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後傳 正文 第一八回 平地湧金輪 太乙光生靈石火 凌空收匹練 彌塵幡化彩雲飛
    原來錢、石二人照著火無害的預計,本是冷不防突然飛起,將妖人的信號衝斷,當時飛走,遁往一旁,誰知石完貪功膽大,雖聽火無害事前警告:「雙凶邪法厲害,此時已有準備,不似初來驕敵,稍微近身,立有感應。即使隱形神妙,暗中下手,不到時機也傷他不了。一個弄巧成拙,反為邪法所傷。千萬不可離開錢萊一步。」並未放在心上。

    及至在妖陣中衝突了兩日,覺著雙凶邪法雖強,不如火無害所說之甚,早就磨著錢萊,意欲二人合力,驟出不意,試他一下。錢萊素較謹慎,先不肯聽。後見雙凶追逐雖緊,對於三人似有顧忌。偶然被那怪手掃著一下,也只覺著身外寶光好似被什東西纏了一下,奮力一掙,便能脫身。由此起,自己雖然加了小心,敵人也似有什顧忌,儘管虛張聲勢,始終不曾上身。心想:「太乙青靈神光本是邪魔剋星,也許雙凶先前嘗過味道,不敢冒失。」再經石完絮絮不休,持久無功,也想試它一下。總算二人不該吃那大虧。錢萊行事把穩,動手以前覺著火師兄得道千年,性如烈火,對於雙凶尚有戒心,全仗玄功飛遁,避實擊虛,不敢和他正面對拼,如何能夠大意?同時又想到前在金石峽所得三才圈,也是一件降魔防身之寶,還有枯竹老仙所賜竹葉靈符,因有太乙青靈銷防身,一直不曾用過。照枯竹老仙所說,此符雖是一片竹葉,每片均經他老人家祭煉一甲子以上,帶在身旁,固可隱形防身,如遭強敵,想要反擊,只照所傳飛出手去,便能隨著人的心意向敵進攻,對方多高法力,也是不死必傷,多少受一點害。否則便如影附形,決不退去。因其只用一次,敵人只一受傷,立即化去,或是飛走,因此不捨妄用。那三才清寧圈共是三個寶環,自己和石完一得天象,一得地靈,合用起來,威力更大。正和石完商議下手之法,便聽火無害傳聲,令其隨同去破邪法信號,這一來恰巧用上。

    章狸又太凶橫,瞥見冷光照眼,所發信號剛在邪煙封閉之中,未等飛走,便被敵人隔斷破去,不禁大怒,犯了凶野之性,頓忘毛蕭先前所說遇事把穩,不到強敵出現,萬分緊急之時,不可施展全力,以防敵人看破虛實,有了防備,下手更難如願的話。因憤兩小欺人太甚,=聲怒吼,本身往後微退,一片妖光,先將全身連那腳底妖雲一齊護住,立由身上飛起一條暗紫色的人影,晃眼暴長,猛伸雙手,朝錢、石二人撲去。二人先前因有各位師長同門警告,存有先人之見,又覺敵人邪法實非尋常,多少存有一點戒心。

    與雙凶正面為敵尚是初次,瞥見冷光到處,敵人驚慌後退,大有手忙腳亂之勢,心膽越壯。石完更是一上來便想雙管齊下,不同錢萊如何,先把石火神雷冷不防給敵人一個重創,也未看清對方是否真敗,揚手便是大團連珠雷火朝前打去。錢萊也想就勢下手,左手神雷剛發出去,準備看清形勢,相機行事。猛覺眼前一暗,一條黑影已當頭壓下。跟著寶光外面一緊,連掙兩掙,不曾掙脫。二人因在太乙青靈神光籠罩之中,當時雖未中邪倒地,但是四外均被暗影裹住,休想移動。

    錢萊累生修為,頗有經歷。見石完仍由光中亂髮神雷向外亂打,雖知神光護身暫時不曾受害,無奈四面裹緊,稍微疏忽,雷火又正向外連打,只要有絲毫空隙,難免不被邪法乘機侵入,立遭毒手。忙喝:「師弟你那雷火無用,防身要緊。」二人恰是不約而同,各將天環、地環放出,發出一青一黃兩圈寶光,本意加上一層防備,免被邪法侵入。

    錢萊更因神光受制,又知此時各位師長均未回山,大援未到,全仗小弟兄三人擾亂妖陣,自己和石完如果被困,剩下火無害一人,應付更難。妖陣一經布成,更是大害。一時情急,便把始終不捨輕用的那片竹葉靈符往外打去。

    那三才清寧圈乃前古奇珍,具有極大威力。二人自在金石峽到手之後,共只在初煉成時,和金、石、朱文三位師長試驗過一次。僅知不是尋常,匆匆起身來此,從未用以對敵。這一出手,先是兩圈其亮如電的寶光套向二人身上,晃眼透出光幢之外,立時發生威力:一個射出萬道青芒,一個射出無量金星,都是由小而大,電也似急向外暴長。

    章狸因為恨極敵人,想把兩小生魂攝去,明知太乙青靈神光最耗元氣,仍然施展玄功變化,將獨門邪法所煉三屍元神化為一條長大黑影,透身而出,猛朝敵人撲去。雖將那幢冷光抱住,無奈對方寶光神妙,無隙可乘,絲毫不能侵入。敵人石火神雷又由裡面往外亂打。換了尋常左道中人,休說這類專制邪魔的神光,不能近身,單這石火神雷先就禁受不住。正打算拼耗真元,忍受神光侵爍,乘著雷火外射,寶光分合之間乘隙侵入。只要把這兩個根骨深厚的生魂攝去,一任元氣多麼損耗也可補償,並還可得到幾件至寶奇珍,實是上算之事。正在強忍苦痛,暗中留意,用兩條鬼手長影將冷光緊緊裹住,猛瞥見一青一黃兩圈寶光由內透出。方覺寶光強烈,不是尋常,心微一動,說時遲,那時快,那天地兩環寶光已帶著萬道毫光,無量星花透出冷光之外,突然暴長。看出威力甚大,料知不妙,忙即鬆手,已是無及。一任收勢極快,因為先前壓束太緊,仍被寶光猛力排蕩了一下。如非應變機警,差一點連那兩條鬼手影也被震碎。即便能夠復原,本身真氣經此一震,非受重傷不可。心方失驚,緊跟著又是一箭青熒熒的冷光由內飛出,形如一片竹葉,前頭葉尖上精芒四射,細如牛毛,又勁又急。

    章狸動作如電,先見形勢不妙,早把本身元靈所化黑影飛回,與原身相合,遁出圈外。見那兩圈寶光只一閃,便長大二三十丈方圓,懸向空中,四圍妖光邪霧立被震散,空出大片地面。總算群邪妖徒見機得快,紛紛驚竄,不曾受傷,神情卻甚狼狽。眼看快要布成妖陣,又被寶光衝破,還失去了十來面妖幡。再看敵人已在寶光之中飛身而起。

    心計白用,又多傷折,元氣還有損耗,如何能不恨。正待行法還攻,那片形如竹葉的冷光又迎頭飛來。看出有異,揚手一片紫光迎上前去。剛一出手,忽聽毛蕭疾呼:「章弟,此是枯竹老怪心靈相合之物,如何大意?」章狸聞言,暗罵自己糊塗。先見敵人防身法寶,便疑心是老怪物的傳授。方才覺出冷焰侵入,威力甚強,敵人雖被困住,如不乘機侵入,早將生魂攝去,時候一久,不特元氣損耗太甚,一個不巧,反為所傷。當時已經警覺,這青光形似竹葉,分明是老怪物元靈相合之寶,照例老怪物這幾件奇怪東西一旦無心相遇,除卻拼著受傷或是向其服低告饒,輕則如影附形,便用法寶將其擊成粉碎,照樣化生億萬,越來越多,永遠隨定自己,不見血光決不退去;重則休想保得整個身子。

    最厲害的是,整片還好,如若不知底細,妄想破去,一經擊碎,為數越多,簡直無法應付,就此服低,自然於心不甘;不捨掉一點精血,又無法破解。愧憤交集之下,呆得一呆,竹葉已被紫光斬為數片,但未消滅,晃眼寶光反到加強,飛舞而來。

    章狸耳聽同黨又在連聲警告說:「我們與老怪物無仇無怨,既將本命竹葉送人,必有淵源。已然引發,暫時只好照他平日信條容讓一步,事後再去尋他理論不遲。現當要緊關頭,何苦負氣,多此糾纏?老怪物得道比我們年久,便讓一步,也不為丟人。」章狸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最難惹的魔星暗助敵人,和他為難。一聽同黨傳聲警告,心雖不憤,無如對頭法力之高,不可思議,有名難惹,再要為了一時不能忍氣把魔星本人引來,更休想佔得便宜。知道此寶雖是一片竹葉,神妙無窮,不用法寶抵禦,非受傷不可;稍一抗拒,又是一觸即碎,越變越多,卻無法使其消滅。到了後來,化為一蓬寒星,追隨全身,環攻不已,稍一疏忽,立為所乘。事在兩難,只有早點打發,還可少吃好些苦頭。正在滿腹氣憤,先用邪法防護,不令上身,也不以強力相抗,免其由少而多,更難抵敵。因不捨自殘肢體,打算咬破舌尖,試上一下。

    恰巧內一妖黨陶泉法力較高,見三小縱橫全陣,所向無敵,雙凶那高法力竟奈何不得,雙方相持了兩日,同黨妖徒不少傷亡,敵人毫髮未傷,心中氣憤。看出敵人動作如電,專一避重就輕,機警非常,知道明來決難如願,故意雜在人叢之中,隨同應敵,一味敷衍應付,不使本相外露。等到敵人對他輕視,然後突然發難,將三小弟兄除去一個,以顯他的神通。這時正以全神貫注在三小身上,表面裝作膽怯不敢上前,暗中準備停當,只一發現機會,立以全力進攻。事有湊巧。妖人為防敵人警覺,又長於隱形飛遁,始終遙望,相隔頗遠,留心已久。先見三小弟兄互相招呼,時分時合。峨眉傳聲,外人雖聽不出,卻被看破,料知敵人必有巧計。正在假意觀察,忽見三小弟兄相繼往地底穿去,越知有心誘敵。果然轉念之間,突然出現,將章狸傳聲信號破去。同時敵人那幢冷光也被邪法困住。陶泉比雙凶還要陰險機智,深知太乙清靈神光,是枯竹老人曾用千年苦功,採取東方乙木精英與兩間清靈之氣所煉成的冷焰,威力絕大。章狸雖然恃強,勉強將其困住,但它專耗修道人的元氣於不知不覺之間,時候一久,決難忍受。意欲當眾逞能,以平雙凶盛氣。本想等到章狸欲罷不能之際,冷不防猛下毒手。忽見火無害剛把章狸信號收去,飛向空中,一見錢、石二人受困,突又回身飛來。情急救人,全神貫注在雙凶三屍元神黑影之上,別的全未顧及,來勢極猛。陶泉以為有機可乘,忙由斜刺裡化為一溜碧光電射飛來,意欲迎頭下手,驟出不意,將火無害用邪法擒住。目光到處,瞥見青、黃兩道寶光由冷光中突然飛出,章狸立時鬆手後退,群邪妖徒紛紛驚竄。火無害也一聲長嘯,改進為退,同時揚手發出數十團太陽真火朝群邪打下,霹靂之聲震得天搖地動,石破天驚,聲勢甚是驚人。陶泉見情形不妙,慌不迭抽身往旁遁走。百忙中沒有看清,還有一片形如竹葉的青光同時飛出,正由章狸身前橫飛過去。等到發現那片寶光被章狸所發紫光斬為四片,但未乘勝下手將其破去,反倒急收紫光飛身後退,急切問不知厲害,仍舊前飛,恰好撞上。

    章狸正在舉棋不定,見陶泉側面飛來,擋向身前,正好拿他替死,故意攔住去路,往旁一偏。陶泉見那四片大小不等的青色奇光飛舞而來,已快上身,分明已看出來歷,百忙中竟會不知顧忌,揚手一道叉形碧光,想要抵禦。出手以後,才想起枯竹老人的禁條與此寶的妙用,心中一慌,急忙回收,兩下已經接觸,那四片青光立時粉碎,化為一蓬花雨當頭罩下。陶泉索性施展全力抵禦,以為也許暫時不致送命。無如上來不曾留意,突然警覺,心神慌亂,只顧收回飛叉逃避,忘了此寶威力神妙,除非真有極大法力,將其收去,再用本身真火,費上三四十日苦功將其消滅,任何邪法、異寶,只一接觸,立生感應,如影附形。不將它擊碎還好一些,擊碎以後,便成了一蓬星花,最小的細如毫芒,中在人體,立時爆炸,冷焰寒光同時侵入骨髓,休想活命。這一情急心慌,章狸又是陰險凶殘,巴不得有人替死,哪裡還顧同黨義氣,見狀大喜,不特沒有相助,反而暗施邪法,擋住退路。陶泉驚慌逃竄中,猛覺身上一緊,知中同黨暗算,凶多吉少。那一蓬青色星花也已打向身上,當時冷焰攻心,通體酥麻,情急暴怒,把心一橫,勉強運用玄功,震破天靈,化為一溜綠光刺空飛走。章狸不料陶泉當機立斷,見勢不佳,元神立捨肉身破空遁去。為防萬一,又把舌尖咬破,一片血光剛飛出去,陶泉元神已然遁走。

    殘屍還未倒地,吃火無害一團真火由斜刺裡飛來,震成粉碎。那大蓬星花,也隨同陶泉慘死,一閃不見。章狸方在暗幸,想將所噴血光收回,以免損耗精氣,吃火無害太陽真火猛擊之下,已然震散,消滅無蹤。再看那兩圈寶光,敵人不知何故,得勝之後,便自收去,不曾再用。仍在冷光籠罩之下,滿陣飛舞,專尋妖徒晦氣。妖陣已被沖得七零八落,妖幡、法物也損失大半,妖徒多半負傷甚重,即便將陣布成,靈效也減去大半。敵勢越發猖狂。

    章狸怒火燒心之下,忙向毛蕭傳聲怒吼說:「我二人昔年何等威勢,今被幾個無名後輩殺得大敗,本身雖未受傷,同黨門人好些傷亡。再不施展殺手,搶點上風,日後有何顏面見人?你這老鬼如再怕事,我便要獨行了。」雙凶本是死黨,同惡相濟,狼狽為好,已有多年。所有邪法又須合力下手,分開便力弱。毛蕭天生陰柔險詐,又多機智,平日雖然由他作主,有時遇事爭執,章狸發了凶野之性,毛蕭一味懷柔,多是退讓。見他發怒,不便不從。正在婉言勸告,令其稍微把穩,莫中誘敵之計,以防萬一仇敵事前有了戒備,將數百年苦功祭煉之寶失去,人還不免受傷,以後連想捲土重來都是無望。

    兩人正在爭論,另一面的三小弟兄卻在朝一妖黨進攻。這妖人名叫反舌神君都濤,乃巨洪的師兄。因見巨洪師徒慘死,欲為報仇,本就待機欲發。火無害先見妖人裝束與巨洪相同,因其不曾開口,只和李健隔著慧光,各用法寶、飛劍相持,先未在意。後來看出他與巨洪一黨,本想除他,未得其便。恰巧章狸為破竹葉靈符噴出滿口血光,知道東海雙凶所煉邪法與眾不同,最主要是那多年苦煉的本身真氣,不特分合變化,由心運用,並還能發能收,具有極大凶威。一見大量噴出,看出便宜,忙將太陽真火連珠打去。

    郗濤本在留意火無害的行動,想要暗算,一見敵人飛身空中,目注前面,用太陽真火連珠亂打,相隔頗近。章狸連番受挫之餘,已是咬牙切齒。郗濤暗忖:「仇敵功力甚深,憑我一人,也許此仇難報。看雙凶對他如此痛恨,我如動手,必定相助夾攻。」念頭一轉,忙捨李健飛起。剛由囊中取出一雙上帶鋸齒的金輪,揚手化為丈許大兩圈相連而又可分可合的刀輪,便朝火無害飛去。

    與此同時,錢萊、石完脫困之後,看出清寧圈的妙用,方欲就勢殺敵。忽聽暗中有一女子用本門傳聲說:「本寶天地人三環,你們初得到手,本就不宜分用。此時群邪尚未全到,內中不少能者,千萬留意,最好暫時不用,以防雙凶不甘慘敗,在我們援兵未到以前激出事來,或是遇見得知此寶來歷的妖人,將其乘隙奪去。」二人料是本門師長,忙即依言收起。正在陣中縱橫衝突,忽見一老瘦妖人,捨了李健,暗用法寶想傷火無害。

    雖知火無害不會受傷,但那鋸齒連環光甚強烈,雖有邪氣,本質甚好,分明是一件奇珍異寶。錢萊首先看中,忙用傳聲告知火無害,說妖人此寶決非常物,可速合力將其收下才好。火無害聞聲回顧,認出此是當年旁門中三件奇珍之一,不禁驚喜交集。忙喝:

    「二位師弟留意!此寶來歷我所深知,除被套中,吃它一絞,全身化為肉泥而外,更有勾魂迷神妙用。你二人如非神光護身,早為所迷。我卻不怕。此寶共有三件,原是前古奇珍,出世不久,便落在左道旁門手中。留傳至今,不知怎會被這妖孽得去?將它收下,果然是好,只是事情也非容易。方纔那一雙寶環也許有用,等我將其隔斷,你二人連用雙環將其收下,方可成功。為防妖人收回,必須先將這廝除去,才免後患。還有雙凶連遭失利,已然恨極,更須防他情急相拼,不可大意。」三人一面問答,人早合圍而上。

    郗濤身旁本有兩件極厲害的奇珍,金輪發出以後,瞥見冷光飛來,將其敵住,三個仇敵各用真火神雷連珠亂打。暗罵:「小狗,我見你們滑溜太甚,先用此寶絆住你們,以便下那毒手,休要逞強行兇,且叫你們知我厲害!」心中又尋思:「此寶先後在旁門中七百餘年,連經四個左道著名人物苦心祭煉,那具有鋸齒的光輪只一凌空轉動,敵人目光立被吸住,即便功力甚深,暫時不致迷倒,時候一久,終難支持。何況我身旁還有一件奇珍不曾應用,更有法寶防身,不畏雷火侵害,小狗連人帶寶必落我手。」一心打著如意算盤。及見法寶飛起以後,儘管懸在空中,飆輪電馭,相對急轉,放出鮮艷奪目的五色奇光,敵人竟如無覺,一面亂髮雷火,一面又將飛劍、法寶放出,三下夾攻,自己另外兩口飛劍竟非其敵。再看雙凶本在追逐三小,隨同飛舞猛撲,不知何故反倒停了下來。其實是雙凶心中恨極,欲下殺手報仇洩恨,因見敵人隱現無常,比電還快,以前那樣追逐只是徒勞,正在商議下手方法。章狸更因元氣損耗太甚,動手以前意欲運用玄功稍微準備。儘管咬牙切齒,恨不能把敵人生吃下肚,暫時反倒放任,正是將發未發之際。

    郗濤見狀,自是出於意料。以為雙凶素來陰險忌刻,故意要他好看。仇敵既未中邪昏迷,雷火又極猛烈,尤其那太陽神光線威力大得出奇,一任法寶防身,飛遁神速,一被打中,仍是難當。情急怒吼:「小賊休狂,我與你們拼了!」說罷,回手一拍腰問皮囊,立有一股形如匹練的光氣,長虹飛舞,電射而出,已長了數十百丈,還未放完,待朝錢、石二人捲去。火無害先用太陽真火連珠亂打,打得郗濤左閃右避,手忙腳亂之際,忽見他雙手齊揚,各發出一股其亮如電的紅光,作十字形交叉向前。火無害剛將那一雙連環鋸輪隔斷,口呼:「二位師弟快些下手,以防雙凶趕來作梗。」話未說完,百丈長虹已由郗濤腰間激射出來,不禁驚奇。暗忖:「昔年旁門有名三寶,怎會有兩件在這妖人手內?另外一件,如也為他所得,自己和錢、石二人雖然不怕,終是後患。雙凶不久便要發難,時機瞬息,用什方法將其收去?」心念才動,還未想完,忽聽空中連聲嬌叱,一幢彩雲電射而下。還未到地,先是一蓬五色彩絲暴雨一般噴出,雙輪立被裹住,不再轉動。彩雲立帶雙輪飛走,晃眼不見。剛看出那彩雲是秦寒萼、司徒平所用的彌塵幡,心中大喜,同時又有四五道遁光電駛飛到。當頭一個長身玉立的青衣少女,相貌與寒萼相仿,手掛一根玉尺,發出大量的光圈,電也似急,轉動起無數光旋,朝下斜射。那形似匹練的妖光,本來還在向外拋射,已長有一二百丈,才一接觸,便被那形似漩渦的光圈裹住,風車絞索一般,其疾如飛,晃眼之間,便如神龍吸水,將其收盡。郗濤出於意料,手忙腳亂,情知凶多吉少,驚懼忘魂中,見兩件旁門至寶只一照面,先被那幢彩雲將連環金輪收去。來勢又似狂風之掃落葉,神速已極,人還未到,先發彩絲,將雙輪制住,跟著彩雲飛過,就勢捲走,一瞥不見。妄想將所發妖光收回,再行逃走,連收兩次,沒有收回。覺那旋光威力絕大,再不見機,命必難保。一時情急發怒,厲聲大喝:「毛、章二位道友,為何旁觀不動?」一面飛身逃遁。就這微一停頓之間,猛覺身上一緊,精芒電旋,耀目難睜,全身已被旋光裹住,不禁大驚。剛猛烈一掙,跟著便覺週身奇痛,心神一昏,旋光連閃幾閃,郗濤就此伏誅。

    火無害等三人看出來人均是本門師長,方喊:「各位師伯師叔均在慧光之下,請往相見。」聲才出口,那旁雙凶瞥見敵人來了援兵,法寶威力不比尋常,章狸首先按捺不住怒火,不等與毛蕭合力施為,首先飛身上前,待下毒手。忽聽連聲怒叱:「無知雙身狗面妖孽,惡貫滿盈,眼看滅亡,還敢逞強行兇!」同時迎面飛來一男一女,人還未到,一道青光,一道銀光,已電掣飛來。章狸見那兩道劍光宛如青虹電舞,銀練橫空,十分強烈。青光更具威力,認出是昔年長眉真人所用降魔奇珍紫郢、青索雙劍之一。那銀虹也是前古神物,與先前諸敵飛劍迥不相同。不敢大意,忙即迎敵。才一接觸,彩雲先把空中所懸光輪收去。跟著又一少女收了空中妖光,把郗濤除去。不禁又驚又怒。方喝:

    「老鬼如何坐視!」毛蕭已經上前迎敵,吃青光分頭擋住。雙方一面存有戒心,一面不知對方來歷,意欲看清形勢下手,不敢驟然發難,各用飛劍、法寶先在空中相持起來。

    三小弟兄見新來諸位師長所用法寶無不神妙,具有極大威力,正在欣慰,各發真火、神雷助威,忽聽英瓊傳聲說:「這幾位師伯叔,多半由此路過,因憤群邪猖狂,又受妖人指點,就著過路之便給他們一點厲害,不能在此久留。你們仍照前言行事,非等你們師父趕來,不可冒失下手。」話未聽完,那手持玉尺的青衣少女已朝慧光之中飛進。待不一會,突又飛起,傳聲疾呼:「二位師兄、師姊,是時候了,我們走吧。」說罷,一縱遁光,當先飛走。那迎敵雙凶的少年男女,正是嚴人英和周輕雲。本和雙凶苦鬥,聞言,輕雲立用傳聲回答說:「雙凶邪法厲害,不可輕敵。」同來還有幾個少年男女,正助若蘭等與為首七八個妖黨對敵,聞聲均答:「三位師兄、師姊只管放心。等到幻波池開府,你們事情也完,彼時再相見吧。」說時,雙凶見群邪相繼傷敗,已有柏形見絀之勢,同聲怒吼:「小狗男女,叫你們知我二人厲害!」說罷,剛把身形一晃,待要施展邪法,猛下毒手,忽見對面少年大喝:「無恥妖孽,你看這是什麼?」隨說,把手一揚,眼前倏地一亮,突現出大片金光,光中一隻大手,帶著轟轟雷電之聲飛起。

    雙凶恰正運用玄功,飛起兩條紫陰陰的人影,待朝二人抓去,一見金光大手突然出現,看出了來歷,心中一驚。當著群邪和一班妖徒,又不甘心示弱,各人把心一橫,決計施展全力與敵一拼。剛同聲怒吼迎上前去,待要迎敵,忽然覺出那大手只管飛舞變化,聲勢驚人,威力卻不如意料之甚。倒是火無害等三小在旁看出便宜,各發神雷、真火,迎頭亂打,比較要凶得多,隱遁又極神速,抓他不到。又因被困年久,好些顧忌,空自氣憤,無可如何。略鬥了一會,越看越覺那大手虛有其表,無什威力,又見對面兩個敵人已然不見。方疑那是幻影,心中一動,金光一閃,連那大手也同時不見,才知上當。

    想起初上來時勉強迎敵,一味閃避,不敢相拼,膽怯情急,結果受人愚弄,是個幻影,恨到極處。一眼瞥見敵我雙方惡鬥方酣,因為群邪所用法寶、飛劍多半不如敵人,內有幾個心深一點的,知道對方仗著慧光防護,有勝無敗,再一假敗誘敵,敵勢越狂,只原有三四人仍仗慧光防禦,不曾出鬥,下余連同後來諸敵已乘勝追出,不禁暗喜,立運玄功變化,追撲過去。

    這時,峨眉派眾人全都佔了上風。先見大手飛舞空中,金光閃閃,雷聲隆隆,雙凶一味閃避,各由手上發出兩道暗紫色的光氣,雖在隨同應敵,那兩條暗影只是隨同飛舞進退,不敢近逼硬拚,分明落在下風。後來諸人又都下山不久,膽大好勝。先是李鎮川、周雲從、商風子三人由峨眉下山,結伴行道,在洞庭湖邊,遇見戴湘因、余瑩姑,互相談起各位男女同門,以及紫雲宮、幻波池與天外神山光明境之事。瑩姑隨說:「近在漢陽白龍庵聽素因大師說起,幻波池日前正當多事之秋,不久後輩同門全要趕去,參與本派第二代弟子開府盛會。」湘因平日對於英瓊最是敬愛,瑩姑又和余英男、申若蘭十分投機,上次峨眉開府,相聚沒有多日便即分手,早就想念。商風子和七矮弟兄最是交厚,下山時金、石二人並還約他湊足七矮之數,一同行道。風子因為與雲從是骨肉患難之交,不願捨他而去,雖以婉言辭謝,稟明師長情願留山苦煉,和雲從共同進退,對於金、石諸人卻有知己之感,不能去懷,一聽金、石諸人也在幻波池,提議同往。瑩姑笑說:

    「來時素因大師曾說我面有煞紋,如能等到幻波池開府再去,便可無事。隨又笑說:

    『定數如此,難於化解。現送你三丸靈藥,如為邪法所傷,只消一丸,立可復原。此時幻波池正當多事之秋,能不去最好。』隨又將我新得的兩件法寶要去,用佛法重加禁制,然後發還,命我遇事留意。昨日路遇湘姊,談起幻波池,本想前去,無如法力淺薄,不是妖人對手,遲疑未定。三位師兄如願同往,奉陪就是。」商、李二人均說:「吉凶定數。本門弟子,聽恩師口氣,將來大小均有成就,決不至於中途傷折。再說同門有事,義無袖手,修道人也怕不了許多。」二女知道三人中,風子毅力堅定,向道心誠,上次開府,已然通行火宅嚴關,為了朋友義氣,仍請留山修煉,用功越勤,大蒙師長和諸老前輩器重,格外加恩,得有兩件至主。新近下山,路遇凌渾,鎮川仗著以前相識,說自己半路出家,法力淺薄,目前群邪勢盛,在外行道恐有疏失,求其相助。風子也代雲從求恩。凌渾朝三人獎勉了幾句,各賜了一道保命靈符。湘因聽素因大師口氣,瑩姑此行雖有凶險,似無大害,並賜有三粒靈丹,可備緩急之用。大家又都年輕喜事,略一商議,便同起身。

    五人全未去過依還嶺,無意中繞行峰西,相隔約有百餘里,忽見一道本門遁光由斜刺裡飛來。迎上前一看,正是萬珍,滿臉悲憤之容。見面一談,說起修道多年,入門最久,根骨稟賦雖不如人,本身法力和所用法寶、飛劍均非尋常,偏生近年走了晦運,到處吃虧。前日和雙凶才一對面,便為紅衣妖人所傷。幸蒙林寒、莊易用靈符救往嶺西法台之上,雖保得性命,所中邪毒暫時尚難復原,為此氣忿。仗著身旁防身法寶尚還神妙,更能相助飛行,想起附近不遠有一女仙門下女弟子,彼此交厚,欲往求助。正說之間,忽見一幢彩雲迎面飛降,正是秦寒萼、司徒平和萬珍所尋好友酈芸。見面談起,才知寒萼、司徒平前在依還嶺忽然飛走,便是酈芸之師女仙商摸所為。因受好友寶相夫人重托,這日遙望依還嶺上群邪大舉來犯,寒萼、司徒平正同向前迎敵,看出不妙,忙發傳聲警告,令用彌塵幡繞路飛往相見。

    萬、李二女在場,商嫫雖也看見,但時機匆促,又以閉關多年,不與外人相見,酈芸恰又外出未歸,不知萬、李二女便是愛徒好友,不及往救。等寒萼飛到,酈芸也自回山,互相一談,酈芸聽說萬、李二女已受傷中邪,被同門救往嶺西法台之上,便向乃師說:「昔年偶往羅浮賞梅,為二妖人所困,眼看被擒受辱。身旁雖然帶有信香可以求救,但因恩師正在本山崖壁之內入定,恰值要緊關頭,稍微驚動,輕則前功盡棄,自己雖能免難,卻累恩師功敗垂成,至少多費兩甲子的苦功,還有許多艱險凶危;重則由此走火人魔,在深達百丈的山腹之中坐僵,不知要經多少年才能脫難。師父平生只自己一個愛徒,最為袒護,向來不容外人欺侮。入定之前,曾說此次入定苦修,專為抵禦魔劫,禁制重重,內外隔斷,並不須人守候。但也不許弟子出山遠遊,由於師徒隔絕,恐弟子在外受人欺侮,難以往援之故。就這樣,仍恐弟子靜極思動,不耐寂寞,賜了一技信香,以防萬一。師恩深厚,焉可誤師父修為。有心自殺,又恐邪法厲害,被妖人把生魂攝去,受那慘禍。正在膽寒心悸,萬珍忽然飛到,素昧平生,竟以全力相助。仗著法寶威力,先將邪法破去,脫去危機。和妖人苦鬥了兩日夜,雙方相持不下。幸而郁芳蘅和妙一真人之女齊霞兒相繼飛來,四人合力,才將妖人除去,永絕後患。以前曾和師父說過,時常感念,如今恩人有難,務望恩師看弟子分上,鼎力相助。」

    商嫫先不知萬珍便是愛徒好友,又見受傷之後,人已救走,不曾在意。聞言想起愛徒那年全仗萬珍保住性命,連自己無形也得了她的好處,早想報德,立時應諾。因為昔年殺孽太重,已然發下誓願,從此閉洞清修,除傳授愛徒衣缽外,決不再開殺戒,也不與人來往,連峨眉開府那等盛會,並還接到請帖,均以飛書婉言辭謝,不曾前往。彼時愛徒為了一事耽擱在外,事後得知,後悔非常,常時絮聒,引為恨事。自己不久成道,以前性情孤傲,同道中無什往還。所居洞府,地勢又極廣大,更有秘徑遠通滇黔兩省。

    愛徒功力尚差,人又極美,將來在外行道,難免不受妖邪侵害。難得有此淵源,意欲借此使其與峨眉諸女弟子結交,以為異日打算。便命酈芸隨同司徒平、寒萼,拿了專一吸收邪毒的至寶蝸皇針和一片玉符,趕往相助。將人治癒以後,即須趕速回山,等待幻波池開府之時,再往相會,不許停留。還未起身,鬼仙玄殊仙子忽然飛到。

    雙方原是舊交至友,匆匆談了幾句,玄殊便對寒萼說:「金蟬、朱文、余英男三人,現在寶城山後除一著名妖邪,此時剛到,只等妖人伏誅,去=大害,立可趕回助戰。東海雙凶平日雖極凶橫,但是天性多疑,對敵之際,首鼠兩端,舉棋不定。除十分拿穩,手到成功而外,只一發現對方不是易與,不到萬不得已,或是萬分情急,決不肯輕易發動全力。又因雙凶當初結合甚奇,兩個陰險狡詐、卑鄙無恥的惡人,偏會十分投緣,多少年來同惡相濟,從未離開。所煉邪法又是獨門傳授,從修煉起便是一路,成了一狼一狽,無論是何邪法異寶,都是同心合力,一同祭煉。雙身教主之名,便由此而來。正想創立教宗橫行之際,被長眉、極樂二位真人在東海打得大敗,成了殘廢,並被仙法禁閉海底多年。新近遇救脫困;想起前仇,又受妖婦許飛娘蠱惑,大舉來犯,連遭挫折,已生戒心。內中藍敕令毛蕭最是狡猾,必定預留退步,到了要緊關頭,也許把多年形影不離的死黨丟下,獨自逃走。但他凶心不死,仇恨越深,此去必定捲土重來,或是另用陰謀暗算。雙凶最厲害的邪法,均須二人合力,去掉一個,凶威便差得多。並還可以由他身上,把昔年縱橫南極,為惡多年,後來因懼長眉真人威力,由此隱遁不再出世的一個著名凶孽引將出來,一齊除去。雖然毛蕭再來之時,正當開啟水宮寶庫的要緊關頭,但可就此除掉一個未來大害,形勢雖較凶險,卻甚值得。易靜、李洪諸人又都回山,增加許多助力。只要小心謹慎,把握良機,算準下手時機,決可無慮。請轉告幻波池諸位道友,留意戒備,事情已有解救,內中詳情,暫時還難預告。」隨又指點了一些機宜。

    寒萼聽出這鬼仙行輩頗高,人卻十分謙和,謝了指教,便同飛來。萬珍雖仗林寒用靈丹解救,並未復原。尤其週身酸痛,心頭煩惡,連用遁光飛行,俱都勉強。良友相逢,又對她如此關切,自是欣慰。略談幾句,便由酈芸用蝸皇針把所中邪毒之氣收去,將師贈玉符如法傳授,令其掛向胸前,以防邪毒。瑩姑見萬珍神情蕭索,面容悲憤,誤認仍未復原。想起身旁靈丹共有三粒,自己和湘因各留一粒備用,尚多一粒,便取出來相贈。

    萬珍見瑩姑情意殷殷,隨即服了下去。酈芸平日無什交遊,早就聽說峨眉門下女弟子甚多,全是仙根仙骨,美如天人,難得有此機會,喜出望外,仗著師父鍾愛,正拼回來受責,隨同前往,忽聽乃師連聲警告說:「此時萬不可去,急速退回。否則平白受害,多生枝節,連幻波池開府均難參與。」不敢再抗,只得和萬、秦諸人慇勤話別,戀戀而去。

    寒萼原奉女仙之教,專收那形似連環齒輪之寶,到手以後,無須戀戰,急速飛走。

    等到女仙重煉之後,將上面所附邪氣除去,過了數日,再往依還嶺,便可無害。並說:

    「此寶是因為長眉真人一句諾言,落在左道旁門手中已數百年,關係重大,謹防到手以前被別的妖邪乘隙奪去。下手時可仗彌塵幡護身,用所借法寶天蠶絲將其制住,再用峨眉分光捉影之法收去,隨即遁走,越快越好,絲毫疏忽不得。如有妖人追來,自有別的同門對敵,不可回顧。」寒萼知此寶乃前古奇珍,三次峨眉鬥劍尚有大用,關係重要。

    和萬珍等見面,略一商談,決計夫妻二人自作一路,專辦此事。仗著彌塵幡飛遁神速,特意繞道先行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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