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大喜,同聲謝諾求教。王鹿子笑問:「我先由淺處來說,你們未練功夫以前,照常人估計,有多少斤力氣呢?」六人答得雖不一樣,大都數十百斤左右。沈鴻最小,並說未拜師以前連五六十斤的石擔都舉不起,文弱已極。王鹿子又問:「現在你們自信能有多少力氣,能舉多重?」六人分答:「單論力氣和舉重,最少也有三四百斤,如用內功迎敵,虛實兼用,借勁還擊,尚不止此!」王鹿子答道:「照你們所說,至少也加了五六到十倍上下,應敵之際更要增多好些,這力氣怎麼添出來的,由何而得?」
六人同聲答說:「師長傳授,練出來的!」土鹿子道:「這還用說,誰還不知功夫力氣是練出來的麼?我只問你,怎麼練出來的?」六人想了一想,雖想出些道理,均覺似是而非,與方纔所答彷彿相同,料知內有精義,惟恐答錯,面面相覷,遲疑不敢出口。王鹿子笑道:「我知你們不易解答,休要輕視這『怎麼』二字。自古以來,無論多大多高的見解學問,以及濟世利物的種種發明,都由用心探索疑問得來。如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有落後,斷無前進之理。無論何事,只要問它怎麼能夠這樣,或是怎麼才能做到。這兩句話得了解答,沒有不成功的事業,也沒有種種推托借口來作他的前途妨礙。
武功真訣也是如此。前古之時人都穴居野外,蒙昧無知,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全憑手足勤勞求取生活。年月一多,經過種種有形無形的災害,自知人身脆弱,沒有蹄、角、爪、牙以御異類仇敵,沒有羽毛、鱗甲以御寒暑侵襲,既不能飛,又不能潛,奔走縱躍又不如鳥、獸、蟲、魚,強弱相差,心生羨慕。後來看出這些異類對敵之間各有專長,尤其互相殘殺鬥爭都有它防身禦敵的本領,於是漸漸模仿,想要學它的樣。無奈這許多東西,隻鳥、獸、蟲、魚等異類生有自來,不是人類所有。好些聰明人物由平日考驗所得,造出各種衣服、宮室、器械之類,以作防禦寒暑和田、漁、畜牧、耕作生產之用。另外一些心思靈巧的,經過多少年的細心體會,從各種飛、潛、動、植、羽毛、鱗介的動作之中悟出許多道理,開頭便是心中懷疑,對方何以如此?人類怎麼才能這樣?
進而長年累月,細心查考它的種種妙用,於是常有發明,同時也就生出效能。有的作為尋常日用之需,使得衣食起居越發舒適;有的非但用來防禦仇敵,井還悟出照對方做法可以強身健力,多活好些年紀。積累既多,自然成了章法,這便是各種武功和器械拳腳的起源。其實,這些武功拳術都由各種飛、潛、動、植的動作生長中悟出,尤其得於鳥獸者居多。
「古人心思靈巧不及後人,但他神明湛定,衣食之外極少嗜欲,用志不分,乃凝於神。無論何事,只一下手研討,便以全副心力貫注上面,窮年累月孜孜不息,非要求得它的原理不肯罷休。人更誠樸強毅,注重實學,非但熊經鳥伸、鶴鳴龜息,每學一樣異類的動作都是仔細研討,務要與之一致,便是內外兩家的幾種上乘口訣,不是前古相傳,也是後人依據前人真傳加以發揮。只要全部不差,沒有經過私心掩藏的功夫和一套沒有失傳的口訣,哪怕舉手抬腳之微,以至轉側動作,四肢五體相距的尺寸,每一架式的步位高低,無一不是古人體會異類動靜,虔心苦思、仔細研討、發明而來。有的招式看似無用,內中卻含許多妙理,息息相關,萬分微妙,差之毫釐而謬以千里,一一點疏忽不得。前人因見飛、潛、動、植各種異類有的康健長壽,有的勇猛多力,一時好奇,看它何以至此、試一學樣,日子一久,有一件生出靈效,或是力氣由此增加,或是耳目由此靈敏,各試出它的用處,越發生出興趣。萬千年來不知經過多少有心人的毅力恆心、倣傚改進,終於集為大成。後人再加以發揮,只是資質好的,不消數年便有成就。
「本來應該越往後成就越高,只為後世人心涼薄,十九自私,門戶派別既多,互相忌妒,把一種防身健體。祛病延年。進而可以強國強種的武功變作個人自立門戶、驕狂任性、欺壓善良、報復私仇的工具。自私之心又盛,既不放心人,也不放心自己,外人不說,便對自家門人子女也都存有私心,生前不肯盡傳所學,老想自家高高在上,無人能及,惟恐多行不義,眾叛親離,們人盡得所傳,不可複製,多少總要留一兩手。一旦日暮途窮,生機將盡,再想傳授業已無及。積習相沿,那些驕狂自大的惡人不去說他,這類自私心理便一般居心善良的武師也所不免。那些自命我是英雄、人都鼠輩的量小心驕之徒並還不能容人,只一聽到誰有本領名望,立時尋上門去,明為拜訪請教,實則明擊暗算,好將對方打倒,自鳴得意,更加驕狂,惟我獨尊,目無餘子,越發膽大任性,無所不為。如其不勝,或是被人打敗,立成不解之仇,認為終身奇恥。乖巧一點的自知不行,想爭回面子,還要另投明師,吃上許多苦頭,能否如願尚不可知。好名之心又盛,不想法子挽回人便丟定。沒奈何只得老著臉皮,拜仇為師,成了師徒。非但狐假虎威,對人有話可說,還拿師門的威風長自己的凶焰,於是涎皮賴臉,朝仇人跪拜下去。對方深知來人無賴,一不答應,惱羞成怒,從此樹下強敵,必有一面傷亡才得罷休。如其答應,便將仇敵變成爪牙,威名更可遠震,何樂不為!互相利用之下,除非來人真個淫凶橫惡,雙方門戶相差太多,或是恐怕來人匿怨相交,明為師徒,暗中仍是仇敵,從此引狼入室,等把本領學去,再來反戈相向,心中顧忌太深,因而謝絕;只要看準對方是個外強中乾、欺軟怕硬、自信能夠制服的,大都點頭答應,於是徒黨越多,聲勢越大,人也越發驕狂自滿。有那性情凶暴、享有一時虛名,或是名聲太壞,斷定對方不能收容無法下台的,自覺此舉丟人太甚,心中恨毒,不是當時認輸定約,三年兩載重新再求比鬥,便是回去埋頭苦練,想下種種陰謀毒計,不將對方殺死決不罷休。有那人最卑鄙無恥的自知不敵,又無恆心毅力下那苦功,於是勾結同類,痛哭流涕,聘請高人能手為他助拳出力,將對方打倒,殺個精光,算是恨消志得。微一疏忽,雖將對方打敗,人尚存在,或是留有子女徒黨,於是對方再抄他的舊文章,隔上些年月再來一個反擊,似此循環報復,廢時失業,傷亡人命,為的都是一時意氣之爭,真不知是何居心!這類人說他英雄豪傑,其實狗都不如。狗打架雖然為了骨頭,打過一場拉倒,狗還是狗,真被對方咬死、自相殘殺的到底極少,哪有這樣窮凶極惡、斬盡殺絕呢!歷來小說傳聞中的英雄俠士都有這麼一套陳文濫調,從無一人想想情理,無故生事,名為以武會友,口說扶弱抑強,實則倚強欺弱,比什麼人都要忌妒。而所謂英雄豪傑的一半生中經過,不是受朝廷貴官的禮聘,做那一家一姓的私奴,便是氣量褊小,專和勝他的人作對,此外一無作為,豈非笑話!
「真正英俠之士理應憑著自身智能,盡心盡力解除人間疾苦,他本身既不慕富貴,如何反與富貴中人為奴?他本領既高,又有千千萬萬的善良百姓與之一體,就是數千年相傳的朝廷制度未到改革時候,不能暢所欲為,真要能得人心,所為合乎情理,那千千萬萬的大量人民便是他的威力,什麼事辦不出來,何必非與官府豪紳勾結來往才能成事呢!就算官吏清廉,紳富仁義,為了制度不良,這些富貴中人不論多好,他那本身制度十九都與百姓對立,也好不出所以然來。便想做點好事,也必引起他的同類攻擊,難於作為。小忠小信、小惠小善不是沒有,這類人的存心也並不是個個都壞,但他牽制太多,與之合流反生顧慮,轉不如我行我素,只與眾人有益,我便盡力做去,何必多此麻煩!
如其非與官府豪紳勾結不可所謂英雄豪傑,便是官府紳宦土豪地主一面,決與窮苦百姓無關,除憑一點武功好勇鬥狠、驚世眩俗、轟傳一時而外,要他何用?尤其可笑是,無論是哪一等人,賓主相見均有禮節,至少也應謙和一點。素昧平生,來者是客,無緣無故冒昧登門,專為尋找主人打架,焉有此理!除卻那些愚昧無知、為傳聞所惑的蠢牛,休說英俠之士,稍微明白一點的人也做不出來。可是這類事真正有本領的高明人物雖做不出,而那一些驕狂無知的武師和綠林中人染上這類陰險卑鄙惡習的並非沒有。自明中葉以來相習成風,你不理他,他偏尋你,一個避不開,見來人無故登門,欺人大甚,自難免於出手,終致樹敵惹事。往往起因細微,卻生出好些枝節,為了門下品類龐雜,人心難測,加上自私心重,甚而親生子女也和防賊一般,各將師傳真訣秘而不宣,你也藏私,我也隱秘,漸漸面目全非。目前正邪各派,只有限幾家嫡傳還是當年,非但精義未失,並有改進而外,餘者大都有退無進,照此下去將來非要失傳不可。
「我和葉神翁、諸平二位老友便因近年後起人少,這有限幾家內功真訣學成之後便少敵手。如其傳授非人,必為民間大害,為此十分慎重,不肯輕易傳授。實不相瞞,當初沈鴻身遭家難,前往少林投師以前,我便在旁暗中察看,照他出身本非我輩中人,因見他一個文弱書生,又是小康人家子弟,讀過書的酸丁,居然有此不折不回的志氣,心性偏又那麼忠厚善良,一時好奇,覺著這類出身的人十有八九難於造就,真要有上一個心志堅定而有毅力的卻是好到極點。於是由岳州相見起改形易貌,抽空尾隨,暗中窺探過好幾次,終由好些小節細故中考察出他的人品。彼時我已心許,因值事忙,巧遇你四師叔獨手丐席泗,便把你托付了他。同時聽說還有一個孤兒姜飛,已被令師樂遊子看中,後來相遇果是美質。跟著發現你們師兄弟十人竟是無一不好,大出以往所料,這才打算分別傳授。你們應該知道,真正上乘武功,無論一動一靜均有一定章法,好比一個輪軸極多的機關,必須撥准才能走動。非但那許多手勢都要照樣去做,才能生出力量,發揮效能,並且動作之間均要合乎角度光線,不能有分毫尺寸之差。休說藏私,便那部位擺得不准,也必減少效力,甚而有害。你看許多外功極好、精力強壯的人多半和常人一樣,極少長壽,甚而中歲死亡,不如常人。論起來,他的體力比常人好得多,何以如此?雖然平日難得生病,一病便倒,是何緣故?這便是師徒相傳,不肯洩漏,從來不肯當眾討論,自以為能,故步自封,所練部位、招式、尺寸、距離未合角度,不能全部發展,外表強健,像條蠢牛,內裡不是脆弱便有虧損之故。為了人身高矮不等,練武的人多半無什學識,只知師傳徒受,照本畫符,如何成功?休說發光用氣的真訣,連那許多招式,五體四肢運用間的距離,動作間的快慢,氣力的伸縮收發,均應按照人身高矮、手腳長短的比例來作改正,使其表面一招一式隨同動作快慢而生變化,實則心、眼、手,光、氣、力互相都有聯繫,息息相關,牽一髮而動全身,絲毫差錯不得!所重是在強身健力而非侵害別人的真理一點也不知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勢必外強中乾了。如非人的身材多半相同,高矮懸殊的到底甚少,只管高的傳矮的,矮的再傳高的,真要差得太多,角度越來越亂,功夫沒有練成,人早受了內傷,更笑話了。如將方纔所說六字口訣按照你們師傳心法配合應用,角度比例一點不差,使光由目發,所到之處鉅細無遺,全能貫注;真氣由心用,可吞全牛而搏龍虎;力由身出,一送便到,小至拈針撥燈之微,大至舉鼎拔山之巨,無不收發由心,光線角度兩相聯繫,心、眼、手自然三到,百發百中,無堅不摧了!
「人都一樣,橫逆之來並非沒有,你不犯人,人怎會來犯你?古人練功夫重在強健身心,防禦毒蛇猛獸危害,抵抗寒暑瘴毒之氣。今人重在學了本領驕己欺人,剛一開始不想如何祛病延年、強健身心,先作傷人殺人打算,越狠越好,上來先就本末倒置。好端端假想上許多仇敵,以多殺傷為高,以勝為強,從沒想到本身的利害。一面養成驕狂自傲、凶殘強暴的心理,一面卻給自己種下病根,留了後患。再加上忌妒自私、好勇鬥狠,終年不是我尋人,便是人尋我,循環報復,爭那一時虛名,敗固傷身,勝亦樹敵,強中更有強中手,角力不止,必同倒地,不是兩敗俱傷,便是身敗名裂,害人害己,表面耀武揚威,實則鬼混一世。這樣人叫他英雄豪傑,連自己也是混蛋。你們照我所傳學去,不消數日便可明白真氣真力如何運用,怎麼才能由小而大,生出力量,進境就快極了。你們六人,連沈鴻、姜飛,也只暫時記名,不算本門嫡傳弟子,但是經我傳授,便須守我法規,學成下山,修積所許善功,還是例有文章、有限的事。第一先要忘我,一心一意扶助那些窮苦無告之人,使其脫離水火,轉入安樂;第二不可絲毫自私自滿,為人必須誠信機警,隨時運用智能,應付險阻艱難,對人更要誠懇謙和,不可心驕大意;第三各人均要以力自給,切忌不勞而獲,就有必須,遇上天災人禍須要大舉,不得不從權應變,所取財帛,無論用什方法,這些都是對方取之於民的膏血,你們不過轉一轉手,結果仍要用之於民,本身不許絲毫沾染。至於扶危濟困、除暴安良,分所應為,不用說了!」
說罷,又將六字口訣和角度、光線的精微奧妙仔細說出。因見六人天資穎悟,越說越高興,連平日例有的午課都暫時停止。又將七禽掌、乾坤掌兩種內家掌法同時傳授。
並說:「你們都是少年英俠、有志之士,今日之會我真歡喜。雖然你們功力尚差,難得有此機會,我將這兩種掌法先行傳授,只要你們勤於用功,以平日根底和天分聰明而論不久便可練成,用以防身禦敵再妙沒有!天已不早,我到上面去做功課,沈鴻、姜飛夜來便在左壁石上安眠,鋪蓋仍要取來,你二人此時還不能比我呢!萬英和三女弟子隨同沈、姜二人往取鋪蓋,無須再來了。」六人只願聚精會神聽王鹿子傳授,洞中光景昏暗,只憑著各人目力分辨景物,仗著目力均強,又有高人指點,就便學那養練目力之法。暗中坐久,各人動作雖仍看得清楚,洞外天光卻被晶壁擋住,不能照進。上來還有淡微微一層光影,始終不知時光早晚。時候一久,只顧用心靜聽默記,別的全未想到。中間沈鴻、樊茵兩次想請王鹿子吃那新送來的酒食,又被止住。光陰易過,不知不覺去了多半日,飢渴皆忘,聞言方始警覺。萬芳趕往外面一看,夕陽西斜,天已不早,肚皮也餓起來,忙趕回洞,一同謝過,爭先奉上酒食。王鹿子笑說:「我常時終日不飲不食已成習慣,我料你們方才用心太過,此時想已飢渴,近日我在上洞用功,人口大厭,你們此時尚難過去,這一筐食物和兩葫蘆酒分與你們定不肯受,可速回去,半夜再來。以後沈鴻、姜飛每三日回取飲食之物,洞角有一小灶,只把碗筷帶兩份來便了。」六人知道此老性情,連聲謝諾,一同拜別辭出。王鹿子也拿了那筐酒食隨後走出,眾人回顧,人已立在石筍平崖頂上,因其不喜虛禮,也未再多招呼。因覺上洞並未見有別的出口,方才人剛入洞,王鹿子已在洞中相待,又有上洞口仄之言,心中奇怪,援到回路危崖頂上,繞往前面回頭細看,洞角西面窄窄的黑起一條,彷彿貼壁有一小縫,王鹿子獨坐斜陽光中正在舉杯自飲,神態悠閒。拿人來作比例,那條崖縫至多只有三寸,是否上下光平、有無石角還看不出,不知怎會從容由此通過,好生驚奇。大家一路說笑談論,高高興興趕了回去。
沈、姜二人因第一天練白陽圖解,知道諸位師長對於此道也有兩個高手,王鹿子又令子夜回去,以便隨他同做功課,見天還早,意欲就便請教,稟告經過;過崖之後正由花林中往外走出,杜霜虹笑說:「前聽恩師說起白陽圖解乃峨眉派第二代弟子女俠凌雲鳳在白陽山絕頂崖洞中發現畫壁、靜心參悟得來,並非她本門嫡傳。因那圖解十分巧妙,練劍術內功的人容易速成。彼時峨眉派正當極盛時期,雖然人才輩出,到底人數太多,天資智能難免高低相差。凌老前輩第一次下山又受了挫折(事詳《蜀山劍俠傳》),奉命留山,在左元洞崖穴之中苦練功夫,重又經過數年潛心研討,與本門心法互相參考,悟出許多妙理,於是成了初入門的弟子必修之課。峨眉派師徒向來光明磊落,不論是何宗派,只要是個正人君子,守他戒條均有傳授。他那戒條也只不許傳授好惡之徒和向異派中人洩露,學的人必須經過仔細考驗,余均無關。照說這樣寬法傳播必廣,早晚必被異派中人偷學了去。起初不知道的人都在擔心,哪知峨眉派諸長老心思細密,早已防到,非但正邪雙方勢如冰炭,不會洩漏,便是學的人中途變節,投入異派,因這種內家劍訣與異派中人所習根本相反,再經諸長老研討發明,比原來大有改進,至多是將我們所學的前半二十七解學去,再要深造便是萬難。異派中人大都驕狂剛愎,如其捨舊從新,將他本來所學全數拋去決不捨得。就有這樣志氣,為了上來把路走惜,必須從頭學起,比起我們初學的人反更艱難,要費兩三倍工夫,一個不巧還有別的危害。真要被他學成,心性為人業已改變過來,也不相干。不過前段也極重要,如被惡人學去,雖然不能深造,終要增加不少功力,因此看得最重。目前諸位師長,像二師伯樂遊子、三師伯歐陽笑翁、四師伯獨手丐席泗和天寒老人棘荊、俠尼花明大師俱是此中能手。便我恩師聽她平日口氣好似也曾學過,這裡諸位師長倒有好幾位是會家,不肯傳授,卻令我們去求王太師叔,令人不解,也許所傳不止這一樣呢!」
忽聽左側有人接口道:「你們真把事情看得容易,可知白陽圖解乃內家最上乘功夫,含有許多精微奧妙,任你底於多厚,人多聰明,至少也要經過一兩年才能學個大概。沈,姜二人共只月餘光陰便要起身,不經王老前輩隨時在旁指點,有的地方還要親手改正,代理氣脈,指點他那微妙之處,如何成功呢?」說時,六人業已看見左側樹下三老一少,正是湯八、龍靈玉。李玉紅和佟振長幼四人同坐花下,烹茶閒談。樊茵覺著癩和尚等三弟兄向來一同出入,難得離開,一面隨同拜見,側顧癩、啞二人俱都不在,心方一動,也未答理。佟振忽然起立,朝眾笑說:「大師兄在小珠簾瀑布下面等我說話,因見八叔在此,談了兩句,癩師兄、啞師弟均在那裡,商量夜間打獵之事,沒想到諸位兄弟姊妹今日回轉,我尋大師兄問他今夜打獵是否改期,還是一同前往。我先去了,少時正洞再相見吧!」說罷轉身走去。
眾人高興頭上,又都和湯、龍、李三人親熱,爭說經過,隨口和佟振應答了兩句。
姜飛還想留他同聽此行所得,吃杜霜虹拿話一岔,人已轉身,只得罷了。沈鴻見樊茵眉頭一皺,似有厭煩之意。好生不解,因湯八、龍靈玉正向自己和姜飛問話,也就岔開。
方才發話的正是湯八,問完前情,男女三俠好生驚喜,均說:「難得。你們只見此老今日這好說話,如其話不投機,休說要他傳授這樣重要的白陽圖解,他也不會理你。照此說法,非但白陽圖解你們均可學會,將來還有大成。他因沈鴻、姜飛為日不多便要起身,所以命他緊隨身旁,一面努力用功,一面由他日常指點,親身下手代理真力真氣,這樣練上一大比下十天半月的苦功所得更多,真乃意想不到之事。單是你們人好尚在其次,最關緊要的恐還是岳州那面賊黨聲勢越發強盛,他老人家關心那些受苦受難的善良人民,急於除此大害,因覺時機未至,萬英兄妹和樊、杜二女還有許多日子才得下山,你們師長又有幾個是會家,雖然沒有此老功力深厚,只學前半仍可從旁指點,他一人也忙不過來,內中又有三個女弟子,不便動手撫摸身上,故令回來用功,不在一起。此老和葉神翁雖非峨眉一派,白陽圖解卻是峨眉正宗嫡傳,比天寒老人更高得多。你們師長別的都肯傳授,獨有圖解不傳,便因上次郎公廟一會,聽我三人說起王、葉二老前輩對沈、姜、萬英兄妹四人看重之故,彼時我就想到,樊茵、杜霜虹資質極好,將來她師徒如能來此同隱,也許一同得到此老傳授。果然機緣如此湊巧,難得你們六人情投意合,將來又是夫婦,真個天造地設,聽到耳裡也是快事。你們師長今早雖令六人同去,並無把握,過午不見回轉,知已有望。方才萬伯母說,沈鴻,姜飛行時匆忙,未帶鋪蓋,此老又不喜人擾他靜修,正打算夜來由我三人代為送去,你們就回來了,此時你們師長均在洞中打坐,功課未完,不必先往驚動,可去吃了東西再來,省得你師父萬一有事又餓肚皮。」
萬芳接口笑道:「我們年輕人餓個一頓兩頓無什相於,大哥、二弟今夜子時前便要遷往隔崖,諸位師長天黑也必出洞,等做完功課同吃也好。」李玉紅笑道:「今日不比往日,你師父他們正在洞中練劍,恐怕還有些時才出來呢!你娘已代你們準備去了。」
萬氏兄妹忙問:「娘在哪裡?我尋她去!」龍靈玉、李玉紅同時笑道,「你娘真個愛兒女的心盛,方才本和我們散步閒談,因你們走時只將王老前輩的禮物帶去,自己飲食一人未帶。又知王老前輩山居清苦,平日所吃都是新採掘來的山糧,又難得生火,早就擔心你們沒有吃的。見你六人忽在此時趕回,料定腹中空虛,至多早起在隔崖吃了一頓,本來便為你們備有不少乾糧熟菜,因想你們吃上一頓熱的,不等相見便先做菜下面去了。」姜飛忙道:「娘待我們真好!她一個人恐忙不過來,二姊,我們快去!」萬芳沒有聽完業已起步,姜飛、萬英跟蹤追上。杜霜虹、樊茵也要跟去,龍靈玉從容說道:
「霜虹慢走!讓沈鴻。樊茵先去,你在這裡和我三人一同前往,我們也想吃一點呢!」
沈、樊二人因恐段無雙母女來喚,往返大遠,便先起身,並肩同行,互相勉勵,都是一些以後各自用功和一切保重的話。二人平日穩重,又長了兩歲年紀,不似先去三人童心未退。知道段無雙人最能幹勤勞,如今管著全山伙食,一向喜歡獨做,不願後輩幫忙。
母女二人為了做事常起爭論,剛在動手,正好乘此無人之際談點心腹話,便把腳步放慢,遙望前面三人一路飛馳,業已轉入無雙所居洞內;正在穿花拂柳,情話喁喁,往前走去。
忽聽後面嬌呼「姊姊」,回頭一看,正是杜霜虹趕來,湯八夫婦和李玉紅也在後面,相隔頗遠。樊茵想起前事,等她追上,笑問:「二姑喊你後走,有什話說?」霜虹好似不大經意,隨口答道:「不相干的事,她問王老前輩對英哥、芳妹是否看重?只談了幾句我便來了。」樊茵心細,暗忖,龍二姑和恩師多年至交,雖然最愛霜妹,共總兩句不相干的話,為何將她留住,背人再說?知道霜虹雖然心直口快,心性卻極堅強,一經答應決無更改,暫時套問不出,如使生疑,反更難於探詢,便未多問,一同入洞,湯八等三人也隨後趕到。
無雙最善治家,母子女三人住在洞旁邊一座小洞之內。本只三問石室,經她匠心佈置,隔成前後兩進。右側一大敞間作為廚房,所有用具,除卻山外買來的必須之物,都是眾人親手自制。陳設得井井有條,打掃乾淨,地無纖塵。那問廚房最大,又有幾塊天然平石,質地堅瑩,平滑如玉,無雙因勢利用,加上一些竹椅石墩,以備平日飲食坐息之用。鍋灶案板刀砍之類設在洞角,另有兩塊原有的怪石鐘乳隔斷。山上下種著一些花草,並用人力就原有孔竅開了幾個天窗,通風透亮。平石四角再掛上眾姊妹用竹絲絹紗製成的紗燈,壁上插有幾枝松燎火把,照得闔洞光明如晝,清麗絕俗。洞旁花林溪岸之上本來建有兩間竹樓,十分寬敞,專供平日飲酒談心、賞花玩月之用。溪對岸便是所種稻田菜畦,雞鴨成群,豆棚瓜架,別有風味。主人又善烹調,喜接賓客,無論飲食點心、水果於脯之類,平日積蓄頗多,無一不備,取用不完。山居的人多半清苦,所食都是野生山糧和打獵所得,往往所得不如所需,多少不等,少了不夠用,難免缺糧之憂,多了又易腐爛。諸老過慣這樣生活,飢渴寒暑不在心上,這些後輩便覺不便,非親手樵采打獵不能免於饑寒,一面還要用功。每覺時光大短,平日雖有準備,想吃一點葷東西或新鮮蔬菜,便須耽誤用功遠出獵取。天冷還好,天氣一熱不能存放,吃不完便要糟掉,往往引為苦事。自從無雙到後,不消一月便井井有條。來時準備齊全,所有食用之物俱都辦齊,才到幾天便開了十來畝土地,種上五穀蔬菜,養了許多雞豚,越發方便,要什麼都現成。一般老少英俠閒來都喜到她竹樓上面相會。黑衣女俠明月光雙劍夏南鶯又是一個心思細密、能幹在行的人,前因一時刺激,隱居老龍坡谷底,所居低濕幽暗,不與外人往來,過了好些年的苦光陰。自經好友解除誤會,移居白蓮磴,見當地土壤肥美,風景清麗,出產又極豐富,無雙再一領頭開闢,不由鼓起當年雅興,一面幫助無雙躬耕,也在各處山巔水涯之間修建樓亭,種植花竹和各種菜蔬。那一片盆地山林越發錦上添花,山居之樂迥非常人所能夢見。
沈鴻等長幼六人剛一進洞,無雙便迎了出來,笑說:「我剛把湯熱上,面還未下鍋。
八弟,你把這些小猴兒引來作什?他們都喜動手,越幫越忙,反而討厭。請你三位快同引走,由霜虹代我招呼;去到洞外竹樓之上坐等,只將芳兒和姜飛留在這裡代為端送已足夠用。我因沈賢侄和飛兒今夜要走,以後難得回來,只剩一個來月便要起身,今日未吃午飯,腹中飢渴,特意備了幾樣他們愛吃的酒菜,連同今早剛開壇的花果酒,已先在樓上擺好,請快去吧!正洞諸位師長今日恰巧合做功課,互練劍術,還有一兩個時辰才得走出,我已另外備好一席,不必再等候了!」李玉紅方說:「段大姐真個能幹,每日又要種田,又要種菜,還要府花修竹,餵養牲禽,他們師徒每日忙於用功,閒時雖來相助,但是時間極少。她和南姊每日做這麼多的事,表面上看去還是那麼從容自在,真個可佩極了!」忽聽萬芳在內急呼:「娘快來喲,鍋已滾開,湯也潑出好些,怎麼辦呢?」
無雙笑說:「你看他們小娃兒家非要動手,是不是越幫越忙麼?」邊說人已轉身回去,眾人便往外樓走去。玉紅笑道:「段大姊話雖說得不差,這班小人不叫他們做一點事,像這樣連碗麵都不會下,終非善法,要被王老前輩知道決非所喜。這班小人多半年長,尋常日用間事也應學上一點才好呢!」靈玉笑答:「四姊,你和這位段大姊相交不久,還不深知,她非但精明能幹,善於持家治生之法,便對兒女雖極憐愛,也與尋常父母溺愛不同,哪一樣她都盡心指教,沒有絲毫姑息。相識多年,從未見她打罵過一回兒女,但這兩小兄妹一點也不嬌慣,孝順已極。休說芳兒女孩兒家,便是英兒一個男孩,家傳武功不算,便是耕田種地、砍柴燒飯,是他母親擅長之事,也無一樣不曾學過。尤其耕種一層,為了乃母出身農家,丈夫死後身邊只此一兒一女,雖因一時機緣,拜在花大師門下,本心卻不願意他兄妹二人再在江湖上走動,一心只想隱居躬耕,盡自己的氣力種那青雲山下田地,從小便教他們察看天時土性,料量晴雨,近來山中為恐他們耽誤功課,才不許其動手,以免分心。不過芳兒最喜向娘撒嬌,她說鍋開水沸,其實想她娘去說話,並非真個無法。休看她母子全家只得三人,真有天倫之樂,今又加上姜飛一個好女婿,所以這位老大姊高興極了。你沒聽出她對姜飛多麼心疼,就這煮麵片刻之間都想叫他守在旁邊麼?」玉紅笑答:「姜飛也真可愛,一個未成年的幼童,這樣聰明端謹而有志氣,怎能不叫尊長看重!自來丈母娘都疼女婿,自然越看越愛了。」
說時老少七人已到樓上,圍著先放好的圓桌坐定,想等人到齊再吃。正在互相說笑,霜虹轉向萬英道:「你聽二姑她們說的話麼?留神娘喜歡姜師弟,不疼你呢!」萬英脫口答道:「娘不疼我,疼你也是一樣。」霜虹先未理會,方說:「你娘怎會疼我?」猛一抬頭,瞥見靈玉、玉紅都在朝她發笑,忽然醒悟,嬌嗔道:「你近來越學越壞,我不理你了!」萬英少年老成,原因近來母親鍾愛霜虹,與日俱深,知其好勝,廚房的事還未學會,另外還有幾個熱菜要炒,恐霜虹不會做強做,和那日一樣,做得不好暗中氣悶,故意把人全部支開,不令在旁。方才原是衝口而出,一見龍、李二女俠笑他二人,霜虹面帶嬌嗔,不禁臉紅。當著尊長不便賠話,只得裝不聽見,改過口風,轉向沈鴻道:
「方纔佟二哥說,大師兄和癲。啞二位師兄都在小珠簾觀瀑,商計夜間打獵之事,母親請吃點心佟二哥想已得知,如何此時未來?樓上又是大小兩桌,分明都在一起,我們去請他們來此同吃,更熱鬧些。」沈鴻一向隨和,本就想到每次飲食同門兄弟都在一起,先以為小珠簾偏在西北,佟振和齊全等三人必快來到,自己也是剛到不久,想等一會再說,聞言隨口答應。正想同去,霜虹忽將萬英攔住道:「齊大哥不會不知道,自己會來,就是打獵也必等吃過再去呢!佟師兄自有他的事,來否未定,你娘為了我們六人未用午飯,吃頓點心常有的事,並非和昨日師父生辰一樣真個請客,要你多管閒事作什?你看他們不是來了嗎?」沈鴻聞言,想起方才佟振去時情景不甚自然,以及霜虹途中所答和此時所說,彷彿內中有什事情,心又一動,方想探詢,側顧愛妻樊茵以目示意,不令多問;同時遙望洞西北小珠簾高崖那面,齊全和小啞巴並肩前行,一個口說,一個手比。
小啞巴神態甚是激昂,不似平日沉靜,癩和尚和佟振在後,也是搖頭晃腦說之不已,佟振低頭同行,似未回答。因相隔遠,中有花樹阻隔,四人先未發現自己,離樓六七丈,齊全忽然回顧,好似向後面兩人說了兩句,四人便並在一路走來。仔細一看,佟振也在回答,因其平日沉穩,前回雖未開口,此時神態如常,未再留意。
轉眼四人走上,姜飛也用竹盤端了幾樣炒菜走來,萬英口敞,見面便問:「大師兄和癲師兄你們有什麼喜事,說得這麼熱鬧,連啞師弟也那麼高興?」二人還未及答,杜霜虹又嗔道:「誰都不免有點事情,就你一人話多,真氣人呢!」萬英連受搶白,臉方一紅,齊全從容笑道:「我們本和佟二弟約好,乘著今夜月明去往前山打虎,為那些採藥人除害。啞師弟因覺沈、姜二位師弟今夜便要移居,以後難得見面,又想探詢王老前輩所傳是否白陽圖解,意砍明日再去。佟二弟為了湯八叔來時見一採藥人為虎所傷,激動義憤,打算今夜前往將那三隻大蟲除去。他又是個說到必做的性情,覺著沈、姜二弟起身尚早,此後仍要見面,同門至交,不在此片時之聚,因而爭論了兩句,並不相干。」
霜虹朝佟振看了一眼,微笑走開。沈鴻見她以前常說佟振人好,當日非但神情冷淡,不似平日那樣說笑親密,彷彿不愛理睬神氣,越發奇怪,當面不便詢問。跟著無雙母女和姜飛把菜點分別送來,因聽姜飛說眾人要等人到齊了再吃,湯雖熱好,面未下鍋。斜陽已沒,明月始升,天色又快入夜,索性把它當成夜飯,便先趕來請眾飲食,吃得差不多再去下面。為防六人腹饑,又蒸了幾盤包子。無雙本做得好,又當腹饑之時,大家吃得甚是香甜。沈鴻暗中留意,杜霜虹因無雙上來令代招呼陪客,入坐之時特將長幼十四人分成兩桌,自己這面霜虹故意示謙退,六人同坐小圓桌上,把四位尊長和齊全等四人安置在大的一桌,並和萬芳往敬了兩次酒,口中笑說:「我借娘的光,做一個不費分文的主人,還望諸位叔父、姑姑、師兄姊妹不要怪我年輕簡慢。」話說極巧。佟振本坐西南角,霜虹安坐時笑說:「佟二哥是三師兄,應坐這面,和啞師弟對調。」於是成了以背相向。佟振只初來時和四位尊長應答了兩句,底下一言不發,也無別的異狀。霜虹歸座時彷彿暗中拉了樊茵一下,雖料內有原因,因都同門至交,佟振讀書人家出身,幼遭孤露,被天寒老人收到門下,少年英俊,人又聰明謙和,不似癲、啞二人性情古怪,無論是誰都談得來。沈鴻因其通曉詩文,性情風雅,更與投機,始終不曾想到別的。
無雙平日憐愛這些小弟兄姊妹,又知王鹿子持躬清苦,人最勤儉,沈、姜二人雖只一崖之隔,休說不能常見,便是飲食之物送得稍好也恐此老見怪。並且二人小小年紀,不久便要趕往岳州,深入虎穴,心中關切太甚,恨不能盡其所有全取出來。平日準備既多,人又能幹,善於烹調,樣樣方便,手到製成,日間又曾想到,冷熱葷素有十幾樣,這頓點心帶酒飯竟和前日壽筵所做的菜差不多,豐美已極,一直吃到月上中天諸老練劍完畢。黑衣女俠夏南鶯首先開洞走來,跟著諸老俠也由無雙命萬氏兄妹請來同飲。另外早就擺好一桌,眾弟子也都吃完,隨侍在旁,稟告拜見王鹿子經過。諸老俠聞言均頗喜慰,獎勉了一陣。樂遊子和俠尼花明相繼發話,說:「白陽圖解關係重要,義理精微,為內功劍術上乘口訣,目前各正派長老得有傳授的有十餘人,只王老前輩一人到了爐火純青之境。平日用功也以他為最勤,自從學會以後,多少年來,無論多忙,不曾中斷一次。他和葉神翁、諸平號稱丐俠中的三老前人,各有一身驚人武功和極高明的劍木,如專以白陽圖解一門而論,實在葉、諸二老之上。你們得他真傳,已比我們所傳易於成就。
沈鴻、姜飛蒙他格外看重,親用手法代為調神運氣,引導精血,使與內家真氣合一,充沛全身,出力不小,只要稍微用功,不消一月便可扎好根基,再將中段圖解招式學會,此去岳州就便勤習,到時必可應用,成功無疑,真乃可喜之事。
「此老天性孤僻,表面和氣,心中大有分寸。他平日善善惡惡各走極端,只為本領太高,無人能敵,生平不願以強擊弱,所以不輕出手。他對你們這樣用心從來少見之事,想是岳州仇敵身邊有什本領高強的同黨爪牙,他自己守著平日信條,不屑與之敵對,意欲假手你們代他除害,才有這類舉動。越是這樣,越可看出仇敵那面大有能者。沈、姜二人此去真絲毫大意不得呢!岳綱、楊宏、仇雲生三人早已前往,你二人均與相識,到了賊巢必能相遇,有此三人臥底事情便利得多,只是仇敵自知多行不義,平日戒備嚴密,設有好些關口,爪牙耳目到處皆是,外人極難混進,初到之時必須小心,冒失心急必要誤事,小心為上。你二人每日做完功課,用點心思,想好未來之策,走時我們也許先得信息,多指點你們一點機宜。如其先知對方虛實,事情決無凶險。眾弟子無須代他二人愁慮,放心好了。」萬芳、樊茵對於沈、姜二人自比別的同門還要關切。樊茵聽師長這等說法,知道請求無用,並且日期尚早,還未現於詞色。萬芳總不放心,俠尼花明對她又極憐愛,聞言想了一想,實忍不住,便向乃師暗中請求,仍想同去。剛一開口俠尼便將她攔住,警告道:「休看賊巢虎穴龍潭,以為厲害,沈、姜二人均未在江湖上奔走過,識人不多,年紀又輕,只要上來能夠混進,決無妨礙。像他倆人到處討人歡喜,甚而取得為首仇敵信任都不一定。別的男同門多半鋒芒外露,膽大任性,同去尚還不宜;何況你們幾個少年女子,仇敵淫凶強暴,禽獸不如,已無人性,女孩兒家如何去得?沈、姜二人必可無慮,你們只有一人同去反而累他,萬萬不可!」萬芳聽諸位師長和齊全、癩和尚兩個本領最高的同門都是一樣口氣,雖也覺著有理,無奈關心太切,當時不敢爭論,胸中成見依然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