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北周早就想一爪將那長劍白衣人斃在熊爪之下,偏是這長劍白衣人身法溜滑迅速,雖是處於下風,熊大爺硬是被他纏著,脫身不得。
熊大爺在纏鬥中不時瞥眼望古誠和雷莽兩人,最後一次見到古、雷兩人由分而合,會合在一起,被一群白衣人圍著,看不清兩人的情形。
他殺招連出,始終傷不了白衣人,就在他心頭倏然閃過一絲不安之際,猛然聽到雷莽發出一聲受傷的呼叫,不由內心大急,雙爪一緊,硬是將白衣人迫退一步,身形騰射而起,白衣人一見,身形急地跟蹤騰起,欲想阻攔。
但是,熊大爺已然腰身轉折,人如經天長虹般疾射向雷莽處,人未到,雙爪臨空擊落,已將首當其衝的三名白衣人斃在雙爪之下。
熊大爺的武功身手確實高絕驚人,那三名白衣人剛斃在他的雙爪下,他雙手一翻,雙爪掃抓而過,硬將劈刺向雷莽身上的刀槍盪開,但有一刀還是落在雷莽腿上。
雷莽大叫一聲,坐地不住,昏倒在地。
熊大爺身形已然落地,一眼看到瞪目張口的古誠,血染白雪,寂然不動,喉頭血洞有血沁出,不由心膽俱裂。
他陡然大喝一聲,人如瘋虎般,雙爪飛舞猛撲圍著的白衣人。
白衣人似是被他的神威所懾,紛紛閃退,不敢和他接觸。
這時,長劍白衣人已然跟蹤撲到,長劍一橫,悶聲悶氣道:「熊北周,你已不能發威了,你右臂已斷,左臂亦折,還能怎樣,速速受死吧。」
熊大爺被他悶聲悶氣一說,人反而清醒過來,望一眼跌倒在地的雷莽,全身是血,再掃一眼躺在雷莽身邊不遠,死去的古誠,一步躍到雷莽身邊,伸手將雷莽抄起,挾在肋下,向前一步,低頭凝望著古誠死不瞑目的容貌,心頭一熱,單腿跪下,伸手將古誠暴睜的雙眼抹上。
他心中默禱道:「二弟,只要大哥死不了,一定為你報仇!」
霍然挺起身站起來,面對長劍白衣人,憤聲說道:「你怎麼還不動手!」
豎眉瞪目,一爪橫胸,神態威猛已極,包圍著他的白衣人和長劍白衣人,皆不由得被他的神威所懾,嚇得倒退了一步。
熊大爺倏然仰天一嘯,聲震長空,風雪為之停歇。
風仍在吹,雪已不知何時停了。
熊大爺右臂一伸,熊爪指向長劍白衣人,冷聲說道:「今晚不是你殺了老夫兩人,老夫必定殺你!」
語聲冷而嚴,有如冰刀雪箭一樣劈刺在長劍白衣人的心內,長劍白衣人身軀不由激凌一顫!
熊大爺語落身進,兒臂粗的熊爪,疾向長劍白衣人當胸扎抓!
長劍白衣人不敢擋其鋒銳,身形橫移五尺,悶喝一聲:「上!」
十幾名白衣人身形閃動,刀砍槍刺,堵截住熊大爺。
熊大爺霹靂般暴喝一聲,震得十幾名白衣人身抖手窒,乘著這機會,熊爪掄掃,硬是衝開一個缺口,身形縱躍而起,衝出白衣人的堵截,落在二丈外,身形再起,幾個縱躍,已然身在十多丈過外。
白衣人欲迫已是無及,眼看著熊大爺肋下挾著雷莽,身如雷射地飛掠而去,霎那消失在夜空中。
長劍白衣人沒有下令追趕,直到看不見熊大爺的身形方才悶笑一聲,對呆立站著的白衣人悶喝一聲:「將古誠的屍體帶走,其餘的用雪埋了。」
十幾名白衣人立時一齊動手,兩人抬起了古誠的屍體,其餘的人快手快腳,將死去的白衣人埋掉。
眨眼間,屍體狼藉,血染白雪的戰場,立時變得白雪無瑕,任誰經過,也不會相信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激烈殘酷的搏殺。
一切血腥與罪惡,皆被皚皚白雪掩蓋了。
長劍白衣人一揮手,帶頭飛躍而去。
留下了血雪覆蓋下的血腥與屍體。
勾九魂亡命飛逃,但他的輕功不如他的易容術和用毒那樣精通和出名,漸漸已被熊大小姐和沈勝衣追上了。
這時他真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更恨當初沒有在輕功上苦下功夫——他做夢也料想不到會有今日!
「忽啦啦」一陣衣袂聲響,沈勝衣已然凌空躍過他的頭頂,落在他身前,站著不動的背對著他。
勾九魂前奔的身形猛一剎,見沈勝衣背對著他,認為這是千載一時的好機會,只要殺了沈勝衣,就不怕熊大小姐了。
念頭轉手已動,一掌疾向沈勝衣背心拍去。
這時,他真可說是昏了頭,破了膽。
以他這樣成名多年,心狠手辣,奸險狡毒的人,竟然會相信沈勝衣傻到會將整個背後讓出,等他一掌拍上。
就在他手掌才沾上沈勝衣背後,心中大喜之際。
「噗」聲輕響,一把尖刀已然從他背後插入,透胸冒出。
沈勝衣也在這霎那,身體猝然向前撲伏,勾九魂也在這霎那,一切的動作皆凝住——已然身不由己,雙目暴睜,垂視著胸前冒出的尖刀,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口一張,已然說不出聲,一股鮮血從他口中噴出。
他只顧擊殺沈勝衣,竟忘了背後還有個他沒有放在眼裡的敵人——熊大小姐,被熊大小姐趁機在他背後刺了一刀。
這一切都是沈勝衣和熊大小姐早在追趕勾九魂時匆匆商量好的,目的就是引勾九魂上當,好一擊得手。
沈勝衣對勾九魂身上的毒藥暗器,始終忌憚幾分。
果然,勾九魂在情急意亂之下,上了一個老江湖不該上的當,給了熊大小姐可乘之機,死在熊大小姐彎刀之下。
熊大小姐彎刀從勾九魂身上抽出,勾九魂立時胸前背後血湧,頭一歪,撲倒在地,動也不動命赴陰曹。
熊大小姐望著倒地死去的勾九魂,呆住了。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自然心驚。
沈勝衣看出她的心情,上前蹲下來,三扒兩撥,用雪將勾九魂的屍體掩埋了。
然後,他站起身來,拍拍手,對熊大小姐道:「君妹,咱們立即趕回熊鎮,你爹和古、雷兩位前輩只怕有危險!」
熊大小姐聞言一驚,從呆怔中清醒過來,急聲問道:「要是勾九魂剛才所說是真,只怕爹和兩位叔叔,已然……」
往下的她不敢想也不敢說下去。
沈勝衣上前握住她一隻手,安慰道:「勾九魂所說未必可信,也不可不信,但以你爹和古、雷兩位前輩的身手,他們在半途截擊,只怕未必一定得手。」
熊大小姐聞言稍安,說道:「咱們連夜趕回去?」
「事不宜遲,越快越好,最好能找到兩匹馬!」沈勝衣說。
熊大小姐道:「小妹在鎮上一戶人家寄養了一匹馬,再向他們買一匹,不就行了嗎?」她記起她跟蹤沈勝衣,來到鎮上,為了掩飾身份,將馬寄養在鎮上一戶人家中,並記得那戶人家也有一匹馬。
「既如此,咱們馬上去。」沈勝衣拉著她就走。
兩人縱躍著奔向鎮上。
沈勝衣和熊大小姐兩騎奔向熊鎮,立時被鎮上的情景驚呆了。
鎮上行人稀少,人人臉有驚色,街道兩旁的店舖十有八九關門,而且關門的大多是屬於她家的店舖。
往日鎮上不論男女老少,見到她都會對她微笑招呼,更有不少人跟在她身後左右,今天的人見了她,只是一瞥,就低頭走過。
整個熊鎮已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中。
熊大小姐眼見這種情景,已心知不妙,難道家中出了事了?這個念頭在她心中閃過,情不自禁一踢馬腹,馬驚痛奔馳,直向熊家大院奔去。
熊家大院在鎮西頭,門前一對石獅子,大門緊閉,旁側邊門開著。
熊家大院不愧為大院之稱,牆高丈二,佔地百畝,院分三進,大院中又有幾個小院,假山荷池,敞軒亭榭,佈置精巧,不入其中,不知其大其精。
兩人在大門前翻身落馬,邊門裡立刻有兩個僕人奔出,兩人皆是勁裝打扮,一人上前替二人拉住馬頭,另一人上前拱手道:「大小姐回來就好了,大爺也是剛回來不久,三爺是被大爺扶著帶回來的,一身是血。二爺不見回來,鎮上也發生了不少事,小姐快進去吧!」
熊大小姐大驚,急問:「大爺受傷了嗎?」
那漢子道:「大爺沒有受傷,卻很疲累,三爺只怕傷得不輕!」
熊大小姐一把拉著沈勝衣就往裡跑。
那漢子指著沈勝衣道:「小姐,這位是……」
「是我的朋友!」話聲未落,人已拉著沈勝衣從邊門奔進院子。
進門是個大院子,兩旁擺著很多兵器架,顯是練武的地方,如今卻擺放著很多棺材,不下三四十具,整齊地排列在兩邊牆旁。
大門直入百步,是第一進房子,橫著將院子截斷,後面是第二進,第三進。
大廳在第一進正中,兩旁是廂房,耳房。
熊大小姐看見這麼多棺材,嚇了一跳。
沈勝衣也不明白院子裡何以擺了這樣多棺材,難道死了這麼多人?……
兩人也不再多想,熊大小姐當先步入大廳。
大廳中分站著八名灰衣漢子,頭戴皮帽,身穿皮袍,一見熊大小姐進廳,齊地抱拳一拱,道:「見過大小姐!」
熊大小姐打量一眼大廳,問道:「大爺呢?」
右首一人道:「大爺在二進三爺房中,正為三爺上藥理傷。」
熊大小姐一揚手,帶著沈勝衣,如風般進入屏風後。
穿過一條通道,經過一處院子,遇到幾個人,見到熊大小姐,皆站下來叫了聲:「大小姐。」又匆匆而去。
來到第二進,熊大小姐一徑朝左廂房走去,廂房門外分站著兩名帶刀漢子,一見熊大小姐,抱拳道:「大小姐。」
「大爺在裡面嗎?」熊大小姐邊走邊問。
「在,正為三爺上藥理傷。」兩名帶刀漢子同時回答著,望了一眼沈勝衣,見熊大小姐拉著他手,不敢問是誰。
兩人進入廂房,房中分隔為三,正中是小廳,左是書房,右是臥室,熊大小姐向著右邊有棉簾垂落的房間輕喚了聲:「爹。」
房中立時傳出了熊大爺的聲音,道:「君兒,你回來了,可是和沈大俠一起回來的?」
熊大小姐上前一把掀開棉簾,拉著沈勝衣走進房間,道:「爹,女兒是和沈大哥一起回來的。」
一眼見到炕上躺著,緊閉雙目、全身裹著白布的雷莽,不禁低叫道:「爹,三叔他怎樣了?」
熊大爺這時正為雷莽包紮好最後一道傷口,搖頭一歎道:「你三叔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你二叔……」
一眼見到跟在身後的沈勝衣,慘笑一聲道:「沈大俠,事情辦完了?這樣快就和小女回來了。」
沈勝衣道:「就在老前輩走的那天晚上就辦完了,早知道前輩會在半途中遭伏,晚輩就不先辦那件事,和三位前輩一同回來,相信情況不會這樣糟。前輩,雷前輩受的傷不重吧?」
熊大爺道:「多謝關心,傷不重,傷口卻多,失血也多,相信休養幾天,就會復原,沈大俠,咱們到外面廳上再詳談。」
一擺手,請沈勝衣先行,沈勝衣當然不肯,結果還是熊大爺先行,沈勝衣隨後,熊大小姐跟尾,三人出了左廂房,走向二進大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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