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正月,叛將王善、曹成、張用、董彥政、孔彥舟等,率眾五十萬攻打開封。
杜充先不知賊兵虛實,人數多少,派了兩員心腹大將,帶了幾千人馬,冒失出戰,大敗而歸,所帶人馬喪失大半。賊兵業已直撲南黛門外,鼓聲震地。
杜充見情勢危急,不能再存私心,才聽都統制陳淬的勸,忙把岳飛喚來,柑著他的背說:「京師存亡,在此一舉!如今好些兵將都被朝廷調走,我軍兵力單薄,勇將不多,全靠你了。」岳飛慨然領命,準備仍率部下八百健兒出戰。
王貴、岳亨見敵我相差好幾十倍,都勸岳飛慎重。岳飛笑說:「用兵之妙,運用無常。王善前攻開封,我曾見過,所部大半是些烏合之眾。諸位不必多慮,且看我先挫他的銳氣。」隨說:「敵眾我寡,本不應將人馬分開。但是全部衝殺,易陷重圍。必須審機分合,各自為戰,才能成功。現命吉青、岳雲各領一隊人馬,由通津、宣化兩門繞往敵人陣前。一經交鋒,便同時攻他前陣兩翼。施全、董先分領兩隊人馬,左右往來策應,專攻敵人空隙。次日天明前開城出戰。」
王善遠來勞乏,勝後心驕,打算歇息一宵,明日一舉將城攻破,搶上一個好的。忽然聞報岳飛帶了四員部將,要見諸位大王,後面只有一小隊人馬還未過來。王善早知杜充人心已失,兵無鬥志,以為岳飛有了投降之意。和眾賊頭略一商計,同了為首十幾個首領,帶了一隊人馬出見,自恃人多,連陣勢也未等擺好,便趕上前,見面剛問:「岳將軍有何見教?」岳飛大喝:「反賊受死!」迎面就是一槍。
王善連忙用刀招架時,岳飛手中槍就勢往下一壓。王善覺得手中一震,刀頭往下一墜,岳飛的槍已當胸刺到。慌不迭把馬往側一偏,想將槍避過,舉刀再戰,不料岳飛動作神速,右手槍剛刺出去,左手已拔出四稜鐵鑭打將過來。二馬交馳,槍由王善右脅擦過,雖然不曾刺中要害,衣甲已被挑破了一大片。這一鐵鑭正中馬股,王善連人帶馬一起翻倒,不是曹成,董彥政搶救得快,已被岳飛一槍刺死,嚇得就此逃了回去。
曹成、董彥政還想把地上金刀搶起時,吃岳飛左手一鑭,擋開曹成的大刀,右手回馬一槍,又將董彥政刺了個透穿。湯懷、張顯、徐慶、張憲同時動手。孔彥舟才一照面,便被張憲八十斤點鋼槍把刀打飛,嚇得心驚膽寒,催馬逃回。張憲跟著衝入賊陣,殺將起來,張顯、湯懷、徐慶也連傷了幾個賊頭。曹成被岳飛一槍震得兩膀酸麻,哪裡還敢對敵!慌不迭虛掩一刀,撥馬逃走。剩下張用一人,知不能敵,也忙回馬逃去。
岳飛後面百多名輕騎跟蹤趕到,一聲喊殺,隨同沖人陣內。王善等做夢也沒想到敵人這樣厲害,加上心驕氣浮,行列不整,為首之人一逃,賊兵不戰自亂。岳飛等為首五人,直似生龍活虎一般,一路刀斫槍挑,無人能敵。吉青、岳雲、施全、岳亨所領四小隊精騎又同時殺到,只殺得這班賊兵,亡魂喪膽,亡命一般四下奔逃,互相擠撞,亂成一片。
都統制陳淬聽岳飛半夜出兵,以八百人敵五十萬之眾,越想越不放心,準備先把城守住,再作計較。上城遙望,見岳飛等業已殺入敵陣,賊兵已被殺得大敗,自相擠撞踐踏,如潮水一般退去,不禁狂喜,忙率守城兵馬開城追敵。
陳淬手下三千人馬,加上杜充的全軍也還有兩萬多人。休看這班官軍先前怯敵,打仗不行,一佔上風,全都耀武揚威起來。這一戰,竟將王善數十萬賊兵追出百里以外,岳飛等方始收兵回轉。跟著王善圍攻陳州,到處焚掠。杜充又命岳飛、陳淬合力破賊。
岳飛先命岳亨、王貴等以輕騎斷其後路,將工善的牛驢糧草先奪了來。王善缺糧,又知岳飛厲害,兵心搖動。二月二十一日,岳飛又大敗王善於清河,收降盜黨甚多,連升為武德大夫、英州刺史。
趙構先因張邦昌乃金人所立,非但不敢治他叛逆之罪,並且封為大保同安郡王,非常尊重。後因李綱等再三參奏,不殺張邦昌無以服眾,金人又不許議和,迫於無奈,才將張邦昌和糧餉王時雍等同時殺死。一面卻聽黃潛善,汪伯彥之言,將李綱貶往瓊州。
不久,金兵將河北諸州郡攻破。趙構害怕,逃往揚州躲避。知濟南府劉豫將守城勇將關勝殺死,強迫百姓叛宋降金。百姓不肯,劉豫偷偷縋城投降。趙構所派使臣王倫,也被金人拘留起來。大將韓世忠準備會合山東的兵同往淮揚抗敵,不料劉豫叛宋降金,勢孤力弱,援兵不至。金帥宗翰分兵三千往襲揚州,世忠自率大軍迎戰,寡不敵眾,連夜退走。
宗翰連取淮揚、彭城。大將劉光世奉命防禦金人,敵兵未至,全軍先潰。趙構正在揚州和一寵妃白晝宣淫,聽內侍鄺詢急報金兵殺來,嚇得週身亂抖。當時騎馬逃到瓜州,只尋到一隻小船,匆匆渡江。隨行只有王淵、張浚、內侍康履、鄺詢和幾名兵士。逃到鎮江,天已入夜。因為驚悸太甚,由此得了陽倭之症。
奸臣汪伯彥、黃潛善正和一些貴客在廟裡聽和尚克勤講經說法,希圖佛菩薩保佑他們陞官發財,富貴無窮。剛把經聽完,正受眾人的奉承,滿心得意,氣焰甚高,忽聽堂吏大呼:「金兵殺來,聖駕已先走了!」汪、黃二人相顧倉皇,面無人色,匆匆上馬,往南逃竄。城中百姓得信,紛紛奪門外出。人多踐踏,死傷甚眾。個個痛恨奸賊,咒罵不絕。司馬卿黃愕逃到江邊,軍士們誤當作是黃潛善,大罵:「你這個誤國害民的奸賊!」黃愕連忙分辯,人頭已被斬落。
趙構君臣匆匆逃亡,新置辦的行宮陳設和朝廷儀仗全被敵兵掠去,百姓遭殃,更不必說。太常少卿李陵搶了九廟神主逃走,出城被金兵一追,連趙氏祖宗牌位也被拋棄。
其實金兵前鋒只五百人,趙構真要率領三軍固守一戰,並無敗理。都是趙構畏敵如虎,才至於此。
宗翰看準宋室君臣庸懦無能,只用三千人馬,便將揚州行在(皇帝逃亡的所在地稱為行在,是舞文弄墨、避諱逃亡的門面話)不戰而得,一面卻以全軍之力將韓世忠戰敗,以致江淮一帶全成了敵騎蹂躪之地,被禍害的人命財物不可數計。
金人因揚州百姓和一些無人統率的殘軍紛紛起來抗敵,自知立腳不住,便縱兵擄搶,把揚州城燒了個乾淨,方始退兵而去。
趙構一路逃竄到了臨安(杭州),方始停住。汪、黃二好知道堅持和議,闖下這場大禍,依然恬不知恥,聯名上疏,說:「當此國家多難之時,不敢求退。」妄想保持他的祿位。無奈公論不容,中丞張徽奏論二奸賊有二十行大罪,主要是禍國殃民,陷害忠良,貶竄李綱,又對宗澤百般作梗,使他費盡心力招撫來抗敵的幾十萬忠義之士,全數瓦解而去。趙構雖想留著汪、黃二好為未來求和之用,無奈群情憤激,迫不得已,才將汪、黃二好貶去。
金人不久便命漢好劉豫知東平府,節制河南州郡,劉豫的兒子劉麟知濟南府,並命大將達賚屯兵險要之處,暗中監視。後來見劉豫貪圖富貴,死心塌地做漢奸,想拿中國的兵攻打中國,又立他當了齊國皇帝,與宋為敵。劉豫對金主自稱「兒臣」,歷史上的「兒皇帝」,劉豫也是一個。
當年六月底,金兀朮大舉南侵,連破磁,單、密州,聲勢比以前更盛。杜充先聽幾木帶領數十萬金兵就要殺來,越想越膽寒,打算丟掉東京,逃往建康。岳飛力勸,大意說:「中原之地,尺寸不可棄。……留守……且不守此,他人奈何?今留守一。舉足,此地皆非我有矣。他日欲復取之,非捐數十萬之眾不可得也。」
杜充不聽,以軍令強迫岳飛隨往建康。岳飛部下連新收撫的兵將不過三千,杜充一走,軍糧先無著落,暫時只有保全實力,別無良策。恰值牛皋也由磁州敗陣退回,說起這次兀朮以傾國之兵來犯,自己雖然上來連勝兩次,士卒傷亡甚多。主將又因糧缺勢孤,棄城而逃。這才帶了孤軍,一一路突圍轉戰而來。河北諸郡淪陷於敵,都是兵少缺糧、朝廷不管之故。互相憤慨了一陣,只得隨軍南去。岳飛奉命當前鋒,中途連破李成等叛賊於鐵路步(鎮)、盤城(縣)、滁州等地。
到了十月,趙構又由臨安逃往越州(紹興)。杜充聽岳飛之勸,一路收集殘兵,居然也有十幾萬人。岳飛部下連同牛皋帶來的人馬,也有一萬左右。江浙一帶的居民,因仕充部下有岳飛等勇將,都想靠他保衛長江,不使敵騎南渡。杜充只是殘殺軍民立威,毫無禦敵之策。
這日,金兀木與叛賊李成合攻烏江。杜充聞報,嚇得閉門不出。諸將屢次請他出兵抗戰,概不答覆。岳飛又急又怒,一直衝進他的臥室,再三力勸,說:「勁虜大敵,近在淮南,脾睨長江,包藏不淺。臥薪之勢,莫甚於此時。而相公乃終日晏居,不省兵事。
萬一敵人窺吾之怠而舉兵乘之,相公既不躬其事,能保諸將之用命乎、諸將既不用命,金陵失守,相公能復高枕於此乎?」說時,聲淚俱下。
杜充早已準備降敵,因岳飛兵力最強,不敢得罪,表面敷衍,卻不出來。等金兵由馬家渡渡過長江,才派岳飛等和都統制陳淬一同出戰。杜充的心腹大將王曼,聽說杜充有降敵之意,帶了所部數萬人馬,當先逃退。凡是杜充部下的將官,全部潰散,只有岳飛這一支人馬與敵人死戰,非但沒有援兵輜重,糧草也被逃將帶走。敵人雖被暫時打退,部下將士全都沒有吃的,只得把全軍夜屯鍾山,歇息了多半夜。天還未明,突然往攻敵營,把金兵殺了好幾千。陳淬部將聽說杜充把建康府庫搬光,帶領全家渡江降敵的消息,人心浮動,多想叛逃。戚方正在陳淬部下,首先帶了一支人馬去當強盜。
岳飛得信,立時召請兩軍將士發話,大意說:「我輩荷國厚恩,當以忠義報國,立功名,書竹帛,死且不朽……江左形勝之地,使胡虜盜據,何以立國?今日之事,有死無二,輒出此門者斬!」說到慷慨激昂之處,眾皆感動,不敢再有異志。
岳飛又將劉經等將校和一些散兵潰卒招集過來,前後奪了金兵和叛將的糧草很多。
後來聞報,兀朮將往臨安進兵,便領所部人馬前往截擊,在廣德境內連打了六次勝仗,殺傷敵人甚眾。生擒女真漢兒軍王權等二十四人,俘虜諸剃頭簽軍首領四十八人和好些敵兵。經過分別審問查看,挑出一些可用的漢兒軍,先以恩信結納,放將回去,令其夜斫金兵營寨,燒燬炮車和隨軍輜重器械,再乘敵人混亂之際,連夜進攻,又把金兵殺得大敗。
軍中缺糧,全仗奪取敵人的糧草度日,有時將士都吃不飽。但是上下一心,軍紀最嚴。屯兵之處,肩背挑負,商販如常,一時威名遠震。好些被脅從的敵軍走近當地,都說:「這是岳爺爺的軍隊!」紛紛趕來投降,又收了萬餘人。
不久金兵往攻溧陽。岳飛派劉經帶兵半夜偷襲,殺了五百多金兵,生擒女真漢兒軍、偽同知僳陽縣事渤海太師李撒八等十二人和於仁留哥。
建炎四年正月,宜興吏民共同來信,說叛將郭吉在當地搶劫民財,請岳飛為民除害,並說宜興糧米能供給一萬人馬十年之用。
岳飛連忙領兵趕去。還未到達,郭吉已將全城搶光,用一百多條大船載了贓物,逃入太湖。岳飛聞報,立命王貴、傅慶帶兵緊追。宗澤的家將張保、王橫正駕小舟來投,俱通水性,熟習湖中形勢。岳飛又命牛皋帶了張保、王橫和一千精銳,分駕小舟趕往接應。兩下夾攻,將郭吉所有人船輜重全數奪回。凡是搶自民間的,部分還給了百姓。所部兵士,秋毫無犯。縱使兵多,地方不夠住,又缺少帳篷,多半輪流露宿,決不妄人民家,也不妄動民間一草一木。遠近州縣的百姓,棄家遷往宜興的有一萬多戶。當地百姓更為岳飛建下生祠。
當年四月,金兵再犯常州。岳飛命眾將中途截殺,連勝四陣,金兵單是互相踐踏擁擠、墜河淹死的就不計其數。又生擒了女真萬戶少主孝繭、漢兒軍李渭等十一人。
當岳飛在廣德大敗金人之時,幾術留下十萬人馬和岳飛對敵,自領大軍將臨安攻破。
聞趙構由越州逃亡明州,忙遣勇將阿里富捋輝渡江窮追。嚇得趙構又由海道逃往定海,只將宰相趙鼎和主和派的首腦范宗尹留在明州,商計投降之事。對另一大將張俊說:
「你能把敵人擋住,我便封你王爵。」趙構和戰兩難,全都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路金兵攻破江西諸郡,直撲湖南,又將潭州攻破。守將王陳、劉價、趙聿之戰死殉國。金兵因潭州百姓始終反抗,更肆凶威,縱兵擄搶一空,屠城而去。兀朮見到處都有百姓反抗,與金兵為仇,不敢在江南久停,回到臨安,大搶一空,然後火燒全城而去,因為所搶掠的金珠細軟輜重太多,若走陸地,恐被岳飛和各地義軍所奪,自己改由秀州水路,往北退走。下余大部人馬,分成好幾隊,一路焚掠,退兵北回。
兀朮前鋒到達平江,知府湯東野棄城逃走,城內外軍民自起抗敵。兀朮將城攻破,滿城殺人放火,姦淫擄搶,城內外被燒殺的百姓達五十萬之多。兀朮隨往鎮江進發。
大將韓世忠早將前軍駐紮在青浦鎮(青浦縣北,青龍江邊),中軍駐江灣(吳淞江口),後軍駐海口,想等兀朮退兵,埋伏猛擊。
忽接探報,兀朮由秀州改走水路北回。世忠便星夜領軍趕往鎮江,先以八千水師屯兵焦山腳下。所乘都是海鰍艦,船大惜高,旗幟鮮明,一字列開,軍容甚盛。另外還有百多條「浪裡鑽」,穿梭也似,遊行江上,往來不斷。
中軍主帥大艦上,豎著一面大纛旗,金鼓時鳴,震撼江波,看去已是十分威武。世忠又將下余大小艦船,零散分扎北岸沿江一帶,藉著蘆葦江岸掩蔽,多設疑兵,隱現無常。晚來燈火,數十里不斷,一些小舟快艇再點上許多燈火,往來巡遊。隔江遙望,宛如一條極長的火線,將天邊遮斷。另外還有許多條火蛇隱現,飛駛於萬頃江波之上。焦山水師大營,更似江面上湧起了一座火山。皓月疏星之下,頓成奇觀。
兀朮最頭痛的是,各地宋民群起反抗,鎮壓不住,此仆彼起。以為宋將無能,只各地義軍和岳飛一軍可慮,餘者均是望風潰逃,決不敢中道截擊。因此只帶了六七萬人馬,親自押了所掠奪的大量贓物,坐船回去。
北人多半不習水戰,所乘又多是由浙西搶奪來的民船漁舟,戰船甚少,幾時見到過這樣的水軍威勢,不由情虛膽怯起來。忙和軍師哈密量商計,派人往焦山下書,先向韓世忠問候,再以富貴相誘,勸令叛宋降金,不失王侯之位。世忠答道:「兩國交鋒,勝者為強。我只知有宋,不知有金。我韓世忠在此,休想過江一步!告訴你家兀朮,速來交戰,別無話說。」
來人走後,世忠立召眾將議事,說:「這次兀朮一時大意,惟恐從我國搶掠去的金珠子女大多,交與別人還不放心;又料我是敗軍之將,不敢迎擊,特意親由水路押回。
所部七萬人,生長北方,不習水戰。休說各路金兵正往後撤,不能呼應,即使能來,急切間沒有舟船,也決難以接應。如能乘機生擒此賊,非但保得江淮無事,還可把兀朮作押頭,便收復中原。迎還二聖都非無望。我看來使神色不定,分明敵人情虛膽怯,我軍必勝無疑了。」
世忠之妻梁紅玉,聰明英勇,頗通兵法,常與世忠一同上陣,正在旁座,對世忠道:
「元帥莫要輕看敵人!兀朮這次撤兵,實因勞師遠侵,不服南方水土。又見民心未死,我國地大人多,難以吞併。金兵人少,一旦分散開來,到處都是他的對頭;所帶人馬,能聚而不能分,又各有思鄉之念。和強盜一樣,搶上一大票,便想滿載而歸。北人不習水戰,看了我軍水師陣容這樣整齊,膽怯情虛也是有的。不過兀朮凶狡多謀,就不知我軍比他人少,也必命人窺探虛實。北岸的燈火疑兵雖然用得不差,時久還是未必瞞他得過。依我之見,兀朮見這裡不能渡江,定必沿著南岸逆流西上。擬請元帥下令,吩咐北岸水師,今夜燈火全撤,暗中開往黃天蕩附近,悄悄埋伏,以便到時前後夾攻,將他困人蕩內,一舉成擒或者有望。我軍到底人少勢單,不宜曠日持久。遲到今宵,若不早定破敵之計,只以軍容恐嚇敵人,我軍是否能操勝算就難說……」
世忠立被提醒,想了一想,忙命部將董-、長子韓彥直、次子韓彥古,同駕小舟趕往北岸傳令,會台北岸水軍將領解元、呼延通等,將沿江燈火疑兵撤去。等月色偏西,將大小戰船暗中開往黃天蕩傍港漢之中,埋伏待命。到時只要聽到號炮和火花信號,立即殺出,以便將金兵逼往黃天蕩去。
二更剛過,紅玉又對世忠道:「黃昏以前,聽說敵人還有援軍要來,先時兀朮來人又是那樣說法,我料兀朮日內必有舉動。難得今夜月明風靜,何不同到山頂高處查看一下?」世忠笑諾。旁立女兵忙取紗燈要點,另一,女兵又將一件大紅披風取來。
紅玉笑說:「無須。四五月的天氣。還要披風麼?」女兵笑答:「山頂風大,怕受夜寒呢。」世忠也在一旁相勸。紅玉含笑披上。登高遙望,星明月朗,天水相涵,上下一片空明,浩浩蕩蕩的江波被月光一照,閃動起億萬片銀鱗往前飛渡。端的江川雄麗,夜景清絕。
紅玉朝南北兩岸看了又看,首先忍不住喊了聲:「好!」世忠見愛妻戎裝佩劍,外披一件大紅斗篷,站在山頂月光之下。江風吹動,衣袂飄飄,越顯得長身玉立,容光照人,英姿颯爽,美到極點,也不禁脫口說了聲:「好!」
紅玉回頭笑問:「你說好在哪裡?」世忠笑答:「你看此時此地,此景此人,哪一樣不是好到極點呢?」紅玉立改莊容答道:「這是什麼時候!虧你還有心腸流連光景,誇耀風月、你當我喊好,是在賞玩『樹影中流,鐘聲兩岸』,當前的江山人物之美麼、你朝南北兩岸仔細看看!」
世忠面上一熱,先往江北一看。大江上下流,都是上下天光,滄波無際;只有靠近北岸一帶水面上,水煙濛濛,開鍋也似,浮起一片濃霧,沿江燈火全滅,竟看不見半點舟船影子,知道開往黃天蕩的戰船,對岸敵人絕不會看出來。單這一帶起霧,真個再好沒有!再往南岸一看,金兵舟船燈火甚多,有疏有密,不甚整齊,一條小船正由北固山那面往中軍大船駛去。跟著便見敵軍左側,燈火散亂一陣,彷彿船在移動,卻未開走。
方料敵軍有事,紅玉已在旁笑道:「你看出來了麼?」世忠答道:「我看敵軍必有事故。一二日內不逃必戰,你看如何?」
紅玉道:「兀朮剛愎自用,不輕信人。那小船由北固山來,分明前往探路無疑。北固山緊靠南岸,相隔敵營只十來里,陸行可登,又和焦山正對,可以窺探我軍虛實。兀朮以為我們只有水上交鋒,決不會到南岸去,加上素來膽大好勝,又恐被我看破,不會帶得人多,若能派一精明膽勇之將,帶上百十名敢死之士,前往北固山,暗中埋伏在龍王廟內外,兀朮一來,驟出不意,當時便可生擒回來,我軍不戰而勝了。」
世忠大喜道:「夫人說得極是。」隨將部將蘇德召來,面授機宜,命帶二百名死士,分駕「浪裡鑽」,乘黑夜繞往北固山龍王廟內外埋伏,等兀朮自投羅網。那「浪裡鑽」
兩頭都尖,又輕又快,帶去的人全部兩面划槳,行駛江上,其疾如飛。天還未亮,蘇德便自趕到。剛剛把人埋伏停當,兀朮果然帶了四名部將,騎馬往廟前走來。
蘇德貪功恨敵,一時心慌,不等進廟,一聽鼓響,便往上擁。不料只將兩騎截住,下余三騎竟被衝下山去。蘇德連忙追趕,敵人馬快,業已逃遠。忙問所擒二敵姓名,均不肯說,內中一個卻穿著一身主帥的裝束,以為兀朮業已被擒,恐金兵得信趕來搶救,忙駕小舟趕回交令。世忠曾和兀朮對過陣,一看便知是假,細一審問,果是金將黃柄奴冒充。兀朮扮作中國百姓,剛一登山,便看出破綻,已先逃走,並不在這五騎之內。
紅玉道:「兀朮糧草無多,今日雖未將他擒住,但敵膽已寒,逃歸之念更切了。金人多詐,他恐我軍截他輜重,定是一面派戰船與我對敵,一面搶渡長江,使我不能兼顧。
見勢不佳,才會沿江西逃。敵將的話未必全真,我軍必須早做隨時應敵的準備。元帥可同諸將四面截殺,我在中軍大營,只守不攻。金兵若來,專用火炮弩箭猛射,並在帥艦大桅上立起樓櫓,我在上面擊鼓,夫設燈旗。這一戰,能叫兀朮片甲不回才好!」紅玉又請各立軍令狀由元帥起,均按軍法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