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 第二三一回 佈陣遏妖氛 霞影千重由地起 飛身援道侶 彩雲一片自天來
    易靜、李文-、嚴人英贊成林寒等人的主張。金、石、甄、易、秦、李諸人不便堅持,只請方、元二人將聲音傳過去。方瑛笑道:"老怪不比尋常妖人,如果傳音出去,我們自己說話,便要留神,防他聽去了。"元皓道:"我們要商量甚話,不會把聲音隔斷再開口麼?快把仙陣移動,大家先還他幾句。再待片時,我還要過去鬥他一鬥呢。"

    方瑛道:"妹子總是好事。有諸位高明道友在此,尚且持重,要你過去作甚?"元皓道:

    "我早記住以前暗害我們的那幾個妖徒,只姚開江、雷抓子和一個紫臉凹鼻不知姓名的昨日漏網,未被諸位道友殺死。你看對陣,除紫面妖人外,連姚開江這廝也夾在妖人隊裡隨了同來,分明報應臨頭,自來送死,實實氣他不過,所以我非過去不可。我雖非老怪敵手,如出不意,突然飛越過去,專殺這兩個妖人,十九可以成功,你莫攔我。再待一會,看看老怪到底有甚拿手,我便過湖去了。"方瑛笑了笑,隨將陣法略移。

    眾人在旁,聞言重又勾起前念。又見對岸只紅髮老祖當先行法,同來妖人俱都停空未下,又不敢近前,只在後面厲聲辱罵,語極污穢兇惡,不堪入耳。益發引起公憤,俱恨不能飛過湖去,一體誅戮,才快心意。中有幾個身有異寶、不畏毒瘴妖法的,更是躍躍欲試。不提。

    眾人問答之際,紅髮老祖已連施各種法術進攻。只是才一施為,對面霞影雲煙一卷,便同投入青霧之中,不知去向。末一次還折了一件法寶,不過在煙光中多捲了卷,忙即收回,已是無及,終被吸去。為時已是半日光景,正在忿急,意欲一拼。

    忽然遙聽對面喝罵道:"無知老怪!自恃天狗坪布下三百里方圓惡陣,又仗有毒瘴、妖刀,便欲恃強橫行。前者我們雖然誤傷你師徒,實是你家教未嚴,縱容妖徒與妖婦同惡相濟,自食其果,何況又是事出無知。我掌教真人看在白、朱二老前輩面上,又念你修為多年不易,好意給你臉面,命人持函安慰,免傷和氣。誰知你聽信妖徒讒言,任怎分說,非倚勢行兇不可,終於自取滅亡。先在陣中喪了若干妖徒,又把由鳩盤婆那裡借來的妖幡失去兩面。我們念你年老昏庸,受人之愚,未與你十分計較。昨日有我同門師兄弟數人,路過妙相巒左近,本是無心路過,全不相干。哪知你門下妖徒約了好些外教妖邪,埋伏在彼,無故上前截殺,重又興戎。你這老怪,正起貪心妄想,將前日我們故意遺失的紫郢劍攫為己有,聞報不急出援。卻不想本門鎮山之寶,豈爾區區妖人所能保有?劍主人一舉手間,神物便自飛回,你卻差點沒成殘廢。而且這一耽延,白白多送了好些妖邪狗命。那辛苦煉成的千年-荷,卻被我乘隙盜去。敵人深入腹地,盜走你的靈藥,宛如探囊取物,往來妖陣,如入無人之境,你竟是一無所覺。夜郎自大,豈非無恥?

    後你追出行兇,亂發毒瘴,妄施邪法。我們本不難將你所有妖徒黨羽一齊誅戮,留你一人,迫令歸善。因有六位同門匆促中不曾覺察,誤中妖毒,暫時退走。恰有兩位道友在此隱居,正好用你自煉靈藥就近醫治,現已復原,無一傷害。你卻傷亡多人,勝敗強弱早已分明。你竟不知悔悟,又率徒黨妖人上門送死。你見我們暫時不出應敵,是怕你麼?

    實對你說,我這兩位朋友也是你的仇人,隱此多年,靜俟你師徒惡滿數盡,始行發難。

    因為妖窟密邇,特用仙法將左近數百里山形全都變易,隱卻真形。又在洞府前面設下仙陣,等你到日,自行入網。你近在咫尺,竟無所知,即此而言,法力已分出高下了。今日本擬直搗妖窟,為了良友重逢,不原為此敗我們的清興,特意現出前面山形,誘你自來,並在洞前設下仙陣阻隔。我們在洞前石坪之上,以逸待勞,設下酒宴,看你師徒叫囂醜態為樂,權當下酒之物。眼看四九重劫便要到你頭上,如自知悔悟,急速縮頭回去。

    我們念你和掌教師尊有數面之緣,又受妖徒蠱惑,非出本心,還不肯過分為難於你。異日相遇,對你門下妖徒和諸異派妖邪,雖然未肯容恕,對你尚還客氣。再如執迷不悟,你不等四九重劫到來,便恐不免身敗名裂了。真如不知進退,你們也不必猴急,有本領將仙法破去,自然與你相見。如其不能,到時也自會有人過來,先給你那些同來的妖邪一個厲害。你縱為左道旁門,也曾修煉多年,就該有理說理。自己法力不濟,乾生氣著急,無可奈何,卻令眾妖孽極口狂吠,豬狗不如,有甚用處?"

    紅髮老祖和眾妖徒一邊行法喝罵,一邊把敵人的話聽了個逼真。因先前匆匆趕回,半路發現山形忽變,回宮一算,查出敵人蹤跡,又復匆匆趕來,靈藥失盜一節,尚未發覺,聞言又驚又急。對方話更刻毒,除亂罵外,還不出一句理來,直氣得怒火攻心,暴跳如雷。紅髮老祖畢竟修道多年,雖以護短,耳軟受愚,一時仍知利害輕重之分,連遭挫敗,已悔當初失策。再吃癩姑一頓好罵,益發愧悔萬分。然而挫辱太甚,勢成騎虎,氣忿難遏,誓欲報復,不與仇敵兩立。只在心中盤算如何施展毒手,報仇洩忿,豈顧自己的身份。口頭上除鼠輩、小狗男女外,始終未說出別的惡言。身後諸妖邪徒黨,看出陣法厲害,敵人定知不是紅髮敵手,負固不出,惡氣難消。對方又有不少女子,妄想用些極污穢淫惡的辱罵,激其出戰。於是變本加厲,罵得格外難堪。有幾個教外妖邪,更慫恿眾妖人與自己一起,脫去衣褲,赤體辱罵,污言穢態,無所不至。

    紅髮老祖也漸覺這等行徑實在不堪,因行法正急,無暇回看,又不願給敵人聽去長志。正想暗中傳聲,令眾妖徒稍改口風,耳聽對方有兩三女子口音喝道:"這類妖孽,均非人類,不可以人看待,只索誅戮,哪有許多話說?"紅髮老祖正準備好毒手,還未及發,聞言心喜仇敵受激,行即出鬥,便不再阻止妖徒辱罵。運用神目全神貫注於對面青霧之中,引滿待發,只等人影一現,即下毒手。忽又聽見一女子接口道:"你看老怪物眼注我們,似要冒出火來,必有詭謀。師妹們不可造次,我們在此安如泰山,樂得看他師徒獻醜,譬如一群豬狗,理他則甚?"另一個道:"易師姊說得極是,就過去誅戮他們,也不必忙此一時。"

    紅髮老祖只當敵人欲行,又被別人一攔,心方失望憤恨,猛聽連聲慘嘯,身後忽然一陣大亂。疑是山外來了敵人,忙即回顧,就這一轉臉的工夫,猛聽對陣急風颯然,知來暗算,不顧再看身後,趕緊回臉重看原處。只見眼前光彩一閃,對陣青霧中突然湧起一幢彩雲,當中裹著一個女子。剛喝得一聲:"賤婢!"猛覺眼前又有兩絲銀芒一閃,知道來人正是秦氏姊妹之一,用彌塵幡護身,用天狐所傳白眉針暗算。紅髮老祖心中一驚,情知厲害,哪還再顧行法傷敵,慌不迭運用玄功,將氣穴七竅一齊閉住,縱身飛起。

    哪知秦寒萼知他玄功奧妙,早打好乘隙出擊之策。白眉針一發七根,分上、中、下三路同時並發,驟出不意,來勢萬分神速,一任應變機警,仍未避過。總算紅髮前在紫玲谷見過二女,又知此針來歷十分陰毒,不同能否避開,趕緊先閉氣穴七竅,又急運玄功,才未被深入氣穴,順著氣穴運行,直刺要害。可是七針全打中了面門、肩胸等處,深嵌在皮肉層裡,只要氣穴一開,仍順穴道向上逆行。除卻陷空島吸星球可以吸出而外,只有運用本身真火將它煉化,但非當時可了。紅髮老祖再想迎敵已不可能,咬牙切齒,朝著寒萼目毗欲裂,獰視了一眼,怒吼一聲,紅光一閃,便往崖外遁去。逃時,瞥見身後早有八九個敵人現身,滿空光華電舞虹飛。同來諸徒黨又傷亡了十來個,餘下的正在苦鬥,但都是教外妖黨,門下妖人已剩不多幾個。當時報仇心切,身上又隱伏危機,勢已至此,不暇兼顧,百忙中看了一眼,仍然匆匆忍痛飛走。

    原來那先飛過湖的,乃是元皓為首,同了李英瓊、癩姑、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向芳淑、李文-等十一人。先是眾人因聽妖邪辱罵,起了公憤,非過湖誅戮,不肯甘休,易靜、癩姑再三攔阻不聽。後才商定,說眾妖邪雖不值一擊,老怪十分厲害,由易靜作主,選出英瓊等幾個身有異寶護身之人前往。由元皓率領,藉著陣法掩蔽,由湖口左邊月牙一角偷渡過去,繞至紅髮之後,驟出不意,各施法寶、飛劍,猛向眾妖邪進攻,稍一得勝,立即飛回,用意只是給眾妖邪一個懲創。本定沒有南海雙童和向、李、秦三人,嗣以六矮弟兄未下山時便有成約,行止禍福與共,不能分開,六人堅欲同行。易靜、癩姑見甄氏弟兄面無晦色,雖無防身法寶,但精地遁之術,到了危時,可由地下遁走,只得依了。哪知向芳淑、李文-二人,一個貪功,一個好勝,自以入門年久,遇事恥居人後,又各自恃持有防身之寶,只要事先留神,決無妨害,也堅持非去不可。易靜、癩姑和向、李二人新始同門,不甚親密。尤其李文-入門年久,本是先進,開府敘班,卻在自己之下,平日神情淡漠,不便過於勸阻。向芳淑又是力言無礙,只得聽之。

    秦寒萼原本首告奮勇,易靜、癩姑因乃姊紫玲別前數日,再三當面囑托,隨時照護,寒萼也頗敬重自己;又見她面上煞氣已透華蓋,比誰都重,料知凶多吉少:所以再四勸阻。寒萼口雖應諾,心已怏怏。及見南海雙童也得同行,向芳淑、李文行均不聽命,越發不快。又見李文-暗使眼色令行,二人本來一見投機,私交甚厚,心想:"易靜等多慮,自己身有彌塵幡,毒瘴尚且不畏,還怕妖法不成?"寒萼略微盤算,決計起身,也不與眾同行,只同易靜說了句:"我去看看,稍見不妙,立即飛回。"說罷,一縱遁光,便駕彌塵幡飛走。好在陣法有方瑛主持,通行無阻,快到對岸,忽想起擒賊先擒王,身旁現有白眉針,何不取用?想到這裡,算計眾邪在紅髮身後,尚有里許之遙,元皓等一動手,紅髮必要回顧,反正雙方仇已不解,如能乘機用此針將他除去,豈非體面之事?

    便把雲幢暫停。望見眾人劍寶齊施,同時也誅戮了好幾個。

    紅髮老祖不知眾人已然暗中飛渡過來,後半易靜等問答勸阻的話,乃因見他面湖凝望,說的全是詐語。正注視間,忽聽身後悲嘯,忙即回顧。寒萼乘他心神分散之際,急催雲幢,由青霧中飛出,一照面,便將白眉針發了七根出去,居然僥倖成功。按說以寒萼的功力與紅髮相比,相去無異天淵,驟出不意,一時僥倖建此奇功,本應得意,不可再往,見機速退,也可無事。偏見眾同門打得熱鬧,見獵心喜,忙催雲幢飛將上去,一面放出飛劍,口中大喝:"老怪已為我白眉針所傷,遁逃回去。諸位師姊師兄,切勿放這些妖孽漏網。"

    癩姑、李英瓊等人,本定小勝即回,也因寒萼一來,見紅髮敗走,這些妖物正好誅戮,略一戀戰,不捨即去。卻不想蜂躉有毒,何況對方玄功變化,那麼高法力,豈有受此重創奇辱,不謀報復之理。殘餘眾妖人中,有好幾個俱是五台、華山兩派的能手,因從別處聞風趕來,當日才到紅木嶺,與紅髮師徒會合同來。法力既較妙相巒前所殺眾妖人要高得多,又值峨眉開府以後,諸長老便閉洞煉法,門下弟子都是新進的多,遇到勁敵,後援無人。又值寒萼與紅髮老祖結仇,欲乘此時機報復,見紅髮老祖受傷遁走,雖然不免失驚,但深知他的身外化身神妙無窮,好些法力俱未曾施,必因白眉針厲害,想遁回山治癒了傷再來。仇恨愈深,決不善罷,必有毒手在後。此時一退,恥辱更大,俱想奮力抵禦,挨到紅髮老祖去而復轉,反敗為勝,爭回一點顏面。因此儘管眾妖人和法力稍次的同黨死亡相接,兀自不肯退卻,各以全力苦鬥。

    眾人仗著法寶飛劍威力,又是驟出不意,雖然一上去便殺傷不少敵人,剩下這些強的,只能略佔上風,急切間卻是奈何不得。眾妖人又是志在後援,只守不攻,仗著遁避神速,知道敵人法寶、飛劍不可力敵,一味運用妖法閃躲防護,不特不易傷害,連殘餘的幾個妖人也被護住,難於傷害。相持也就半盞茶的工夫,眾人正在滿空追逐,眼看好些妖法俱吃癩姑、元皓、李文-、李英瓊四人破去,眾妖人伎倆將窮,伏誅不遠,心中高興,猛聽高空厲聲大喝:"無知小狗男女!叫你們知道厲害。"同時眼前一暗,滿天空俱吃血光籠罩,成了暗赤顏色,數十道妖光邪焰一閃即滅,對敵眾妖人一齊失蹤。

    元皓、癩姑知道厲害,忙喝:"眾人速退,留神老怪邪法!"已是無及,只見彌天血氛中,有一三尺許長赤身人影飛墮,只一閃,便朝秦寒萼飛去,來勢神速,從來未見。

    眾人過湖之時,原有準備,雖然大勝,對於防身之道並未疏忽。瞥見血光一現,知道大敵去而復轉,來者不善。男女門人早將護身異寶取出施為,十來道金霞祥輝,各色精光,早紛紛激射而起。癩姑、元皓一見紅髮老祖明知秦寒萼有彌塵幡護身,仍舊先朝她飛去,知是來報白眉針之仇,如無克制此寶之法,不會如此。喊聲:"不好!"忙同急飛過去,只見小人手揚處,便有一隻畝許大小的血手影,抓向雲幢之上。緊跟著右手指點處,一道比血還紅的精光,長才尺許,電掣而出。二人越知不妙。癩姑首將輕不肯用的佛家降魔至寶屠龍刀飛出手去。同時元皓手揚處,又是大片青光,如箭雨般發出。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雙方施為瞬息之間,那雲幢已被大手強自抓起。雖然秦氏姊妹仙傳異寶未被搶奪了去,起得稍慢,癩姑屠龍刀和元皓的太乙青靈箭雙雙趕到,敵人知道厲害,未如初計將仇人斬成粉碎,但彩雲波動中,化血神刀所化的血光,已乘虛侵入。只見雲幢影裡有一團明光耀處,寒萼一聲慘叫,已受重傷。

    紅髮老祖百忙中瞥見左側二寶飛至,不暇再施毒手;又以敵人大多,來的二女,一有佛光護身,一有異寶護身,無法加害,如與相持,下余仇敵恐被遁走。心想仇人雖未碎屍,有此一刀也難活命。意欲索性施展玄功變化,出沒隱現於敵人叢中,用化血神刀乘機多傷他幾個。因此便不和二人硬敵,忙將神手、神刀一齊收回,身形一閃,便往右側飛去,正好遇上向芳淑、李文-二人。

    向芳淑恃有金姥姥羅紫煙所賜納芥環護身,又有前在秦嶺得到的九烈神君所煉陰雷和師傳仙劍,初生犢兒不怕虎,只圖貪功。卻忘了那納芥環與別的法寶不同,須與本身功力相輔而行,功力越高,靈效越大。只因金姥姥鍾愛過甚,憐她年幼心高,不惜以本門第一件至寶相授,以作防身之用。但因她功力不夠,連上次遇到九烈神君之子黑丑,如非極樂真人相救,尚且幾乎吃虧,何況紅髮老祖一教宗主,如何能以抵禦?偏生又和李文-二人因為前在秦嶺分取三才劍和該仙人遺留的至寶青蜃瓶,生了芥蒂,臨敵之際,各不關心。李文-以長門弟子,不甘落於新進之後,又以師傳辟邪神壁足可防身,又加寒萼交情最深,看出危急,趕往救援,與向芳淑先後一路,紅髮老祖恰好迎頭遇上。

    這等戰場,雙方行動捷逾雷電。二女本是兩不相謀,向芳淑一見小人影子朝李文-迎面飛來,揚手就是一粒陰雷。紅髮老祖匆迫中不知易靜沒有出場,本心是想除掉易靜、英瓊罪魁禍首,意欲查看出二人所在,飛身趕往,殺以報仇。見斜刺飛來兩個沒見過的女子,年輕的一個用納芥環護身,必定是金姥姥羅紫煙的門下,附和仇敵來此,並沒打算加害,不料迎面一雷打到。陰雷本就歹毒,又經極樂真人仙法煉製,加了妙用。初發時,只是豆大一粒淡綠光華,全不起眼。一與敵人相撞,立即爆炸,威力至猛。這時滿天都是光焰彌空,彩霞匝地,到處電舞虹飛。紅髮老祖法力高強,又以元神應敵,不畏受傷。由寒萼身前往側飛遁時,瞥見敵人所用法寶無一不是仙、釋兩道中的奇珍異寶,心雖驚異,正在查看易、李二人蹤跡,做夢也沒想正教門下會有這類專一克制元神的魔教中所煉陰雷。等見綠光如豆在眼前一閃,方覺奇怪,颼的一聲,碧焰星飛,已被打中爆裂。如非修煉多年,功力深厚,就這一陰雷,縱不致將元神震散,也必受重傷無疑。

    紅髮老祖驟中暗算,不禁暴怒。二女相次飛近,也沒看清何人所發,急運玄功變化,血影一晃,神手和化血神刀同時施為。李文-飛得較前,一見大手抓到,心中未免膽怯,想逃已是無及,護身寶光先被抓去,心中大驚,慌不迭身劍合一,往旁遁去,左臂被刀光掃中。幸得英瓊和金蟬、石生三人由斜刺裡疾飛過來,這些至寶奇珍,只有他三人最強,並還具有克敵威力。

    紅髮老祖見不是路,收轉神刀,掉頭飛去,又和向芳淑成了對面。其實紅髮老祖頗畏陰雷,先前元神已受小創,芳淑如果連發神雷,紅髮老祖忙於抵禦,勢子緩得一緩,英瓊、金、石諸人便可趕到,李、向二人均不至於受傷。芳淑也非坐觀成敗,只因李文-平日口氣頗傲,適又爭著出戰,當她本門先進,法力必高,心又不甚關切,既想看她法力深淺,如何抵禦,又想乘機取巧,給敵人一點苦吃,以致兩敗俱傷。瞥見李文-失去護身法寶,負傷遁走,心方一驚,敵人神手、神刀已同時飛到,和李文-一樣,納芥環先被奪去,化血神刀相繼飛到。

    這時場上諸人,因易靜在隔湖傳聲遙喚,連命速退,南海雙童首先由地底遁走;易氏弟兄素日敬畏姑娘,不敢違背,也駕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飛回崖去。元皓、癩姑自寒萼一受傷,料知凶多吉少,不敢再追敵人,忙搶上前,接住一看,寒萼身在寶相夫人內丹寶光籠罩之下,雖尚未失知覺,只是左膀中了一刀,但面如金紙,人已一息奄奄。總算彌塵幡靈異,二人應援又快,未被奪去。知道此刀中上,按著各人功力,至多對時必死,還有好些禁忌,恐有差池,只得由元皓護持著,同駕彌塵幡送了回去。癩姑忙再回看陣中李文-和向芳淑,也為化血神刀所傷。同門義重,向芳淑更是至交,危急之際,不由動了義憤,忙持屠龍刀飛身往援時,忽見一道金光,如神龍倒掛,刺破彌空血焰邪霧,自天直下。光中現出一個少女,正是齊霞兒,手持一鼎,鼎口內射出百丈金霞,電駛飛墮。向芳淑納芥環已然離身,腿際已吃刀光掃中,因不捨那納芥環,一面縱遁光欲起,仍在咬牙切齒,運用法力,想將法寶收回。本來形勢危急萬分,霞兒一到,口喝:"老前輩手下留情!"說時,鼎口中金霞已朝那大手射去。紅髮老祖驟出不意,忙使法力抵禦,微一疏神,納芥環便脫手飛去。向芳淑不知此刀厲害,這一猛用真氣,雙足齊斷。

    霞兒一手代將納芥環接住,金光往下一沉,就勢搶了斷足。喝聲:"大家速退!"率領眾人便往湖上青霧之中飛去。

    紅髮老祖見狀大怒,正欲窮追,癩姑屠龍刀恰好飛來擋住。對湖易靜諸人,見同門受傷,也動了義憤,率領林寒、莊易、嚴人英等功力較高的幾個,趕來接應。易靜當先把專破元神的散光丸、彈月弩發將出去。霞兒揮手一擋,一同護了兩個傷員,齊往霧中退去,晃眼無跡。紅髮老祖正想用玄功變化暗算癩姑,忽見易靜現身,二寶飛來,不得不閃避,緩得一緩。癩姑聞得霞兒催回,也就乘機收回屠龍刀,遁退回去。

    紅髮老祖雖然傷了三人,自己也連受了幾次傷,但白眉針之仇算是報過。只是被他認作禍首的易、李二人,一個也未傷到。敵去以後,將運用法術隱蔽遁去的眾徒黨召集回來,一點人數,這次隨來的十八名門徒,只剩了七人,內中還有四人受傷。連前後三次計算,長次兩輩門徒傷去大半。幾個功力較深,也最心愛的全都葬送,一名不留,並十之七八形神皆滅,連想煉元神都不能夠。最難受的是姚開江、洪長豹兩個愛徒,以前遭劫,一個喪了元神,一個喪了本體,逃回山來,自己憐他們相隨了多年,費了許多心力,為他們祭煉元神,法體好容易日見功效,眼看再有一年便可復原,這次也同歸於盡。

    各異派中人,死的也有三十個以上。如何不怒氣衝天,恨逾切骨。紅髮老祖一面行法給眾治傷,一面厲聲喝道:"我起初因忿賤婢無禮,不過略施做戒,誰想她們用心如此狠毒猖狂。此仇不報,誓不為人!適才一時大意,為小妖狐白眉針打中。今番我以元神行法,任他峨眉小狗男女持有諸般法寶,也莫奈我何。爾等且退一旁,等我上前,施展無邊法力,將這些小狗男女一網打盡。然後再約集各方道友,同往峨眉去尋諸老鬼算帳便了。"

    話剛說完,忽聽對面齊霞兒遙應道:"老前輩暫息怒火,聽我一言分述。家師前以門人無知冒犯,不問動機如何,對於尊長,終是失禮。為此特命易、李二師妹持了家師手書,登門賠罪,理並無虧。修道人不打誑語,今日之事,家師實早算定。老前輩耳軟心活,易受讒言。門下諸高足久與各方妖邪勾結,只礙著老前輩為人方正,又與家師及白、朱二老前輩交往,日近正人,不能為所欲為。令高足不知自身惡貫滿盈,難得有些嫌隙,正好蠱惑師長,乘機與峨眉反目成仇。事情一起,早已全體勾結,百計發難。內中只有一二明達,知道利害輕重之士,無如勢孤,懾於眾人淫威挾持,雖有忠言,不敢傾吐。何況令高足們大劫己臨,甚或累及師長。所以易、李二師妹無論如何卑屈小心,也是難於挽回這場劫數。家師既顧到朋友之誼,又以尊卑之禮不可以廢,不得不盡此微心,欲以人定勝天,作那委曲求全之想。易、李、週三徒追戮妖婦蒲妙妙,原是分內之事,只為令高足們袒庇妖婦,倚眾行兇,始肇爭端,本來無罪。就說一時無知,冒犯威嚴,也屬無知誤犯,情有可原。自己門人,自然也不願她們無辜陷入虎口。縱然為尊者屈,也須有個限度。家師為使情理兩盡,未來以前,命在依還嶺上煉法四十九日,以防令高足們陷阱深密,群起加害。老前輩受讒已深,不加制止,反為張目,實在令人不解,本來開府之後,傳授法術耽延了些日,中間又有銅椰島之行,所以來得稍晚。易、李二人到時,知道拜關求見,令高足必出阻止,不特見不到老前輩,甚至難免凌辱威逼,又起殺機。如有傷亡,豈不有違初意?暗中潛入,又是於理不合。只得略微行權,先向守關侍衛求見,等其開門放入,立用隱身法通行全陣,直達紅木嶺下再行現身。令高足們全體合謀,計周網密,因恃陣法嚴密,來人無由飛渡,獨忘了囑咐守關侍衛。仙山地域廣大,洞府眾多,又未禁與外人來往。各派妖邪平時入山,侍衛認作常有之事,因得混進。起初,秦、雷二高足嚴令亭中守者不為通報,才以傳聲上聞。初意老前輩必能燭照是非,念及以前冒犯出於無知,予以寬大,即或宿怒未消,也只略加訓斥了事。哪知讒言深入,老前輩受惑已甚,始而故不延見,繼則大發雷霆,欲加刑責,令高足們又復紛起囂張,百口辱罵。二人見已辱及師長,雙方友情已絕,再加忍受,何以為人?只得在眾高足倚眾行兇,法寶環攻之下,往回路退走。

    "二人本心只想回山,稟知師長,等家父煉法完畢,再由家父率領,前往仙山請罪。

    那時事出師命,休說吊打,百死不辭。此時受人一指,卻所不堪。本心不願傷人,無如陣法厲害,苦受迫煎。眾寡懸殊,如不自保,便須喪身,還辱師命。後來老前輩又復親臨,威力更盛。沒奈何,只得力與周旋,不再顧忌,脫身而去。至於昨日一戰,乃是令高足約來異派妖邪,在妙相巒谷外埋伏。原意老前輩萬一放走來人,他們便群起劫殺,不到雙方成仇不止。恰值峨眉有三數門人,追兩妖人路過,正合此輩心意,合力夾攻,法力又是不濟,以致傷亡多人,又將老前輩驚動出來。峨眉眾同門因師長閉洞煉法,奉命行道,惟恐自身力弱,各有求援之法,相約互為策應。同門義氣甚重,一人有事,各方齊集。有的無心相值,有的行法窺見,看出對方人多,紛紛趕來相助。自來兵凶戰危,已成仇敵,勝生敗死。老前輩尚且大顯元神,放出五雲毒瘴,必欲全令慘死,他們尚復何忌,怎能怪他們心狠猖狂?即以今日之事而言,他們避居方、元二道友這裡,本心將昨日中毒諸人治癒,即行離去。仍是老前輩意欲斬盡殺絕,昨日窮追未獲,徒損至寶,枉費了多半日心力,今又殺上門來。如不勉力應付,人非至愚,孰甘任人宰割?應敵乃是人情,亦難為罪。現在雙方仇怨雖已結成,吉凶禍福仍貴知機。須知已死令高足們勾結外邪,蒙蔽師長,肇此慘禍,雖屬劫數難免,實亦死有餘辜。現在劫數已應,老前輩人本正直,受愚一時,非出本心。尚望平心靜氣,酌情度理,衡量利害輕重,是非得失。

    即使諸後輩罪在不赦,也俟家父及各位師尊煉法完功之後,前往告知。峨眉教規素嚴,門人有過,只要來人所說當乎情理,決不姑容。以免尊卑相對,勝之不武,不勝為笑。

    萬一後輩無知,再冒威嚴,更傷和氣。再如因此召致別的妖邪乘虛而入,欲收漁人之利,更不值了。愚直之言,敬希明鑒。"

    紅髮老祖聽霞兒一說,也頗動心。及見旁立諸妖人面上俱帶鄙夷之色,再一想到身受的奇恥大辱,重又怒火上升,再也按捺不下。不等說完,便將妖法發動,同時取出法寶施為,往面前青霧叢中衝去。

    齊霞兒說時,早向身畔取出一張妙一真人的紙條,與眾傳觀。另外附有六粒盧嫗所贈丹藥。那紙條大意是說:"先後受傷九人,數中應有此劫。不久湖上禁制必為敵人所破,但眾人只可進入內洞慎守,不可出敵,不消片刻,便有一前輩散仙來此解圍。五雲毒瘴與化血神刀均極厲害,中人必死。中毒諸人雖仗事前盜有靈藥解救回生,但是元氣大傷,幸有盧嫗所賜靈丹,可用三粒分與大眾,各服半粒,即可復原。化血神刀更是陰毒,也非此丹不救,剩了三粒,恰好應用。但是此丹只能保得不死,將所斷之處接上,終不能似陷空島萬年續斷和靈玉膏,治這類毒傷巨創具有特效。必須三年零六個月以後,始得復舊如初。本來可以無礙,偏生後年端午便有一件大事,為眾同門建立外功良機。

    如欲參與,便須去往陷空島求取萬年續斷和靈玉膏。陷空老祖本來與我無怨,開府之時,並派他大弟子靈威叟前來觀禮,照說似可求得。但是此老遠隱北海窮荒,已歷千年,性情孤僻,也非常理可喻。島宮深居海底,為防外人擾他清修,禁閉嚴密,行動虛實,均難推算。仙府諸位尊長無暇及此,沿途恐還有阻。如往求藥,可由眾中推出數人前往,量力行事。對方雖也旁門水仙,多年來獨善其身,不曾為惡。以禮往求,不允便罷,至多受傷三人少積一場功德,仍可修為。如不獲允,無須強求。此老喜收義子,內中頗多妖邪,散居附近各島,卻非善良,眼前各異派妖人,難保不與之勾結。途中如有險阻,可往尋天乾山小男,必有道理。不時來的那位散仙,道法極高,恐有一事相難,此時不便與之相見。請眾照書行事,自己必須離去,以免難處。"此外並注有六粒靈丹用法。

    這時寒萼、李文-各斷了一手一臂,向芳淑是將雙足刖去。傷斷之處點血不見,只冒微煙。雖仗各人俱會玄功,強自運用真氣,勉力掙扎,人已面如烏金,痛徹心骨。眾人匆匆,立即依言分頭行事。尚幸斷落的手足俱已搶回,否則,仍非殘廢不可。向芳淑身有救命靈丹,先連服了幾粒。秦寒萼持有乃母一粒內丹,也覺稍好。只苦了李文-一人,傷勢較輕,受苦卻大,雖只不多一會,人已奄奄待斃。盧嫗靈藥端的神效,口服不怎顯,治外傷卻是靈極,也不用甚方法,只將藥嵌在傷處,斷肢便接好,一口真氣吹上去,立化一股五色彩煙,異香撲鼻。將傷處裹好,眼看痛止,污血流出,自然生肌接骨,皮肉長合。一會便漸平復,精血也已通行,只不能運用真氣,一切均與常人無異。中毒六人本已回醒,服藥之後,也覺靈府清明,心身輕快,有異尋常,俱各大喜,起謝眾同門不迭。

    治癒受傷九人,霞兒也把話說完,向眾略微敘闊,與方、元二人互相禮見,略微敘談。另給易、李、癩姑三人留了一封小柬,道聲:"行再相見。"便要起身。

    元皓道:"老怪物不聽良言,見我們退守不出,還當怕他。此時湖中禁制已全發動,不怕他來攻。反正是這麼回事,正好借送姊姊為由,氣他一氣。"霞兒匆匆不知何意,含笑點頭。方瑛想攔,元皓話已出口,只得如法施為,將陣勢變化。一片靈旗招展中,五色煙光連變滅了幾次,立時全湖現出。只是煙雲變幻,光霞浮空,靈旗隱現,氣象森嚴,備見仙法神妙。霞兒才知他將九宮五行陣位,連湖面一齊現出。雖然敵人識破來歷,也不易攻進,如似先前不令測見高深,豈不更好?方在尋思欲語,元皓手指處,一道長虹般的金橋已往對岸緩緩突伸過去,同時舉手肅客,意欲相送。霞兒知道陣法已現,再隱無用,主人禮意殷殷,樂得借此讓對方見點顏色也好。便把手一舉,重向眾人作別,往虹橋上去。元皓陪送同行。湖形一現,雙方動作隔湖相望,無不畢現。

    紅髮老祖正在大施法力,想將前面青霧破去,忽見煙光變滅,現出陣形,才知對面乃是一片湖水,上設禁制,自己在施法力,分毫沒法進攻。再定睛一看,兩次所傷仇敵俱都無恙,正在指點自己,說笑不已。昨日中毒諸人,還可說是靈藥被盜,因而獲救;這化血神刀中人必死,多高法力的人,也耐不了一時三刻,一日之後,便化劫灰,屍骨無存,怎會當時救轉?便陷空島萬年續斷,也須數日始能復原,也無如此神速。正在又驚又愧,忽見水上又有一道金虹由對崖飛來,上有兩人:一個是齊霞兒,一個是兩次用太乙青靈箭傷人的仇敵,從容談笑而來。看那情景,分明有心現出原景、飛橋送客,分毫沒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勃然震怒。正待下手,耳聽元皓嬌聲說道:"齊姊姊請行。

    你不叫我傷老怪物,只好不遠送了。"說時,橋已飛到。

    紅髮老祖心中憤急,身形一晃,化作一隻血手影,想連人帶橋一齊抓住;同時放出化血神刀,朝霞兒飛去。哪知金橋撤得比電還疾,手剛飛起,便已急收回去。湖上立有千百丈金光,夾著風雷之聲湧來。紅髮老祖識得厲害,未破法以前,不敢冒進,只得含憤將血手收回。化血神刀剛飛出去,眾妖人已各施威相助,一時煙光交織,法寶齊飛。

    霞兒冷笑一聲,左手將鼎一舉,鼎口內一聲龍吟,飛出百丈光霞,將化血神刀敵住。同時右手一指,飛出太乙神雷,將四外煙光邪法,連同當空暗赤色的妖雲一齊盪開,飛身直上。等紅髮老祖收回血手追趕時,只聽霹靂連聲,數百丈雷火金光飛舞中,霞兒已化作一道匹練般長虹,破空飛去,一閃不見。眾妖人和門下徒黨圍攻太急,沒料敵人這等厲害,又傷了兩三個,折卻了好幾件法寶。怒氣填胸,無從發洩,把所有怨毒俱種在對湖諸人身上,誓不與之並立,重又去到湖邊查看。

    紅髮老祖先前連次無功,本已看出一些端倪,因見對方俱是峨眉門下,不應有這類法術,心中還在遲疑。及至元皓輕敵現出湖面,追敵回來,細一觀察,果如所料,對方用的竟是奇門七絕惡陣,乍見大吃一驚。知道此陣共有七層禁制,中藏先天奇門五遁之禁,比起正教中的兩儀六合陣,雖有正反順逆之差,靈效威力俱都弗如,但以旁門法術來論,已是登峰造極,無以比擬。因此陣法逆運五行真氣以為己用,上干造物之忌,習此法的人如非連經天劫,本身功力深厚,道法高強,便精此法,也輕易無人敢用。迄今各異派中長老,以及海內外散仙中有名人物,除卻兩個大對頭外,只三四人有此法力。

    照此看來,對方必還另有旁門中的高人相助無疑,連日所遇那男女二幼童,大為可疑。

    據門人稟說,以前曾與之結仇,後忽失蹤,只知是兩個修士,始終不知他們的來歷。看其所用法寶,極似對頭門下,弄巧就許那五百年前所遇老怪又來中土,都不一定。幸是適才不曾冒失,否則吃虧更大。憑著自己法力和玄功變化,要將這七層禁制相繼破去,並非不能辦到。只怕萬一對頭藏在對面崖洞,陣法一破,突然出現,卻是大糟。還有昨日收去五雲桃花瘴,誘激自己窮追未獲的那人,分明與仇敵一黨,法力甚高,至今未見此人出現,更可疑可慮。

    紅髮老祖想到這裡,不禁又急又憤,方有一點氣餒,再一留神查看敵人形跡,除在崖石坪上主持陣法的男女二幼童外,俱是昨日見到過的峨眉弟子,別無面生可疑之人在內。想起前情,再見敵人朝著自己指點嘲笑之狀,重又勾動忿怒,暗忖:"那對頭行事,素來強傲,目中無人,決不會令兩幼童主持出面,自己卻在暗中賣弄。性又古怪,不喜管人閒事,如若有心為難,必定尋上門來生事。他雖旁門,行輩最尊,威望法力,一時無兩,萬不會不惜身份,與峨眉門下這類未學後輩的小狗男女打成一片。並且此老已五百餘年不履中土,怎會忽然來此討好敵人?那男女二幼童也許另有傳授,法術相近,功力卻是大差。只要不是老怪物在此,任是何人,我也不怕。此時已成騎虎之勢,再如畏難縱敵,此仇不報,不但多年聲威敗於一旦,也無面目再見門人同道。"念頭一轉,惡氣大壯,便從法寶囊內取出五面妖幡,分五方五行擲向空中,與湖遙對;然後手掐靈訣,施展法力,布下一陣。一會佈置停當,將雙手合攏,一搓一揚,立時煙雲滾滾,佈滿全陣,彩光四射,滿空暗赤焰雲,齊泛星彩,直似一片極鮮艷的濃血,將湖對岸天空掩了個風雨不透。湖水上空,卻是星月交輝,碧空雲淨,兩兩相映,頓成奇觀。

    坪上眾峨眉弟子見紅髮老祖所佈陣勢佔地不大,滿臉獰厲之色,在陣中上下盤旋,往來飛舞,行法甚疾。除易靜、癩姑等有限三四人,連方、元二人,因只知照那無名散仙傳授,如法施為,也都不知厲害,反以為敵人連番施展邪法異寶來攻,俱未闖入湖面一步。又見行法時那等急躁,頗似力竭智窮之狀。儘管知道陣法多半會被破去,一則禁制共有七層,還未開始,就能破去,也費時費力,不是容易。又如陣法一經破完,還可避入洞中,那奇門五遁,重又相生反應,將全崖封鎖,不久救援即到。即使不能如期而來,對方不過毒瘴、飛刀厲害,眾人已有不少異寶可以抵禦。只有那元神化血玄功變化,隱現無常,勢逾雷電,法寶、飛劍稍微疏忽,或是功力稍差,便被攝去,容易受他暗算。

    現時不與對敵,也是為此。真要到了危急之時,如將眾人劍光聯合一起,同心同力,捨短用長,由英瓊、癩姑、易靜、金蟬、石生五人用牟尼珠佛光及仙傳至寶,將眾人一齊護住,再用屠龍刀、彈月弩、散光丸、青靈箭等法寶向前夾攻,同時再把向芳淑的陰雷珠和幾個法力較高的同門連發太乙神雷助戰,對方多高法力,也無法取勝。鬥上一陣,再若相持不下,或是有了敗相,索性突圍遁走。敵人不追便罷,如再窮追不捨,索性引往乙、凌諸人那裡,叫他吃個大苦。互相耳語,計議停妥,自覺無慮,不特未以為意,反笑敵人情急。

    眾人正在互指湖對岸嘲笑,忽見紅髮老祖將手一指正南方妖幡,只聽一片風雷之聲過處,立有一大團雷火飛起,朝湖上飛來:才達湖面之上,方瑛比較元皓持重,雖也附和眾人說笑,目光始終未離對岸,看出敵人用丙丁真火來試頭陣,乙木青氣所藏反五行的真金已被識破,笑喝:"老怪物,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裡正反五行,相生相應,還有癸水在內呢。"話未說完,手指處,湖上靈旗似走馬燈般疾轉如飛,一片青光電掣而過,跟著一片銀霞湧起,迎著那畝許大一團烈火兩下裡一撞,倏地變為一片黑氣,待向那火包沒上去,意料敵人法術必破。

    誰知那火球也暗藏五行變化,與銀光一撞,便即爆散,分一為二。由火中激射出百丈黃雲,反將黑氣緊緊壓住。同時那火也一同加盛,轉眼佈滿湖心,將銀光隔斷,上下四層,互相包圍,各不相下。方、元二人一見,才知敵人以丙火、戊土相生,來破頭層金水之禁。此中機密已被敵人得去,頭層禁制已被佔了勝著,除以強力運用,加增金水之力,使多相持些時,並與敵人丙火、戊土同歸於盡外,已然無法挽救。事出意外,不禁大吃一驚,忙即加緊催動陣法。一面仍以金、水二遁相抗,一面準備發動第二層禁制,以備接替。

    紅髮老祖見敵人危機當前,竟能舉重若輕,並不再化生別的遁法來克制這火、土二遁,只以本行真力相抗,意欲對拼,以致自己準備的破陣之法不能連續發動,威力已然減去不少。結果必然是敵人陣法雖破,自己的法術也與抵消同盡,那五面寶幡也必連帶毀去,大出意料之外。照此行徑和對陣妙用,分明又是老怪物的家數,與別人習此法者不同。想了又想,無計可施,只得聽其自然,也忙加功施為,使丙火、戊土之力有增無已。似這樣相持有半個時辰,方、元二人儘管仙傳法術神妙,終禁不住自然相剋之性。

    湖面原本一泓清水,只有大小數十面靈旗浮空豎立,更無異狀。自從雙方一鬥法,重又雲光雜沓,靈焰飄空。這時靈旗已隱,全湖俱在黑氣籠罩之下,上面壓著密密一層黃雲,雲上一層銀光,光上又是一層烈火,兩兩緊壓,密無縫隙,層次分明,互為消長,上下四色,齊煥奇光。始而各不相下,漸漸烈火黃雲勢盛,黑氣已快壓向水面。

    方瑛看出不妙,忙以全力施為,那數十面靈旗忽又出現,一齊展動。紅髮老祖見那靈旗所到之處,無論哪一層,全無所阻,心方驚異,黑氣、銀光突然加盛,向上湧起,頗有反奴為主之勢。忙運用玄功,一口真氣噴將出去,將手連指幾指,烈火、黃雲也自增強,上下擠軋,互發怒嘯。正對抗間,靈旗煙光變滅中,忽由水底激射起一道彩光,將四層煙光一起衝破,到了最上一層,似輕煙一般散佈開來,將上下四層一齊包沒。紅髮老祖方覺不妙,未及施為,緊跟著驚天動地似的一聲巨震,裡外一齊爆散,化為千萬縷紅、黃、銀、黑四色彩絲,滿空飛射,一閃即滅。紅髮者祖見又折了一面寶幡,陣法才被破去一層,得不償失。急怒之下,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又將一片白光飛起。方瑛知他用庚金為引,暗藏五行,隨心變化。陣法雖然奧妙,自己法力有限,不能盡量發揮。

    如誤認庚金只能化生癸水,妄想抄他丙火化生戊土前文反克,必又上當。轉不如按照原定各層次序,由他破去,仍與同盡為是。便不等敵人變化,逕將第二層的木、火二遁同時發動。

    紅髮老祖原是虛實互用,第二次破陣,將四面寶幡一展動,果然暗施毒計,五行五遁,全可變化相生。沒想到敵人仍以原有應戰,絲毫不亂,竟不上當自亂章法。這等行徑,分明是要兩敗,好生不解。哪知方、元二人心有成竹,為留最後退保一著,故此不敢輕易更張,否則下手更難。雖然自信最後能夠獲勝,中間一段就許受挫受傷,都很難說。白光飛到湖上,先是一片青光飛起,兩下一撞,青光乙木化生丙火,白光庚金已變化癸水,青、白、紅、黑四色煙光上下緊壓相持,與第一次情景一樣,景越奇麗。相持到了最後,依舊靈旗展動,彩煙飛起,上下包沒,一聲巨響,同時消滅。似這樣接連四五次,時光已由夜入晝,到了次日中午。紅髮者祖法力本高,加以仇深恨重,施展全力相拼,每破一層陣法,必加上好些威力。那陣又非方、元二人所設,只知依著成規奉行,不能變化。到第三次上,便被對方看破伎倆止此,又見無人接應,斷定不是對頭主持。

    心一放走,去了好些顧慮,靜俟破完全陣,過湖尋仇。不特壓力越往後越加大,並還在五遁五克、雙方對消之際,一面破陣,一面運用邪法,乘機猛襲過來。如非方、元二人應變機警,又得眾人合力相助抵禦,俱是能者,第四次上便幾乎有人中了暗算。眼看危機愈迫,雖知陣法破完,湖中埋伏的仙法會發生五遁逆行,重又相生,另發動一層極神奇的禁制,將崖洞封閉,不致受害,但見形勢如此險惡,又頗擔心,正各加緊戒備。哪知第五層陣法後面所藏妙用,發動甚速。紅髮老祖見五遁禁制已破了四層,剩此一層,已成強弩之末。看陣內各人行徑神色,末層禁制未必有甚玄妙驚人之處,又是急於收功,竟不惜耗損真元,意欲就勢一起破去,把所有法力全使出來。兩下裡一湊,陣法改變更快。

    易靜、癩姑等為首諸人,因陣法雖是七層,第五層一破,便生變化,命眾人先避入洞,只留法力較高、飛遁神速的八九人,在坪上護著方、元二人行法,以防萬一。又暗囑大家小心,準備退路。初意每層陣法都就本行相生,與敵對拼,至少也須一個多時辰,足可支持些時。哪知第五層的本身戊土生金,百丈黃雲、銀光由湖中湧起,吃敵人的乙木、丙火所化青、紅二色煙光,各按克相,緊壓下來。兩下裡才一接觸,這次被克一面戊土、庚金竟會突然加盛,敵人乙木、丙火竟幾乎克制不住,急得敵人不住運用玄功,連由口中噴出真氣,奮力施為。

    易靜諸人方覺陣法妙用,忽見雲光越盛,對方克制之力也愈加強,雙方煙光摩擦,幻出萬道霞芒,成為奇觀。相持還不到半盞茶時,湖底風雷忽起,靈旗又出水上,剛疾展得兩展,就這晃眼之間,倏地又是驚天動地一聲大震,湖面青、紅、黃、白四色煙光全都爆散,灑了一天花雨,陣法全破。當時湖水群飛,直上半天,靈旗飛舞中,大片五色煙光連同後面的半天血雲,齊似狂潮怒湧,迎面飛來。這時,眾人只先前受傷初癒諸人全退後洞,餘人多在觀望,事出意外,連方、元二人也沒料到變化得如此快法,忙喝:

    "諸位速退,不然便被禁法隔斷在外了。"話未說完,眾人也紛往後面飛進。也是忙中有錯,方、元人因身是主人,不肯先退。

    眾人雖早戒備,但除易靜、癩姑、林寒、莊易、嚴人英法力較高,知機神速,一見形勢危急,一面同喝速退,一面急縱遁光往洞中飛去,退得最快外,金蟬、石生同了甄氏弟兄四人,因易靜再三叮囑,不許仗恃身有異寶,便可行險,先見鬥法奇觀,看了一夜,見慣無奇,四人閒中無事,見洞外磐石上設有揪枰,便往輪流對弈,並還拉了司徒平和楊鯉兩個高手,旁觀指點。因離洞門最近,司徒平人又仔細,一見有警,立即拉了進去。下余幾人,自知道淺力弱,也都聞警即退。只易鼎、易震生性喜動,先在旁看了一會,覺著無聊,便自走開。二人貪看雙方鬥法,又聽易靜連催眾人先退為是,知道離湖一近,必受申斥,心想:"自己帶有辟魔神梭,可以防身,被人困住,還可由地下遁走,怕他何來?"不特沒有退意,因見幾個法力高的口中叫別人退,自己各取出法寶,似有應敵之意,自己不但沒有退意,反想少時眾人如退不及,還能相助動手。弟兄二人藏在易靜身側一株老松之後,一面觀鬥,一面暗中也把法寶取出備用。正商量去約金、石、二甄,危機已出現,想退已無及了。

    李英瓊和余英男本來也可無事,因二人患難相交,這次奉命下山,不曾派在一起,俱各思念,難得在此相遇,好生歡喜。先以應敵無暇,自昨晚鬥法有了空閒,二人便同在一起,共商日後一同修為之事。坪上原設有幾處石墩,二人便在濱湖之處尋了一個,並肩坐了,促膝密談。易靜、癩姑發令督促時,二人也便戒備,剛剛各把飛劍法寶準備停當,一看情勢,覺著還沒這快,又復疏懈下去。那地方相隔方、元二人行法之處最近,及至變生倉促,正要遁去,一眼瞥見方、元二人口喝速退,易靜、癩姑等眾同門已紛紛飛遁,還未離開,以為二人必還另有施為,想與會合一同遁退,沒料到時機瞬息,稍縱即逝。敵人成道多年,法力高強,這次連遭挫折,多由於眾人各有仙府奇珍,應變機警,又得師長指點,高人相助,門人妖黨又都不濟,般般湊巧,才致如此慘敗。紅髮老祖怨毒之下,直同拚命,何況陣法機密,強半識破,早準備好毒手,靜待發難,元神變化,何等神速,凶鋒已銳不可當。猶幸五層陣法破得太快,變化神奇,雙方同出意外,紅髮老祖吃驚,略微緩勢,否則早將湖上的反五行禁制一齊飛來,眾人只要在洞外的一個也休想遁退回去。

    那反五行禁制,專護那座洞府,人在洞外,便無用處,法力高或有至寶防身的幾個或者無妨,下余諸人便難說了。李、余二人方在轉念略停,方、元二人也已飛起,百忙中看見李、余二人似在觀望,正想催令速逃,說時遲,那時快,連說句話的工夫都沒有,就在四人將要會合之際,那半天血雲焰光已經臨頭,將四人一齊罩住,直壓下來;另一旁的易氏兄弟見眾人各駕遁光飛退,也是吃了四人後起的虧,心有所恃,又復大意,略一觀望,也吃血光罩住。同時崖前靈旗斂處,那五色雲光已然佈滿洞外,將洞口連崖一起封閉嚴密,光霞燦爛,裡外通明,歷歷可見。

    易靜、癩姑等五人本在一旁護法,因見變起太驟,知道時機一發,飛遁越速越妙。

    眾人事前已然再三叮囑,當無遲延之理,又聽方、元二人急呼,以為二人必定知機,也許還要行法施為,自己退得如慢,反為延誤,應變原貴神速,所以一齊飛遁,各不相謀。

    剛到洞內,洞口已被五色霞光封住。二人一看外面,還有六人在血光之下。這一來,裡外隔斷,可望而不可即,想要衝出救援,俱不可能了。尤愁急的是外面六人,分作兩起。

    方、元二人瞥見霞光封洞,血光罩頂,知道遁回已經無及,心還自恃持有防身法寶。元皓口喝:"我們已為仙法隔斷在外,不能退回,索性和老怪物見個高下吧。"隨說,手揚處一蓬青色光絲,網一般向上飛起,欲待將四人全身護住。哪知口中話未說完,青光飛起四邊,正向下網來,忽見一隻極大的血手影,電也似疾自空飛墮,只一抓,便將光網抓去,緊跟著四外血焰便潮湧而來。總算英瓊上次失劍,長了見識,應變格外機警,一見不好,忙和英男各將身劍合一,先不迎敵,卻將牟尼珠發出,化作一片祥光,飛起四人頭上,恰好接上,未遭毒手。佛門至寶,果是靈異,祥光所罩之處,四外血焰湧到身側相隔丈許以外,便自消滅。

    紅髮老祖恨極易、李二人,幾番運用玄功變化想傷四人,俱都無法近身。英瓊想和易氏弟兄聯合一起,才一移動,敵人元神便伺隙來侵。想是邪法太惡,心神略分,便覺四面八方壓力加緊,兩隻血手影也相繼出沒。知道此寶全仗心靈運用,絲毫鬆懈不得,並見易氏弟兄也都無恙,只得罷了。嗣見寶光照處,不特頭上和四外,連腳底也無血光侵入,便盤膝坐地,將師父所傳禪功施展起來。這一來,元神內瑩,寶光越發朗耀。

    方、元二人心疼失寶,只要見敵人和那血手現出,便將青靈箭發將出去。紅髮老祖起初運用玄功奪取寶網,原是驟出不意,元皓又是輕敵自恃,沒有戒備。這青靈箭出諸仙傳,專傷元神,與別的法寶不同,無法收取。紅髮者祖白費了兩天一夜苦功,真元消耗不少,欲將敵人一網打盡,奪取所有法寶,以為補償。誰知敵人備有退路,雖用血焰魔火將敵人困住了六個,卻是一個奈何不得。一面想攻洞,一面想傷所困六人,還須躲避青靈箭,終傷元氣。敵人在祥光護身之下,以逸待勞,出沒無常,其勢不值以全力去應付此寶。三面全顧,也鬧了個忙碌異常。

    六個人只餘英男閒著,幾次想用南明離火劍,俱因英瓊日前紫郢劍被奪,前車之鑒,不敢嘗試。心想:"易氏弟兄身藏神梭以內,百邪不侵,又能入地,大可自來會合。"

    連喚幾聲未應,梭光停在那裡,外面精光急轉,沖蕩得四外血焰宛如血河潮生,片片花飛,光華互映,色彩分外鮮明。心中奇怪,定睛一看,原來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已吃四外濃血一般的光焰陷住。二人先還運用法寶,想要衝動,幾番無效,便不再動。氣得二人在寶光防護中現出半面,大聲辱罵不止。可是梭光外面,光華電轉,不時還有寶光由內出擊,敵人也是近前不得。洞內諸人見此情形,自是愁急,一心只盼救援早至,終無徵兆。

    似這樣又相持了一日夜,眼看紅髮老祖直似怒極發瘋,連施各種厲害法術,猛下毒手,形勢漸險。反五行禁制依然無恙,李、余、方、元四人頭上佛光也始終晶瑩朗耀,大放光明。那易氏弟兄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卻被魔火血焰煉久,光華漸減。又聽敵人在那裡厲聲怒喝,說是再隔些時,便拿了二人開刀。易靜姑侄關心,自是焦急萬狀。金、石二人和南海雙童尤為忿激,不聽易靜勸說,取出靈嶠三仙所贈法寶,往外便沖。偏那反五行禁制,看似一片其薄如紙的光霞籠罩洞口,但法寶、飛劍衝將上去,立生妙用,直似前面有不可思議的神力阻住出口,狂潮撞起萬片霞輝,無窮異彩,休想擅出一步。

    易靜知金、石二人皆有仙府奇珍,恐防兩傷,再三勸阻,方始忿忿而止。

    金蟬正在裡面破口大罵,石生忽道:"我們有法力的人還多呢,這裡衝不出去,不會打外來援麼?"一句話把眾人提醒,想起同門中鄭八姑有雪魂珠,女神童朱文有天遁鏡,俱是專破這類邪法的至寶;還有齊靈雲、周輕雲、岳雯、諸葛警我諸人,也都是能手。事情如此緊急,預擬救星此時不至,焉知不有中變,怎會忘了求援?想到這裡,正要行法告急,眾人忽聽身旁法牌振動生光,疑有同門在另外遇險告急,忙同取出,如法一聽,竟是余英男見易氏弟兄危急,已向遠近同門發出告急信火,正在傳聲告急。

    易靜恐她召來多人,有的法力不濟,湖對岸還有好些異派妖邪,再者敵人邪法如此厲害,差一點的也進不來,平白吃虧。忙也行法傳聲,重向遠近接得警報的諸同門告以厲害,只請鄭八姑、朱文、靈雲、輕雲、岳雯、諸葛警我等數人到來應援,餘人請記師命,量力行事。說完不多一會,牌上紅光一閃,接連好幾處回應,知有不少同門接到警報。看回應如此之快,八姑、朱文、靈雲、輕雲、諸葛、岳雯等主要赴援之人,必有一半在近處,不消多時,便可到達。只要有雪魂珠、天遁鏡二寶,便可將魔火血焰破去。

    紫郢、青索與七修劍再如能夠會合,多厲害的邪法也可抵禦。縱令敵人厲害,至多不勝,當無失陷受傷之理。但這反五行禁制,神妙不可思議,到時不知能否衝出,裡應外合。

    齊霞兒所說解圍之人,也不知何時可以到來,卻是可慮。

    易靜心中盤算,目光仍注外面,見辟魔神梭受血光魔火包圍,光華雖比前縮小了十之三四,似已到了限度,卻也不再減小,反倒較前還要凝煉,光輪電馭,旋轉更急。鼎、震二人也似知道危機,已不再露面,只埋首光中,大罵不休。氣得紅髮老祖不住把血焰增強,緊壓上去,兀自奈何不得。易靜知道此寶原是老父平生最得意的法寶,具有極大威力,防身妙用,百邪不侵。只不過被魔火血焰緊壓縮小了些,乍看頗險,實則無害,心情為之一寬。那告急信火只能使用一回,妙一真人、玄真子本為眾弟子遇到生死關頭求救之用,不能輕發。英男同門義重,恰值神梭寶光正在減縮,誤認為危急,將信火發出。

    易靜從小便隨一真大師學道,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為乃父易周鎮山之寶,輕易不以示人。新近才以愛女在紫雲宮被困,傳授鼎、震二孫,命往救援,一向未曾使用,不知此寶妙用。以為紫雲宮千里神砂,何等厲害,此寶尚能破土飛遁,怎會在此被困?卻不知紅髮老祖因知敵人有好幾個俱精地遁之術,上來早已防到,血焰本比神砂還要厲害,易氏弟兄又忒驕敵大意,已然被血光罩住,仍不動念。弟兄二人,一個打算駕著神梭仍退回洞,一個又想先朝敵人衝他一下,就便把方、元、余、李四人一齊帶走,或是退回洞內,或是裂地飛遁。這時危機瞬息,哪有工夫猶豫,略一商量,上下四外血焰魔火便潮湧上來,將二人困在當中,四圍膠滯,寸步難移;可是法寶神奇,光一縮短,抗力越強。

    如非易氏弟兄因上來連沖幾次沒有衝動,自覺遁走無效,不願徒勞;又見寶光縮短,口雖怒罵,內實膽怯,只顧全力施為,以謀抵禦,不暇及此。再如猛力前衝,也較前容易,逃雖仍是難事,如與金、李、方、元四人會合,卻可辦到。易靜乍見寶光縮短,姑侄關心,本就動念欲發;又以英男告急,不曾指明何人,恐一般法力淺的同門重義貪功,忘了所誡,一同趕來,受了傷害。也未尋思信火關係甚大,已然有人發動,大可省下,無須再發,一時輕率,發了出去,不曾在意。等日後遇險被困,想用時反悔已無及了。後話暫且不提。

    紅髮老祖原知神梭來歷,本心不願開罪易周。一則昨日見許多徒黨俱為此寶所傷,心已懷恨;又聽易氏弟兄千妖人、萬妖人破口辱罵,並歷數他連日挫敗傷亡的許多丟人之事,益發怒從心起。事已至此,一不作,二不休,管他是甚來歷,只有仇敵之念,見人就殺,鬧到不可開交,拼犯天劫,逕與軒轅、兀老、妖屍及諸異派聯合,索性和對方爭個你死我活。紅髮老祖心念一橫,又以洞中諸人有反五行禁制,不是短時日內所能攻破;外面所困六人又有佛門至寶防身,加害更難。比較只有神梭寶光漸減,於是把目標著重在易氏弟兄身上,決定先殺這兩個仇敵出氣。哪知神梭寶光減到限度,忽然停止,更不再減。光雖比前略短,反更精明,仍是奈何不得。方、元二人的青靈箭又不時飛來,還須抵禦逃避,始可無事。正氣得鬚髮倒豎,目毗欲裂,打算把對湖一干異派妖邪招將過來,拼耗數十年苦功,施展最後毒手,用六陰絕滅神功破去反五行禁制,將方圓百里以內震成畝粉,忽聽對岸眾妖人呼喝之聲。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