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式途徑早已探明,知道鐵鷹寨相隔當地好幾十里,欲在午後趕到,便即謝別上路。
沿途都是荒僻山野,路少行人,疾行如飛,趕到傍午,便將到達,遙望前面現一山口,口外人家甚多,還有幾株大槐樹。這時雖當中秋將近,天仍炎熱。太陽底下奔馳了一陣,週身是汗,因想前面村莊必多賊黨耳目,且喜時當中午,人家均在吃飯,又由側面趕來,未被發現,意欲裝著行人覓陰涼處,休息一會,把汗止住,再行入山,便把腳步放緩。
正往前走,忽見前面槐樹下放著一副賣涼面的擔子,擔主人似睡不睡的倚樹而坐,地方卻甚涼爽。剛走向石旁坐下,忽覺腹饑,見那涼面甚是清潔,另一頭還賣白酒和綠豆湯,想買吃一點。未容開口,忽聽身側咳嗽,回頭一看,乃是一個中年花子,瘦骨-崢,膚黑如鐵,穿著一件青布單衣褲,補丁重重,洗得卻甚乾淨,手持一根黑木杖,細才如指,提在手內,走向側面坐下。猛想起花子來路是片曠野,曾經看過,並無人影,如何突然出現?心方一動。花子已向面販問道:「喂,邱老六,你這面是賣的麼?」面販邱六本在午睡,本連生意都懶得做,又聽是外路口音,沒好氣答道:「不是賣,還是捨的不成?」花子笑道:「那麼給我來一大碗如何?」邱六答道:「錢呢?」花子道:「錢卻沒有,先賒一回,吃完再給不是一樣?」邱六見他穿得那破,自恃有點蠻力,又是土著,大喝:「你愛和我胡攪麼?趁早走開,惹我性起,教你知道厲害。鐵鷹寨的人不是好惹的。」話未說完,花子也把怪眼一翻,冷笑道:「我雖沒錢,向不白吃人的東西,吃完之後,自有憑著幾個臭錢找便宜的人代我會賬,你忙什麼?鷹兒、雞兒我常時撕來下酒,有什希罕,也要唬人。」余式聞言,心中一動,方要開口勸說,繼一想這裡乃鐵鷹寨山口,敵情難測,還是放謹慎一點,免露行藏,欲言又止。就這微一遲疑之際,雙方已動起手來。
原來邱六與寨中頭目有親,人甚強橫,一聽花子不說理,未兩句又犯大忌,怒吼一聲,伸手便抓。花子冷笑道:「你先莫動手,等我吃完再打不遲。」說時,身形一閃,邱六了手抓空。花子早到了面擔這面,口說「白面不好吃,得加點作料」,隨說隨將醬醋瓶抓起,往涼面上灑去。邱六擔上至少還有二斤多面,見狀自更氣極,二次伸手又抓。
兩下相隔原近,花於也未縱避,只是一味閃躲,眼看抓中,離身不過兩三寸,花子微微一閃,便自避開,手中醋瓶仍往面上亂倒。倒完了醋,又拿起醬辣油,始終隔著一頭面擔,不知怎的怎麼也抓他不中,急得邱六亂抓亂跳,咒罵不已。等到作料倒完,邱六自氣急,忽將扁擔取下,剛喝:「我打死你這賊花子!」花子忽伸手一把,將滿盆涼面全數抓起,扁擔也自打到,花子身形微側,便自打空,再滴溜溜一轉,便到了邱六身後,笑道:「我先玩個把戲你看,反正不能白吃,憑這一手就值十兩銀子。」邊說,揚手把那一盆涼面朝空灑去,忽又急喊道:「拋太高了,我吃不到嘴,被老鷹抓去怎麼辦?」
邊說拔步就追。邱六也回過身來,手舉扁擔二次追打。花子也未回顧,看去跑得並不快,不論上三下四全都打空,相隔只三兩寸,一下也未打中。當日有風,花子拋那盆面不知用甚手法,聚而不散,拋得又高,日光之下好似一蓬銀絲菊花隨風飛揚,往山旁小徑一面飛去。最奇怪是,那麼沉重的涼麵條竟和紙花一般,輕飄飄的下落甚緩,余式越看越怪,心想:「前兩次均因與人會賬,得拜異人為師,這人必是高明人物,雖因賊巢密迤,極宜慎重。」心終好奇,不由得拔步趕去。
這時近村口山民已被驚動,紛紛趕出,邱六再一叫罵,一齊追來,無如山徑奇厭,一邊臨著山溝,只容一人前行,越往前繞越險。花子當前,邱六緊追在後,余式又後,先是魚貫而行,眾村人便追在後面。余式暗中留神,見花子跑著跑著不時向空吹氣,那面老在他的頭前浮沉飛揚,相隔丈多高下,只不下落,心更驚奇,忙喊:「老邱請留步,我代還面賬如何?」邱六己然怒發如狂,又見村人追出,越發膽壯,怒吼:「客人莫管,賊花子敢來我鐵鷹寨撒野,非要他的狗命不可!」余式見前面恰有一段寬處,再往前便沒有路,右臨深溝,左面是一斜坡,仍想勸阻,便由斜刺裡一縱身,剛繞向二人中間,忽聽花子喝道:「誰會賬,誰是狗。你不願意,我還不干呢!」說時,前面那盆面忽然往下飛墜,同時又聽身後有人高呼:「邱六回來,張二爺喚你呢。」余式也未聽真,只見那蓬面飛離花子頭頂約有數尺,花子將口一張,那面立成一長條往口中投去,長蛇人洞,颼的一聲晃眼吃完,隨縱身往左側山坡上跑去。回顧邱六已然退走,另有兩人追來,狂喊:「二位留步!」花子連理也未理,一直往上跑去。余式見那一帶山勢奇險,半山以上形同壁立,花子也未縱跳攀援,如履平地,一晃便到了上面,立意追上,回顧山下追的人已然遇阻,不能再上,內有數人似往側面抄去,連喊:「老先生請留貴步!」花子忽然回頭笑道:「你不是全靠和人會賬找點便宜麼?我車衛卻不吃那一套。想和我說話,不會追麼?」
余式一聽,話裡有因,便一路攀援上去,兩下相隔約有丈許,崖石又滑又陡,正追之間,微一疏神,踏看一塊浮石,當時汪卜滑落,知道跌下去就是半死,心方一驚,猛覺一股吸力將身吸住,雖只一眨眼的工夫,身形已就勢穩住,越知有異。驚魂乍定,二次再朝上趕,那自稱車衛的異丐忽沿近頂崖壁往橫裡走去。前半無路,余式全仗攀援縱躍,勉強迫隨,正苦奇險難行,累得滿頭大汗,前面忽現出一條羊腸小徑,兩下也相隔不遠,心中大喜,方喊:「車老前輩留步!」車衛回顧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我這人不吃口甜,喊老前輩有什用處?」說罷腳底忽然加快,順著崖腰小徑往山後馳去。余式越聽越覺車衛必與師長相識,求見之心更切,飛步急追,繞到崖後一看,人已不見。
立處挨近崖頂,下面危壁如削,崖下是條幽谷,谷徑深寬,轉角處,平地七八畝竹林森秀,綠雲如幄,林中隱現出一幢精舍。外臨清溪,碧波平岸,流水湯湯,三面峰巒環繞。
再過去又是二三十畝水田菜畦,水抱山環,境絕幽勝。因當午後,飯時已過,又是熱天,林內外悄無人聲,只有兩隻家雞散佈林間,似在啄食石土間蟲豸,高冠緩步,態甚悠閒,不似有人下降神氣。近頂一帶崖勢前突,猿猱所不能上,往下雖然佈滿籐蔓,苔薛濃肥,可以援系,時間有限,就這相隔三兩丈一個轉折的工夫,有人下降,斷無不見之理,怎會全無影跡可尋?
再往回路一看,先前一味往上窮追,不曾留意身後來路,這時才看出山勢奇險,尤其中途滑腳幾乎下墜之處簡直無法通行,百忙中竟不知怎麼走上來的。回走大難,先前賊黨已被驚動,也有好些不便。心想:「盧師伯原令入山尋一隱僻人家棲身,到時再往寨中與賊一鬥,照下面這樣風景,主人料非庸流。燕玉曾說,老賊不吃窠邊草,近親近鄰向無驚動。鐵鷹寨老巢本在商山,移居此地才十數年,地名本叫對松山飛鷹谷,風景甚好,舊有好些人家,老賊愛谷中土地肥沃,風景清美,地名又與外號暗合,先想洗手歸農,為悍妻、狗子和諸賊黨所阻,遷延至今,對舊日居民並無侵犯,一向相安。近年賊黨入居日多,原有居民因畏牽累,多半離去,這家不知是何來歷,反正要在此停留待機,何不假作遊山迷路,誤走危崖,因見所居景物幽勝,當是高人隱士一流,特往訪看。
如非賊黨,便在這家借住一夜,就便探詢賊巢虛實;如是賊黨,便報冉師叔的名字,來此赴約等人,明日往見寨主。」主意打定,看明形勢,沿著壁間籐蔓下降。
為了崖壁陡峻,雖仗近日力大身輕,仍費了不少的事才得到地,身上衣服還染了不少泥污苔痕,方覺這等狼狽神氣如何見人,忽聽對面傳來虎嘯之聲,隨見兩團金藍光華在隔溪林莽中隱現,定睛一看,原來是比水牛還大的一條猛虎正朝自己這面發威怒嘯,似要越溪撲來。余式本是沿溪前行,想往竹林中走去,那條溪水雖有三四丈寬,決攔不住那猛虎。溪水又淺,再往身後一看,只有十幾丈谷徑,便為絕壑所阻,竹林人家乃幽谷盡頭,人口尚在水田前面,後退無路,眼看那虎已由林莽中衝來,現出全身,正沿對溪與己並行,目射凶光,似在覓路,想要越過,心中一急,剛把防身寶劍連同暗器取在手內,忽聽上流頭蕭聲清越,響徹水雲,林木蕭蕭,山風欲起。那虎本已相好地勢,踞地發威,待要飛躥過來,剛震天價怒吼得一聲,蕭聲一起,忽似受什驚恐,當時收勢起立,連身回轉,朝來路躥去。只見山風大作,隔溪林莽似波濤一般起伏,過去時見一條虎影在裡面出沒隱現,其行如飛,一會便沒了蹤影。山風已住,晴日當空,依舊竹樹幽森,靜悄悄不見人跡,方才虎嘯那等猛惡,竹林裡面人家相隔甚近,竟如未覺,也不見有一人走出,心中奇怪,略微拂拭身上塵污,就著溪水略微洗滌,二次又往林中走去。
入林一看,當中一幢竹屋精舍,四圍稀落落種著二三百竿修竹,綠蔭清晝,悄無人聲。由內外望,當中竹簾高卷,兩旁軒窗洞啟,室有琴書,陳設似頗高雅,因在夏天,恐室中住有女眷,不敢多看,便去簾外立定,將手一拱,低聲問道:「主人在家麼?」
連問兩句,無人回答。心疑主人均已他出,此間既有猛虎,山居縱無盜賊,不須閉戶,怎連門都不關?越想越奇,忍不住蜇往左邊窗下,剛一探頭,便驚退回來,原來裡面竟是女主人的居室,靠牆一張床上,有一年約花信的少婦正在午睡,玉臂微舒,雲鬢欲墜,枕簟清涼,四外陳設又極華美,陪襯得室中人的睡態如花,丰神彷彿絕艷,方悔先前孟浪。因見前半几淨窗明,琴書羅列,當是人家書房,貿然往窺,不料忽有婦女臥內,幸未驚醒,否則豈不易生誤會?匆匆退出林外,正要另尋人家,遠遠又傳來一聲虎嘯,猛想起室中無人,只此少婦獨臥,也許此虎是由別處初次竄來,主人尚不知道,我走以後,萬一虎來,豈不受傷?想到這裡,不由激動義俠心腸,便在林外高喚:「主人留意,隔溪有虎,莫為所傷。」連喚數聲,仍是未應。暗忖:「盧師伯曾說,氣穴開通,已具神力,又學會了一套掌法和《三元圖解》,雖未試過,但一回憶,來時所經削壁懸崖,平日休說縱躍上下,看去都覺眼暈,怎會走時那等容易?分明就這十數日內功力大進,體健身輕,照此情勢,那虎也不足懼。平日自命義俠,如何見死不救?反正沒個去處,男主人終須回來,何不守在林外?一則防護,就便還可見到主人,向其探詢。還有先前蕭聲裂石穿雲,甚是高亢,那虎不知是否被蕭聲驚退,也甚奇怪。這裡窮谷幽崖,只此一所人家,照那陳設和四外風景,室中人許非盜黨中能手,必是隱居山中的高人奇士無疑,如何失之交臂?」越想越有理,便在林前臨溪石塊上坐下,想等男主人歸來,探詢借居。
待了好些時,眼看日色偏西,天已不早,人也漸漸飢渴起來。先還想那自稱車衛的奇丐是個異人,看神氣好似有意把自己引來,忽然不見,當有原因,斷定早晚必到,至少女主人見了生客也須出現,決無久臥不起之理。只有人出,便可探詢,決計守候到底。
只是飢渴交加,漸難忍耐。起身一看,溪水甚清,左近還有幾株果樹,山桃已熟,甚是鮮肥,便走過去,剛採了幾個想要啃吃,忽聽隔溪草動和野獸呼吸咻咻之聲,定睛回顧,首先發現兩團金藍光,與先見虎目相似,跟著一條吊睛白額大虎正在從容起立,打了一個呵欠,伸一懶腰,忽然目射凶光,注定余式,將身一抖,虎毛根根倒豎,猛張虎口,洪的一聲怒嘯,震得山鳴谷應,草木騷然,一齊搖撼。方疑那虎發威怒嘯,伏處正當先前所坐溪石對面,保不迎面撲來,心中一驚,連忙拔劍待要迎御時,那虎倏地連身拔轉,一躍數丈,由隔溪草樹中往斜處躥去。只見山風大作,草樹如潮,虎影縱橫,轉瞬不知去向,聲勢比前還要猛惡,甚是驚人。先在溪旁坐候多時,毫未覺察,也不知是否先走那虎,總算運氣;否則,兩岸相隔較近,坐時背又朝裡,驟然來撲,如何能當?想起前事,未免心寒,更恐還有餘虎潛伏,又仔細查看了一遍,拿了山桃,回往原處守候。
眼看日影平西,所盼的人一個未到,女主人也未出現,暗忖:「似此呆等,等到幾時?今日所遇甚奇,平白多耗了半日光陰,一事未辦,連鐵鷹寨方向坐落俱不知道,也不知冉師叔他們來未,早知如此,還不如和尹商一路呢。」再又想起燕玉、霜娥當已早來,只為心急,想將二女趕上,表明心意,誰知欲速不達,反而相左。如今進退兩難,既恐前見之虎過溪傷人,又想等主人回來探詢寨中虛實,再見當地是一幽谷,越過前面盆地水田似有一條出口,俱與來路山口途向相反。先在崖上遙望出口那面水復山重,並無人煙,除非回上崖頂,翻山過去,未必能找到大寨途徑,天又將近黃昏,萬一天明前動手,誤了事機,豈非笑話?同時,又聽遠遠虎嘯和另一異獸的怒吼,聲甚洪厲,時遠時近,想起女主人尚在高臥,越發不敢走開。口渴雖止,腹中又餓了起來,忍不住起身往來張望,未次回向原坐,因是愁急過甚,脫口說道:「林中主人真個奇怪,我還有事,男主人再不回來,如還不醒,說不得只好先走了。」話未說完,忽聽身後女子嗤笑之聲,隨聽說道:「本來你自大驚小怪,誰留你呢?」回頭一看,乃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麻臉少女。忙起問道:「我因遊山迷路,無意至此。因見這裡水竹清華,主人定是世外高人,意欲求見,連問數次無人回應。後又發現隔溪有虎,恐其傷人,想喚主人留意,仍無回應;又不便冒昧登門,只好守在這裡,想等主人出來一見,就便探詢途徑。不知姑娘貴姓,男主人可在家麼?」麻女聞言笑答:「我名麻女兒劉明,乃主人義女。養父雙姓諸葛,名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明是被車花子引來,想到我家打聽鐵鷹寨虛實,就便歇腳,因我姊姊午睡,大熱天不願見人,沒有理睬,你便東張西望。如非退步得早,見你事出無心,由此便往林外亂喊,未再走進,早吃大苦了。虧你還是鐵扇老人門下,又得左、盧二老指點,學會《三元圖解》,一兩隻人家養的老虎也值大驚小怪?我姊姊見你久候不去,人尚規矩,等了半日,想必腹饑,命我喚你到裡面吃點東西再說罷。」
余式一聽,自己來歷心意對方全都知道,越知這家父女必是異人,並還不是賊黨,不禁驚喜交集,連忙應諾,跟隨人林。前見少婦正由門內搬出竹椅籐桌,見面笑問:
「余師弟餓了吧?麻姑說話向無遮攔,不要與她一般見識。」余式方自謙謝。麻女手指少婦說道:「這便是我姊姊諸葛瑤華,蠕居在此。」瑤華聞言,看了麻女一眼,便未往下再說。余式見瑤華身材炯娜,玉立婷婷,妙目澄波,隱蘊威稜,又穿著一身白夏布的衫褲,越顯得玉膚如雪,容光照人。少婦風華,比起燕玉又是一種美艷。因對方是女中英俠,倜儻大方,毫無矜持,惟恐失禮,未免拘束了些。雙方通問之後,瑤華見他拘謹,笑道:「余師弟,你雖蒙秦隴諸老垂青,初列師門,不知底細,你我又是初見,拘泥有所難怪。其實雙方不是外人,尤其家父與令師交情甚深,不過隱居此山已有多年,鐵鷹寨老賊早知家父不是常人,幾次卑禮延請,家父俱都未往,只老賊親來見了一次。因他執禮甚恭,又曾代我家出過一次力,雖是老賊深心結納,事前不知,終是承過他情,為此允他只不在我青雲谷左近走動,決不干預他事。老賊原意想令賊子拜家父為師,借壯聲勢,百計進身均無效果,惟恐日後遇事為難,聞言才放了心,本來相安無事。老賊雖經家父答應,不與為難,心終顧忌。本鄉本土固然不敢任性為惡,就是和手下賊黨在外搶劫也都適可而止,極少殺人。近來家父和麻妹見小賊凶焰日盛,無所不為,雖想為世除害,無如生平向無虛言,」已然答應在前,難於更改,只得聽其時至自斃,不加聞問。
「本可相安,也是麻妹淘氣,他寨中養有好些猛獸,內有兩虎猛惡非常,常在隔溪走動,麻妹每喜引虎為樂。日前小賊無意中同了新納愛妾騎虎閒遊。麻妹恰留了幾斤牛肉想餵那虎,見虎未來,長嘯相喚,兩虎早被麻妹制服,不敢絲毫倔強,尤其是懼怕家父,一聽嘯聲,便不敢強。麻妹一嘯,虎恐來晚挨打;事有湊巧,家父又正吹蕭,越發害怕,竟不聽主人之命,飛跑而來。小賊見虎急躥,也未下騎,於是被虎帶來。麻妹見他誤入禁地,立即縱過溪去,責其違約。小賊只聽老賊說起我家厲害,並未眼見,麻妹人又瘦小,其貌不揚,因忿小賊淫凶,說話自不中聽,雙方便動了手。小賊原恃兩虎相助,不料虎竟違命,不敢上前,被麻妹將他打了一頓,如非家父喝止,還要將他綁浸溪中。小賊自是懷恨,歸家哭訴。老賊聞報大驚,當時雖命人來賠話,實則心中懷恨,又受賊妻絮聒,暗中約請會劍術的能手,想要報復。所請的人聽說家父是崑崙四友之一,全都膽怯,不敢承當。也是老賊運數當終,人未到前,令師叔冉腸谷恰尋了來,於是變計,一面多約能手,連同原約的人,想與冉老先生分個高下。他還不知秦隴諸老和關中九友多與家父舊識,以為借此還可推說約人為報前仇,與家父無關,哪知我們早已得信。
不過家父認為這些毛賊和五台、華山門下幾個餘孽有秦隴諸老足可發付,不值他老人家出手罷了。」
「你所遇的車三兄,乃昔年三丐仙中葉神翁的得意門人,本領甚高,疾惡如仇,向在江南諸省遊戲風塵,偶來河南訪友,得知小賊惡跡,本意除他,因聽老賊父子人多勢盛,更養有猛禽惡獸,為與冉腸谷對敵,還約有幾個會飛劍的同黨,又訪出小賊來此惹厭,正好乘機下手。但他昔年曾為一事所求不遂,此人天性古怪,不願再向家父求說,把你引來了想引家父出場。家父嫌他愛用心機,索性連你也不肯見。兩虎常來隔溪遊行,見你生人到此,意欲加害。家父因今日敵人所約能手已全到達,正在劍拔弩張,虎一受傷,立時發難,你事前又未報字,按規入寨,勢必群起夾攻,如何能敵?時機未至,家父出手,難保不把賊黨驚退,好容易才把這些惡人聚在一起,就不能一網打盡,到底除得一個是一個,少留好些禍患,才用蕭聲將虎嚇退,以為你見不到人必要走去,你卻義俠志誠,既恐那虎傷人,又不肯冒昧入門,一直守到此時,我不過意,才令麻妹請你略進飲食,以便夜來動手。
「此去鐵鷹寨如由谷口走繞路大多,並還難行,最好你仍由下落之處援將上去,只要翻上崖頂,便可望見隔山賊寨,相去才二三里山路。以你近日功力並不甚難,再令麻妹引送越崖過去,到了下面,順著山路一轉,見到人家,那一帶全是賊黨所居,只報一冉字,上來必以禮引往大寨,等入到齊,交代完了動手。此是明走。再不,二更起身,由麻妹引路,到了崖頂,先不下去,逕由崖上取路,暗中繞往賊寨之後,相機行事。不過,老賊所養兩隻天山禿鷹自在華山受傷,一隻成了獨眼,一隻斷去一爪,老賊兄弟知道此烏烈性如火,自己仗以成名,愛之如命,又因所來敵人內有劍俠之士,恐其受傷,不肯放出,此去不致相遇,別的猛獸卻是難說。明暗兩途,各有利弊,請你自己打算。」
余式謝了指教,暗忖:「盧師伯口氣似命自己暗中入寨。照瑤華所說,兩虎既非己敵,別的猛獸自不足俱,只懸念燕玉、霜娥,既然事應深夜,何故早到?此時人在何處?」方自尋思。瑤華見他沉吟未答,笑問:「有何心事?」麻女端來食物之後,忽然走去。余式未在意,聞言答道:「小弟還有三個同伴。師弟尹商雖然年幼,新學《三元圖解》,並有左師伯教養兩猿一猩同來,當可無事,起身也晚。另有祝燕玉、尹霜娥兩位師妹均是幼女,早已起身,我到山口便被車老先生引來,一直未與她們相遇,適聽賊黨強盛,心中懸念,不知可有方法查訪麼?」瑤華笑答:「你說這兩人乃半殘大師愛徒,為報大仇而來,如無準備和異人暗助,豈敢深入虎穴?家父就是暫不見你,也應早回。
此時未歸,十日前又接大師一信,許與此事有關均說不定,你自放心,只決定如何走法便了。」余式心想:「還是暗中前往比較好些。」便答意欲暗中入寨,只求兩位姊姊引路指點,提前起身,以防同伴萬一有事,可以暗助。瑤華早聽人說余式連日經歷,見他邊吃邊說,說到二女,神情分外注重,知生情悻,暗中好笑,隨口答道:「這個悉隨尊意。我聞燕玉才貌雙全,可惜我未見過,余師弟今晚助她報仇,必知感激。她起初為了身世飄零,曾有祝發修行之念,大師說她夙緣未盡,固執不許。師弟如未娶妻,愚姊願為作伐,倘成連理,卻真是天生佳偶呢。」
余式被她說中心事,無言可答,臉方一紅。麻女忽然跑進,入林便喊:「余師兄,你那兩個師妹因痛戴天之仇,知道今晚雙方能手甚多,不願因人成事,小賊又非其敵,自恃本領和知出入方法,妄想事前手刃親仇,竟不守師長之戒,期前暗入後寨,與小賊狹路相逢,雙方動起手來,致被小賊引入埋伏。本來非遭毒手不可,幸仗一異人暗助,二女便被陷入獸阱之內。小賊正要抽身,吃那異人一掌打落,並還跌傷一腿,敵我三人全落阱中。燕玉因受異人指教,用小賊作擋箭牌,使敵人無法下手,連阱中猛獸也被止住,不敢縱其上前,以免同歸於盡。小賊本領頗高,猛獸又都家養,如非跌傷一腿,二女也無幸理。老賊夫婦心痛賊子,情願講和,放出二女,同罷干戈。無如她兩姊妹報仇心切,上來便開口大罵,明說來意,將小賊制住以後,假說賊黨無信無義,恐怕上當,實則想等上面人到,除去老賊,再親手殺賊,以報深仇。老賊又想請同黨用飛劍去殺兩女,無奈二女各用刀劍指定賊身,輪流防備,稍微警覺敵人暗算,立將小賊殺死。雙方現正相持。我聽人說,也未往看,便即趕回。別的不怕,只恐妖道趕來,用邪法暗算,將下面三人一起迷倒。此時陷阱出口機關已毀,上下相隔六七丈,阱中猛獸無法上來,只一昏倒,立被猛獸所食,只不知那異人是誰,為何斷那猛獸出路。這兩姊姊身世十分可憐,我找爹爹不見,姊姊無論如何也要救她一救。」話未說完,余式人已急得心頭亂跳,臉漲通紅,無奈不知途向,不便獨行,好容易盼到話完,情急之下,便向兩女求告道:「祝、尹二妹志行可敬,現落虎口,務望兩位姊姊救她一命,小弟感謝不盡。」瑤華見他情急萬狀,神色張皇,一面止住麻女,不令開口,慨答:「師弟只管放心,依我之見,決可無害。家父本來不令愚姊妹出面,現因師弟如此熱誠,豁出家父見怪,我也同往便了。」說罷,和麻女匆匆趕進房去。余式等了一會不見出來,方自惶急,忽聽遠遠傳來虎嘯獸吼,跟著又聽虎猩厲嘯之聲,料知尹商已到,不知能否尋見二女,正急得無計可施,眼前人影一閃,瑤華姊妹雙雙飛出,各換了緊身密扣的黑衣,頭戴面具,背插寶劍。麻女腰間有一長方革囊,外懸飛索,看去頗有份量,好似彈丸之類的暗器。麻女說一聲「走」,便同往林外跑去,到了崖下,飛步而上。
這時天已入夜,大半輪黃月已上林梢,山中正在起霧,光影昏茫中,余式見所行之處乃是隱現籐蔓之間的一條厭徑,崖甚陡峭,因是彎曲斜行,可達適才下落之處,雖然最寬處不過一尺,仗著身輕力健,走起來並不甚難。先因籐蔓掩蔽,斷缺之處甚多,中間一段又作之字形,沒走過的人決難發現,所以初來不曾看出。因當救人心切之際,二女同行,不願示弱,遇到險處,便攀籐蔓越過,到了上面回顧,才覺出所行奇險。瑤華後行,盤旋危壁之上,捷如猿蛇,分外驚人。如非有人引路,昏月微光正照其上,心急救人,未計厲害,要在平日,就發現這條路也不敢走。方想近頂一段尚有三丈來高,崖勢前凸,更無籐蔓可援,如何上法?麻女已將草鞋脫去,手腳並用,抓附山石往上爬去,看去彷彿一隻大壁虎,晃眼到頂,這等走法如何學步,正在暗中叫苦,刷的一聲上面擲下一根長索,連忙抓緊,茸聽上喊:「師兄莫動。」人便隨索而上,一會到頂。一條黑影忽順身後崖頂馳來,正是瑤華,改由別路走上,笑對麻女道:「我不似你臉老,光著大腳不算,還將草鞋脫去,也不怕人見笑。」麻女把怪眼一翻,笑道:「我這醜八怪怕人看麼?」說罷,三人同行。崖那面路卻好走,剛走出十幾丈往左一轉,麻女便道:
「你看那不是大寨麼?我們該下去了,免被賊黨發現。」隨由缺口斜坡往下急馳。三人相繼到地,仍由麻女引路,沿著僻徑山凹一路急馳,耳聽遠遠人聲吶喊與獸吼之聲,余式知將到達,心都抓緊。兩三里路一會走完,到一峰下,麻女忽然悄聲說道:「峰右有一危巖,巖內便是獸阱石牢,我姊妹尚還有事,去去就來。」說罷,便同瑤華往峰左走去。
余式心亂如麻,只顧救人。哪還再計厲害,正待往峰右趕去,忽聽身後低喝:「你作死麼?快隨我走。」回顧一看,正是前遇異人車衛。方要開口,手已被車衛抓住,不由分說,拉了就走,料有原因,只得隨往,見所行之處與獸阱石牢相反,又不許問,心正愁急。車衛走得甚快,一會便拉了余式走到一處滿佈荊棘雜草的荒崖之下停住,取一千里火筒遞過,低語道:「你由此進去,往左一側,一直入內,再轉兩個彎,便見到你心上人了。我還有事,你自去罷。」余式聞言,料知燕玉、霜娥所困石牢與此相通,聞言心中一喜,精神大振,忙即拜謝。車衛把話說完,已自走去。再看那地方乃是一條山夾縫,外面草棘怒生,都有人高,便把寶劍拔出,隱聞獸吼喊殺之聲,心急救人,忙即撥草入內。裡面地勢卑濕,逼窄難行,兩旁更有草樹之類所阻礙,最窄處必須低頭側身而過,當時也顧不了許多,總算崖勢不高,直裂到頂,月明零落,斜照下來,還能分辨途徑。路長只是五丈便到盡頭,週身泥污,衣履也被掛破,且喜走完,左側已現出一個暗洞。雖然目力甚好,也覺難行,便將車衛所贈千里火取出,打開一照,見裡面地勢甚低,前現窄徑,怪石縱橫散裂,沿口離地高約丈許,好似向來無人到過,前途黑洞洞的,也不知有多深。隨即相準地勢,剛一縱落,便聞到一股腥穢之氣,刺鼻難聞,心中驚疑,一手按劍,一手持火,戒備而行。越往前走,腥氣越濃。又走出不遠,火光照處,望見前面轉角上,黑影裡有兩點綠光,彷彿盤著一條東西,不禁嚇了一跳,不捨後退,待了一會,不見動靜,試用鋼鏢朝前打去,奪的一聲將綠光打滅了一點,未見動彈。試探著走將過去一看,原來是一條烏鱗大蟒,已然被人斬成數段,腥血滿地,彷彿新死不久。
猛想起異人既然由此入內,洞中如有危機,必先明言,照此情勢,就有蛇獸毒蟲之類潛伏在此,也必被他除去,害怕做什?心膽一壯,便不再顧忌,腳底加快,地勢也越發低下。
洞中雖有兩條歧徑,俱是死路,不致走迷。照著車衛所說,接連兩個轉折,前面又現出一條形若崖縫的洞徑,路更難行,腳底儘是亂石,高低不平。好容易才得走完,獸吼之聲越來越近,洞徑忽然加寬,同時又聽到群獸怒吼聲中雜以兩女喝罵之聲,心中大喜,忙即過去。再一轉折,便見前面洞壁下崩陷了一塊大石,現出一個兩三尺方圓的石洞,人聲獸吼便由此傳出,忙將火筒收起,趕過一看,洞深丈許,洞那面好似大片空地,月光自上下映。如欲通行,必須蛇行而過,尚不知是否石牢所在,更恐貿然鑽出,遇見猛獸暴起來襲,難於抵禦。略一遲疑,忽聽二女向狗子喝罵之聲,人果在外,不禁驚喜交集,哪還再顧危險,忙把身子一低,往裡爬進。剛到洞口,還未探頭出去,便見外面乃是一問極大石牢,離地雖有六七丈,只有一條上升之路。頂上是一丈許大的出口,有一木梯斜坡,附設機簧,可以移動,已被人毀去;那十丈來長、寬有丈許木板搭成的斜坡竟會被人斬斷。此外,當頂還有一大洞,下垂一網,離地約有兩丈,網已破裂;上面洞口原設翻板,也被人毀去。兩面洞口均聚有不少賊黨,正向下面厲聲喝罵威嚇,有的正在好言勸解,軟硬兼施,迫勸二女講和,想保全賊子性命。再看二女已將賊子用帶反綁在地,一個用劍抵住賊子胸口,一個朝上注視,手持弩箭,也將小賊指定,向上還罵。
牢中猛獸除大小六虎而外,還有兩條和驢一般大的惡犬,正向二女同聲怒吼作勢發威。
另一老賊不知何時縱下,似恐兩敗俱傷,手持長鞭,逼住那些猛獸,也在厲聲呼斥,不令上前。
二女立處乃是平地凸起的一座石崖,離地丈許,形式雖極玲瓏,假山也似,但那右側卻被石崖擋住。二女只朝上面兩洞分頭注視,未理會到別處,各自還罵,說:「狗賊無信,須等我的同伴到來才能回話,再若無禮,便將小賊殺與你看。」賊黨口氣也是時軟時硬。余式看時,發現崖右近頂還有一條石縫,因是貼近崖壁,又不甚大,二女先前似未看出。這時正有兩名賊黨貼壁下降,剛剛到地。另外還有一賊正用套索悄悄往下縋來,因在二女身後,又被那上半截崖石擋住,並未驚覺。那兩賊黨剛一落地,便輕悄悄往崖後掩去,藏在身後,各持弩筒,由崖後石縫中比准二女,似要相機發放。因小賊被燕玉用寶劍抵住前心,似有顧忌,雖然滿臉憤怒,尚自遲疑,不曾發難。後一賊黨也自降落,一手持刀,一手拿著一個形如仙鶴的香爐。余式出來的洞口在右側洞壁之下,恰好斜看過去,月光斜照,看得逼真。三賊一到,上面吵罵更凶,有的更把鐵絲做成火球由洞口懸將下來,亂舞亂罵,想引二女分神,以便三賊黨冷不防暗放冷箭。手持長鞭的賊黨正朝兩條大虎比手勢,似想雙管齊下,只等二女稍一疏神,或是受傷倒地,便即湧撲上去情景。認出後下賊黨所用乃是熏香,二女危機已然四伏,不是為暗箭所殺,也必被熏香迷倒。
余式一時情急,暗將連珠鋼鏢取出,雙腳用力,朝身後石塊一登,一個長蛇出洞之勢平躥出去,人未站起,揚手先是一鏢,照準後來那賊打去。三賊全神都注定在二女身上,持香爐的一個已將嘴含住仙鶴屁股,準備掩到崖後猛然暗算,做夢也不想到斜刺裡飛來一鏢,當時由後心洞穿過去,應聲而倒,負痛情急,知中暗算,心慌神迷,倒時由不得隨口一吹,一股黃煙剛由仙鶴口中噴出。持弩二賊聞聲回顧,人己倒地身死,恰被黃煙掃中了一點面部,「哎呀」一聲,當時中毒迷倒。持鞭賊背向余式,又正呼斥猛獸,不曾覺察。余式自從練會《三元圖解》,功力大增,身法靈巧,出洞時身形箭一般快,左手發鏢打賊,右手劍柄朝地一點,早借勁翻身而起。本來還想再殺持弩二賊,百忙中瞥見二賊聞香倒地,看出熏香厲害,不敢冒失,忙搶上風,過去一劍將香爐斫碎,口中大喝:「燕妹留意!」再回手兩劍將二賊殺死。持鞭老賊已回過身來,見狀大怒,本還想小賊在人手內,強忍氣憤,只圖自保,沒有指揮猛獸上前。剛把刀拔出,不料二女立意手刃親仇,雖因身陷虎穴,想等時機,未先下手,實則早想一拼,豁出與仇敵同歸於盡,也不容他活命。及見余式趕來,大聲警告,二賊相繼身死。二女雖然武藝高強,畢竟初經大敵,無什經歷,早看出敵我勢不兩立,表面鎮靜,心中發慌,性又孝烈,生死旱置度外,老恐仇報不成。一聽有警,燕玉恐有失閃,手中劍一緊,一聲慘叫,鮮血湧起,小賊已被裂腹而死。
上面賊黨雖然發現一條人影由右壁下人魚也似貼地躥出;一則自己人多勢盛,又想下面四賊全是好手,來人只是一個,余式身法又是極快,稍一遲疑,正在齊聲喝罵,警告下面同黨,四賊已死了三個;緊跟著小賊也被二女殺死,腹破腸流,經此一來,全部激怒,紛紛喝罵,有的援索下降,有的便將所帶鏢劍等暗器紛紛往下打來。這原是瞬息間事,那持鞭賊年已七十,名叫惡獸王陶拴,本是獸奴出身,山中猛獸全他教養。因見來敵連傷三人,一時情急,又見來人武功高強,上面人聲喧嘩,亂潮成了一片,急切間還未看出小賊已死,緩得一緩,余式已縱上崖,與二女會合一起。兩下岡卜見面,持鞭老賊方始發現小賊被人慘殺,這一急真非小可,忙把長鞭一揮,一聲呼哨,大小六條猛虎連那兩條惡犬一齊張牙舞爪怒吼發威,朝人撲去,同時群賊紛紛縋下。內有三賊還未到地,便被各用暗器弩箭打傷倒地,仍有七八個縱下,各舉兵器殺將上來。上面更是鏢弩齊飛,亂射如雨,有的更在大聲呼喝,說用火攻將小狗男女燒死。一面又聽吶喊之聲,說老山主已將神鷹放起,不怕小狗男女跑上天去。一時人聲獸吼宛如潮湧,刀光耀眼,鏢劍縱橫,內中兩虎一犬已向三人迎頭撲到。眼看余式同了二女性命難保。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