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十七劍 正文 第 八 章 冷月碧血
    沈歸愚令他意外,他一樣令沈歸愚意外,裝死也實在裝得太似。

    沈歸愚連殺龍在田南宮靈,手中其實已有些輕敵,但因為知道歐陽笑精打細算,才又小心,結果還是要歐陽笑上當,到扇骨射進歐陽笑胸膛,看著歐陽慘叫倒地,他的精神已完全全鬆弛。

    好像歐陽笑這種高手居然會裝死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那剎那不由一陣恐懼。

    可是他的眼中還是立即又有了笑意,那剎那,他已經看見杭春華鬼魅般從後面欺來,也就在那剎那,他的身子已被歐陽笑摔在地上。

    他早有預防,雙手抓著的扇骨先著地,消去大部份的力道,雙腳接借力一掙,一掙即脫,卻不是歐陽笑已乏力,而是歐陽笑已將雙手鬆開,抓住了從後心插入前胸穿出的纓槍,他的腳亦已在同時踢在沈歸愚的胯下。

    這一腳沈歸愚避無可避,也大出他的意料這外,他實在怎也想不到歐陽笑竟然會踢出這樣凶殘的一腳。

    慘叫,整個身子蝦米般抽搐弓起,再伸直身,當場氣絕死亡。

    歐陽笑捧著不住滴血的槍頭,笑起來,道:「我總算解決了一個……」語聲嘶啞而微弱,一斷同時身子一硬,亦氣絕。

    杭春華將槍抽出,緩緩回頭,看著從後面迫前來的司馬世家弟子,忽問道:「南宮素在那裡?」

    沒有人回答,杭春華嘶聲接道,「是她害死了青娥,是她」

    他的纓槍接指著一個弟子。「告訴我,她在那裡,我饒你一命!」那個弟子的回答是吼叫著疾前,揮刀亂斬,杭春華亦同時吼叫,振槍亂刺!

    槍比刀快,那個弟子的胸膛連開了幾個血洞,慘叫倒下。

    杭春華纓槍轉指向另一個。「你來說!」語聲神態已顯然有些失常。

    那個弟子冷笑揮刀,杭春華連人帶槍即撲上,接連幾槍亂刺,將那個弟子刺殺,吼叫著接疾向其餘的弟子,瘋狂撲擊。

    青娥的死對他的影響竟是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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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宮素一騎這時候正衝上一道木橋,險些就與對面沖匕來的人撞在一起,還是那個人及時閃,那個人也及時抓主寧旁邊欄杆,總算沒有掉進水裡去。

    目光雙觸,兩個同時「你」一聲出口,南宮素已出鞘向劍一回,左手同時勒轉坐騎,接嚷道「小葉」那個人正是葉孤鴻,同時脫口一聲:「青娥」

    南宮素一掠秀髮,微嗔道「看清楚才叫!」

    葉孤鴻已經看清楚,奇怪道:「怎麼你穿上了青娥姑娘的衣服?」

    南宮素道:「不是這樣如何出得了司馬山莊。」

    「這麼晚了你還跑出來?葉孤鴻接問:「不怕遇上了那些殺手。」

    「找你啊」南宮素嘴角一撇。

    葉孤鴻更奇怪。「你知道我躲在那兒。」

    「不是那間破廟?」

    「你怎會知道?」葉孤鴻瞪大眼睛。

    「除了那間破廟你這個傻小子懂得躲到那兒去?」南宮素「噗哧」的接一聲嬌笑。

    葉孤鴻尷尬的抓著腦袋,道:「幸好只是你知道那間破廟。」

    南宮素正色道:「他們已廣佈眼線,也準備搜遍這附近一帶。」

    葉孤鴻苦笑道:「他們就是不肯相信我。」

    南宮素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葉孤鴻感激的道:「你對我這樣好,這輩子我也會記著你。」

    南宮素嬌靨一紅,轉問:「你又要到那兒去?」

    「司馬山莊。」

    「你瘋了。」南宮素一怔。

    葉孤鴻訥訥地道:「我方才一直在想,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這樣陷害我。」

    「那又怎樣?」南宮素一皺鼻子。「難道你要去司馬山莊將他找出來?」

    葉孤鴻搖頭。「我是考慮那個人這樣做的目的,會不會是借此轉移別人的注意,到別人不防他的時候,才突然下手偷襲。」

    南宮素不由一驚,葉孤鴻接道:「我也許只是胡思亂想,但總是放心不下,要到那邊走一趟,若是出了事,看能否及時阻止那個人的殺人。」

    南宮素歎息道:「你的心腸真好,就是沒想到自己可能會因此招致殺身之禍。」

    葉孤鴻有點傻氣地抓著腦袋,南宮素目光一轉,接又道:「給你這一說,我也有些不安了。」

    葉孤鴻道:「那我們一齊去看看。」

    南宮素想想又問:「你到底在懷疑那一個?」

    葉孤鴻欲言又止,南宮素試探地問:「高永?你那個二師兄?」

    葉孤鴻喃喃道:「他看來真的很像一個殺手,也只有他用纓槍。」

    南宮素沉吟不語,葉孤鴻接道:「若是真的是,那個喜歡喝酒的龍老人家可就危險了。」

    南宮素道:「那個老不死,人是他帶來的,給殺了也是活該。」

    葉孤鴻怔住,南宮素笑接道:「話是這樣說,我的心可沒有這麼黑,好,我們趕回去看看。」

    葉孤鴻轉身方欲奔出,南宮素突然叫住:「你也上馬來。」臉隨又一紅。

    葉孤鴻道:「我雙腳沒有受傷,跑得不比馬慢。」

    南宮素喃喃道:「倒是不知道跑累了如何有氣力去救人?」

    葉孤鴻又怔住,南宮素接往鞍後一拍,輕叱道:「還不快上來。」

    葉孤鴻忙躍上去,兩個一騎隨即往來路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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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下,夾在竹林中的小徑竹影斑駁,有如群魔亂舞,高永卻一些恐懼的感覺也沒有,在他的後面正追著一個黑羅剎。

    黑羅剎的輕功本來在高永之上,只是高永彷彿有用不完的氣力,而且無論怎樣崎嶇的道路,對他一些影響也沒有,這與他在萬劍山莊後面山谷的朝夕苦練當然有很大的關係。

    黑羅剎好幾次迫近去,但稍回氣;又給高永走脫,連她也奇怪這個人是否藏著一個氣袋。

    一路跑下來,竟然連喘氣也不用,可是在她迫近的時候,她的暗器亦出手。

    高永閃不開她的暗器,但總算能夠讓開要害,他也自信再跑下去一定能夠將黑羅剎拋下。

    看見了這片竹林他更就喜出望外,毫不猶疑的奔進去,他原以為竹林中更容易躲避黑羅剎的追擊,那知道一進竹林,黑羅剎反而追得他更接近。

    竹樹的彈力使黑羅剎的身形更迅速,到了竹樹上,她更就無須要再花那麼的氣力。

    高永立即發覺,腳步加快,往竹林外奔去,一條飛索隨即在黑羅剎手中出現,飛纏住一條竹樹,黑羅剎也就藉著這條飛索的幫助,凌空飛越高永頭頂上空,接著一劍當頭刺下。

    高永振槍急迎,擋三劍,黑羅剎經已不知所蹤,他方自奇怪,一股寒氣已然從背後襲來,倉猝間也不敢多想,當機立斷,往前仆倒,饒是如此,後背仍然一陣劇痛。

    黑羅剎果然就在他後面攻至,一劍在他的後背削了一條深長的血口,接著又振劍攻來。

    高永人與槍貼地翻滾,連閃多劍,槍桿往地上一點,身形便待橫竄出去,黑羅剎也就在這時候一劍削在槍桿上。

    「刷」地一聲,槍桿一斷為二,高永一個踉蹌仆倒,黑羅剎的劍隨即又削至。

    好一個高永手中斷槍一擲,襲向黑羅剎面門,雙掌接地,身形仍然倒竄出去。

    黑羅剎一劍將斷槍檔開,那邊高永已然從地上拔起來,以足狂奔。

    她冷笑,飛索再出手,纏住了那邊的一條竹竿,身形凌空飛蕩,迅速迫近,劍又刺出。

    高永中劍慘叫,仍然奔前,耳聽馬蹄聲,一騎正在向這邊奔來。

    這個時候飛騎趕路的應該的是江湖人,高永又有了希望,迎著來騎再發足狂奔。

    黑羅剎飛索一蕩即至,劍一長,高永後背又多了一個血洞,再也支持不住,倒下去,黑羅剎方待補上一劍,希聿聿馬嘶聲中,一個少女已離開馬鞍,凌空一劍刺來,正是南宮素。

    葉孤鴻緊接掠至,雙掌亦拍向黑羅剎,掌力非常強勁,黑羅剎與南宮素接一劍,心閃過一旁,讓開葉孤鴻拍來雙掌,劍一引,連刺葉孤鴻七劍。

    葉孤鴻一閃再閃,刷地一聲,旁邊一株竹樹已然給黑羅剎削下來。

    他隨手抄住,閃開第四第五劍,以斷竹迎向第六第七劍,正好借黑羅剎的劍將多餘的橫枝削去,剩下丈二長短的一截竹身當作槍使用,反攻黑羅剎,南宮素的劍同時刺來。

    黑羅剎回身接一劍,身形借力拔起,在葉孤鴻的竹竿刺到之前,飛上了頭頂竹梢,一閃便不見。

    南宮素方待追,兩枚暗器已迎面射來,揮劍擊落,黑暗中那裡還有黑羅剎的蹤影。

    「這就是黑羅剎!」南宮素退到葉孤鴻身旁。

    葉孤鴻已俯身將高永扶起來,說道:「那紅纓錦衣侯也不是我這個二師兄了。」

    高永喘息著插口:「紅纓錦衣侯……是……」

    南宮素急不及待追問:「是誰?」

    高永以歉疚的目光望著葉孤鴻。「是大師兄」

    南宮素葉孤鴻一齊怔住,高永接道:「他們裡應外合,山莊裡的人都死得差不多……」

    南宮素面色一變,急問道:「我哥哥……」

    她話才說到一半,高永的頭已一側,嚥下了最後的一口氣。

    「二師兄」葉孤鴻脫口叫出來,一股冷風同時自他的頭頂襲至,他的反應總算仍保持,急閃,一柄短刀從旁落下,沒人土中及柄。

    「颼」地竹葉聲接響,黑羅剎人劍凌空筆直插下,葉孤鴻南宮素左右倒退,隨即撲回,原是要左右夾攻,聯手對付黑羅剎,那知道黑羅剎半空中身形一變,風車般一轉,追刺葉孤鴻。

    葉孤鴻竹竿急迎,黑羅剎的身形又再變,從葉孤鴻頭上滾過,劍倒掛而下,這一劍用得很險,葉孤鴻及時滾身避開。

    黑羅剎劍落空,身形著地,葉孤鴻竹竿已追刺到來,回劍欲揚不起來,只得騰身急退。

    葉孤鴻緊迫不捨,追前丈八。右腿落處,一股泥土從腳下揚起來,竟然出現了一個繩圈。

    繩圈迅速收縮,勒住了葉孤鴻的右足,葉孤鴻驚呼未絕,一個身子已被拉得載倒,接被拉得疾往上飛起來。

    繩子的另一端已經在黑羅剎手中,黑羅剎雙手交替,將葉孤鴻拉上了半天,往旁邊竹竿一擊,暗器便出手。

    南宮素即時已凌空掠至,脫手一劍飛出,正中葉孤鴻腳上那條繩子,繩子一斷,葉孤鴻一個身子便掉下來,頭下腳上,及時讓開那射來的暗器,他手中竹竿同時脫手擲出,,擲進了黑羅剎的心窩。

    這完全是眨眼問的事情,若非葉孤鴻的反應那麼快,縱然閃開那些暗器,亦未必能夠準確的擲出那一竹竿。

    黑羅剎當然意外,也所以回劍不及,她的左手立即抓住了那支竹竿,即在將竹竿拔出之前已經氣絕身亡,也就抓著那支竹竿倒下去。

    南宮素將飛出的劍接回,凌空飛落,看見黑羅剎那個樣子,便知道可以省回一番氣力。

    葉孤鴻卻呆在那裡,這到底還是他的第一次殺人,南宮素看在眼內,便道:「你不殺她,她就要殺你,已根本沒有你選擇的餘地。」

    葉孤鴻點頭,感激的看著南宮素,忽然問:「這就是江湖人生活?」

    南宮素道,「雖然很是刺激,卻並不有趣。」

    葉孤鴻苦笑道:「殺人的滋味也一樣不好。」南宮素道:「但有了第一次,就會有二次,雖然你不喜歡殺人,不喜歡事情轉變成這樣,事實到底是事實,你就是不找那些殺手,他們也會來找你。」

    葉孤鴻道:「我不怕他們來找我,我也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回去。」

    南宮素道:「你真的可以不必冒這個險。

    葉孤鴻搖頭。「素姑娘,你應該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再說,我也很想弄清楚大師兄到底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南宮素道:「我並不懷疑高永的說話,只是仍希望他說的不是事實。」

    葉孤鴻道:「我也不希望。」

    這若是事實,司馬山莊內的人現在只怕已一個也不剩。

    除了黑羅剎,紅纓錦衣侯,還來了甚什人?葉孤鴻南宮素不知道,也沒有在乎,即使司馬山莊已變成虎穴龍潭,他們也要闖一趟的了。

    二人一騎再奔出,奔進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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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終於逝去,淒迷曉霧中,葉孤鴻南宮素雙雙撞開了那兩扇緊閉的大門,直闖進莊內。

    觸目都是屍體,血流遍地,二人一路走來,驚心動魄,他們雖然沒有參與這一戰,亦不難想像得到這一戰的慘烈。

    「哥哥」南宮素停在南宮靈的屍體前,方待蹲下去,眼角已瞥見杭春華,那個真正的紅纓錦衣侯。

    葉孤鴻也因為看見杭春華,停住了腳步。杭春華就懷抱著青娥的屍體盤膝坐在堂前石階上,一動也不動,有如木石,那支紅纓槍遍染鮮血,就插在他面前。

    葉孤鴻南宮素相顧一眼,再舉步,一直走到了石階下,杭春華仍然一些反應也沒有。

    「大師兄」葉孤鴻先開口。

    南宮素悲憤的截道:「你還認這種人做師兄?」

    杭春華這才抬起頭來。「不錯,小葉應該改一個稱呼的了。」語聲異常的冷靜,有如寒冰。

    葉孤鴻接問:「你真的就是十七殺手之一,那個紅纓錦衣侯?」

    杭春華道:「當然是真的,到這個時候你難道還要懷疑?」

    葉孤鴻再問:「這是甚麼時候的事情?」

    杭春華冷笑。「說你蠢就是蠢,這個時候怎樣還問這種無聊的問題。」

    葉孤鴻怔住,杭春華反問,「高永黑羅剎都死了?」

    「都死了。」葉孤鴻好像還有甚麼話要說,但最後還是閉上嘴巴。

    杭春華接道:「現在只剩下你們兩個人了。」

    南宮素冷冷應道:「這個賬還是要算清楚。」

    「該算的。」杭春華反應異常冷淡。

    葉孤鴻目光一落,歎息道:「連青娥你也忍心下手?」

    杭春華眼角的肌肉一下抽搐。「我們這種人,不能不忍心。」

    葉孤鴻搖頭,接問道:「你殺龍天游,難道是為了嫁禍我,好使別人相信我就是紅纓錦衣侯?」

    「這是別人糊塗,我開始沒有想到嫁禍你,龍天游也不是我殺的。」

    南宮素輕叱道:「到這個時候你還要狡辯?」

    杭春華冷靜的道:「殺龍天游的是他本人。」

    「胡說!」南宮素脫口一聲,但一看杭春華那種表情,後面的話到底沒有接上來。

    杭春華接道:「當夜龍天游心懷不軌,偷訪青娥,出手封了她的穴道,原是要強來,可是這個人武功雖然不錯,身子卻很糟,心有餘而力不足,必須借助春藥,也許是用量不當,也許是長年服用春藥,身子已淘干,再加上興奮過度,終於在有所行動之前血管進裂,暴斃當場。」

    南宮素脫口道:「該死!」

    杭春華淡然一笑。「青娥後來運功衝開了穴道,本要找我商量,看如何處置龍天游的屍體,當時我卻已醉倒,她苦思之下,也就將屍體拖那邊走廊,在他的脖子上刺一劍,當作是被殺。」

    葉孤鴻恍然道:「是這樣啊。」

    杭春華接道:「這是青娥親口告訴我,至於你們相信與否,是你們的事。」

    葉孤鴻轉問道:「出一千兩黃金殺我的又是甚麼人?」

    杭春華道:「遠在天邊」

    「是你?」葉孤鴻怔住。」

    「你留在人間,始終是我的絆腳石,以你的武功,一千兩仍然便宜。」

    葉孤鴻道:「我不明白。」

    「應該明白的時候總會明白的。」杭春華笑得怪異。

    葉孤鴻又問:「為甚麼你自己不下手?」

    杭春華道:「你雖然不會提防我,可是我仍然不能太冒險,而且我也很想借你的武功將他們除去。」

    「黑羅剎?沈歸愚?」

    杭春華連連點頭。「金南宮、銀歐陽、玉司馬乃是武林三大世家,我們也是,不過是殺手世家,但一向不為人知,而一直以來都是投身名門大派,掩飾自己的身份。」

    葉孤鴻道:「那你們更加應該團結,為甚麼你要殺掉黑羅剎沈歸愚?」

    杭春華反問:你難道不知道我極有可能成為萬劍山莊下一代的主人?」

    葉孤鴻點頭:「我也聽說過,師父有意將莊主一位傳給你。」

    杭春華接道:「他們也希望我能夠成功!這對他們大有好處,萬劍山莊非獨在江湖上地位甚高而且弟子眾多,可惜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被人要脅,被人知道得太多。」

    葉孤鴻問:「你怎知道我懂得武功?」

    杭春華道:「你忘記了我是一個偽裝的天才,我也早就發覺你深夜在山莊後面深山穹谷中練武,也從中得了不少好處。

    葉孤鴻道:「難怪你學劍,槍也用得那麼好。」

    杭春華冷笑。「公孫無畏卻也未免太偏心,難道我的資質竟然不如你?」

    葉孤鴻道:「師父卻無意要我留在山莊內,我對你的前途根本毫無影響。」

    杭春華又一聲冷笑:「那個老狐狸,天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南宮素插口道:「這裡的人既然都死光了,為什麼你還留在這裡?」

    「等你們。」杭春華緩緩接道:「我怎能夠留活口?」

    南宮素的劍立即指著杭春華,葉孤鴻亦從躺在地上司馬山莊弟子的屍體旁邊以腳挑起一支纓槍,抓在手裡。

    杭春華搖頭道:「不是現在。」

    南宮素叱喝:「還等什麼?」

    杭春華道:「現在我們都有事要打點,而且我們都已很累。」

    南宮素道:「那在什麼時候?」

    「今天黃昏我在斷腸坡等你們。」杭春華從容站起身,接將纓槍從地上拔出來。

    南宮素橫劍道:「要走?」

    杭春華道:「要走早就走了。」

    南宮素冷哼一聲,道:「好,不來的是畜牲。」

    杭春華淡然道:「我不是畜牲。」接抱起青娥的屍體,往前一步跨出。

    「慢著」南宮素又截道:「將青娥的屍體留下。」

    杭春華只是問:「你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

    「師兄妹罷了。」南宮素接一聲冷笑。「你現在不是經已背叛萬劍山莊?」

    杭春華緊抱青娥,一字字的道:「我們已經是夫妻。」

    南宮素怔住,葉孤鴻亦傻了臉,杭春華也就抱著青娥的屍體在他們身旁走過,頭也不回,走出司馬山莊。葉孤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好一會才道:「怎會這樣的?」

    南宮素搖頭:「也許這就是報應。」

    「看他好像很難過。」葉孤鴻歎息。「他對青娥確是真心一片。」

    南宮素道:「我們還是別管這些,好好休息,黃昏到斷腸坡赴約。」

    葉孤鴻聳肩道:「希望這就是最後一戰。」南宮素道:「我們還得小心一個人。」

    葉孤鴻想了想,道:「十七殺手的頭兒?」

    葉孤鴻道:「他來了也好,省得以後麻煩。」

    南宮素點頭,葉孤鴻這樣就正合她爽直的性格,她甚至沒在考慮到那個頭兒若是也來了,他們能否應付得來。

    葉孤鴻也沒有理會,是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

    黃昏,晚霞織錦,斷腸坡上一株老樹盤旋,更覺景色蒼涼。

    坡上添了一個新墳,一支紅纓槍插在墳前,杭春華卻背負雙手立在樹下,衣衫舞風,獵然飛揚,面容又是木石般,毫無變化;

    南宮素葉孤鴻一齊到來,這時候就站在杭春華對面五丈處。

    又是葉孤鴻先開口,一聲:「大師兄。」

    杭春華冷截道:「殺手無情。」

    葉孤鴻目光一轉,道:「你還是親自葬下了青娥姑娘。」

    「那是因為她已成為杭家的人。」杭春華一面說一面移身到墳前,將槍拔出,順手一捋,颼地有聲,紅纓飛灑。

    南宮素劍立即出鞘,即蠍道:「慢著,你還未將話說清楚。」

    杭春華道:「你們還要知道什麼?」

    南宮素道:「十七殺手連你在內我們已見識過十六個,還有一個,也即是你們的頭兒,到底又是何人?」

    杭春華緩步踱了開去,一面道:「黑羅剎你們跟她交過手的了。」

    南宮素道:「那個人難道與黑羅剎有什麼關係?」

    杭春華道:「他是剎羅殺在中原惟一的親人,是黑羅剎的伯父。」

    南宮素詫異道:「黑羅剎到底又是什麼人?」

    杭春華道:「我以為你們已經瞧出來的了。」

    南宮素道:「她所用的武功看來就是扶桑一派。」

    杭春華接道:「她本姓木村。」

    南宮素脫口道:「怎麼真的是扶桑來的……」

    「這原是一個秘密,很不幸她喜歡上了我,無意中透露出來。」

    南宮素道:「那你當然知道她的伯父是那一個的了。」

    「這更是秘密,若非我暗中追蹤得法,到現在仍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杭春華忽然接道:「他們三年才會面一次,我只有那一個機會,幸好是熟悉的環境,追蹤的方法也還算巧妙。」

    南宮素急不及待追問:「到底是那一個?」

    杭春華冷冷的道:「我現在告訴你,隨又殺掉你,不是白費唇舌?你們知道又有什麼用,難道化為厲鬼去找他算賬。」

    南宮素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說?」

    杭春華道:「你們有本領將我擊倒,在我頸上掛著的寄名鎖中自然會得到答案。」

    南宮素又問:「是什麼答案。」

    杭春華道:「一個地方,一個姓名。」

    南宮素道:「你沒有騙我們?」

    杭春華冷笑。「這不是說笑的時候,我也沒有心情跟你們廢話。」

    葉孤鴻插口道:「大師兄既然這樣說……」

    杭春華冷截:「難道你的為人真的與你的出生同樣低賤,一定要挨一頓臭罵才會改稱呼?」

    葉孤鴻無言,南宮素應道:「你神氣什麼,他叫你大師兄其實是抬舉了你。」

    杭春華道:「我不與你們鬥口,要動手就上來,否則就給我滾。」

    南宮素一聲冷笑,道:「小葉,我們上。」

    葉孤鴻手中長槍一探,道:「得罪了。」斜指杭春華。

    杭春華大笑道:「最好一齊上,省得我一個個的打發。」

    接一聲暴喝,長槍暴長,刺向南宮素,葉孤鴻一槍立即刺出,截向杭春華長槍。

    雙槍半空中一撞,杭春華收槍再出槍,一支纓槍彷彿化成無數支,同時攻向葉孤鴻南宮素二個,他在槍上顯然花過一番頗大的心血,每一槍都是殺著,所刺的都是要害。

    葉孤鴻的槍勢變化與杭春華的看似一致,卻沒有杭春華的純熟,也沒有杭春華的俐落,杭春華的是殺人的槍法,他的每一著顯然都留有餘地,但因為有南宮素的劍一旁相助,並沒有感到太大的壓力。

    百招一過,他的槍法亦變得俐落起來,完全去掉了那算準了葉孤鴻身形變化已盡,絕對閃不開那既意外又迅速的一劍,怎知道南宮素劍截不及,竟然以身替葉孤鴻將劍擋下,那剎那,他心中實在憤怒到了極點,暴喝中一抖鏈子劍將南宮素牽上了半空,左手一把短劍隨即擲出去。

    這一劍南宮素無論如何是閃避不了,但葉孤鴻一個身子已從地上彈上來,凌空一腳將短劍踢飛,右手纓槍同時脫手擲出。

    杭春華第二把短劍已在手,這把短劍卻還未擲出,葉孤鴻那支纓槍已經飛進了他的胸膛。

    他混身一震,短劍那剎那雖然擲出,已失了分寸,在葉孤鴻身旁飛過。

    槍從他胸前插入,後胸穿出,他面上肌肉立時抽搐起來,雙手仍然奮力,將空中鏈子劍上的南宮素拉近來,接翻掌拍出。

    葉孤鴻的雙掌卻先迎上來。一合相扣在一起。

    南宮素身子同時落在一旁,面色慘白,但仍然立即站起來,劍一探刺進杭春華的眉心。

    杭春華慘笑一下,鬆手,身形倒飛,一道血虹亦從他的眉心射出來。

    這一退也很快,一直到他的後背撞上青娥墓前碑石才停下,他也就雙手抱著那塊碑石,倒斃在青娥的墓前。

    南宮素一劍刺出,身子亦栽倒,葉孤鴻及時一把摟住,他們看著杭春華倒下,才松過一口氣,才相扶著站起來。

    葉孤鴻看著南宮素,好像要說甚麼,南宮素已叱道:「你說一句多謝甚麼的話我立即不理睬你。」

    葉孤鴻苦笑,道:「我只要問你痛不痛。」

    南宮素一皺眉,反手將插在肩上的鏈子劍拔出來,葉孤鴻伸手替她封住了附近三處穴道,一面道:「我有自製的刀傷藥。」

    南宮素笑罵:「那你還不拿出來。」

    到葉孤鴻將藥取出,她卻又急不及待的道:「我們快過去看看,他寄名鎖上寫的是甚麼。」

    葉孤鴻舉步又停下,道:「我忽然不想看了。」

    南宮素詫異地問:「你害怕甚麼?」

    葉孤鴻歎息。「方纔他那麼說那顯然是我認識的人。」

    南宮素道。「你這個小子認識的人中有那一個有那種本……」話說到這裡,他突然住口。

    葉孤鴻道:「只有一個。」

    「怎會是你的師父?」南宮素搖頭,想笑,即笑不出來。

    葉孤鴻想想,道:「但你一定要看,我也不會阻止你。」

    南宮素垂下頭,道;「你不要我看我不看就是了,只是我總覺得,人總要面對現實。」

    葉孤鴻沉默了下去,南宮素接道:「你也莫要忘記,這個人是來自扶桑。」

    葉孤鴻道:「你是說,他所以組織十七殺手是另有目的南宮素道:「十七殺手的出現,非獨我們三大世家,中原各派高手也給殺了不少。

    葉孤鴻看看南宮素,終於舉步緩緩走了過去。

    之前每月的今夜,他都在這裡考驗葉孤鴻的武功,今夜只剩他一人,看他的神情,顯然是若有所失,難言的落寞。

    他仰首向天,神情忽然間有了變化,雙目寒光暴射,霍地左望。

    左面林木中「咪嗚」一聲貓叫,一條窈窕的人影一閃而過,一點寒光急向他射來,他抬手接下了那枝十字形的暗器,寒冰般的眼瞳已溶化,一揮手,那枝十字形暗器颼地釘在旁邊一株樹上,笑接道:「小丫頭怎麼來開這種玩笑。」

    一個黑髮披肩,一身黑衣的女郎應聲從那過樹葉中走出來,黑暗中不辯面目。

    公孫無畏又道:「司馬山莊一夜血戰,三大世家傷亡殆盡,你們方面到底如何,總該給我一些消息,不成受了傷,現在才能夠將消息送到來。」

    黑衣女郎不答,腳步不停,公孫無畏笑臉突然一斂,輕叱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是黑羅剎!」女郎走得更近,火光掩映中公孫無畏總算認出她是南宮素。

    「是你啊。」他大感詫異。

    「我們也想不到你意然真的是十七殺手之首。」南宮素停步,搖頭歎息。

    「你們?」公孫無畏突然回頭。

    葉孤鴻失魂落魄的從那邊樹叢中走出來,公孫無畏一怔,接道:「你這麼快便回來了?」

    葉孤鴻無言點頭,步向南宮素,公孫無畏又一怔。「你們什麼時候真走在一起的。」

    葉孤鴻欲言又止,南宮素替他回簽:「杭春華要殺他給我們知道,我到來原來要跟你老人家說一聲,遇上他,只好拉著他走。」

    公孫無畏淡然一笑道:「春華一心要做萬劍山莊的主人,難免就不擇手段。」

    南宮素冷笑道:「你其實早就知道他心懷不正,佯裝糊塗。」 。

    公孫無畏道:「他應該知道我是故作若無其事,在他偷窺我指點孤鴻練武的時候,我已經有意無意告訴他,不要對孤鴻有所行動。」

    南宮素道:「也所以他才不敢自己下手?」

    公孫無畏道:「否則以他的武功,突然出手暗算,孤鴻未必能夠躲避得開,可是我卻是想不到,他知道的事情,竟然有這麼多。」

    南宮素冷笑道:「你也知道是他告訴我們你的另一重身份?」

    公孫無畏道:「若非他,你們怎會跑到這兒來?我一向很小心。」

    南宮素道:「你知道疏忽了甚麼?」

    公孫無畏淡淡道:「大概只有黑羅剎對他的感情,我已經警告過黑羅剎不可感情用事的了。」

    南宮素道:「感情是絕對勉強不來的。」

    公孫無畏點點頭,輕歎道:「好像我這種人也難免動情,教出孤鴻這個弟子,黑羅剎情深一片,原就是不足為怪。」

    葉孤鴻抬頭看著公孫無畏,欲言又止,南宮素目光一轉,忍不住又問:「你將武功傳給小葉,到底是甚麼目的?」

    公孫無畏緩緩應道:「只望他也出人頭地,在江湖上立足揚名。」

    南宮素冷笑著又問:「沒有其他的目的了?」

    公孫無畏道:「你可以問問孤鴻,這些年來,我可曾教過他做一個殺手應該具備的常識,又或者要他學成之後,為我做些甚麼?」

    南宮素目注葉孤鴻,只見葉孤鴻一再搖頭,公孫無畏接道:「孤鴻是一個練武的天才,我這種心情就正好一個高手匠人發現了一塊上佳的璞玉,不將之加以琢磨成器總是心有不甘一樣。」

    南宮素道:「你應該知道假以時日,他武功不難在你之上,對你會構成很大的威脅。」

    公孫無畏笑笑道:「你不是我這種人,是不會明白我這種人的心情的。」

    南宮素一怔道:「你到底是那種人。」

    公孫無畏道:「美其名為梟雄,野心極大,喜歡追尋刺激,身居高位固然是快樂,但能夠目睹所有成就被摧毀,也一樣興奮莫名。」

    南宮素再問:「你組織十七殺手,除了金錢之外到底還有什麼目的?」

    公孫無畏道:「製造殺戮,春華竟以為我不知道他是三大殺手世家的後代未免就將自己瞧得太高,我若是不清楚三大殺手世家的底細,又怎會安排黑羅剎變成其中一家的後代?」

    葉孤鴻插口道:「大師是說她本姓木村……」

    公孫無畏道:「我也是,只是十八歲拜在三元宮門下已改性公孫。」

    南宮素忽又問:「三十年前中原武林的連番血戰與你有沒有關係。」

    公孫無畏笑笑道:「沒有那一次的事,三元宮如何能夠號召武林?」

    南宮素道:「我只是奇怪你何以制止他們繼續仇殺下去?」

    公孫無畏道:「其實當時他們都已有罷手之意,我只不過做一個順水人情而已,反正三元宮的人死干死淨,也於我無損。」

    葉孤鴻聽到這裡,不由打一了個寒噤,南宮素想想再問:「十七殺手若是不為我們所滅,接一個行動又是什麼?」

    公孫無畏道:「中原武林既然精英盡喪,萬劍山莊的地位當然更加穩固,然後我消息回去,扶桑武林大舉進駐,中原自又是另一番新氣象。」

    南宮素變色道:「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公孫無畏搖頭道:「這件事我其實已經沒有多大興趣,好像我這個年紀,就是再上一層樓,又還有多少日子?」

    南宮素怒道:「你卻是還要組織什麼十七殺手?」

    公孫無畏笑笑,仰首道:「中原武林的人時常說我們島國倭奴體內流的是獸血,天性殘忍,好勇鬥狠,這自是天性使然。」

    南宮素怔在那裡,葉孤鴻歎息接道:「弟子卻一些這種感覺也沒有。」

    公孫無畏道:「十七殺手的計劃開始在十年之前,這十年以來,你這個師父大概亦已被中原文化薰陶得七七八八。」

    南宮素冷笑:「你卻是不去制止十七殺手的行動?」

    「有些行動開始了就很難制止,你大概也知道,那些殺手每一個甚有性格。」

    南宮素終於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我們現在知道了你的底細,你準備怎樣對付我們?」

    公孫無畏反問:「這件事是不是太難以致信?」

    南宮素道:「當然,有誰想到堂堂萬劍山莊的莊主是一個倭奴,而且還是十七殺手之首。」

    公孫無畏又問:「你們是否已經掌握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一切?」

    南宮素怔住,公孫無畏接道:「我是一個極小心的人,從來就沒有保留任何文書證據,而三元宮年長的一輩已經一個無存,也無人指出我所備的一份宗譜有何不妥。」

    南宮素道:「可是我們……」

    公孫無畏笑截道:「你們的說話是不是與我的同樣有力?」

    南宮素葉孤鴻面面相覷,他們只是兩個小輩,尤其葉孤鴻,只要公孫無畏說一聲他偷學萬劍出莊的武功,天下之大,恐怕無藏身之地。

    公孫無畏笑接道:「我也不準備再有什麼行動,你們當然也無從搜集其他證據。」一頓又笑道:「若說到私下解決,憑你們的武功亦不是我的對手。」

    南宮素冷笑。「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公孫無畏笑起來,又顧葉孤鴻。「你以為我這個徒弟在師父面前,有多少本領能夠施展出來?」

    南宮素怔了怔,對葉孤鴻道:「小葉,你只要不將他當做師父便成。」

    葉孤鴻苦笑,公孫無畏笑接道:「假以時日,我這個師父又做了幾件令他大為憤怒的事情,也許他會的,現在麼……」

    南宮素怒道:「你就是左一句師父,右一句師父的在套他。」

    公孫無畏搖頭道:「看你應該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就是性子太衝動,很多事情都沒有仔細去想清楚。」

    「說到我頭上來了。」南宮素目光轉向葉孤鴻,突然大聲嚷道:「小葉,你看仔細,這個人雖然是你的師父,卻是無惡不作,而且是十七殺手的頭兒,你若……」

    葉孤鴻一些反應也沒有,南宮素看在眼內,後面的話再也接不上來。

    公孫無畏也這才說道:「我這個做師父的怎樣壞也是以前的事情,他這個做徒弟的一件也沒有瞧在眼裡,又怎會有一個非殺之不可的壞印象?」

    葉孤鴻苦笑,公孫無畏接道:「這麼多年了,他是怎樣的性子,這個做師父的難道還不清楚?」

    南宮素盯著公孫無畏,儘管生氣,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話,葉孤鴻亦是只有苦笑。

    公孫無畏轉身緩步踱了出去,一面又說道:「他若非一個那麼善良的人,你相信也不會跟他一塊兒。」

    南宮素不能不承認這是事實,公孫無畏繼續道:「好像這樣的青年人這年頭也已不多,你也莫要讓他給別的女孩子搶走了。」

    南宮素臉一紅,接叱道:「你胡說什麼,我們……」

    公孫無畏截道:「就算我胡說好了,其實我就是不說問你也已心中有數。」

    南宮素又叱道:「你別將話題扯到別處去,我們……」

    公孫無畏道:「方纔要說的都說完了,再說下去也沒有意思,為什麼不說一些別的?

    南宮素目光轉向葉孤鴻。「小葉,你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葉孤鴻方說一聲:「我」南宮素已截道:「你不用說了,他救過你的命,又教你武功,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你不起的事,你是絕不會對他怎樣的了,可是我不同……」

    「素姑娘」

    「我的親人一個個死在十七殺手手下,而眼前這個人現已證實是十七殺手的頭兒,我是絕不會放過他的。」南宮素激動得很。

    公孫無畏繼續緩步踱前,應聲道;「那你要怎樣?」

    南宮素道:「就是你武功怎樣高強,我還是要跟你拼過明白。」

    公孫無畏道:「好倔強的女孩子。」

    南宮素接道:「可恨江湖上的人一個個全都是有眼無珠,給你這個倭奴瞞騙到如今。」

    「倭奴」公孫無畏腳步一頓。

    南宮素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這個倭奴話儘管說得怎樣動聽,我就是不相信,誰知你那一天會不會突然會合其他倭奴,利用三元宮的勢力,再在武林中掀起一翻腥風血雨。」

    公孫無畏道:「也許會真的有這一天,世事變幻無常,也事實沒有人能夠肯定一切。」

    南宮素道:「好像說,有些倭奴知道你的底細,一定要你助他們一臂之力。」

    公孫無畏道:「不無可能,到時候他們以要揭發我的底細來威脅,難道我反而會殺自己的同類,與中原武林的人站在一起?」

    南宮素道:「就是這樣。」

    「可惜」公孫無畏搖頭。「這裡若是還有幾個有份量的中原武林高手,你這番話一定能夠引起共鳴,有一定作用。」

    南宮素冷冷的看了葉孤鴻一眼,接道:「你這個徒弟難道也是一個倭奴?」

    葉孤鴻苦笑。公孫無畏目光亦轉向葉孤鴻,道:「這是你唯一跟我動手的理由。」

    南宮素卻接對葉孤鴻道:「你卻也莫要以為我這樣就是要你跟我並肩齊手,對付你這個師父,你就是完全不管,我還是要跟你這個師父拚一拚。」

    葉孤鴻長歎。「素姑娘,你……」

    南宮素把手一揮。「你還是快快離開好了,省得我們拚起來左右為難。」

    公孫無畏插口道:「這也是不錯。」

    葉孤鴻沒有移動,公孫無畏目光一轉,接又對南宮素道:「可惜他是絕不會走的。」

    南宮素冷笑道:「偏就是你知道。」

    公孫無畏一笑道:「他不是這樣厚道,你以為我會輕易收他做弟子,傳他武功?」

    南宮素恨恨的一頓足,方待說什麼,公孫無畏已接道:「就是他站在你那邊,賃你們二人的身手,還不是我這個老頭兒的對手。」

    南宮素冷笑一聲,道:「這句話你不是第一次說的了。」

    公孫無畏道:「人老了,說話難免累贅二些,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會明白。」

    南宮素又一聲冷笑,道:「我也想知道這些不是事實,可惜我不能夠證明,你這個徒弟,目前無論如何是不會跟我聯手對付你。」

    「素姑娘」葉孤鴻歎息。

    南宮素搖頭道:「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那麼不近人情的人。」這句話說完,她窈窕的身子便往公孫無畏疾射了出去,三尺青鋒同時有如閃電般在夜空中劃過,指向公孫無畏的眉心。

    公孫無畏看著南宮素一劍飛來,面帶笑容,一隻右手輕捋飛舞在夜風中的長鬚,然後一個身子突然飛舞起來,飛舞在夜空中。

    南宮素長劍的劍尖距離公孫無畏的眉心這剎那已不到三寸,也就這三寸之差,始終刺不進公孫無畏的眉心。

    南宮素也知道只要再刺前四寸,便可以將公孫無畏刺殺劍下,可是一任她的身形怎樣變化,劍尖始終不能夠再前進半分。

    她當然也知道這是公孫無畏故意如此,不多不少,以三寸之差先挫她的銳氣,卻無計可施。

    公孫無畏順著南宮素的劍勢倒退出七八丈才倒翻回來。

    那剎那南宮素只覺得一股奇大的力量從劍上透來,她本性好勝,一口真氣隨即透進去。

    這口真氣還未完全透進,那柄劍已然中斷,劍尖半尺長的一截飛上了半天,南宮素手上的一截雖然沒有飛脫,卻已被震得倒退了七步。

    葉孤鴻面色一變,身形欲上未上,公孫無畏的身子已然飛鶴一樣拔起來,手一探,食中二指一挾,便將那截斷劍挾在二指之間,身形再一翻,飄然從天上落下。

    南宮素看在眼內,嬌叱聲中,身形拔起來,人與劍連成一條直線。飛射向公孫無畏。

    公孫無畏身形半空中一凝,倒踏三步,讓開來劍,飄然落地。

    南宮素一擊不中,半空中身形亦一頓,劍勢一變再變,一連向公孫無畏再攻出兩劍,可是公孫無畏倒踏那三步,便將之完全避開。

    那三步看來簡單,但倒踏在半空中,竟一如平地,可就不簡單了。

    南宮素看得清楚,身形落下,倒抽了一口冷氣,面色一變,雖然落地,竟忘了再向公孫無畏進攻。

    公孫無畏身形著地,突然又升起來,平地升起三尺,悠然往前跨進三步。

    南宮素駭然倒退三步,斷劍橫在胸前,左手腰帶上一抹,扣住了三枚暗器。

    公孫無畏三步之後,悠然落下,道:「這是中原失傳已久的凌波虛渡。」

    南宮素冷笑道:「嚇我不倒!」手一長,三劍疾刺了出去。

    公孫無畏一動也不動,南宮素攻出的三劍竟都以半分之差刺不到他的身子。

    這判斷,這鎮定實在驚人,南宮素面色不由又一變,倒退了半步。

    公孫無畏這才道:「你忘了你的劍已斷去半尺!」

    南宮素臉一紅,她不能不承認她的確疏忽了這一點,嘴巴上她卻不肯服輸,冷笑道:

    「用不著你來發話。」

    公孫無畏道,「高手過招,絲毫也疏忽不得,那怕是一分半寸,掌握不住便難免傷亡。」

    南宮素道:「你既然掌握得住,怎麼不下手?」

    公孫無畏淡然道:「我早已說過無意殺你!」

    南宮素道:「話說得倒好聽。」

    公孫無畏道:「好倔強的女娃子。」

    南宮素沒有再說什麼,長身揮劍,再撲向公孫無畏,這一次她的劍已算準了距離,既狠且勁。公孫無畏當然沒有像前一次那樣一動也不動,但動的只是右手,以食中二指夾著的半尺劍頭封擋來劍。

    南宮素劍用得很快,一口氣三十六劍,但都被公孫無畏以劍尖接下。

    她的身形隨著繞著公孫無畏轉動,劍勢不停,不住攻向公孫無畏的要害。

    公孫無畏沒有轉,反手出劍,腦後彷彿也長了眼睛,仍然是不偏不倚的將來劍擋下。

    南宮素並不氣餒,繞著公孫無畏繼續出劍,以不同的角度,再攻百十劍。

    公孫無畏從容接下,忽然一笑道:「可惜就是不知進退。」

    南宮素應道:「你若是有本領殺我,只管用出來。」

    公孫無畏笑著再接七劍,突然轉身,食中二指的斷劍閃電般落在南宮素手中斷劍的劍脊上,南宮素抽劍不及劍已被纏上,接連三振,握著劍柄的五指幾乎被公孫無畏的內力震開,斷劍有如長了翅膀般飛上半天。

    公孫無畏左袖即時一拂,凌空將斷劍捲住,他的衣袖並沒有那麼長,可是卻像有磁力附著也似的,一搭便將那柄斷劍虛空卷下來。

    南宮素欺身伸手去搶,眼前人影劍光一閃,劍與人一下消失。

    其快無比,有如電光火石。

    公孫無畏的身形一快,只一轉,便到了南宮素身後三丈,接將劍尖斷尖拋上了半天高。

    南宮素身子一轉,還未撲前,公孫無畏衣袖已揮出,只聽「拍拍拍」三聲,那兩截斷劍再斷成九截激飛,散落在地上。

    公孫無畏接笑道:「這是斷金袖,也是失傳已久的武功。」

    南宮素怔在那裡,葉孤鴻亦怔住,他同樣想不到公孫無畏的武功已到這個地步。

    公孫無畏雙袖倏的又一揮,將散落地上的斷劍捲入袖中,雙手接從袖中穿出,一翻一拍,只聽一陣金鐵聲響,那些一截截的劍柄劍身再碎成數十截。

    「碎玉功」公孫無畏雙手接翻,數十截斷劍化成一點點寒光一齊打在南宮素身旁不遠的一株碗口粗的樹上。

    那株樹的樹幹立時斷成了數十截,數十截劍同時發出,沒有撞擊已經是難得,遠射兩丈,到了那株樹幹上,竟成一字兒,難得力道相若,距離相同。

    這非獨眼力要准,內力要均勻,而且還要強勁,否則斷劍射在樹幹上,絕難將之射成那麼多截,同時斷下。

    內力用到這麼巧妙的,武林中只怕沒有多少人,最低限度,南宮素就沒有見過。

    她怔怔的望著那數十截樹幹散落,雙手俱都捏了一把汗,葉孤鴻同樣震驚。

    公孫無畏輕拍雙手,轉過半身,道:「這是「朝天一炷香」化出來的暗器手法,我若是以這種暗器手法來襲擊,你們以為江湖上能夠閃避得開的有多少個人?」

    南宮素回答不出來,公孫無畏目光轉落在葉孤鴻面上,接道:「斷金袖碎玉功朝天一炷香我都跟你說過,但要練武功,以你目前的功力仍然不足,有些武功只要朝夕苦練一年半載便可以有成,有些卻是必須深厚的內功基礎,你應該明白。」

    葉孤鴻無言頷首,公孫無畏接道:「以你的資質,只要苦練,不出五年,便可以將我擊敗,我雖然已經一把年紀,再活五年應該是沒有問題。」

    南宮素聽著看著二人,雖然很奇怪,並沒有說什麼,葉孤鴻也只是木然立在那裡發呆。

    公孫無畏笑接道:「你若是能夠將我擊敗,才不枉我教導你的一番苦心,我很少會看走眼,這一次大概也不會例外。」

    葉孤鴻垂下頭,公孫無畏又道:「也許用不著五年,無論你什麼時候到來,我都是一樣歡迎。」隨即舉步往外走。

    葉孤鴻抬起頭來,目光落在公孫無畏後背上,嘴唇顫動了幾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公孫無畏也就在這時候腳步一凝,嘴唇一動,好像要說什麼,但結果還是沒有說,繼續舉步走前去,消失在黑暗中。

    葉孤鴻以目送之去遠,南宮素一旁亦只有發呆的份兒,她雖然性子剛烈,但公孫無畏表現的武功實在太驚人,使她的勇氣完全崩潰。

    到底過了多久,他們都不知道,是非常突然的兩人從迷惘中清醒過來,對望了一眼。

    南宮素苦笑搖頭,葉孤鴻看看她,欲言又止,歎了一口氣。

    南宮素反手拋去手中扣著的暗器,頹然在一旁坐下來。

    葉孤鴻走近去,歎息道:「素姑娘……」

    南宮素搖頭,道:「你不必多說什麼抱歉的話,我完全明白你的處境,而且我也知道你那個師父真的有意殺我,你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否則你根本就不會與我到這兒來。」

    葉孤鴻沉聲道:「他雖然是我的師父,對我有救命之恩,可是我自己應該怎樣做,我是知道的。」

    南宮素道:「但我們就是聯手,也決非他的敵手,中原武林中有他那種身手的人也不多。」

    葉孤鴻道:「我也原以為已經盡得他的真傳,武功跟他差不多的了,現在才知……」

    南宮素截道:「我若非也以為與你聯手可以對付得來,也不會如此到來,這不是我怕死,而是我們都這樣死去,誰知道這個秘密,他若是真的包藏禍心,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葉孤鴻打了一個寒噤,南宮素接道:「你也許不知道方纔我連出手的勇氣也都已失掉。」

    葉孤鴻目光落在散落在地面的暗器上,點頭道:「我不比你好多少。」

    南宮素目光轉向公孫無畏離開的方向,苦笑道:「或者我見識少,我實在難以想像,一個人的武功能夠練到那個地步。」

    葉孤鴻目光隨著轉過去,亦自苦笑,南宮素接道:「我們的膽子都不小的了,但當雙方功力的距離大到這個地步,還是不由得為之膽喪。」

    葉孤鴻無言,南宮素又道:「他全力出擊,我大概可以接得下十招,或者更少。」

    「他若是出手偷襲,我們只怕連一招也接不住。」葉孤鴻歎息接道:「所以他的話我其實並不……」

    他沒有說下去,南宮素看看他,淡然一笑道:「我也是的。」

    葉孤鴻沉吟接道:「這些年來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南宮素想想,道:「一個人對某一件事若是仍然有野心,多少都難免有些透露出來,這樣看來,他真的已有些……」她突然住口。

    葉孤鴻道,「從一切跡象來看,他是真的已放棄初衷了。」

    南宮素輕聲問道:「那你的意思……」

    葉孤鴻沉聲道:「我會繼續苦練,以備師父他那一天改變主意,好得去阻止。」

    南宮素看著葉孤鴻,好一會,點頭。「我跟你一起。」

    這句話出口,她的臉不由羞紅,葉孤鴻看在眼內,心頭怦然震動,不由自主的捉住了南宮素的玉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當然要等到公孫無畏死去才清楚,也許要等上十年,二十年,但無論多少年,兩個人結伴在一起等待,總比一個人孤零零的去等待要好得多,是不是?

    (全文完)——

    瀟湘子掃瞄 煙抽了沒OCR 全本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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