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尊者冷漠的臉上,幾乎要笑起來,喃喃道:「可惜『輪迴』之說,並非這樣解釋。」
柳寒山道:「那是怎麼解釋的暱?難道壞人就注定永遠是壞人,一輩子都輪不到做次把好事……」
一塵道長心怕會吵起來,忙輕咳一聲,打斷柳寒山的話頭,道:「柳相公好走,請上復秦堡主,就說我等解決金沙雙雄之後。立刻移師舊雨樓青牛宮,希望彼此信守承諾,勿生枝節。」
柳寒山欠身道:「好!在下一定轉達秦老,願諸位馬到成功,告辭了。」
一塵道長和木尊者目送柳寒山一行去遠,不約而同,臉上都流露出鄙視之色。
木尊者冷冷一笑,道:「真想不到,秦天祥一世大俠,竟會收容這種卑鄙小人。」
一塵道長道:「那是因為他遠離紅石堡,自感勢孤力薄,才不得不如此,否則,又豈肯將子母金丹送給咱們。」
木尊者揚目道:「但貧僧總覺此事可疑,只怕秦天祥利用了我等之後,未必肯如約公開金丹秘方。」
一塵道長道:「不會吧?他縱然不怕跟咱們五大門派為敵,難道不怕此事傳揚江湖,招致天下武林同道的鄙視唾棄。」
木尊者道:「他用柳寒山為使,可能就為了事後反悔預留退步,試想,將來他若食言反悔,我等即使把此事傳揚出去,又有誰會相信柳寒山和紅石堡是一路。」
一塵道長怔了怔,道:「不錯,貧道剛才竟沒想到這一點。」
木尊者道:「他既有不測之心,我等也須有防範之策,殲滅金沙雙雄對我等也利,不妨依言進行,等到舊雨樓襄陽青牛宮,那時再相機行事,他若不先交出金丹秘方,就休想我等會聯手助他。」
—塵道長擊掌道:「對!這就應了一句俗話:你有你的關門計,我有我的跳牆法,哈!
哈哈……」
本尊者卻沒有笑,霜眉微鎖,凝目眺視遠方夜空,突然搖搖手,道:「噤聲!好像有人來了。」
一塵道長側耳傾聽,道:「八成是華山掌教靈飛道兄他們回來了,金沙雙雄等人不過烏合之眾,哪兒會是咱們正門大派的敵手。」
木尊者搖頭道:「不對,來人步履虛浮,分明負了傷,走!迎上去。」
話未落,僧袍疾拂,枯瘦的身子已凌空拔起,向農莊外掠去。
一塵道長急忙奔回房中,取了柄長劍,尾隨追去。
郭長風也展開「百足身法」,悄悄跟在後面。
三人前後追隨穿越阡陌,直趨正南方,奔行間,無形中便較量出彼此功力的深淺,只見木尊者僧衣飄飄,其速如飛,業已超前十餘丈,一塵道長用盡全力,始終無法追上,郭長風則因一塵道長擋在前面,有力無處使,只能緩緩跟蹤而行。
越過稻田,便是往荊州的官道,木尊者跨上官道,忽然停了下來。
—塵道長這才飛步趕上,郭長風連忙停步,伏身稻叢之中。
不片刻,迎面傳來零亂的腳步聲,接著,出現十餘條人影,踉蹌奔了過來……這些人衣色雜亂,僧、道、俗家俱有,唯一相同的是,人人都衣履不整,神情沮喪,分明都多少負了點傷。
走在最苗面的是個年約五旬的道人,肩上道袍破了一大片,頭頂髮髻也亂了,斜插一柄長劍,滿臉沒精打彩的樣子。
郭長風認得這老道,就是堂堂華山掌教靈飛道長,不用說,後面十餘人便是五大門派高手了。
木尊者看了直皺眉頭,低問道:「靈飛道兄,莫非竟吃了那批ど魔小丑的虧?」
靈飛道長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道:「別提了,想不到咱們五大門派會栽這個觔斗,唉—
—」
一塵道長忙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金沙雙雄哪來如此能耐?」
靈飛道長苦笑道:「金沙雙雄若有這份能耐,倒也罷了,咱們偏偏敗在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卒手中。」
木尊者一震,道:「噢?他是誰?」
靈飛道長道:「鄙人自稱姓袁,面罩黑紗,穿一件麻衣,竟然練成了『馭劍之法』,咱們一二十人。頃刻間都敗在他劍氣下。」
木尊者駭然變色,喃喃道:「姓袁?身穿麻衣?馭劍之法……」
突然用力搖了下頭,說道:「武林中從未聽說過這麼一個人,那姓氏必然是假。」
靈飛道長道:「姓氏可假,馭劍之法卻假不了,咱們栽了觔斗,也是事實。」
木尊者又搖搖頭,道:「以氣馭劍之法,談何容易,老衲活了近百年,還沒聽過武林中誰練成了這種絕世劍術。」
靈飛道長惱了,大聲道:「難道咱們吃了虧,受了傷,還吹牛說大話嚇唬人不成?」
一塵道長忙道:「道兄先別心急,請將經過情形告訴咱們,大家參量參量,也許能知道那人的來歷。」
靈飛道長道:「也世有什麼好說的了,咱們依計行事,果然在蠻柯附近跟金沙雙雄遭遇,當時一場激戰,黑道中人傷亡逾半,金沙雙雄也負了傷。眼看就要得手了,那姓袁的突然趕到,一手攬下這場血戰……」
一生道長驚詫道:「就憑他獨自一個人?」
靈飛道長道:「一個人就夠了,他單人只劍,獨戰咱們十餘高手,前後不到半盞茶時光?
咱們人人都被劍氣所傷,只得敗下陣來。」
木尊者凝目道:「道兄有沒有看清他是怎樣出手的?」
靈飛道長道:「他身法快速無匹,閃掠騰移之際,隨手發劍,光華應勢而生,貧道只看見滿場劍光縱橫,冷不防就受了傷。」
木尊者緩緩頷首,道:「這麼說來,越發不像御氣馭劍之法了……」
靈飛道長道:「不是馭劍之法,那是什麼?」
木尊者神色凝重地道:「老衲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武功,卻敢斷言那絕非馭劍之法。」
靈飛道長道:「怎見得?」
木尊者道:「一個人若要御氣馭劍,首須靜心慮志,凝結全身真氣作石破天驚的一擊,發劍的時候。或巍然挺立,或盤膝趺坐,然後才能以意控氣,以氣馭劍,絕不可能再閃掠騰移。」
靈飛道長怔了怔,無詞以對。
木尊者仰面長吁一聲。接著道:「不過,此人能以單身只劍,頃刻間,連傷十餘位高手,武功已算得出神入化了,可惜老衲卻無緣親自會會他。」
靈飛道長眾人都赧然低下了頭。
一塵道長低聲道:「那人幫了金沙雙推,必然也要舊雨樓襄陽,這兒是必經之路,咱們何不就在此地等候,以逸待勞,試試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木尊者沉吟了一下,道:「道長怎知他一定會來?」
—塵道長道:「貧道料想他既然插手幫助金沙雙雄,分明也志在奪取金丹秘方,必定非往襄陽不可。」
木尊者神色微動,點點頭道:「好,咱們就等著他。」
一拂僧袍,大步走到路旁一塊青石邊,盤膝坐了下來。
一塵道長卻並無聯手待敵的意思。
逕自和各派高手遇到一丈以外。
夜色如墨,官道筆直向南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
木尊者面南趺坐,手持念珠,俯首垂目,默默低誦著佛號,顯得很有耐心的樣子。
郭長風藏身在田梗,卻暗捏著一把冷汗。
他腦中還清晰記得那夜在北門城樓上的情景,當自己負傷穿窗進出的剎那間,瞎姑尾隨疾追,危機間不容髮,若非那及時出現的劍氣光華,自己幾乎脫不了身……
事後,林元暉也推斷那光華並非「馭劍之法」,而是一種名叫「殘月斬』的暗器。
各大門派高手是否就傷在「殘月斬』下?
難道那位使用獨門暗器「殘月斬」的高人還在世上?
抻或「殘月斬」已經另有傳人?
「靈飛道長說那人臉垂面紗,身著麻衣……這種打扮。不就是七賢樓客棧中,那位肌膚潰爛流膿,被三目血蠅吸吮的神秘客人嗎?」
莫非那人不是毒魔君藍彤,卻是「殘月斬」?
再不然,或許『殘月斬」和毒魔君藍彤,本來就是同一個人……郭長風意念飛馳,正揣測不透,官道上突然傳來了「沙抄」腳步聲。
靈飛道長等人驚悸色變,沉聲道:「大師,是那廝來了!」
木尊者輕輕一揮手,道:「諸位暫且退後,讓老衲獨自會會他。」
其實,沒等他交待,靈飛道長等人早已自動退到三丈以外了。
官道上徐徐出現一條人影,黑紗覆面,身著麻衣,兩隻寬大的衣柚下垂過膝,身上卻未見攜帶兵刃。
郭長風急忙凝聚目力打量,只覺那人除了一件麻衣和客棧中神秘客人依稀有些許相似之外,卻無法斷定是否同一個人。
皆因他臉上戴著面紗,他的手中少了一柄銀鞘鴛鴦劍,身旁更沒有口檀木箱子……
那麻衣人走得很慢,不時左顧右盼,好像在欣賞夜景似的,分朋看見木尊者坐在路旁,靈飛道長等人也停立在數丈外,仍然緩步前行,恍若無睹。
漸行漸近,木尊者突然長身而起,低喧一號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麻衣人一頓停步,回頭望了望,又用手指了指自己,道:「老和尚,你是在距我說話嗎?」
本尊者冷冷道:「不錯,此地別無他人,老衲已經等候施主很久了。」
麻衣人道:「你等我幹什麼?我窮得這樣,難道你還想跟我化緣?」
木尊者低喝道:「老衲不是化緣來的,而是向施主討一筆債。」
麻衣人說道:「討債?我什麼時候欠了你的錢啦?」
木尊者冷笑一聲,道:「施主,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衲木尊者,現為少林寺達摩院長老……」
麻衣人道:「我不認識你是什麼尊者,也沒欠過少林寺香火錢,老和尚,你一定認錯人了。」
木尊者道:「是嗎?施主不久前在蠻河附近,劍傷五大門派高手,難道也是咱們認錯人?」
麻衣人道:「這話是誰說的?我一輩子沒跟人打過架,見了刀劍就發抖,老和尚,你可千萬別信口胡謅,出家人說假話,是要下地獄拔舌的。」
木尊者叫道:「大丈夫敢作敢為,施主以為裝疾扮傻就能矇混得過去麼?」
回頭對靈飛道長道:「諸位道兄,剛才出手傷人的,可是這位施主?」
靈飛道長等人異口同聲道:「沒有錯,就是他。」
麻衣人急了,大聲道:「你們都瘋啦,我跟你們素不相識,你們幹嘛這樣血口噴人?」
木尊者道:「施主一定不承認,這也簡單,你把覆面黑紗取下來,讓咱們看看你的容貌。」
麻衣人連忙舉手按住面紗,疾退了三四步,道:「不行,我臉上不大好看,才用面紗遮住,你身為出家人,為什麼要揭人家隱私?」
木尊者冷笑一聲,道:「咱們沒有功夫跟你嚕囌,你若不肯自己動手,老衲就得罪了。」
話落,大袖一拂,五隻枯瘦手指,由袖中伸出,屈指如鉤,向麻衣人迎面迅疾抓到。
麻衣人雙手掩面,回頭就跑,大叫道:「救命啊,和尚要打人啦……」
剛跑出七八步,木尊者如影隨形一步趕上,五指疾落,早扣住了他的肩頭。
麻衣人腿一軟,撲跪在地上,兩手卻緊按著面紗不肯放鬆,叫道:「和尚。求你饒了我,千萬別揭開我的面紗,我這張臉實在見不得人……」
木尊者甫出手,就輕易扣住了對方肩頭,不覺怔了怔,當時未及細想,右手斜斜一揮,拍開麻衣人的雙臂,一把掀起了面紗……
當他低頭一看,不由愕了
敢情那人滿臉大坑套小坑,竟是個麻子。
不僅麻,面且五官奇醜無比,殘眉,斜眼,大爆牙,外加一個朝天蒜頭鼻……那模樣,就像一張石榴皮,又被人踩了一腳。
那麻臉醜漢顯然不會武功,肩頭曼制,渾身軟軟的猶如一堆爛泥,卻瞪著一雙斜眼,對木尊者怒目而視,怨毒地道:「和尚,你看清楚了吧?人長得醜,卻沒有招惹誰,你憑什麼要我當眾出醜?」
木尊者道:「你是誰?」
麻臉醜漢大聲吼叫道:「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逞強,動手欺侮人?」
木尊者雖是少林寺一代高僧卻被問得目瞪口呆,答不出話來。
麻臉醜漢又道:「我就住在前面七里坡,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同去問問看,誰騙你就是孫子王八蛋……」
木尊者有些半信半疑,道:「那麼,老衲問你,你這件麻衣從何來?」
麻臉醜漢道:「這話可真新鮮,我家裡窮,難道你還叫我穿綢緞綾羅不成?」
一句話,又把木尊者問得傻了眼。
他想了想,說道:「老袖再問你,半夜三更,你不在家中睡覺,而往什麼地方去?」
麻臉醜漢道:「咦!你可越問越玄了,這是往襄陽的官道,我要去襄陽做工求生活,哪天不早晚走兩次往返,你管得著嗎?」
別看這漢子又麻又醜,詞鋒卻咄咄逼人,一句一個釘子,直把個堂堂少林高僧問得啞口無言。
這時,靈飛道長等人,也漸漸圍了過來。
木尊者沉聲道:「諸位請再看看仔細,剛才出手傷人的真是他嗎?」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敢確定。
靈飛道長歎口氣,道:「從面紗和麻衣著,的確就是此人,可是,咱們沒有見過他的面貌,而這人好像不會武功……也許是咱們認錯人了……」
麻臉醜漢道:「這話就對啦,連他們都承認認錯人了,老和尚,你還抓著我幹什麼?」
木尊者畢竟是正道中人,自知理屈,便想鬆手……
「且慢!」
一塵道長突然低聲道:「此人穿著麻衣,或許是巧合,面垂黑紗,卻是令人可疑,咱們得詳細盤查,不能輕易就將他放了。」
木尊者道:「道兄的意思」
—塵道長道:「七里坡高此不遠,咱們何不將他押回農莊去,看看可有人認識他……」
正說著,黑暗中又傳來腳步聲。
眾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去,只見官道上又出現一個人,身著麻衣,面垂黑紗,由南向北施施而來。
這人的裝束,跟黑臉醜漢一般模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人肩後背一支狹長形的東西,那東西外纏布條,長約三四尺,分明一柄長劍。
各派高手都駭然變色,各撤兵刃,紛紛散開……那麻衣人一見,也遠遠地就停了腳步。
靈飛道長急道:「就是這廝,這一次可不會錯了,大師千萬要小心……」
木尊者已鬆了麻臉醜漢,手持念珠緩步迎上前去,一面低聲道:「大家不必慌亂,老衲要先探探他的來歷。」
他功力運集全身,一步一步迎著那人走去,誰知剛走近不過七八步,那麻衣人突然驚吁一聲,回頭就跑……
木尊者怔了怔,沉聲喝道:「孽障,你還想逃嗎?」
袍袖猛揮,灑步直追了過去。
他一追,各派高手也齊聲呼喝,紛紛尾隨追趕……
這時候,麻臉醜漢從地上爬起來,一面拾回面紗,一面對郭長風藏身處咧嘴一笑,喃喃道:「戲快要散場了,看戲的也該走了,人生本如戲,別忘了自己也在戲中。」
說完,邁開大步,向北而去。
從他移步的輕盈迅捷,身法的從容美妙,赫然竟是一位武林高人。
郭長風心中一動,再想跟蹤,已經失去了他的人影。
而官道另一端,麻衣人沒跑多遠,已被木尊者飛步趕上,只見他急急扯下面紗,撲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顫抖著道:「諸位英雄饒命,小的是前面七里坡的趙二愣子,這都是剛才那人給了小的一兩銀子,叫小的這樣打扮的……
看他面貌,才二十來歲,果然是個傻不愣登的莊稼漢子。
再奪下他背後狹長形的東西,原來是一根纏著布條的木棒。
木尊者氣得一跺腳,道:「咱們都瞎了眼睛,竟中了那廝金蟬脫殼之計。」
—塵道長卻道:「那廝武功既然很高強,為什麼不肯跟咱們較量一下,居然用這種手段,只求脫身?」
木尊者道:「這道理你還不懂嗎?想必那廝自忖已被老衲拆穿了他『馭劍』的玄虛,真要動手較量,未必有把握取勝,何況,他縱然自己能突圍脫身,金沙雙雄和負傷的黑道中人也無法順利通過,所以藉著跟咱們糾纏的機會,讓金沙雙雄繞路去了襄陽。
一塵道長切齒作聲道:「此人不僅武功高強,更機詐百出,若不早些除去,遲早終是咱們正道門派的勁敵。』
木尊者點點頭,道:「諸位返青牛宮,今夜發生的事,暫且不可讓秦天祥知道,一二日後,咱們再採取行動。」
一塵道長愕然不解道:「大師要去何處?」
木尊者道:「當前形勢,以咱們五大門派力量最弱,老衲決定飛諭增調高手馳援,用本寺『羅漢飛鈸大陣』對付強敵,一二日內,定可趕到。」
一塵道長大喜,阿諛地道:「武當門下絕對傾力追隨麾下,以大師馬首是瞻,咱們在青牛宮引頸企待,只盼大師佛駕早蒞。」
木尊者微一頷首,作別自去。
郭長風最看不慣這種小人嘴臉,厭惡地吐了一口唾沫,抽身離開了田埂……
※ ※ ※
回到寂寞山莊,天已大亮。
田繼烈迎著道:「適才得到消息,金沙雙雄已經舊雨樓襄陽,同行只餘七八人,而且都受了傷,我本想讓他們來莊內調養,又恐被秦天祥發覺不方便,因此仍囑他們暫時住在七賢樓客棧裡……」
郭長風道:「這樣安排好,我原意是想讓他們不要被玉佛寺利用,才虛構『護丹會』,希望將黑白兩道高手誘往荊州,避免捲入是非,誰知一番苦心,終成泡影,反而使他們最先遭到傷亡。」
田繼烈慨然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來,這場劫數已經注定,人力終難挽回。」
郭長風道:「現在,五大門派已被秦天祥收買,木尊者更決心增調寺中高手馳援,襄陽城恐難免一場慘烈血戰,咱們必須加快進行,將那條男用香羅帶提前拿到手才行。」
田繼烈道:「這種事,豈能操之過急,總得等鄧兄有了把握,才好下手。」
郭長風沉吟了一下,道:「如果請呂兄協助,不知是否較有把握呢?」
呂-笑笑,道:「並非在下推諉,淪功夫,敞會主勝我十倍,他若沒有把握得手,加上我也等於白費,郭大俠還是耐心多等幾天的好。」
郭長風喟然道:「我只擔心這段時間會發生意外變化,如今,秦天祥和玉佛寺雙方都好像按兵不動,實則各運心機,都在暗中佈置,隨時可能發生突變。」
田繼烈道:「我想,秦天祥既然通過柳寒山企圖收買五大門派,玉佛寺方面也絕不會沒有行動,自從楊百威下毒失敗,怎麼竟未見進一步動向?」
郭長風道:「這正是令人可疑的地方,以大悲師太謀劃之精,豈肯坐等咱們替他盜取羅帶,或許」
話音未畢,突見林百合神色慌張地奔了進來,氣咻咻道:「不好了,鳳珠逃走了……」
這消息,好似晴空一聲霹靂,廳中三人駭然變色。
郭長風忙問:「什麼時候發生的?不是由櫻兒專責看守著麼?怎會被她脫逃了呢?」
林百合一面喘氣,一面道:「櫻兒被他們制住穴道,直到天亮我起身時,才發覺。」
郭長風道:「他們?難道另外還有人潛入莊中接應不成?」
林百合搖頭道:「不是外面有人接應,是我爹爹幫助她逃走的……」
郭長風更驚,道:「令尊怎會幫助她脫逃?」
林百合焦急地道:「唉!這話一時也講不清,叫我怎麼說呢……」
田繼烈道:「事情既然已發生了,急也沒有用,你先坐下來平靜一下,再慢慢告訴咱們經過的情形。」
林百合道:「可是,現在連爹爹也跟她一同走了,櫻兒也隨後追了下去,咱們得趕快想個應變馳援的辦法才行!」
三人聽說林元暉也跟鳳珠一同逃了,越發震驚,偏偏林百合又太心急,語句慌亂,說不出個頭緒來。
田繼烈擺擺手,道:「好!你快問吧!」
郭長風略一沉吟,說道:「據你所說,那鳳珠並非自己脫逃的,而是令尊私放了她?」
林百合道:「正是。」
郭長風道:「那麼,櫻兒的穴道也是被令尊所制了?」
林百合道:「不錯。」
郭長風道:「這件事,發生在昨天夜晚,但直到今晨天亮,你才發覺,而且,令尊在私放了鳳珠以後,自己也跟她一同離開了寂寞山莊,對嗎?」
林百合道:「對!對!」
郭長風眉峰微皺,道:「令尊這樣做,想必有他的理由和目的,他有沒有留字或留話向你解釋呢?」
林百合答道:「他沒有解釋,只是告訴櫻兒,叫咱們不必尋他,更不必追趕,如果秦天祥要見面,就用替身暫時敷衍一下……」
郭長風接口道:「他真是這樣對櫻兒說的話?」
林百合道:「是的。」
郭長風道:「他有沒有提到田老爺子和我?」
林百合道:「沒有特別提到。他只是要櫻兒告訴我們,不必擔心他的安全。」
郭長風道:「在他釋放鳳珠以前,是否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譬如叫你們離開,獨自跟她私語密談之類……」
林百合道:「是的,咋天晚上,他就趁咱們在樓下吃飯的時候,獨自跟鳳珠談了很久。」
郭長風點點頭道:「這就不錯了。」
隨即長身而起,對田繼烈和呂-道:「我和百合進城去一趟,這件事務須守秘不能對外聲張,更不能讓秦天祥知道。」
田繼烈道:「林莊主分明受了鳳珠的蠱惑,已經落在大悲師大手中,你們這樣尋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郭長風道:「不要緊,咱們去只是想接櫻兒回來,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田繼烈仍不放心,道:「一定要去,也得多派人來接應,以防萬一。」
郭長風道:「大悲師太要的是香羅帶,東西未到手絕對不捨做出過激的事。」
於是,帶著林百合由後莊越牆而出,直奔襄陽!
進城以後,郭長風直接來到老福記錢莊,只見門上「暫停營業」的字條已經撕去,但因時間還早,店門猶未開啟,再轉到後巷,也平靜如常,看不出櫻兒曾經來過的跡象。
林百合道:「咱們上次來過之後,那老尼姑一定已經搬家了。」
郭長風道:「不錯,大悲師太當然不會留在這兒,但這家錢莊是玉佛寺的產業,應該查問得出消息。」
林百合道:「既然這樣,咱們何不也捉他幾個人回莊去作為人質?」
郭長風笑笑,道:「這種人,便是捉回去一百個,老尼姑也不會心疼,咱們還得管他吃住,那有多麼麻煩……」
微頓,接著道:「你在後面巷子外等著,我去前面叫門,如果看見有人從後門出來,不必攔阻,只要悄悄跟著他,查明他到過什麼地方就行了。」
林百合點頭答應,自去隱藏。
郭長風仍舊繞回前面大街,舉手拍門,叫道:「有人在嗎?客人上門來啦。」
不片刻,店門上啟開一個方孔,一個夥計模樣的小伙子淒在孔中問道:「找誰?什麼事?」
郭長風道:「找你們彭管事,我是客戶,來提銀子的。」
那夥計道:「對不起,現在還沒有開市營業,請你等一會再來吧!」
說著,便想掩上門孔。
郭長風一抬手,用一根手指頭輕輕頂住了門上方孔,笑道:「夥計,你可別替東家怠慢了客人,我在你們錢莊裡存的銀子,不是個小數目。」
夥計道:「但現在才天亮,店門未開,他還沒有起來……」
郭長風臉上一沉,低喝道:「那就把店門打開,去叫他起來,聽清楚了嗎?」
天下錢莊銀號的夥計,好像都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勢利樣子,欺善怕惡,習久成性。
郭長風變了臉,夥計也變了臉,郭長風是由笑而怒,那夥計是由冷淡傲慢,變得恭順有禮了。
他那不耐煩的臉上,忽然堆滿阿諛的笑容,輕輕問道:「老客,你貴姓?小的好替你通報……」
郭長風冷冷道:「用不著問我姓名,你去叫彭長髮出來,他自會認識我。」
那夥計連聲道:「是!是!」
門內有人接口道:「是,是誰啊?」
夥計一回頭,喜道:「管事,你起來啦?這兒有位客人要見你。」
小方孔內換了一張臉,正是彭管事。
郭長風揚起臉道:「怎麼?還認識我嗎?」
彭管事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郭爺,稀客!二順子,還不快開門。」
「伊呀」聲中,店門啟開,彭管事身上僅穿著一套內衫,躬身含笑迎客。
郭長風舉步跨了進去,大馬金刀向櫃檯上一坐,二順子忙著奉煙倒茶。
彭管事道:「郭爺一大早光臨,想必有事,我這就去換件衣服……」
郭長風伸手攔住道:「不必,我只是來打聽一個人,話說完就走,用不著虛禮。」
彭管事道:「郭爺想找誰?莫非又是打聽上次替你訂房間的那位客人?」
郭長風笑著搖搖頭,道:「這一次找的不是客人,是你們的東家。」
彭管事道:「可是,敝東家並不在襄陽……」
郭長風道:「那沒關係,見見前兩天住在貴店的幾位玉佛寺的師太也成。」
彭管事怔了怔,忽然笑道:「噢!你是問那幾位老師太?」
郭長風道:「不錯。」
彭管事道:「郭爺來得不巧,她們只是敝東家的朋友,來襄陽暫時寄住在小店裡,只住了兩夜,如今已經走了。」
郭長風道:「去了哪兒?」
彭管事賠笑道:「道……我就不大清楚了,她們是出家人,行無定向,想來不是回來處去,就是往別處雲遊去啦。」
郭長風四面望了望,道:「真的這麼不巧?偏偏我有重要消息告訴她們,她們就先一步走了?」
彭管事道:「郭爺有什麼重要消息想告訴她們?」
郭長風道:「是為了一件她們托我尋覓的東西……」
說到這裡,故意歎了一口氣,道:「既然人已經走了,說也無益,我還是回去吧!」
彭管事忙道:「如果事情很重要,郭爺不妨告訴我,我可以轉告敝東家,或許敝東家知道她們的去處。」
郭長風搖搖頭,道:「我看不必了,她們是出家人,雲遊四海,去無定向,就算能找到她們,時間也來不及了。」
站起身來,拱拱手,告辭欲走。
彭管事急忙挽留道:「郭爺請稍待片刻,我叫二順子去後面問問賤內,她們女人常在一起閒談,也許已經提到要去什麼地方。」
其實,郭長風早已看見他正向夥計二順子施眼色,只是假作沒有看見,隨口道:「也好,那就麻煩快些去向問,我還有要緊事,沒法久等。」
彭管事連連向二順子揮手,道:「聽見了嗎?快去問你師娘,如果知道那幾位師太的去處,趕緊來回話,郭爺有重要事在這兒立等消息。」
二順子應諾著如飛而去,彭管事又忙著延坐奉煙,慇勤招待,親自陪伴郭長風閒談家常……
大約足有頓飯之久,才見二順子滿頭大汗回來,說道:「師娘說,那幾位師太臨走時,曾經留下一個地址,無奈不知放在什麼地方了,再也找不到……」
彭管事頓腳道:「真該死,這麼重要的東西,怎能順手亂放呢,這不是誤了事啦嗎?」
二順子道:「不過,師娘又說,那幾位師太告訴過她,就這一二日內,還會再回襄陽來,如果郭爺要見她們,不妨留下住址,等她們一回來就去通知郭爺。」
彭管事道:「嗯!這倒也是個辦法,郭爺,你現在住在哪一家客棧?留個地址給我,一有消息,我就去拜訪。」
郭長風笑了笑,道:「不敢當,這兩天我恰好有事要去一趟樊城,既然如此,等過一二日我再來好了。」
彭管事道:「郭爺若有話要留告,可以預為轉達。」
郭長風道:「不必,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得當面親自告訴她們。」
說著,起身告辭。
彭管事親自送到門口,再三叮嚀,依依而別。
郭長風轉過街角,回頭未見人跟蹤,立即加快腳步繞去後巷……
林百合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望見郭長風,急忙迎了過來。
郭長風低聲問道:「怎麼樣?有發現嗎?」
林百合連連點頭,道:「真被你料中了,剛不久,一個夥計鬼鬼祟祟從後門演出來,我一路跟蹤,那傢伙竟去了一座尼庵。」
郭長風道:「在什麼地方?」
林百合道:「離北門城樓不遠,地點很冷僻,規模也不大……」
郭長風道:「你有沒有被人發覺?」
林百合道:「沒有啊,我很小心,只遠遠監視,連庵門都沒有敢走近。」
郭長風頷首道:「好!帶路。」
兩人徑奔北門,在鄰近城門一條小巷中,果然找到了那座名叫「白衣庵」的尼寺。
郭長風縱目打量,只見那白衣庵地幅狹窄,規模頗為簡陋,共僅前後兩進房舍,寺門半掩著,門口有道朱紅漆的矮欄杆,裡面就是正殿,再往後,木屋數楹,便是禪房,看來冷冷清清,根本沒有什麼香火。
林百合躍躍欲試,道:「郭大哥,咱們進去吧?」
郭長風搖搖頭道:「不要魯莽,這地方可能只是個傳訊的所在,你在外面稍候,讓我先進去試探一下。」
林百合道:「不,我要跟你一塊兒進去,咱們來拜佛的,不是很好嗎?」
郭長風想了想,道:「可是,你得把兵器藏起來,哪有進廟裡拜佛還帶刀劍的道理。」
林百合忙道:「這容易。」
她解下佩劍,一長身,攀在廟門上框,將長劍輕輕放進「白衣庵」三字匾額背後,飄然落地,親熱地挽著郭長風的胳膊。笑道:「行了,走吧!」
郭長風推開木欄杆跨了進去,揚聲道:「庵裡有人嗎?」
連叫兩聲,不聞回應。
林百合低聲道:「別叫了,咱們進去再說。」
兩人並肩進了正殿,抬頭一看,林百合突然滿臉緋紅,急急低啐道:「該死!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郭大哥,咱們快些出去……」
郭長風詫道:「為什麼?這地方有什麼不對?」
林百合低著頭道:「別問嘛,咱們快走,你不走我可要先走了。」
郭長風道:「這不是奇怪麼,叫你別進來,你偏不肯,現在才跨進殿門,又催促著要走……」
林百合急了,用手指了指殿上神像,道:「誰知道這兒供的是這種菩薩嘛。」
郭長風仔細看那框中的神像,原來是尊女菩薩,懷裡抱著嬰兒,左右有金童玉女,佛框上方一幅橫額,寫著「有求必應」。
敢情這是座「送子觀音」的塑像。
郭長風雖然瞭解她羞急的原因,卻不能讓她退下去,反而挽緊她的手,低語道:「來不及走了,快裝得自然些……」
不知何時,殿角出現一名中年女尼。
那女尼身著白色袈裟,面貌倒頗端正,只是眉目含著幾分輕佻意味。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在郭長風和林百合身上滴滴直轉,嘴角微彎,似笑非笑地念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是來燒香許願的麼?」
郭長風忙道:「不錯,我們是……」
女尼接口道:「我們這兒的送子娘娘最靈驗,兩位施主既然特地到這兒來燒香求神,不用說,定是一對小夫妻了。」
郭長風道:「這」
他本想否認,但轉念間,又改口道:「是的,咱們夫婦倆聽說……唉喲?嘿嘿……聽說貴庵的菩薩很靈驗,所以……唉喲……特地求求菩薩……唉喲……」
林百合連脖子都紅了,又不得不承認,羞急之下,只得狠狠扭了郭長風三個「唉喲」,以示無言抗議。
那女尼笑道:「這位娘子年紀太輕了,夫妻求子,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呢?」
郭長風也笑道:「咱們新婚不太久,內子臉薄,師太別見笑,嘿嘿……」
這一次,林百合沒有再「下手」,因為她已經羞得連力氣也沒有了。
那女尼又上下打量了一道,道:「兩位施主很年輕嘛,既然新婚不久,又何必如此性急?」
郭長風忙道:「並不是咱們性急,是……是……」
女尼道:「噢,我明白了,八成是老太爺,老太太急著抱孫子,對嗎?」
郭長風道:「對!對!……啊!不是的,家父母去世得早,是家岳父急於想抱外孫。」
林百合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真恨不得有個地洞趕快鑽進去,然而,急歸急,氣歸氣,卻無法阻止。
那女尼點點頭,道:「這就難怪了,老年人,都巴望早些抱孫子,外孫也是骨肉,這也是情理中的事……」
話音微頓,又說道:「不過,兩位施主是專程求佛,怎麼沒有準備香燭帶來呢?」
郭長風沒想到這一點,幾乎被她問住了。
幸虧他反應快,忙道:「咱們來得太匆忙,已經走過幾座寺廟,準備的香燭不夠,都用完了,請問貴庵是否可代咱獻上幾炷香,等一會咱們多捐點油錢?」
女尼沉吟一下,道:「好吧,出家人與人方便。兩位施主請參拜菩薩,我替你們上香。」
於是,點燃香燭,擊動鐘鼓。
郭長風裝得像真的一樣,頂禮膜拜,一派虔誠,林百合無奈,只得跟著下跪參拜,心裡也不知是羞是喜……
拜罷菩薩,郭長風還搖動籤筒,抽了一支籤。
那女尼看了籤文,笑道:「恭喜二位施主,這是支上簽,不僅菩薩有求必應,這位娘子也已經夢熊有兆了。」
夢熊有兆,就是說林百合已經懷了身孕,而且將會生個兒子。
林百合終是個黃花閨女,再壓制自己,也忍耐不下去了,霍地站起身子,怒目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那女尼道:「咦!靈簽上是這樣顯示,貧尼說的是實話,這位小娘子為什麼生氣呢?」
林百合瞪了郭長風一眼,恨恨道:「都是你鬧出來的這些花樣,害人受這賊尼姑的戲弄,難道你以為她真不知道咱們是誰?」
那女尼陰惻惻笑道:「怎麼?莫非你們不是夫妻……」
林百合叱道:「賊尼姑,你少跟姑娘裝蒜,我倒要看看你是什麼東西變的?」
話音剛落,飛起一拳,向那女尼當胸擂去。
那女尼輕輕一旋身,避開了拳勢,冷笑一聲,道:「佛門靜地,豈是你撒野的所在。」
口裡說著,雙掌翻飛,也還了兩招。
林百合道:「郭大哥,這賊尼姑尾巴已經露出來了,還不出手等什麼……」
誰知郭長風既無反應,也沒有回答。
林百合奮力攻出兩拳一掌,急忙回頭,卻發現郭長風抱著籤筒,業已昏迷倒在地上。
這一驚,不由渾身冒冷汗
但郭長風剛才還好端端地,什麼時候竟中了暗算?
林百合遑然四顧,突然領悟那神案上的香燭煙霧升騰,雜著一股輕微的辛辣氣味。迷香!
可惜,她發覺得太遲了,心裡雖然省悟,腦海中已昏昏沉沉,意識逐漸模糊渙散……她很想拚命支撐著,設法帶了郭長風一同逃走,無奈力不從心,身體一陣搖晃,也「砰」然倒地。
那女尼哈哈笑道:「饒你奸似鬼,也吃了老娘的洗腳水。堂堂魔手郭長風不過如此。」
舉手輕擊三下,佛殿後應聲轉出四名尼姑。
其中兩人身著白色袈裳,年紀都很輕,面貌姣好,舉止妖嬈。
另外兩名老尼卻是麻姑和瞎姑。
先前那中年女尼得意地笑道:「我還以為郭長風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原來也稀鬆平常,三支迷香就擺平了。」
一名年輕白衣女尼也掩口笑道:「師姐親制的這種『銷魂蝕骨香』,什麼時候失過手?
尤其是對男人家,那真是萬試萬靈。」
另一尼姑道:「可不是嗎?凡是踏進白衣庵的小伙子,不替咱們留下幾個兒子休想活著走出庵門去,不然,咱們供的送子娘娘哪兒來兒子送給人家?喀嘻嘻……」
幾個淫尼正說得眉飛色舞,瞎姑卻冷哼了一聲,道:「你們且別得意太早,郭長風花招程多,未必如此輕易上當。」
中年女尼道:「人已躺在這兒,難道還假得了?老大姐,你也疑心大重啦。」
瞎姑道:「你最好親自試試。看他是否真的已經昏迷,只是人躺在地上,還來不了准。」
中年女尼笑道:「試試當然可以,不過,我得請教老大姐,你們捉住郭長風,準備將他怎樣處置呢?」
瞎姑道:「家師令諭,本不讓咱們招惹他,這是他自己尋上門來,咱們作不了主,須等家師回來才能決定如何處置。」
中年女尼說道:「既然這樣,咱們姐妹三個有點小小請求,不知老大姐可肯答應?」
瞎姑道:「你說說看。」
中年女尼道:「咱們的意思嘛,反正老菩薩不在襄陽,一天半日也許不會回來,在這段時間內,二位老大姐何不行個方便」
瞎姑輕哦一聲道:「敢情稱是看上了郭長風?」
中年女尼吃吃笑道:「不是我,是我這兩個師妹,她們年紀輕,沒見過世面,聽說姓郭的又是個大行家……所以……二位老大蛆就算行行好,反正姓郭的閒著也是閒著……」
「不行。」
瞎姑臉一沉,搖搖頭道:「家師吩咐留下郭長風還有大用,不能任你們糟蹋,萬一鬧出意外,誰能負責?」
中年女尼道:「我負責,絕對不會出意外,這姓郭的壯得很,又是情場老手,說不定,咱們姐妹還不夠他的『下飯菜』哩。」
瞎姑連聲道:「不行!不行!你們三個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蠅蟲,再壯的男人,到了你們手裡還想活命?」
中年女尼央求道:「老大姐,何必這樣說,咱們雖不是玉佛寺門下,也替老菩薩出過力,建過功,你就權當犒賞咱們一次如何……」
忽聽一人接口笑道:「瞧這話說得多可憐,好吧,就把我賞給你們了吧!」
說這話的,是個男人的聲音。
殿上站著的加躺著的只有一個男人。
郭長風!
三名白衣庵的淫尼齊聲驚呼,回頭便跑……
郭長風笑道:「別跑啊!怎麼不領犒賞就跑了?」
笑語中,籤筒微抖,三支籤電射而出。
三個淫尼分由三個不同方向逃跑,那三支竹籤也像長了眼睛似的,分頭激射,各奔一人。
結果,三個風流尼姑一個也沒逃掉,每人背心插上一支竹籤,全都黯然倒地。
她們只知道郭長風是情場老手,卻忘了郭長風也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職業殺手未必會調情,情場老手卻很可能會殺人。
瞎姑和麻姑既不驚慌,也沒有逃走,似乎對郭長風的「復甦」早在意料中。
郭長風對瞎姑也深懷戒心,竹籤出手,立即挺身躍起,同時從神案上取了一碗淨水,將林百合救醒……
在解救林百合這段時間,他緊挾著籤筒始終不敢釋手,但瞎姑和麻姑只是靜靜在一邊,並無出手的意思。
林百合清醒過來,郭長風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微笑道:「兩位師太失掉機會了,剛才你們若同時出手,在下自問毫無把握全身而退。」
瞎姑道:「咱們根本沒有打算要出手,否則你還能躺在地上裝死麼?」
郭長風笑道:「這麼說,在下應該多謝兩位的成全了。」
瞎姑道:「那也不必,咱們只是奉了老菩薩令諭,在你沒有履約取來香羅帶之前,暫時留下你的性命。」
郭長風道:「既然老菩薩還記得咱們之間有約,為什麼又唆使鳳珠帶走林莊主?這難道不是毀約?」
瞎姑冷冷道:「那是閣下毀約在先,你答應了老菩薩,用香羅帶交換公孫茵,就不該再脅迫鳳珠仍以假訊蒙騙咱們。」
郭長風道:「老菩薩既已跟在下約定限期以物換人,為什麼又暗存二心令鳳珠殺楊百威?」
瞎姑道:「楊百威腳踏三條船,存心投機取利,死有餘辜,咱們殺了他,也等於替寂寞山莊除去一名內奸,有什麼不好?」
郭長風道:「他身為寂寞山莊總管,是否應該除去,那是寂寞山莊的事,用不著玉佛寺來越俎代庖。如今鳳珠更四無顧忌,將林莊主劫走,顯然老菩薩是沒有誠意要跟郭某人如約履行了。
瞎姑冷笑道:「我只能告訴你,林莊主完全是自願隨鳳珠出走,咱們既未強迫劫持他,也沒有教唆鳳珠這樣做,至於是否有誠意履踐約定,那得看你郭大俠如何決定了,秦天祥現在住在寂寞山莊中,你若有誠意盜取香羅帶,為什麼遲遲不肯下手?」
郭長風道:「秦天祥才到了幾天,縱要下手,也得有機會,何況,我和老菩薩約期五天,現在並未屆滿。」
瞎姑道:「你最好仔細算一算,今天已經第四天了,香羅帶迄今仍在誰的手中?」
郭長風毫不遲疑道:「我自有把握如期將香羅帶弄到手,但你們必須立刻放回林莊主。」
瞎姑搖搖頭,道:「抱歉得根,林莊主離莊全系自願,跟玉佛寺無關,再說,他也不在襄陽……」
郭長風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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