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大院在熊大爺親自督促指揮之下,防守得如鐵桶般嚴密,一夜平安無事,敵人沒有採取行動。
吃罷午飯,沈勝衣決定採取行動,準備出去,熊大小姐也堅持著要跟去,任熊大爺和沈勝衣費盡口舌,她也不肯答應留下。
她固執地說:「要去一起去,我不能去,沈大哥也不能去。」
熊大爺和沈勝衣拿她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她和沈勝衣一起去。
熊大爺干叮萬囑要她一切小心,凡事不可任性,要聽沈勝衣的話。熊大小姐只要能和沈勝衣在一起,哪管它危險不危險,對熊大爺的叮囑也一一點頭。
兩人準備停當,別過熊大爺正想出去。
總管萬昌忽然匆匆走進來,垂手道:「大爺,大小姐,沈大俠,外面有人送來一副棺材,說是二爺的屍體,咱們怎麼辦?」
萬昌在昨晚已見過沈勝衣,也知道和看出沈勝衣和熊大小姐的關係,因此,萬昌對沈勝衣的態度極為恭敬。
熊大爺乍然聽到有人送來古誠的屍體,內心激動萬分,激動得手都有些抖,眼前彷彿現出古誠的音容笑貌。
三十年結拜之情,親如手足,怎不令他黯然神傷。
他強抑悲痛,努力令自己冷靜下來,長吸了一口氣,對萬昌道:「咱們出去看看。」
沈勝衣連忙阻攔道:「世伯,恐防有詐,讓小侄出去看看吧!」
熊大小姐也勸道:「爹,讓女兒和沈大哥去看看,你留在這裡等一等吧!」
熊大爺點點頭,默然無語。
兩人隨著萬昌走出大門外察看。
行走中,沈勝衣問道:「萬總管,他們有多少人來?」
萬昌側轉頭道:「沈大俠,他們只有四個抬棺木的仵工。」
「有沒有問清楚,他們受何人之托,將棺木抬來?」
「在下問過了,他們說受人之托,那人給了他們二十兩銀子,要他們將棺木抬來,說的話也是那人教他們說的。」
「四個仵工可是本鎮人?」沈勝衣問得很詳細。
「是的,他們是鎮上福壽號僱請的仵工。」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大門口,大門口兩邊整齊地站!著十二名精悍的漢子,全都手按在腰間的刀把上,注視著停放在門外階下的一副棺木和四個仵工,大概他們已得到萬昌的吩咐,全神戒備著。
三人站在門外石階上,石階下的四個仵工,見了萬昌和熊大小姐,他們並不認識沈勝衣,其中一名仵工上前雙手一拱,說道:「大小姐,萬爺,小的們可以將棺木抬進去了吧?」
熊大小姐說道:「慢著,我有話要問你!」
那名仵工恭敬地說道:「大小姐有話只管問。」
熊大小姐一指放在階下的棺木,問道:「棺中躺著的,真是我二叔?」
那名仵工陪笑道:「小的們也沒有看過,雇的人對小的們說棺中是二爺的屍體,小的們就這樣說!」
萬昌厲聲喝道:「陳老大,你可不要說謊!」
被稱作陳老大的仵工慌忙道:「小的怎麼敢,小的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瞞騙大小姐和萬爺您!」
一直注視著四名仵工、棺木的沈勝衣忽然問道:「大叔,這棺木是從哪裡抬來的?」
陳老大看了沈勝衣一眼,臉生得很,從未見過,但見他站在熊大小姐身旁,身份定然不低,他不敢得罪熊家大院的人,連忙拱手道:「這位爺,棺木是從鎮口抬來的,馬車停在鎮口,棺木是放在馬車上的。」
「那人多大年紀,相貌如何?」沈勝衣接著問
那仵工道:「那人大約三十四五歲,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當時他戴著一頂皮帽,皮帽壓在眉眼上,小的也看不大清楚。」
「可有什麼特徵?」沈勝衣想問出一點線索。
陳老大想了一陣,歉然道:「這位爺,很抱歉,當時匆匆忙忙,他全身裹在雪披中,小的看不出他有何特別之處。」
沈勝衣失望地和熊大小姐交換了一下眼色,萬昌也望著兩人,等著吩咐。
沈勝衣道:「棺木可上釘了?」
「沒有。」陳老大打量了棺木一眼。
「掀開棺蓋!」沈勝衣吩咐,他想弄清楚棺中人是否古誠,或有何詭詐。
陳老大和另三個仵工互看了一眼,遲疑著。
熊大小姐看出了他們的心思,道:「他說掀開棺蓋,你們就掀開吧,快些!」
四名仵工聽到熊大小姐親口吩咐,齊應了聲「是」,一齊動手,解開繩索,慢慢將棺蓋掀開。
熊大小姐和沈勝衣、萬昌三人,眼看著四名仵工將棺蓋掀開,神色全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瞬也不瞬。
兩邊排站的十二名漢子,個個瞪大雙目,按在腰間刀把上的右手青筋暴現,氣息聲可聞,顯見他們的心情也很緊張。
在棺蓋將要全部掀開的霎那間,氣氛沉寂得有如一潭死水,沉寂得每個人皆可聽到清晰的心跳聲。
棺蓋終於掀開,放在地上,棺中人赫然正是古誠二爺!
熊大小姐乍然一見古誠屍體,不覺衝動地悲呼了聲:「二叔!」衝下台階。
沈勝衣比較冷靜,雖然也渾身一顫,卻及時一把將熊大小姐拉住,道:「君妹,千萬不要衝動!」
熊大小姐悲泣著低喚了聲:「沈大哥,二叔他死得真慘!」
一頭撲進沈勝衣的懷中。
沈勝衣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地道:「君妹,你冷靜點,二叔不會白死的!」
萬昌和十二名粗悍漢子乍然一眼看到棺中的古誠,也不由齊皆激動地低叫了聲:「二爺,果然是二爺!」
萬昌已激動地衝了下去。
沈勝衣大聲疾呼道:「萬總管,小心有詐!」
萬昌聞言,在石階上倏然一停,細細打量著棺中的古誠,說道:「是真的,真是二爺!」
慢慢地步下台階,走向棺木。
階上十二名漢子雖是心中驚痛,卻保持著冷靜,全神戒備著。
四個掀開棺蓋的仵工,雖是見慣了死人,但乍然見到古誠死相的恐怖,不禁也同時低叫了一聲,退了一步。
棺中的古誠雙眼微開——是熊大爺不忍見他死不瞑目,為他抹上的,口張開,一臉痛苦之色,也夾雜了一些驚詫之色。衣服還是死時的衣服,胸前衣服上凝結了一團鮮血,酷寒的天氣下。沒有變成黑紫之色,仍然鮮紅奪目,紅得有點奇異。
咽喉間開了個洞,被淺紅的血塊凝塞著,腰部差點被攔腰砍斷,鮮紅的血漬凝滿了下半身,死狀令人慘不忍睹。
萬昌這時在棺旁看清了棺中的古誠,被古誠的死狀驚震得臉色蒼白,壓抑著心中的震驚,對台階上的兩人道:「大小姐,沈大俠,確是二爺,沒有錯。」
沈勝衣和熊大小姐聞言,才放心地走下去。
事實上一連串的遭遇,令他們不得不加倍小心。
走下石階,兩人來到棺前,熊大小姐一眼見到古誠那種奇慘的死狀,不由雙手掩臉,大哭起來。
沈勝衣見到古誠的死狀,也不由得暗驚,但他表面冷靜如常,仔細觀察棺中有何異樣,但一點也看不出。
他扶著仍在飲泣的熊大小姐,對萬昌一點頭,步上石階,走進大門。
萬昌明白他的意思,對四個仵工道:「抬進去吧!」
四個仵工應了聲:「是,萬爺!」立即動手,蓋上棺蓋,綁好繩索,抬起棺材,跟在萬昌身後,抬進大門。
大門立時關上,十二名粗悍漢子守在門外。
穿過停滿了棺木的前院,古誠的棺木就停在第一進大廳上,熊大爺和熊大小姐、沈勝衣三人早就等在廳上。
躺在二進廂房中的雷莽,聽到古誠的屍體被送回來,悲痛得淚流滿面,咽聲道:「是小弟不好,二哥若不是為了救小弟,也不會死,小弟害了二哥,小弟對不起他!」
掙扎著想起身,嚷著要見古誠的屍體。
好不容易,熊大爺和沈勝衣、熊大小姐三人將悲痛莫名,痛不欲生的雷莽勸止了,答應他古誠出殯之日,一定讓他參加,他才勉強躺在炕上,不再堅持著帶傷出去。
棺材抬進前廳,停放在大廳正中預先擺放好的兩條長凳上。
四個仵工解開繩索,將棺蓋再次掀開,放在棺旁。
依沈勝衣的意思,是等仵工將古誠的屍身清潔乾淨,重新穿上壽衣才讓熊大爺看,但熊大爺堅持不肯,他要看著古誠換衣淨身,才能心安,對得起死去的盟弟。
沈勝衣無奈,只好讓他看著,他是擔心熊大爺看到了古誠慘烈的死狀後,心理、精神受不了刺激。
熊大小姐由於不便看著淨身,心情悲傷地回房休息了。
熊大爺激動得身軀微顫,眼定定地看著四個仵工將棺蓋掀開放下。
一眼見到棺中古誠的慘烈死狀,熊大爺再也控制不住,身軀猛一抖,衝上前扳住棺邊,低頭凝注著死狀慘烈的古誠,淚流滿臉,悲喚道:「二弟,你死得好慘!二弟,大哥只要不死,拚著老命也要為你報仇!」
旁邊看著的萬昌從未見過熊大爺如此悲痛激憤,就連熊大奶奶死時,也沒有如此悲痛,萬昌也不覺低頭垂淚。
旁邊的沈勝衣,心裡也不好受,眼睛濕濕的,他也受了熊大爺和廳中氣氛的感染。
四個仵工更是退在一隅,垂首不敢出聲。
熊大爺雖是昨晚見過古誠屍體,但當時天黑,加上強敵環伺,匆匆一眼,為他抹上張開的眼睛,看不大真切,如今在大白天,身上的傷,臉上的表情,清楚地呈現在眼前,怎不令熊大爺悲痛莫名。
沈勝衣上前扶起熊大爺,扶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安慰道:「世伯,死者已矣,還是為他辦理後事為要。再說,你老人家也不宜太傷心,免得傷了身體,到對方有所行動時有所不便!」
萬昌也收淚上前勸說道:「大爺,沈大俠說得對,強敵環伺,不宜過分悲傷,免得失了銳氣,影響人心,二爺的身後事立即辦,首先是將二爺的屍身重新洗殮,換上壽衣,再換殮在另一副上好的棺木中。」
熊大爺點頭道:「賢侄,萬昌,你兩人說得對,老夫只是睹人思情,想起了三十年來患難與共之情,一時控制不住。……」
語聲一頓,悲愴地歎了口氣,說道:「萬昌,一切你看著辦吧,立刻去買一副上好的壽材回來。」
萬昌垂首道:「大爺,屬下省得,屬下立即去辦。」
說完轉身吩咐四個仵工道:「陳老大,你們待一會兒吧,等會兒我買辦了壽衣壽材回來,麻煩你們將二爺重新盛殮!」
陳老大和三個仵工應了聲,退立在前廳外。
沈勝衣勸熊大爺道:「世伯,你老人家進去歇一會兒吧,小侄在這裡看著就成了,等會兒入殮時,再告訴您老人家出來看看,可好?」
熊大爺搖搖頭,歎了口氣,道:「賢侄不必說了,老夫已能控制自己,不用擔心,老夫還撐得住。」
熊大爺執意不進去歇息,他一定要坐等萬昌回來,看著古誠重新入殮。
沈勝衣不好勉強,只好陪著他。自然,今天的行動要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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