你們不要冤枉我!」雲飛揚不由自主分辯。
「冤枉?證據呢?你拿出來!」
「我當然有證據。」雲飛揚衝口而出,道:「因為師父就是我的……」
話說到一半,才起想這個秘密還不能說出來,慌忙又住口。
「就是你的什麼?」赤松追問。
雲飛揚啞口無言,蒼松冷笑接道:「我替你說好不好──掌門是你的眼中釘,所以你要將他殺掉!」
「不是……」
「還要否認?他不肯收你做徒弟,還要罰你擔水,你怎會不懷恨在心?」
雲飛揚只有歎息,赤松接道:「那倒還罷了,燕師兄與婉兒對你一向都不錯,為什麼你還要殺害他們,你這個人亦可謂喪心病狂了。」
「燕師伯跟婉兒都死了?」雲飛揚震驚道:「他們是怎樣死的?」
「還裝傻扮懵,上!」赤松劍一揚,七個武當弟子立即衝上前去,七星陣立即展開!
劍光飛閃,人影縱橫,雲飛揚輕歎一聲,倒踩七星,閃耀騰挪!
青松當日為救獨孤鳳,曾傳他破解七星陣的步法,他悟性既高,輕功又好,每一步都跺在適當的地方,七劍的攻勢雖然猛烈,但都威脅不到他的安全。
赤松、蒼松越看越心驚,不由得縮在一起。
雲飛揚身形再幾閃,果然閃出了七星劍陣。
一聲「住手!」一個人影實時凌空落下來。
傅玉書終於出現,他其實一直在旁窺伺,若是七星劍陣能夠起作用,哪怕雲飛揚死在陣中,他也絕不會喝止,現在他所以喝止,完全就因為這一聲「住手」已根本沒有作用。
「你又來生事了。」傅玉書裝作大怒,斥責雲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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