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禪師道:「不過,貧衲卻擔心他們雙方皆非易與之輩,萬一不肯聽從咱們的排解,會不會聯手對付咱們……」
一塵道長搶著道:「這個不須多慮,咱們有少林絕學『羅漢飛鈸大陣』為奧援,又在他們彼此鬥得兩敗俱傷之際,還怕他們敢不低頭嗎?」
田繼烈道:「話雖如此,但要行此計,還得聽從老衲一件事。」
眾人忙問:「什麼事?」
田繼烈遭:「趁現在天色未亮,咱們必須立即撤出青牛宮,另覓隱蔽處藏身,並且斷絕一切聯繫,不到明晚午夜,絕對嚴禁洩露行蹤。」
一塵道長道:「移地隱藏自是應該,但斷絕聯絡卻是為什麼?那樣一來。咱們也得不到他們的消息,豈不……」
田繼烈截口道:「不!絕對不能有任何聯絡,因為一有聯絡,便可能洩漏咱們的行蹤,一旦行蹤洩漏,秦天祥和大悲師太便必然會發覺咱們的企圖,很可能招致他們的聯手合擊。」
白雲禪師道:「尊者顧慮得對,咱們行蹤越秘密,就越令他們莫測高深,後時突然出現才能發生震懾之效。」
一塵道長道:「連青牛宮弟子,也不讓他們知道去處麼?」
田繼烈斷然道:「任何人都不能讓他知道。」
一塵道長道:「那麼,咱們去什麼地方等候這一天時光呢?」
田繼烈道:「他們約會地點在北門城樓,最好的辦法,就是雇一艘大船在東心停泊,大家隱身舟中,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眾人齊聲贊同,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動身吧。」
五大門派掌門人紛紛起身,各自召集門下弟子,連夜潛離了青牛宮。
田繼烈獻此計策,一則是要使五大門派不再被秦天祥或大悲師大利用,二則是擔心真正的木尊趕到。怕當面被拆穿了身份,五大門派既已撤離青牛宮,又跟外界完全斷絕聯絡,木尊者縱然重回襄陽,也孤掌難鳴了。
誰知這番顧慮竟成多餘,迄至次日午夜止,木尊者和少林寺馳援高手,根本就沒有在青牛宮出現過……
※ ※ ※
約定交換人質的時間即將到了。
然而,最先抵達北門城樓的,既非郭長風,也不是大悲師太,卻是紅石堡主秦天祥。
時才初更,秦天祥已首先趕到北門,但他並未在城樓上逗留,逕自穿城而出,來到江邊了。
岸旁停靠著十來艘小船,艙蓬都緊緊掩閉不冕燈火,其中一艘梭形快艇上,插著一面三角小黃旗。
秦天祥附到快艇邊,艇上輕輕躍下一名背插雙劍的少年,躬身一禮,道:「徒兒見過師父。」
這人竟是雙飛劍常洛。
秦天祥「嗯」了一聲,目光一掃岸旁小船,道:「帶了多少人來?」
常洛道:「徒兒遵照師父的指示,挑選了五十名劍術精純的武士,業已分批趕到,堡中事務都交給了徐叔負責。」
秦天祥點點頭,道:「很好,這批武土,可說是紅石堡的精銳,你可知道師父要你到襄陽來的用意?」
常洛道;「徒兒知道,是為了對付玉佛寺。」
秦天祥道:「那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師父最主要的用意,卻是想給你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你懂嗎?」
常洛低下頭,遭:「徒兒懂得。」
秦天祥伸出左手,輕拍著常洛的肩頭,道:「孩子,你是師父唯一傳人,名雖師徒,實際就跟父子一樣,上次你護守不力,縱放郭長風逃走,論律就該處死,師父卻不忍心殺你,你知道為什麼?」
常洛俯首道:「師父恩典,徒兒永生難忘。」
秦天祥慈藹地道:「可是,師父捨不得殺你,並非故示恩惠,要你永遠記在心裡,而是希望你從此革面洗心,奮發自強,田此有用之身,將來繼承師父的這片基業。」
常格道:「徒兒身負罪戾,粉身碎骨難報師父的厚德。」
秦天祥微笑道:「粉身碎骨倒不必,你的心意,師父很瞭解,若不是為了百合,你絕不會放過郭長風,對麼?」
常洛低頭不語。
秦天祥道:「其實,傻孩子,你錯了,那郭長風除了心機比你深沉,比你會討好女孩子外,還有什麼比你更強的?你既然對百合有意,就該跟姓郭的較量個高下,殺了他以除後患,為什麼反助他逃走,想用這種笨方法去贏取百合的歡心?這不等於將百合雙手送給姓郭的嗎?」
常洛仍然沒有開口,似乎愧怍得抬不起頭來。
秦天祥又道:「孩子,你要記住,男子漢大丈夫,必須敢愛敢恨,絕不能做情場懦夫,女孩子傾心的是成功的英雄,不是懦弱的男人……」
停了一下,接著道:「現在咱們暫且不談這些,師父只要你知道,今夜一戰,關係咱們紅石堡生死存亡,你必須全力以赴,將功贖罪,如果咱們成功了,師父保證將百合許配給稱做妻子,師父答應的事,就一定辦得到。」
這句話,果然打動了常洛的心,他猛可抬起頭,跟中閃耀著欣幸的光輝,興奮地道:
「徒兒謝謝師父……」
說著,便屈膝下跪。
秦天祥一伸手,攔住了他,含笑道:「不過,這也得看你今夜的表現,你想得到百合,第一件事就是先殺了郭長風。」
常洛遲疑了一下,道:「徒兒一定全力以赴。」
秦天祥道:「這就對了,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他要搶走你的意中人,你當然不能對他留情……好了,現在你先吩咐武士們下船,分頭在城樓四周埋伏,屆時聽師父的號令出手。」
常洛躬身應諾,一招手,小船上武士紛紛躍上岸來,迅速散開,向城樓四周奔去。
遣走了常洛和武士們,秦天祥仍然留在岸邊沒有離開,似乎還在等人。
約莫盞茶光景,兩條黑影如飛而至,卻是應飛和柳寒山。
不!
應該說他們是鄧嘯天和呂-才對,因為應飛已經中了失魂之毒,柳寒山在客棧被擒,都無法趕來了。
秦天祥見了鄧嘯天假扮的應飛,不禁眉峰一皺,微帶責備地道:「應兄也是老江湖了,怎會落在郭長風手中?」
鄧嘯天沒有解釋,只無限慚愧地拱拱手,道:「小弟無能,中了那廝的暗算,若非秦兄及時命人解救,這張老臉真要無處存放了。」
秦天祥搖搖頭,又對呂-道:「你跟蹤那田繼烈進城,他們究竟在城裡幹了些什麼?」
呂-道:「他們進城以後,就逕自來到此地,顯然在審視附近形勢,後來又赴城東一處木屋,跟一個面垂黑炒,身穿麻衣的人晤面,然後又……」
「且慢!」
秦天祥突然截口道:「你說田繼烈他們去城東,跟一個身穿麻衣的人見過面?」
呂-道:「是的,那人單獨住在一棟破爛的木屋裡,顯得十分神秘的樣子。」
秦天祥臉色連變,道:「他們見面說了些什麼?」
呂-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當時我人單勢孤,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沒有聽見他們的談話,反正他們也沒有交談多久,田繼烈就告辭了。」
秦天祥沉吟了一下,道:「他們離開木屋,又去了什麼地方?」
呂-道:「從木屋出來,就去了青牛宮……」
秦天祥失聲道:「哦!難怪五大門派會莫名其妙秘密撤走,敢情就是姓田的在其中搗鬼……當時你為什麼不跟著進去,叫一塵道長將他們擒下?」
呂-道:「我何嘗想得到五大門派會有變化,當時見他們進入青牛宮,便趁機抽身去客棧解救應長老,等咱們再趕去青牛宮,已經找不到他們的蹤影了。」
秦天祥道:「你們可曾再去那木屋查看?」
鄧嘯天搶著回答道:「去過,可是,那麻衣蒙面人也已不知去向,今天咱們在城中整整搜索了一天;始終設有發現他的蹤跡。」
秦天祥不知道這些都是鄧呂二人胡謅的,竟然信以為真,臉色越見沉重,喃喃道:「五大門派臨陣叛離,倒不足為惜,這麻衣蒙面人,卻很可能是個勁敵,他是誰?來這兒有何目的?郭長風在弄什麼玄虛……」
忽然話鋒一轉,道:「那田繼烈離莊時,曾攜帶了足供五人用的食水和乾糧,這些東西他作何處置了?」
呂-索性再唬唬他,答道:「這些東西都留在木屋裡了,等我和應長老再去木屋時,卻什麼也沒見,不用說,田繼烈八成就是專程替那麻衣人送東西去的。」
秦天祥駭然道:「這麼說來,那麻衣人可能還有四名幫手尚未露面?」
呂-道:「錯不了,否則,他們幹嘛要準備五個人的份量。「秦天祥連連點頭,陰沉地道:」那麻衣人詭秘莫測,看來今夜難免有一場血戰,咱們可得格外謹慎才行。」
鄧嘯天道:「秦兄準備如何應付今夜的局面?」
秦天祥森冷一笑,道:「現在暫時且坐山觀虎鬥,等那位大悲師太露面後,咱們再相機行事。」
說完,飛身縱起,掠上了城樓,鄧嘯天和呂-,緊隨而上,三人很快隱入黑暗中。
城樓上又恢復了平靜,空際浮雲掩月,城門內外,一片漆黑。
黝暗寂靜中,遠處傳來三聲更鼓。
子夜時刻,終於到了。
兩列火炬,由遠而近,及時抵達城樓上。
火光下,斷魂刀馬魁率領十名護莊武士,首先行抵城樓空場,當他們看見空場中並無人影,便面對城樓停了下來。
郭長風和林百合緊隨在火炬後面。
今夜的郭長風,全身簇新黑色勁裝,頭束英雄巾,腰際特別佩了一柄黑鞘短劍,兩排革囊,交叉斜掛胸前,打扮得英姿勃發,神采飛揚。
林百合仍是一身白色衫裙,清秀宛如一朵白蓮,這身裝束,正跟郭長風的黑色勁裝相襯,兩人並肩而立,越發顯得黑白分明,交相映輝。
城樓內側的空場,只有三方通路,如今寂寞山莊的人站在南方,就剩下左右女牆兩處方向,但這兩處都是延綿的城牆,根本望不見半個人影。
餘下的,只有那座黑漆漆的城樓了,裡面也寂靜如死,闔無人聲。
然而,郭長風卻好像早已料定城樓中有人,向著城樓遙遙一抱拳,高聲道:「子刻已經到了,請老菩薩出面答話。」
話音甫落,城樓內果然響起一陣低笑,道:「好眼力,我就知道瞞不過郭大俠,孩子們,出去吧!」
隨著笑語聲,城樓中突然火光閃現,緩步走出來一行人。
前面是四名女尼,高舉著火把,其次,是瞎姑和何老頭分別列於左右,最後,兩名啞童合抬著一張軟椅。
大悲師太盤籐坐在軟椅上,怪的是,竟在眼都以下,掛著一幅面紗。
郭長風見過大悲師太兩次,雖然都在光線昏暗的地方,卻從未見她用過面紗,不禁眉峰一皺,低聲對林百合道:「這老尼姑以面紗掩遮,不知有什麼作用,等一會交換人質的時候,可得特別當心些。」
林百合點點頭,也低聲道:「怎麼不見爹爹和公孫姐姐他們?」
郭長風道:「放心,他們一定在城樓夾壁內,由麻姑看守著。」
林百合又道:「你怎麼知道城樓裡會有夾壁暗道呢?」
「噓!」
郭長風來不及解釋,輕噓一聲,示意林百合小心,因為大悲師太的軟椅已經停下了。
雙方火炬高舉,城樓上一片雪亮,宛如白晝。
大悲師大兩道深井般的眸子,在郭長風和林百合身上掃視了一遍,忽然嘖嘖地讚道:
「女貌郎才,果真是一對碧人,無怪郭大俠為寂寞山莊如此賣力了。」
郭長風淡淡一笑,說道:「老菩薩是佛門中人,似乎用不著這樣關心紅塵俗務吧?」
大悲師太道:「不!佛門廣大,並不禁絕婚配,我佛慈悲為懷,更希望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只是不過……」
又向兩人打量一遍,道:「只不過,新郎官穿黑衣,未免不夠喜氣。新娘子更不該著白色衣杉,這會顯得不吉利。」
林百合怒道:「咱們是來交換人質的,誰要聽你這些廢話!」
大悲師太陰沉地笑道:「你認為這是廢話?別忘了,令尊還在我掌握中!我隨時可以叫你們喜事變成喪事。」
林百合頭一揚,就想發作……
郭長風忙低聲道:「百合,忍耐一點,不要意氣用事。」
林百合重重哼了一聲,總算把滿腔怒火壓了下來。
郭長風面含微笑,道:「現在該談談正事了,咱們已經如期取到男用香羅帶,老菩薩是準備現在交換呢?還是另有其他意見?」
大悲師太道:「老身也已經將人帶來,隨時都可以交換,不過,有一項先決條件。」
郭長風道:「請教。」
大悲師太道:「我先檢查看羅帶的真假。」
郭長風道:「這是說,要咱們先將香羅帶交給老菩薩,然後,老菩薩才肯放人?」
大悲師太道:「正是如此。」
郭長風聳聳肩。道:「如果老菩薩取去羅帶,卻不肯放人,咱們豈不是束手無策了麼?」
大悲師大道:「老身是何等身份,難道會食言詐騙你們不成,何況,留下人質,對老身毫無用處,你又何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郭長風微笑道:「這樣看來,老菩薩對這條香羅帶似乎不很熱衷了。」
大悲師太道:「老實告訴稱吧,我雖然程願意得到那條羅帶,卻不敢相信你真有這份能耐將羅帶取到。」
郭長風笑了笑,從懷中取出香羅帶迎面抖開,道:「東西在這兒,但我只能拿在手裡讓老菩薩驗證,請原諒我無法先交給老菩薩,因為人心難測,不得不防。」
那羅帶在火光下閃閃生輝,散射出七彩光華,頓使陰暗的夜色,顯得一片的燦爛。
大悲師大身軀微震,眼中也射出激動的光芒……
但她只向羅帶望了一眼,就很快將目光移開,故作淡淡漠漠地說道:「老身送還寂寞山莊的那條女用羅帶,同樣也嵌滿珠寶,光耀奪目,你從何證明,這一條不是女用的?」
郭長風道:「兩條羅帶形式雖然很相似,但男用的較寬較長,難道老菩薩看不出來?」
大悲師太搖搖頭道:「相距太遠,老身僅憑目力,無法分辨寬長尺度。」
她目力精銳幾能洞穿人的肺腑,這番話,自然是托詞。
郭長風不便當面駁她,只得笑了笑,道:「那麼,老菩薩的意思是」
大悲師太道:「還是那句老話,你先將羅帶交我驗證,然後我下令放人。」
郭長風沉吟了一下,道:「好!我答應。但老菩薩也得答應我三件事,否則,咱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先毀了這勞什子羅帶,再放手一搏,分個生死存亡。」
大悲師太道:「哪三件事?請且說說看。」
郭長風道:「第一件,請老菩薩先將人帶出來讓咱們見面,證實人質確實在城樓上。」
「可以。」
大悲師太毫不猶豫地輕擊兩掌,道:「把人帶出來。」
城樓中一聲應喏,步履紛紜,走出來四個人。
郭長風料想麻姑必在其中,誰知竟猜錯了,這四個人是,鳳珠攙扶著林元暉,吳姥姥挽著公孫茵。
公孫茵和吳姥姥都低垂著頭,舉步緩慢,身上穴道分明已被制住。
林元暉更是神情萎頓,似醉似睡,幾乎由鳳珠半抱半拖著走出來。
林百合看得心如刀割,哽聲叫道:「爹!你老人家受傷了麼?」
大悲師太搶著回答道:「他沒有受傷,只是情緒過分激動,老身怕他鬧出事來,所以點了他的玉枕穴,看來,好像睡熟了。」
林百合道:「咱們費盡心機,替你盜取香羅帶,你若傷我爹一根毫毛,我非跟你拚命不可。」
大悲師太冷冷道:「那得看你們是否能照老身的吩咐行事,如果不肯將羅帶先交老身驗證,那後果可就難說了。」
郭長風道:「只要咱們交出羅帶,證實的確是男用的一條,老菩薩就得遵約故人,不能再用其他藉口拖延,老菩薩答應嗎?」
大悲師大道:「這就是郭大俠的第二件事?」
郭長風道:「不錯。」
大悲師太想了想,道:「好,你再說那第三件。」
郭長風道:「第三,請老菩薩取下面紗,咱們才能將羅帶交出。」
大悲師太一怔,詫異道:「這是為什麼?」
郭長風道:「因為現在想得到香羅帶的人大多,咱們只有一條羅帶,須防交錯人。」
大悲師太仰面笑道:「交錯人又有何妨?你們只要能換回人質,又何必顧慮羅帶被誰得去?」
郭長風道:「但老菩薩卻不肯先放人質,萬一咱們交出羅帶,換不回人質,羅帶又落在外人手中,豈非人物兩失麼?」
大悲師太默然片刻,終於點點頭道:「算你有理,老身都答應了你吧。」
說著,舉手摘下了面紗。
面妙甫卸,遠處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驚歎……
大悲師太揚目高聲叱道:「什麼人偷窺?」
夜色沉寂,無人回應。
大悲師太急忙又將面紗覆上,沉聲道:「姓郭的,老身以誠相待,你究竟約了什麼幫手在附近埋伏?」
郭長風道:「這是什麼話?我郭某人何曾約過什麼幫手……」
大悲師太焦急地道:「那就快些交出香羅帶,老身可沒有工夫久等。」
她一直對羅帶故作冷漠,裝得好整以暇的樣子,現在卻顯得迫不及待了。
郭長風見她急,倒反而沉住氣了,緩緩搖頭道:「對不起,沒有認清老菩薩的面貌以前,恕我不能交出羅帶。」
大悲師太道:「老身不是已經摘下面鈔,讓你辨認過了嗎?」
郭長風冷冷一笑道:「可是,老菩薩顯示得太快,好像驚鴻一瞥,咱們沒有看清楚……」
大悲師太怒道:「你這是想故意刁難拖延時間,暗中施展什麼詭計?」
郭長風聳聳肩,故意慢條斯理道:「老菩薩若是信不過我,咱們何不同時交換?由鳳珠將人質帶過來,我將羅帶交鳳珠帶回,等老菩薩驗證確實以後,咱們再離開這兒?」
大悲師太喝道:「姓郭的,你剛才親口答出居然想反悔!」
郭長風索性把羅帶收了起來,道:「這是老菩薩不願履約,並非咱們反悔,無論怎麼說,三件事缺了一件,我決不交出香羅帶。」
大悲師太厲聲道:「你……」
話未畢,瞎姑突然嘴唇蠕動,在大悲師太耳邊低語了幾句。
老尼姑目光疾掃,向遠處眺望了一瞥,忽又改口說道:「諒你也逃不了,老身就再依你一次。鳳珠,送人過去,交換羅帶。」
鳳珠應諾,帶著三名人質向郭長風走來。
林百合腳下一動,就想迎上去。
郭長風伸手拉住她,低語道:「別動,我自會應付,千萬不要亂了陣腳。」
攔住了林百合,再度取出羅帶,舉步向鳳珠迎去。
兩人在相距五尺處停住,雙方的人,都全神凝注,個個蓄勢戒備,空場中突然寂靜下來。
這時,除了夜風吹動火炬的聲音,每個人都只聽見自己的心跳,絲毫異響,都可能引發一場慘烈的血戰。
郭長風左手握著香羅帶,右手輕拂著胸前革囊,雙目精光閃射,暗中已將畢生功力貫注在十指之上。
不過,他臉上仍然掛著和藹的笑容,緩緩道:「鳳珠,林莊主待你不薄,你該不忍心對他暗下毒手吧?」
鳳珠冷漠地道:「放心,咱們要的是香羅帶,並不想傷人。」
郭長風道:「那就好,我想看看他們是否受傷,行嗎?」
鳳珠道:「你交出羅帶,有的是時間,否則休想。」
郭長風笑笑,道:「這樣也可以,不過,我要先奉告你一句話,如果你在他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恐怕你就沒有時間走回城樓那邊去了。」
笑語中,突然一揚手,將香羅帶向鳳珠拋去,低喝道:「接住!」
就在鳳珠接到羅帶的剎那,郭長風左手一沉,已將林元暉帶了過來。
鳳珠緊握著羅帶,回頭就跑,可是,剛跑出不到五步,忽然「撲通」一聲摔倒地上,渾身僵硬動也不動了。
對面瞎姑、何老頭和四名女尼,不由一齊驚呼出聲,紛紛作勢意欲撲救……
郭長風叱道:「誰敢走近一步,她就是榜樣。」
眾人都駭然停步,皆因郭長風那高舉的右手指縫中,已扣著三枚閃閃發光的飛刀。
大悲師大怒目道:「郭長風,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長風輕曬道:「不必緊張,這只是給忘恩負義的人一點薄懲,同時,也教她略等片刻。
讓我先看看這三位有沒有受到暗傷,至於香羅帶,咱們既然答應奉送,就不會失信,諸位盡可放心。」
說話間,指掌兼施,已將林元暉的穴道拍開。
林元暉如夢初醒,搖晃著站直身子,便向公孫茵踉蹌奔去。
郭長風急急叫道:「林莊主,不要激動!」
空出的左手,又迅速扣了三枚飛刀,以備不測變化。林元暉對郭長風的呼喚充耳不聞,上前一把,緊緊攬住公孫茵的肩頭,業已忍不住熱淚滾落,哽咽道:「孩子,可憐的孩子,爹對不起你們母女,二十年來,爹想得你們好苦……」
一面哭著,一面就要替公孫茵解開穴道。
郭長風低喝道:「不行,暫時先別解她的穴道,她若清醒,必然顧念養育之恩,一定會阻礙咱們行事。」
林元暉一怔道:「她會礙什麼事?」
郭長風低聲說道:「關於香羅帶的秘密……」
林元暉揮揮手,道:「別再查什麼香羅帶秘密了,誰要就讓誰拿去吧!我只求能骨肉重聚,別的都可以不要,也不想知道任何秘密了。」
大悲師太也不禁嘖嘖稱讚,道:「魔手郭長風,果然名不虛傳。」
接著,又搖頭冷笑道:「只是,客人居然用這種手段對付主人,未免太跋扈霸道了。」
郭長風吩咐馬魁將林元暉和吳姥姥攙扶退後,才淡淡一笑,道:「老菩薩用不著語帶挑撥,郭某既然替寂寞山莊承擔了這件事,就有全權處置。」
大悲師太笑笑道:「其實,你想知道普羅帶的秘密,何須如此,只要你願意投效玉佛寺,老身就讓你分享那說不盡的好處。」
郭長風道:「盛意心領,可惜我做男人還有做厭,現在也不想出家,咱們還是談談正題吧。」
大悲師太道:「你已經領回人質,也證明他們並未受傷,理當立即放還鳳珠,交出羅帶,還有什麼可談的?」
郭長風搖搖頭道:「那是剛才的條件,現在百物都漲價,加點利息。」
大悲師太厲聲喝道:「什麼?你想反悔?」
郭長風說道:「這不叫反悔,這叫做求本利,如果老菩薩覺得不划算,盡可作罷。」
大悲師走怒目戟指大喝一聲道:「好!姓郭的,原來你竟是個言而無信的卑鄙小人……」
郭長風聳聳肩,道:「我從來也沒有說過自己是君子,何況,老菩薩為了得到這條香羅帶,害人家父女反目,骨肉成仇,已經二十年,即使加付一點利息,也是應該的。」
大悲師太叱道:「郭長風,你以為老身不能殺你麼?」
郭長風道:「老菩薩當然可以殺我,但也一樣得付出代價,更要冒羅帶被毀的危險,既然都要付代價,何不做一份人情,你說對不對?」
大悲師太氣得渾身發抖,可是,她顯然不願因此放棄即將到手的香羅帶。長吸一口氣,恨恨地道:「好吧,你說,還有什麼條件?」
郭長風道:「條件簡單。只求老菩薩將『失魂毒酒』的解藥贈一瓶,再釋放一名人質,交換鳳珠……」
大悲師大道:「老身已經將三名人質全部釋放了,哪兒還有人質?」
郭長風道:「我指的是楊百威的母親。」
大悲師太哦了一聲,道:「我答應你,但解藥可以立刻給你,楊百威的母親卻不在此地,必須等事後再放她!」
郭長風道:「不在此地沒關係,只要老菩薩給一件信物,咱們自會去玉佛寺領人。」
大悲師太怒極反笑,頷首道:「算你姓郭的厲害,老身認栽了,拿去吧!」
一揚手,將隨身念珠擲了過來。
郭長風接住念珠,順手交給一名執火炬的武土,道:「楊兄,你自己辛苦一趟吧,路上休耽擱。」
敢情那武士正是楊百威改扮的。
楊百威收下念珠信物。心裡好生感激,顫聲道:「郭兄,大恩不言謝,小弟有生之年,會永遠記住這番厚賜。」
欠身一禮,飛步而去。大悲師太又擲過來一隻扁磁瓶,道:「這裡面有十粒解藥,想必應該夠了,你還有什麼條件沒有?」
郭長風稱謝道:「老菩薩如此慷慨,論理我不該再提什麼條件,可是……」
大悲師太冷冷道:「不必可是,有條件就快說,老身沒有工夫跟你嚕嗦。」
郭長風笑了笑,道:「其實,這說不上是條件,只因事關林莊主父女間的仇恨誤解,希望老菩薩代為澄清……」
大悲師太道:「你是想知道香羅帶的秘密?」
郭長風道:「老菩薩要這樣說,我也不反對,主要是要讓公孫姑娘瞭解當年起禍的原因,化解他們父女間的仇恨……」
大悲師太沒等他說完,截口道:「老身可以答應你,但必須等驗證羅帶屬實之後,再親口告訴她,而且只限茵兒一個人知道。」
郭長風想了一會,道:「這也是應該的,好吧,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兩不反悔了?」
大悲師太冷哼了一聲,算是回答,她心裡已將郭長風恨入骨髓,只因礙於羅帶尚未到手,不便發作而已。
郭長風好像竟未想到這一點,沾沾自喜地替鳳珠解開穴道,並且笑著道:「這次便宜了你,以後對主人可要忠心一些,去吧!」
鳳珠只是被「粒米打穴」所制,穴道一解,立割跳了起來,握著羅帶向軟椅奔去。
剛到椅前六七尺處,大悲師大突然雙掌齊出,一發一收,沉聲喝道:「及用的東西,留你何益!」
喝聲中,只見鳳珠前奔之勢猛地一滯,羅帶已脫手飛出,落入大悲師太掌中,鳳珠的身子卻忽然離開地翻了個觔斗,帶著一聲慘呼,摔落城牆外。
眾人目睹她竟親手殺了鳳珠,都不禁悚然變色。
郭長風搖頭輕歎道:「狡兔盡,走狗烹,這就是賣主求榮的下場……」
話猶未畢,忽聽一聲震耳嘶吼:「郭長風,你這奸詐匹夫,今夜你死定了!」
隨著嘶吼聲,大悲師太舉手一揮,兩名啞童立刻抬起軟椅,疾退數丈,瞎姑、何老頭和四名女尼,也紛紛披出兵刃,向兩側飛退,空出了城樓樓門。
城樓中卻快步衝出一隊人影,左右一分,登時將郭長風和寂寞山莊眾人團團圍住……
這些人,赫然竟是少林達摩院長老木尊者,率領著十八名黃衣僧人。十八名黃衣僧人,個個神色冷漠,每人各拿著兩面巨大的銅鈸,迅速結成一個圓陣,蓄勢而待。
為首的木尊者,同樣神情木然,屹立在城樓門口。
木尊者身後緊隨著一個人,卻是今夜一直未露過面的麻姑。
※ ※ ※
郭長風目光疾掃,連忙低聲道:「這些和尚都已被失魂毒酒所制,出手必然凶狠,大家快按計劃列隊保護莊主和公孫姑娘,隨同我進退。」
不待他話完,馬魁已指揮武士們各撤兵刃,分兩列緊靠在郭長風背後,林百合照顧著父親,吳姥姥挽著公孫茵,都退入武士行列中。
郭長風左手扣著飛刀,右手拔出短劍,朗聲道:「老菩薩何必發怒,難道羅帶會是假的麼?」
大悲師太氣得眼中冒火,形同厲鬼,咬牙切齒道:「羅帶倒不假,但是,帶中所藏秘方和珍貴之物卻已被竊換,你竟然想用這廢物腰帶來欺騙老身。」
郭長風冷聲說道:「既然羅帶不假,便沒有郭某人的關係了,咱們只答應替你盜取羅帶,當時,你並未指明帶中另有珍貴藏物。」
大悲師太厲聲道:「香羅帶珍貴處,全在帶中藏物,否則,老身要這區區腰帶何用?」
※ ※ ※
軸長風道:「咱們根本不知道羅帶中藏著什麼東西,自然不可能是咱們偷換了,老菩薩可否告訴咱們究竟失落了哪些珍貴物件?」
大悲師太道:「告訴你也不要緊,這羅帶共有男用和女用兩條,帶中藏著當年天山石府主人留下的一份靈丹秘方,還有一樣最珍貴的主藥,都是神醫陳旭東耗盡畢生心血才獲得的,尤其那味主藥,乃是罕世奇珍,世上再難覓得同樣一份,沒有那味主藥,羅帶就等於廢物……」
郭長風截口道:「那是什麼東西,這麼難尋?」
大悲師大道:「那東西名叫『龍鬚鳳尾絲』,是一種業已絕種的罕見飛禽,在空中交尾時,滲流出的精血,隨風凝固,其形如絲,有一種特殊香味……」
郭長風輕輕喂了一聲,就道:「難怪羅帶異香撲鼻,敢情就是這個原因……不知道那秘方和『龍鬚風尾絲』,藏在羅帶什麼地方?」
大悲師太道:「秘方分為兩半,分藏在兩條羅帶夾層內,『龍鬚鳳尾絲』就是縫合羅帶的那根絲線,這兩樣東西,都必須全部獲得才有用,不過……」
大悲師太說到這裡,忽然發出一陣陰惻側的冷笑,接道:「不過,你雖然知道了羅帶的秘密,卻沒有機會傳揚出去了,因為今夜此地,就是你們的死所。」
話落,袍袖一拂,喝道:「殺!」
「殺!」
「殺!」
第一聲喊殺,是大悲師太下令,第二聲是麻姑在傳達命令,第三聲則是木尊者對十八名黃衣僧人的行動指示。
三聲呼喝出口,名聞天下的「羅漢飛鈸大陣」立刻發動。
只聽「嗆」地一聲巨響,十八名僧人同時橫身移步,揚手擲出了銅鈸。
三十六面銅鈸,分由四面八方朝陣勢核心射來,破風之聲,宛如雷鳴,但見漫天匝地,金光耀眼,全是旋轉交錯的飛鈸,使人恍如置身刀林劍雨之中。寂寞山莊武士何曾見識過如此驚人的飛鈸大陣,一個個都駭然變色。
郭長風急喝道:「蹲身!橫刀!護住頭部要害……」
武士們連忙收斂心神,紛紛蹲下身子,橫刀保護頭頂,無奈應變已稍嫌遲了半步。
飛鈸過處,慘呼隨起,兩名武士天靈蓋被削去大半,倒地而死。
漫天鈸影一散又收,十八名僧人已經各換了一個方位,每人手中仍然握著兩面鋼鈸,陣勢絲毫未變但也沒有再度出手。
郭長風趁此機會,急忙將兩具屍體移開,迅速地調整了防守行列……
大悲師大冷笑道:「這只是第一輪出手,讓你們見識見識飛鈸大陣的厲害,如果陣勢連綿不絕發動,你們一個也休想活命。」
郭長風切齒作聲,道:「以前郭某人敬重你是名門遺孀,尊你一聲老菩薩,原來你只不過是個仗著迷藥逞兇殺人的無恥賊婆,當年關中黃家的英名盛譽,都被你這老賊婆敗壞光了,你若有種,就跟郭某人一對一決個生死存亡,這樣躲在後面指使別人,算什麼英雄!」
大悲師大仰面笑道:「罵得好!罵得好!衝著你這份傲氣膽量,老身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說出靈丹秘方和主藥藏在何處,老身答應饒你不死。」
郭長風哼道:「虧你還自負聰明,竟想不到秘方和主藥被誰取去了麼?」
大悲師太道:「誰!」
郭長風道:「你最好先問問自己,當初你托我將那條女用羅帶送還寂寞山莊時,裡面的秘方和主藥都還在嗎?」
大悲師太一震,道:「你是說,東西已被秦天祥事先取去了?」
郭長風哼道:「難道世上只有你奸猾,別人就全是傻蛋?」
大悲師太怒目道:「你既然想到,怎不早說?」
郭長風道:「我若早說,你還會洩漏香羅帶的秘密麼?」
大悲師太恨恨地道:「好!亡羊補牢未晚,我先宰了你,再去尋秦天祥。」
說著,又舉直了手臂。
郭長風大聲道:「不必你去尋他,秦天祥也同樣放不過你,人家早就來了!」
話未畢,手腕一抖,三柄飛刀已搶先射出。
他一手發三刀,射的卻是三個不同方向,一奔大悲師太,一攻木尊者,另一枚則射向麻姑。
其實,郭長風也知道大悲師太功力探厚,木尊者雖然被失魂毒酒所制,武功仍未失去,兩柄飛刀很難傷得了他們,這樣做,只不過擾亂他們的神志,使他們無法分心下令發動羅漢飛鈸大陣而已。
那第三柄射向麻姑的飛刀,才是主要的目標。
事實果然未出他預料,大悲師太揮動袍袖,木尊者抖開手中念珠,都分別將飛刀擊落。
麻姑卻因「枯皮神功」已破,一時趨避不及,當場中刀倒地……
郭長風一擺短劍,低喝道:「衝!」
斷魂刀馬魁和隨行武士應聲面動,簇擁著林元暉父女和吳姥姥等四人,飛步向城樓衝去。
十八名黃衣僧人木然圍在四周,竟無人攔阻。
郭長風當先衝出包圍,揮劍直取軟椅上的大悲師太,其餘眾人也緊隨著透圍而出。
兩名啞童急忙抬起軟椅閃避,瞎姑大喝一聲,橫身攔住了郭長風。
剛交手,忽聽城樓中一聲吶喊道:「大家動手呀,別放走了這些和尚尼姑!」
城樓門內,突然出現四五條人影,為首兩人,正是金沙雙雄。
這些人不知怎的會藏在城樓中,一擁出現,登時使大悲師太等人都愣住了,不由自主,紛紛退避,只剩下木尊者呆呆站在門口,真變成了一尊本人。
金沙雙雄對五大門派痛恨入骨,丁蓬首先發動,一勾脖子一弓腰,就朝木尊者撞了過去。
木尊者頭也沒回,手中念珠一式「牛角掛書」反掃而出,正套住丁蓬的後頸,輕輕—扯,丁蓬的「銅頭」業已撞空……
誰知就在同一時候,甘天侯也抓起麻姑的身體,當作兵器使用,攔腰掃了過來。
木尊者身形往下一沉,右手念珠緊纏著丁蓬的脖子不故,左掌豎立如刀,揮。砍,劈,削,竟跟甘天侯交上了手。
老和尚不愧是少林一代高僧,雖被藥酒迷失了神志,以一敵二,仍然穩居上風,毫無敗象。
緊隨雙雄身後的黑道高手,立刻各舉兵刃,一擁齊上。
木尊者掌勢飛舞,似乎已完全忘了本身的安危,也不理會對方有多少人,反正是見招拆招,見式破式,獨自擋在城樓門口,奮力死戰,絲毫不肯退縮。
這時,郭長風領著寂寞山莊武士也已衝到城樓門口,見群雄戰木尊者不下,連忙一抖短劍,加入戰圈,同時大喝道:「各位,請閃開!」
群雄聽了,紛紛收招閃讓,退向城樓兩側。
可是,奇怪得很,本尊者竟然也停了手,跟著群雄往旁邊退去。
郭長風提劍衝到門口,卻找不到對手,不禁愣了。
只見木尊者目光直直,神情漠然,怔怔地站在城樓門邊,竟全無敵對之意。
郭長風的本意,是呼叫群雄讓開通路,好由自己獨立搶攻,逼退本尊者,護送林元暉等人進入城樓中,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一聲呼喝,木尊者也同樣聽從。
他一愣之後,恍然領悟過來……
敢情凡是被失魂毒酒迷失的人,只知道聽從簡短命令,根本不會分辨下令的是誰?
記得在玉佛寺後山石洞,曾聽瞎姑和麻姑談論過,任何人要指揮飲過失魂毒酒的人行動,命令必須簡短有力,每句不能超過三個字……
郭長風暗罵自己糊塗,居然把這麼重要的節骨給忘了,早若想起,兩名武土何致慘死在「羅漢飛鈸大陣」之中。
想到這裡,忙向馬魁揮揮手,武士們簇擁著林元暉父女,快步奔入城樓內。
果然,眾人由門口經過,木尊者只是屹立如故,視若無睹,絲毫未加阻攔。
郭長風又沉聲喝道:「木尊者,走過來!」
木尊者果然舉步走了過來。
郭長風道:「站住。」
老和尚如奉綸音,應聲停步。
郭長風大喜,把自己那柄短劍,塞進木尊者手裡,道:「拿著,守住門,誰進來,就殺誰!」
說完,閃身退進門內。
木尊者還真聽話,橫劍當門而立,就像一尊門神似的,這時,就算是他親爹要進來,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舉劍相向。
這情形,卻把金沙雙雄和一般黑道高手弄糊塗了。
甘天侯道:「郭大俠,你施了什麼符咒?竟把這老賊禿制得服服帖帖,就跟孩子一樣?」
郭長風沒工夫跟他解釋,只笑了笑,道:「現在別問,你們先把林莊主送進夾牆裡去,留下公孫姑娘,還有精彩好戲要讓她親眼目睹。」
甘天侯道:「這城樓中的夾牆,有地道可以通城外,是否要先讓林莊主回寂寞山莊?」
郭長風道:「不必,城樓附近可能早已被紅石堡包圍,咱們暫且守住這座城樓,等著瞧熱鬧。」
金抄雙雄立即開始佈置,分頭派人把守前後窗口,將林元暉送入了夾牆暗門之中……
原來這城樓下方的石牆,全是中空復壁,內設地道,可供人通行或藏匿,暗門就在城樓臨窗處。
當初建築這地道復壁,可能是不肖守城官吏,準備留作危急時逃命用的,後來被玉佛寺獲悉,便利用牆中地道,出沒襄陽,當作秘密藏身之地。
是以,玉佛寺每次跟郭長風約晤,大都以北門城樓為見面地點,不料卻被郭長風看出破綻,才預先命金沙雙雄攜帶乾糧食水,一天之前就埋伏在城樓裡,出其不意,攻佔了玉佛寺的退路。
當大悲師太企圖以「羅漢飛鈸大陣」圍殲寂寞山莊的時候,郭長風不退反進,衝向城樓,大悲師大業已警覺事情不妙,萬萬想不到,木尊者又在這種節骨眼上,露出了失魂酒的缺陷,以致讓郭長風一行順利退入了城樓……
大悲師太攔阻不及,驚怒交加,便想發動十八名少林僧人撲攻城樓。
瞎姑卻低聲進言,道:「老菩薩,失魂聖酒已被姓郭的找出破綻,再也靠不住,何不先退出襄陽徐圖機會。」
大悲師太道:「咱們耗盡心機,羅帶仍未到手,難道就罷了不成?」
瞎姑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東西既然還在秦天祥手中,遲早總能得到,此時不走,若等那位『殘月斬』趕到,恐怕就不要脫身了。」
最後這「殘月斬」三個字,聽得大悲師太機伶伶打個寒噤,凶焰頓消,恨恨一咬牙,道:
「好吧,算他郭長風命長,咱們走!」
袍袖一指,火炬立滅,兩名啞童急急抬起了軟椅……
可是,這兒四支火炬剛剛熄滅,忽聽一聲長笑,城樓四周卻同時亮起數十支火把。
火光中,秦天祥緩步而前,身後緊隨著鄧嘯天和呂-(假扮應飛和柳寒山)。
大悲師太霍然變色,急忙約住軟椅,同時舉手按一按覆臉面紗……
秦天祥笑道:「大嫂不用戴那勞什子啦,剛才咱們早已看見你的面貌了。」
大悲師太冷冷說道:「貧尼是出家人,不認識你的什麼大嫂,請你口裡放乾淨些。」
秦天祥道:「我叫你一聲大嫂,這是尊稱你,無論好歹,你總算跟我大師兄有一段情緣,難道要我直呼你沈雪娥的名字才行嗎?」
大悲師太道:「你是什麼人?我不認識你。」
秦天祥呵叼大笑,道:「不認識我沒關係,只要你認識天山石府的香羅帶就成,怎麼樣?
自們可以談談交易吧!」
大悲師大哼道:「對不起,咱們素不相識,沒什麼交易可談。」
秦天祥道:「那麼,你千方百計想得到的香羅帶,也不打算要了麼?」
大悲師太道:「香羅帶是陳旭東的遺物,陳旭東一死,人人皆可得為已有,這並沒有什麼不對。」
秦天祥道:「不錯,你也承認香羅帶是天山石府的東西,事情就好辦了,請問,你可知道我是天山石府的什麼人?」
大悲師太不答,顯然她早知秦天祥的身份,只是不願說出來。
秦天祥自己接下去道:「我本名秦煌,是天山石府堂堂嫡傳弟子,自從先師故世,大師兄關泓悲憤退隱,下落不明。三師弟林楓也相繼亡故,昔年的天山三傑,就剩下秦某一人碩果僅存了,天山石府的遺物,難道不該歸我承繼?」
大悲師太重重哼了一聲,道:「虧你還有臉自認是天山石府弟子,貧尼倒問問你,你師父陳旭東是怎麼死的?他臨死前,為什麼要將秘方藏在香羅帶裡?為什麼不肯把羅帶傳給你,卻傳給了林楓?」
秦天祥道:「先師故世,那是他老人家大眼已到,至於他老人家將香羅帶傳給林楓師弟,是咱們天山石府的事,與你有何關係?」
大悲師太冷笑道:「好一個厚顏無恥的匹夫,你以為自己做的昧心事沒有人知道嗎?」
秦天祥道:「你知道什麼,盡可抖出來,反正這兒沒有外人,能把心裡的話全抖出來,倒也不失為一大快事。」
大悲師太道:「好,你既然不要臉,貧尼也用不著替你掩遮,當年你因為陳旭東偏愛林楓,心懷不滿,意欲偷竊陳旭東的秘方珍本,曾被當眾痛責,可有這回事?」
秦天祥笑道:「年輕人好勝心切,總是難免的,師父責備徒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大悲師大道:「可是,你受責之後,表面馴從,心裡卻起了毒念。陳旭東見你心術不正,越發不肯傳你實學,後來你知道陳旭東已尋獲『龍鬚鳳尾絲』,並且配成了『蛻肌洗髓』靈丹秘方,為了奪取靈丹妙藥,便下毒將陳旭東毒死,可惜陳旭東已有預防,事先早就將靈丹秘方和主藥分藏於兩條香羅帶中,密賜林楓攜走,你害了師父,卻落得白費心機,才氣憤憤地離開了天山。更改原名,另創了紅石堡……」
秦天祥既不生氣,也不反駁,反而笑著道:「這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你又怎麼會知道?
記得先師尚未故世之前,已經將你逐出天山了,難道不是嗎?」
大悲師太怒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以為鴆師欺祖,做得天衣無縫,卻不料舉頭三尺有神明,這樁秘密,今夜仍然被貧尼抖露出來。」
泰天祥曬道:「天山石府一脈,如今僅剩秦某一個人,你既不敢承認本來身份,說這話有誰會相信?即使有人相信,又能把秦某如何?」
大悲師太道:「秦煌,你不用賣狂,別忘了林元暉就是林楓的兒子。」
秦天祥道:「你也別忘了,他現在已是秦某的女婿,咱們總是一家人。」
大悲師太道:「還有郭長風和田繼烈、金沙雙雄,這些人,可不是你秦煌的女婿。」
秦天祥大笑道:「網中游魚,何足道哉。沈姨娘,咱們盡揭瘡疤,有何意義,現在我想問你一句話,你是想長生不老,永享人世榮華富貴,還是寧為玉碎,落得遺恨終生?」
大悲師太冷聲道:「貧尼不懂你的意思。」
秦天祥道:「兩條香羅帶,你我各得其一,俱同廢物,不如彼此合作,使靈丹秘方和龍鬚鳳尾絲配成神藥,你我共同享用。」
大悲師太冷冷一笑,道:「你捨得交出已得的一半,跟貧尼合作?」
秦天祥道:「只要你也願意,秦某自然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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