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風笑了笑,道:「由此看來,你要這條羅帶,並非為了它本身的價值,而是這羅帶隱藏著某種秘密,對不對?」
郝金堂道:「這個不用多問,你只說願不願履行承諾,將羅帶交給我?」
郭長風道:「願意履行,但現在不行。」
郝金堂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郭長風道:「首先,得等,咱們平安離開紅石堡以後,其次嘛,得等我弄清楚這羅帶究竟有些什麼秘密。」
郝金堂冷笑道:「說了半天,原來你只想查問香羅帶的秘密,意圖據為已有,根本沒有履行諾言的誠意。」
郭長風道:「好奇之心人皆難免,我只想知道羅帶的秘密,並沒有說要據為已有呀?」
郝金堂道:「等你知道羅帶的秘密,鬼才相信你還肯交出來。」
郭長風道:「我可以發誓,只要你肯說出羅帶的秘密,我願意立刻把羅帶交給你,不必再等離開紅石堡。」
郝金堂道:「你說話真的算數?」
郭長風道:「如若食言天誅地滅。」
郝金堂似乎有些心動了,沉吟良久,道:「輕諾者,必寡信。你答應得這麼爽快,老夫倒越發不敢相信了。」
郭長風笑道:「我答應得爽快,有兩個原因。」
郝金堂道:「哪兩個?」
郭長風道:「第一,咱們被困在地道中,不知是否能夠脫險,如在臨死時,弄明白香羅帶的秘密,死後也不至變成糊塗鬼。」
郝金堂道:「第二呢?」
郭長風道:「第二,這東西反正不是我的,最後落在誰手中,對我都是一樣,但與其被秦天祥得去,不如且做個順水人情,至少,咱們總算共過一段患難,你說是不是?」
郝金堂沒有回答,卻哈哈大笑起來。
郭長風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
郝金堂道:「對!對極了,謝謝你提醒我,否則,我險些上了大當。」
說著,竟啟開鐵門,自己走了出來。
郭長風詫道:「怎麼?你不要香羅帶了?」
郝金堂道:「當然要,但可不是現在。」
他這話是學著郭長風的口氣說的,神色間充滿了得意之情。
郭長風也學著他的口氣問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郝金堂道:「羅帶暫時仍由你保管,咱們如能平安脫險,那時我再告訴你秘密,交換香羅帶。」
郭長風道:「現在交換不好嗎?為什麼要等到脫險以後?」
郝金堂曬道:「郭老弟,你以為天下只有你一個人聰明,別人都是傻子?脫身之前,我得到香羅帶毫無用處,反成了秦天祥截殺搶奪的目標,你想借刀殺人,才把這燙手熱蕃薯扔給我,以為我不知道。」
郭長風不禁失笑道:「究竟還是老當家思慮周詳,我竟沒有想到這一點。」
郝金堂道:「你也別太謙虛,若非你剛才提到『順水人情』的話,我真差一點中計了。」
郭長風道:「現在我願將羅帶給你,是你自己不肯接受,若等脫險以後,或許我會另有交換的人,老當家可別後悔?」
郝金堂道:「這個我放心得很,天下知道香羅帶秘密的人,不會再有第三個,除了秦天祥,只有我郝金堂。」
郭長風道:「難道,林元暉也不算一個?」
郝金堂笑道:「他若知道香羅帶的秘密,當年就不會輕易送給一個女人,當作定情之物了。」
郭長風駭然一驚,道:「香羅帶是林家傳家之寶,他……他居然會不知道它的價值……」
郝金堂道:「林元暉就在這兒,你若不信,盡可當面問他。」
郭長風回頭望望林元暉,不覺疑雲叢生,久久無語。
郝金堂接著道:「如果你感到有我在場,不便問他,可以等到咱們脫身以後再問,他若能說出香羅帶的秘密,老夫情願拱手相讓,絕不爭奪。」
郭長風沉吟道:「聽你這麼說,敢情香羅帶根本不是林家的東西了。」
郝金堂道:「它的確是林家之物,一點都不假。」
郭長風道:「既是林家之物,為什麼林元暉不知道的事,你是外人,反而知道呢?」
郝金堂得意地道:「這是我的秘密,恕難奉告。」
郭長風聳聳肩,道:「好吧,香羅帶的事,咱們暫時不談,先商議如何離開紅石堡要緊。」
郝金堂道:「你有什麼打算?」
郭長風道:「我想瞭解一下紅石堡內部戒備的情形,譬如說,他們共有多少名武士?地道有多少出口?控制堡門吊橋的機關在什麼地方?守衛的實力如何……」
郝金堂道:「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若想從堡門吊橋進出去,趁早死了這條心,這是絕對行不通的。」
郭長風道:「你且說說看。」
郝金堂道:「先說堡中的武士,大約有二百名,全都是久經鍛煉的高手,其中二十名擔任堡門守衛,二十名充當秦天祥的侍衛,另外一百六十名,由雙飛劍常洛率領,負責全堡戒備的工作。」
郭長風點點頭,道:「請再說說地道的情形。」
郝金堂道:「堡內地道,是按八卦方位佈置,跟地面房屋互相配合,以『圓樓』為中心,向四面延伸,分成八條幹道,每條幹道又分十六條支道,相互連接,狀如蛛網,共有六十四個出口……」
郭長風忙道:「且慢,我記得咱們由『圓樓』去北院小樓,沿途就經過八座石室,每座石室都有八道鐵門,共六十四道門戶,依此計算,全堡應該有五百多個出口才對。」
郝金童笑道:「你弄錯了,這座石室雖有八道鐵門,其中卻只有兩道門是通路,另外六道門,則是死路。」
郭長風恍然道:「莫非門戶也按八卦陣圈設置?」
郝金堂道:「正是,這八道門戶,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個方位,只有正東『生』門和正北『開』門是活路,其餘都是死門。」
郭長風輕歎道:「原來如此,幸虧有老當家指點,不然,準會誤走死路。」
郝金堂臉上在笑,心裡卻在暗暗地後悔……
郭長風又問:「請再說說堡門吊橋的情形?」
郝金堂道:「你最好別打偷吊橋的主意,那控制吊橋的機關,設有一個總機關,必須用特製的鑰匙才能開啟,堡內發生變故,秦天祥必然已將鑰匙取去,咱們即使能到堡門,也無法放下吊橋。」
郭長風想了想,道:「那總機關的鑰匙,平時是由誰保管?」
郝金堂道:「雙飛劍常洛。」
郭長風忽然心中一動,微笑道:「這麼說,咱們可能還有一線機會。」
郝金堂道:「什麼機會?」
郭長風避重就輕地道:「我想,地道共有六十四處出口,堡中可調遣的武士卻只有一百六十名,平均每一處出口,僅有兩名武士防守,這不就是脫身的機會?」
郝金堂搖頭道:「縱能離開地道,出不了堡門,也是白費心機。」
郭長風道:「即使不能逃出去,再退回地道中來,對咱們也並無損失……」
將長劍交還給郝金堂,接著又道:「這兩名人質,麻煩老當家看守一會,我去去就來。」
郝金堂道:「你要往哪裡去?」
郭長風道:「趁天還未亮,我想出去試探一下堡中戒備的情形。」
郝金堂斷然道:「不行!要去咱們一同去,你想把我丟在這裡可辦不到。」
郭長風道:「可是,這兩名人質。」
郝金堂道:「這很容易,咱們可以把他們鎖在『休』門地道中,既不怕他們逃走,也不會被秦天祥發現。」
郭長風沉吟了一下,只得點頭道:「也好,那就快些吧!」
郝金堂啟開鐵門,把林元暉和羅老夫子搬了進去,然後將門反鎖,鑰匙仍繫在自己腰間。
郭長風卻取出一粒「飛蝗石」,嵌在鐵門旁邊的石壁上。
郝金堂不解,道:「弄這玩意兒幹什麼?」
郭長風道:「像這種八角形的石室,地道中有好幾十間,大小形式幾乎完全相同,若不留個記號,回來時可能會找錯地方。」
郝金堂頷首道:「不錯,虧你想得周到。」
整一整衣衫,接道:「咱們由哪一個方向出去?」
郭長風道:「為了不使秦天祥生出警覺,最好避開往堡門的方向,如果有機會,能弄點吃的東西回來,使他誤會咱們準備據險久守,方為上策。」
郝金堂一招手,道:「跟我來!」
兩人循地道而行,由郝金堂持鑰匙領路,接連穿過幾間石室,毫無攔阻。
不久,來到一座螺旋梯下。
郝金堂低聲道:「這兒是『圓樓』東北方,也是紅石堡貯藏糧食的所在,若能放一把火,燒掉他們的存糧,不出三日,堡中就將斷炊了。」
郭長風欣然道:「堡中一且絕糧,勢必由外堡運來補充,那就非放吊橋不可,豈不是脫身的好機會!」
郝金堂道:「話雖不錯,只是此地防守十分嚴密,很難得手。」
郭長風道:「不要緊,咱們上去看看再說。」
提一口真氣,飛身躍上梯頂,先側耳聽了聽,不聞人聲,再試試梯口暗門,業已由外面反鎖,門下扣環竟有姆指般粗。
郝金堂啞聲問道:「怎麼樣?能弄開嗎?」
郭長風道:「鐵門牢固,只有將門框一齊撬開,不過要費點工夫,請把長劍借給我用一用。」
郝金堂遵上長劍,叮囑道:「最好別弄出聲音,附近一定有守衛的武士。」
郭長風點點頭,雙手握劍,運力刺入鐵門邊的石壁,提聚真氣,緩緩沿著門框向下劃去。
鐵門雖然牢固,但鐵製的門框與石壁接縫處,難免留有空隙,周圍石壁,必然也較他處單薄。
郭長風力貫雙臂,劍尖劃過石壁,「吱吱」有聲,石屑紛墜,不多久,已將門框四周刻劃成一圈深達半寸的凹槽。
用手推推,整座鐵門已經開始鬆動。
郝金堂突然自告奮勇道:「郭老弟,你休息一會,讓我來!」
郭長風道:「沒關係,我還不累。」
郝金堂道:「不!咱們既然同心協力,就應該彼此共憂分勞,你留點力氣,等一會好應付那些守衛武土。」
他口裡說得好聽,其實卻眼看其將鐵門撬開,怕郭長風趁機脫身,帶走了他的兵刃。
郭長風拗不過他,只好交還鐵劍,退下螺旋梯。
就在這時,忽聞腳步聲由遠而近,直向暗門走來,接著,便聽見鑰匙響,有人正在開啟門外的鋼鎖……
郝金堂大吃一驚,急忙翻身落地,搶先奔入地道中,卻把郭長風留在螺旋梯下。
「卡噠」一聲,扣環抽動,鐵門冉冉打開,一縷淡淡的月色透射進來。
月光下,一個背插雙劍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雙飛劍」常洛!
郭長風心頭微震,暗暗吸一口氣,隱身梯下陰影處,屏息靜待。
常洛似乎只獨自一個人,在門外略一張顧,迅捷地潛身而入,並且順手帶上了鐵門。
片刻之後,忽然低聲喚道:「郭大俠!郭大俠……」
郭長風沒有回答,也沒有移動,靜靜站在螺旋梯下,立身處,恰在常格的正下方。
又過片刻,卻聽常洛喃喃自語道:「奇怪,方才分明有撬門的聲音,石壁上還留著凹痕,怎麼會沒有人呢?」
說著,火光一亮,竟晃燃了火摺子。
常洛又說道:「郭大俠,你若在附近,就請回答一聲,我絕無惡意,請你相信我。」
一面說,一面由螺旋梯上緩緩走了下來。
剛走到一半,突覺勁風拂面,火摺子一閃而滅。
常洛飛快地轉身,「嗆」然聲中,雙劍已同時出鞘,低喝道:「什麼人?」
「是我!」
郭長風的聲音卻從梯頂傳了下來,徐徐說道:「你最好把傢伙收起來,現在已經沒有你動手的機會了。」
常洛忙說道:「我來此地,並沒有惡意……」
郭長風道:「那就更應該收好兵刃,以免引起誤會。」
不知什麼時候,郭長風已高踞梯頂,截斷了常洛的退路。
常格毫不遲疑,立刻還劍入鞘。
郭長風問道:「常兄要見我,有何指教?」
常洛道:「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郭大俠單獨一談,不知附近有沒其他人在?」
郭長風道:「沒有,這兒只我一個人,你有話盡可直說。」
躲在地道門內的郝金堂正想現身出來,聽了這話,忙又縮回了腳……
常洛四顧一眼,道:「郝寨主也未跟你同來麼?」
郭長風道:「他在安頓人質,隨後就會來了,你若有什麼話不願被他聽見,最好現在就說。」
郝金堂在地道門內不禁暗暗好笑,心想:姓郭的不愧是個人精,隨口扯謊,就像真的一樣……
只聽常洛輕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但郝金堂老奸巨滑,反覆無常,這件事若被他知道,可能會節外生枝,引起麻煩。」
郭長風道:「不錯,那老傢伙不是什麼好人,我和他正患難相共,他還時時想謀害我哩。」
郝金堂聽見,恨得牙癢卻無可奈何。
常格道:「郭大俠既然瞭解他的為人,又怎會跟他聯手合作呢?」
郭長風笑道:「這話說來太長,還是先談你的事吧,有話最好趕快說,再遲一會,說不定那老傢伙來了,會躲在地道門內偷聽的。」
常洛道:「我不避危險,來見郭大俠,是想請教一件事,希望郭大俠能據實相告。」
郭長風說道:「你且說說看,是什麼事?」
常格道:「以我所知,郭大俠是受雇於寂寞山莊林莊主的仇家,欲取林莊主性命,為什麼現在又反助林莊主逃離紅石堡呢?」
郭長風一怔,道:「這是我的事,與你要談的事有何關係?
常洛道:「自然有關,我必須先瞭解郭大俠的真正意圖,才能夠說出我內心的話。」
郭長風聳聳肩,道:「好吧,你一定要問,我只能簡單回答你一句話,那就是,我必須先弄清楚他們雙方結仇的真相,才能決定是否下手。」
常洛道:「這麼說,你並不是為了要做寂寞山莊的女婿,才改變了主意?」
郭長風笑道:「我今年才三十歲,忙著賺錢還來不及,哪有工夫娶老婆……」
常洛接口道:「這是真話?」
郭長風道:「我幹嘛要騙你?一個以殺人為業的人,誰會急於娶妻成家?」
常洛仰面長吁一聲,微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總算我沒有看錯人,沒有把事做錯……」
郭長風詫道:「我不娶老婆,與你又有什麼關係?」
常洛道:「不瞞郭大俠說,我自從七歲拜師,十七年來,很少離開過紅石堡,更沒有機會認識年紀相當的女孩子,在我心中,又有幾分自負,平常庸俗粉黛,根本不放在眼裡……」
郭長風點點頭,道:「這個我不難想像得到。」
常洛道:「不!你一定想不到,實際我內心早已經有一個女孩子的影子……」
郭長風道:「哦!」
常格接著道:「她很美,年紀也和我相差不多,至少在我心中,她是天下最美的女孩子,不僅貌美,而且聰明活潑,毫無瑕庇,完美得就像一首感人的詩,令人終宵低吟,永生難忘……」
郭長風道:「那敢情好,既有這麼完美的女孩子,你就不該放過。」
常洛道:「是的,她的影子已經深深印在我心中,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放棄的。但自從你郭大俠來到紅石堡後,我卻忽然產生無比的恐懼,我曾經私下拿自己跟郭大俠相比,竟覺得處處遜色,自愧不如……」
郭長風忙道:「慢一點,你說你的事,怎麼把我也扯到裡面了?」
常洛笑道:「我是述說當時的心情,現在,誤會已經解開,自然與郭大挾無關了。」
郭長風心中一動,道:「原來你心目中的女孩子,就是林百合?」
常洛似乎有些羞澀,點點頭,役有出聲。
郭長風又道:「你對林百合這番情意,她知道嗎?」
常洛搖搖頭,道:「我們雖然從小就相識,並不能常常見面,尤其最近幾年,我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她。」
郭長風道:「那麼,她對你的印象如何?你知不知道呢?」
常洛又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郭長風道:「你有沒有對姓表示過愛意?」
常洛道:「沒有。我不敢表露,也沒有機會。」
郭長風再問:「這件事,秦堡主和林莊主是否對你有過默許?」
常洛仍是搖頭道:「沒有,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郭長風歎口氣,道:「那口你把這件事告訴我,又有什麼用意呢?」
常洛道:「我對郭大俠心儀已久,初見面時,便覺得沒緣,後來聽說你是為提親而來,心裡頓生無限恐慌,決定要安排一個機會,跟郭大俠私下談一談……」
郭長風苦笑道:「其實,你根本不必多此一舉,秦堡主既然比咱們先返紅石堡,你應該早巳知道,所謂『提親』,只不過一個藉口而已……」
常洛正色說道:「不!我問過師父,據他老人家說,在襄陽的確答應過你和林百合的婚事,只是沒有正式提出來罷了。」
郭長風愕然說道:「他真的這麼承認嗎?」
常洛道:「師父他老人家還說,這一次你到紅石堡來,林百合也跟你一同來的,是真的嗎?」
郭長風不禁暗暗吃一驚,只得點點頭,道:「不錯,她是和我一同來紅石堡,而且,還有丫環櫻兒同行,只是沒想到,途中卻遇見了郝寨主……」
常洛迫不及待地問道:「林百合和櫻兒現在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沒有同來紅石堡?」
郭長風道:「當時,我和林百合主婢一路,郝寨主卻和花蜂柳寒山一路,相遇之後,決定合作,郝寨主願意帶我進入紅石堡,林百合主婢和柳寒山等人同行,約定在堡外等候……」
他沒有把林百合道劫持的話說出來,因為郝金堂正在地道內偷聽,話說得太明白,擔心會激起變故。
但常洛卻不肯放鬆,緊接著道:「花蜂柳寒山是江湖中有名的惡徒,你讓林百合跟他同路,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郭長風聳聳肩,說道:「這是合作的條件,否則,郝寨主就不肯帶我進入紅石堡。」
常涪道:「莫非林百合是落在他們手中,受他們挾持了?」
郭長風笑笑道:「如果你一定要說那就是挾持,我也沒有辦法。」
常洛勃然大怒,恨恨道:「郝金堂這老匹夫,他若敢傷林百合一根毫髮,我發誓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郭長風道:「你來見我,就是為了打聽這件事嗎?」
常洛道:「不錯,我要親自澄清婚事的謠傳,現在總算放心了,我對林百合矢志不渝,今生非她莫娶,還望郭大俠能夠成全我。」
郭長風道:「這……你應該去求秦天祥和林莊主,或直接向林百合表示才對,我能幫得上什麼忙?」
常格搖頭道:「不!這件事任何人都幫不上忙,只有郭大俠才有此力量。」
郭長風訝道:「為什麼?」
常洛道:「我知道林百合的脾氣,她自視甚高,普通男人都不在眼中,這一次,她願意跟隨你私來紅石堡,足證她對稱頗為仰暮,而且絕對信任,你的話,她一定肯聽……」
郭長風道:「林莊主是她的父親,秦堡主是她的外公,他們的話,難道她會不聽?』素涪道:「林莊主神志昏亂,難決大事,我師父雖是她的外公,畢竟隔了一層,無法全權作主,何況,林百合又很倔強,未必肯聽從尊長的安排……』郭長風道:「是啊,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向她慣吐愛慕之意呢?」
常洛忽然輕歎了一口氣,道:「我……我提不起勇氣……如果我說了,她一定會看不起我……」
郭長風道:「絕對不會的,你少年英俊,武功出眾,和她又是青梅竹馬的伴侶,她怎會看不起你?」
常洛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我知道她一定不會答應。」
郭長風道:「沒有試過,怎麼知道她不會答應?」
常洛道:「不用試,我已經感覺得到,自從她長大以後,就對我越來越冷淡,甚至不願跟我多說一句話。」
郭長風笑了笑,道:「那是女孩子的通病,年紀大了,難免會害羞,處處要避嫌疑……」
常洛搶著道:「不!不是害羞,有一次我約她同游,被她拒絕了,並且正色對我說,要我以後少跟她往來。」
郭長風道:「她怎麼說?」
常洛道:「她說,我是堡主的徒弟應該跟她父親同輩,也等於是她的叔叔,從那次以後,她就改口稱我『小叔』,不肯再跟我接近了。」
郭長風輕哦一聲,沉吟道:「這話倒不能說沒有道理,若以輩份而論,你的確應算是她的尊長……」
常格急道:「可是,那只是名分相差而已,她和我並沒有血親關係呀!」
郭長風點點頭,道:「話雖不錯,但咱們武林中人,對長幼輩份一向最重視,她的顧慮,並非無理,不過,我以為更重要的,是她對你有沒有盛情,她說這話,或許是出於真心,或許是故意試探,這一點必須先弄明白。」
常洛連忙搖手道:「郭大快,求你無論如何幫我這個忙,就算她對我無愛,我也要得她一句話,從此死了這條心,咱們一見沒緣,郭大俠,你不會怪我交淺言深吧?」
郭長風默然良久,道:「好吧!只要有機會,我願意替你問一問,但男女間事,必須兩廂情願,絲毫不能勉強,如果事情不成,卻不要怨我。」
常洛大喜道:「這是當然。我相信,只要郭大俠肯鼎力相助,事情一定會成功的。」
郭長風微笑道:「可是,我現在被困在堡中,雖有相助心,只恐無能為力。」
常恪道:「郭大俠放心,最遲明天晚上,我就設法送你出去。」
郭長風道:「你有什麼辦法能送我離開紅石堡?」
常洛道:「這很容易,此地是全堡屯糧的地方,只須一把火,將存糧燒盡,師父必然會開放吊橋運糧補充,到那時候,就有脫身機會了。」
郭長風笑道:「英雄所見皆同,老實告訴你吧,我今夜就是準備放火來的。」
常洛道:「我也猜到郭大俠會用這條計,所以才在此相候。」
兩人拊掌而笑,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郭長風道:「咱們能想到的,令師一定也想得到,難道他沒有防範之策?」
常洛道:「師父早已顧慮到了,正準備將存糧移往別處,但眼下為恐你們趁機突圍,武士大多急派往堡門,這兒白天由應長老防守,入夜以後,由我負責,若要搬移存糧,最快也得後天才會實行。」
郭長風道:「好!我就靜候你的消息了。」
常洛又道:「現在堡中武土都集中在『圓樓」和堡門兩處,北院卻很空虛,郭大俠最好守在北院附近,我會隨時跟你聯絡。」
郭長風點頭答應,道:「等到明天夜晚,還得整整一個對時,人能等,肚皮卻不能等,最好給咱們弄點吃的來。」
常洛一口應允,匆匆告辭而去,不多久,果然帶來了一大籃食物,外加一罈好酒。
郭長風大喜,連聲致謝,又互相約定聯絡暗號,常洛才鎖上鐵門,悄然離去。
『大鼻鬼OCR』
等他去遠,郝金堂寒著臉從地道內走了出來,冷哼道:「真想不到,堂堂郭長風居然會改行做媒人了。」
郭長風笑了笑道:「這就叫做『行行出狀元』,我若不改行做媒人,現在哪來的酒食?」
郝金堂道:「閣下先別離興,依我看,這媒人並不好做,只怕將來有的是饑荒哩。」
郭長風道:「何以見得?」
郝金堂道:「像常洛這種男人,別說林百合不會中意,如果我有女兒,也不肯下嫁給他。」
郭長風吃驚道:「為什麼?我看他儀表英俊,品性善良,武功也不弱,哪一點配不上林百合?」
郝金堂冷然一笑,道:「他面孔雖然長得挺不錯,可惜卻不能打傘……」
郭長風道:「打傘便怎麼樣?」
郝金堂道:「他若打一把傘,那可就應了一句俗話了……」
郭長風忙問:「哪一句俗話?」
郝金堂緩緩道:「禿子打傘無法(發)無天。」
郭長風失聲道:「什麼?他……他是個禿子?」
郝金堂道:「那小子從小是個瘌痢頭,後來病雖治好了,頭上卻寸發不生,乳名就叫『小和尚』,他居然想娶林百合,當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鵝肉!」
郭長風搖搖頭,道:「這的確是美中不足,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郝金堂道:「他戴著英雄巾,自然看不出來,你若不信,下次叫他把頭巾取去,保證是個牛山濯濯的禿子。」
郭長風想了想,笑道:「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俗語說得好,駿馬偏跟癡漢走,巧婦常伴拙夫眠,男人無丑像,或許林百合併不嫌棄他。」
郝金堂道:「她若不嫌棄,她早就點點頭答應了,還用得著你來做現成媒人?」
郭長風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既然答應了他,總要盡力試一試。」
郝金堂道:「試試當然可以,我只擔心你白費功夫,到時候婚事不成,反而成仇。」
郭長風聳聳肩,道:「到時候再說吧!」
提起食籃,向地道走去。
兩人都沒有燃火熠子,全憑記憶方向摸索而行,一路上,郭長風又斷斷續續問些關於常洛的瑣事,以致分散了郝金堂的注意,轉折行了許久,竟然仍未回到原來藏匿林元暉和羅老夫子的那間石室。
郝金堂停步道:「不對,咱們一定走錯方向了。」
郭長風道:「我也正覺得奇怪,記得咱們來的時候,並沒有走這麼久。」
郝金堂埋怨道:「都是你一直在說話,害我糊里糊塗走錯了門戶,咱們藏人的那間石室『圓樓』不遠,你應該對地道門戶很熟悉,誰知你會走錯路呢?」
郭長風道:「不要緊,只要沒有誤入死門,遲早能找回原處,咱們再往回走就是了。」
於是兩人折轉回頭,另覓路徑,又走了盞茶時光,所經過的八角形石室,每一處看來全都一樣,竟不知哪一間才是藏人的所在。
郭長風道:「這樣轉圈子不是辦法,我記得曾在藏匿人質的那間石室牆上,嵌了一粒石子作暗記,從現在起,咱們每經過一處石室,不妨燃火尋覓一下,只要能找到那粒石子,就找到了地方了。」
郝金堂恍然道:「不錯,我怎會把這麼重要的線索忘記了呢!」
說著,連忙燃起火熠子。
這辦法還真有效,經過下一處石室,果然就在牆壁上發現了石子暗記。
郭長風笑道:「可不就是這兒,害得咱們跑了許多冤枉路。」
郝金堂也鬆了一口氣,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若非這粒小石子,不知還得在附近兜多少圈子哩。」
郭長風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老當家,你現在相信這句話了?」
郝金堂點頭道:「老夫平生很少服過人,對你郭老弟,我的確是由衷佩服。」
郭長風傲笑道:「佩服倒不敢當,不過,你能選擇跟我合作,不愧是個明智之舉。」
郝金堂豪興勃發,哈哈大笑。
郭長風道:「折騰了一整夜,肚子真餓了,咱們快些把人質搬出來,大家飽餐一頓,養足精神,準備晚上再去北院等候好消息。」
郝金堂對郭長風已經深感信賴,依言取出鑰匙,啟開了鐵門。
誰知門開處,裡面竟空無一人。
郝金堂驚道:「奇怪,人到哪兒去了?」
郭長風道:「會不會是咱們離開以後,被秦天祥救走了?」
郝金堂道:「不可能,人關在鐵門內,又被制住穴道,這道門戶更是一條死路,秦天祥即使由門外經過,也不可能發現裡面藏著人質……」
郭長風忙道:「或許他們自己解開了穴道,躲在裡面轉角處,快些點燃火熠子進去搜搜!」
郝金堂未遑細想,匆匆晃燃火熠子,提劍進入地道。
他跨進地道不過五六步,忽聽身後「砰」的一聲,鐵門突然關閉。緊接著,鎖孔轉動,業已由外反鎖……
郝金堂情知中計,急忙轉身推門,無奈卻遲了一步。
只聽郭長風在門外笑道:「老當家,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怪只怪你不該把鑰匙留在門上……」
郝金堂怒聲道:「原來你是故意安排陷阱來暗算老夫?」
郭長風道:「我本來不想害你,但你幾次三番要算計我,不如此,我實在設有辦法安心休息。」
郝金堂恨聲道:「想不到你自命英雄,竟然也會使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
郭長風道:「這是迫不得已的安全措施,同時,也為了讓你知道,害人者,人亦害之。
不過,我並不想將你永遠關在裡面,只要你本本分分在裡面等到今天夜晚,如果有脫身的機會,我還是願意帶你一同離開紅石堡。」
郝金堂怒不可遏,一面奮力推撞鐵門,一面用劍猛劈門框周圍石壁,大有破門而出之意。
郭長風沉聲道:「你最好安靜點,假如聲音驚動了秦天祥,我可以離開這間石室,你卻只有束手受擒。」
這話雖然充滿恫嚇之意,卻是實情,郝金堂無奈,只得強撩怒火,停止了破門的舉動。
然而他越想越窩囊,忍不住大聲問道:「姓郭的,你什麼時候把人質移走了?難道你早料定我會上當,預先就弄了手腳?」
郭長風笑道:「老當家何其太笨?人質根本就沒有移動,他們是在另一間石室中。」
郝金堂詫異道:「可是,這門上的石子……」
郭長風道:「這粒石子,是我新嵌上去的。像這樣的飛蝗石,我身上還有一大袋子呢!」
郝金堂不覺長歎一聲,說道:「老夫一向行事謹慎,想不到也會落進你的圈套裡。」
郭長風道:「這就叫做『吃藥三年會行醫』,我上你的圈套太多,也學會弄個圈套讓你鑽一鑽。」
微頓,又接道:「不過,老當家也別氣餒,人有失算,馬有失蹄。這次上了當,下次不上也就是了。」
說著,用鑰匙啟開了另一道門戶。
郝金堂急急叫喊道:「郭老弟,請別走」
郭長風道:「還有什麼吩咐?」
郝金堂道:「你既然無意置我於死地,總該把食物分給我一份。」
郭長風道:「好的,我會替你保留著,等到臨動身前再給你,現在,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話聲落時,人已離開石室。
郝金堂廢然跌坐在地上,望著那堅固的鐵門和黑黝黝的地道,幾乎為之氣結。
他當然可以繼續撬門,但縱能破門面出,又怎樣逃離紅石堡?
如今,秦天祥師徒都對他含恨入骨,倘若再跟郭長風鬧翻臉,豈非成了四面楚歌?
幾經權衡,他決定暫時忍辱求生,一切仇恨,留待離開紅石堡以後再算。
他相信郭長風不致於棄他不顧,因為,郭長風急於想知道香羅帶的秘密,更不能不顧林百合主婢的生死,尤其後者,也正是雙飛劍常洛最關切的事。
只要林百合還在柳寒山掌握中,自己的安全就絕對不會發生問題。
然而,他卻沒想到,一個人在倒霉的時候,什麼怪事都會發生……
地道中暗無天日,郝金堂一覺睡醒,不知是白晝?還是黑夜?
眼睛雖然不辨日夜,鼻子和耳朵的功能仍然很正常,他忽然聞到一陣酒香,還有咀嚼的聲音。
郝金堂突感飢渴交迫,連忙翻身坐起,撲到鐵門,大聲道:「郭老弟,是你在外面嗎?』「不錯,是我。」
郭長風語音帶著笑意,緩緩道:「我已經來了好一會,叫你不聞回應,又不便啟開鐵門查看,所以只好把你這一份食物分用一些,等你的消息……」
郝金堂急道:「你不能吃我的一份,我正在飢渴難耐,快些把食物給我!」
郭長風道:「既然已經飢渴難耐,剛才為什麼不答應我的呼叫?」
郝金堂道:「剛才我睡著了。」
郭長風道:「是真的睡著了?不是故意裴聾作啞,騙我打開鐵門,好當頭給我一劍?」
郝金堂道:「真是睡著了?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郭長風笑道:「好吧,就算是真的吧,好在我也剛開始吃,僅吃了一隻雞腿,這兒還有半個脯肉,兩隻翅膀,另外還有饅頭和酒,夠你享用的了……」
郝金堂餓腸轆轆,聽得直嚥口水,忙道:「郭老弟,求你把鐵門打開,我發誓絕不會反抗,只希望能先吃點東西,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把食物給我以後再關上鐵門……」
郭長風道:「那倒不必,咱們既是朋友,怎能不相信你呢!」
郝金堂忙說道:「那就請稱快些開門吧!」
郭長風越是慢條斯理,一點也不著急,徐徐說道:「老當家,你真的餓得這麼厲害?」
郝金堂道:「的確真餓了。」
郭長風喃喃道:「這就奇怪啦,咱們練武的人,三兩天不吃飯是平常事,以你的武功修為,才餓了一天一夜,就會支撐不住……」
郝金堂大聲道:「人是鐵,飯是鋼,肚子餓跟武功有什麼關係?」
郭長風道:「呵!這關係可大啦,不是我喜歡抬槓,我且請問,咱們練內功吐納臥,是不是要先練氣凝丹田?如果吃得太飽,丹田怎麼能提聚真氣?還有……」
郝金堂幾乎用哀求的聲音道:「好了!好了!郭老弟,我承認你有理,我不跟你爭辯,只希望你快些給我食物。」
郭長風這才輕吁一聲,道:「好吧!我一定把食物給你,不過,在我打開鐵門之前,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你聽了這消息,或許就沒有吃東西的胃口了。」
郝金堂道:「什麼消息?」
郭長風一字字道:「今天午後,林百合主婢二人,已經到了紅石堡!」
郝金堂果然大吃一驚,急道:「是誰告訴你的?」
郭長風道:「是雙飛劍常洛親口對我說的,但因全堡正嚴密戒備,人在外堡,還沒有進內堡來。」
郝金堂忙道:「郭老弟,千萬不能讓她們進來,她們一進內堡,咱們就完了。」
郭長風道:「為什麼?」
郝金堂道:「你想想看,雙飛劍常洛願意暗助咱們脫身,為的就是林百合,若等他知道咱們對付林百合的經過,他還肯幫助咱們麼?」
郭長風道:「不錯,他一定會恨你入骨,決不肯放你脫身,但對我,卻不會留難。」
郝金堂大聲道:「你以為林百合不會說出你毆辱櫻兒的事嗎?」
郭長風笑道:「說出來也不要緊,我可以解釋那是被形勢所迫,做給你和柳寒山看的。」
郝金堂冷哼道:「到那時候,任憑你舌粲蓮花,只怕也無人肯信了,至少,她們不會讓你帶走林元暉,也不會助你進出紅石堡。」
郭長風道:「就算沒有人幫助,我一樣能夠帶著林元暉進出紅石堡,現在我擔心的,不是怕林百合來到紅石堡,面是怕她們進不了內堡。」
郝金堂道:「你希望她們進來,對你有什麼好處?」
郭長風道:「她們要進內堡,必須要通過吊橋,只要吊橋放落,我就可以脫身了。」
郝金堂冷冷一笑,說道:「這是你一廂情願的夢想,事實絕對沒有如此簡單的,秦天祥若準備放落吊橋,豈會不全力戒備?」
郭長風道:「他有他的關門計,我有我的跳牆法。到時候,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過,老當家,你自己也得先作一番打算。」
郝金堂道:「我怎麼樣?」
郭長風道:「你得另想脫身的辦法,咱們或許要分道揚鑣了……」
郝金堂大驚道:「不!郭老弟,你可不能撇下我不管!」
郭長風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打開鐵門,決不會讓你永遠關在地道裡。」
郝金堂道:「不只是打開鐵門,你得帶我一齊離開紅石堡,咱們有約在先,要走得一同走……」
郭長風道:「咱們的約定,只是在離開紅石堡以後,你說出香羅帶的秘密,我紿你香羅帶,並未約定誰應該帶誰一同離開。」
郝金堂連然道:「可是,你親口答應過,咱們是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難道你忘了嗎?」
郭長風笑道:「我沒有忘記,本來,我也是要帶你一同走的,無奈現在情形有了變化,跟你同行,我會受到連累,自己也脫不了身。』郝金堂道:「我還可以助你應敵,怎說會連累你呢?」
郭長風道:「因為你樹敵太多,不僅秦天祥師徒欲得你甘心,正在外堡的林百合主婢,也對你含恨入骨,我若帶你同行,就好像背著一條臭魚。無淪走到什麼地方,都會有蒼蠅跟來。」
郝金堂聽了這話,頓時心慌意亂,哀告道:「郭老弟,不管怎麼說,咱們總算是共過患難的朋友,我縱有一千個不對,畢竟也帶你進入紅石堡,助你見到林元暉,如今情勢危急時,你忍心丟下老朋友不顧麼?」
郭長風道:「我要顧你,自己就可能脫不了身,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郝金堂急道:「郭老弟,你能帶林元暉同走,何在乎多我一人?再說,我只要跟你行動,並不須你照顧,果真到危急的時候,我會自己設法突圍求生,決不連累你們。」
郭長風想了想,道:「你一定要跟我同走,須依我三件事。」
郝金堂毫不猶豫道:「別說三件,三十件我也依你。」
郭長風道:「第一件,現在開始,你必須事事聽我吩咐,不准有絲毫違抗。」
郝金堂道:「好!我答應,只要能脫身離開紅石堡的話,我當然照你的吩咐行事。」
郭長風道:「第二件,你必須將隨身兵刃和暗器全部交給我保管,並且由我點閉你的啞穴,直到離開紅石堡以後,再解開穴道,發還武器。」
郝金堂一怔,說道:「這卻為了什麼?萬一途中發生變故,我也可相助一臂之力……」
郭長風道:「不必,咱們要想離開紅石堡,只有智取,不能硬闖,如果鬧到須要動手的情況,那就脫不了身了。」
郝金堂又道:「那我記住不動手就是。又何必交出兵器,閉住穴道?」
郭長風道:「老實告訴你吧,我閉住你的啞穴,是怕你隨便開口,破壞了我的計謀,要你交出兵器,是防你存心不良,對我暗算,現在你懂了嗎?」
郝金堂無可奈何地歎口氣,道:「原來你是不相信我,其實」
郭長風道:「其實這也是為了大家好,試想,我若在全神應付秦天祥的時候,又要分心防你暗算,豈非兩蒙其害?」
郝金堂道:「好吧!我答應了,還有第三件是什麼?請一併說出來吧。」
郭長風道:「你能答應這兩件事,足證具有誠意,第三件你一定更會同意。」
郝金堂道:「請說!」
郭長風道:「第三件,我想要你一樣小小的信物。」
郝金堂道:「什麼信物?」
郭長風道:「什麼信物都行,譬如閣下隨身攜帶的用物,或者君山麒鱗寨的令箭之類,只要能代表你老當家給的都可以。」
郝金堂詫道:「你要去作何用途?」
郭長風道:「老當家莫非忘了我的職業?一個以殺人為業的殺手,貪圖的是什麼?」
郝金堂說道:「難道你是想索取代價?」
郭長風笑道:「正是,干咱們這一行的,殺人要錢,救人也要錢,如果我能帶你安全逃離紅石堡,等於救了你一條性命,要點代價,並不過分吧?」
郝金堂聽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冷哼兩聲,道:「算我倒霉,你說吧,要多少代價?」
郭長風道:「代價多寡,須視經過難易而定,目前我只想取得一份信物,等脫身之後,才能計算確實數目,換句話說,現在你只承認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將來我憑信物向你索取報酬,你須不能拒付。」
郝金堂道:「萬一你到時漫天叫價,我付不出來,卻怎麼辦?」
郭長風道;「放心,我不會那麼心狠手辣的,代價一定要值得你的性命,而且你一定能付得起,否則,成了『呆賬』,吃虧的還是我自己。」
郝金堂道:「罷!罷!罷!我都答應了。」
郭長風道:「大丈夫一諾千金。老當家,你可是有身份的人,千萬別反悔?」
郝金堂大聲道:「知道了,你快開門吧!」
郭長風取鑰匙開了鐵門,卻只將門拉開一條縫隙,說道:「請先交出兵刃和暗器!」
郝金堂無奈,只好解下長劍和鏢囊,忍氣吞聲,從門縫中遞了出來。
郭長風道:「還有信物,也請一併賜下。」
郝金堂俯首貼耳,又遞出一面「麒麟令牌」。
郭長風這才笑著啟開鐵門,道:「老當家,酒菜在此,敬請慢用,我得去安排脫身之計,暫時失陪了。」
說完,由另一道鐵門揚長而去。
這時郝金堂簡直比一隻鬥敗的公雞還不如,面對香噴噴的酒菜,卻失去了食慾。
他的胃部,早已被忿恨填滿了,然而,除了在心裡暗暗咒罵之外,再也沒有反抗餘地,因為他既無鑰匙,又失去兵器,雖離開地道,仍舊等於被囚禁在石室內,今後命運,已經完全操在郭長風手中。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郭長風重又回到石室,手裡抱著一卷布帶和兩套衣服。
當他發現酒菜仍然原樣未動,不覺詫道:「老當家,你不是餓了嗎?為什麼不吃呢?」
郝金堂搖搖頭,道:「我忽然不想吃了。」
郭長風道:「你最好勉強吃一點。」
郝金堂道:「為什麼?」
郭長風道:「咱們要離開地道,移到另外一處行動比較方便的地方,隨時準備過吊橋。」
郝金堂道:「莫非秦天祥答應接林百合到內堡來了?」
郭長風道:「正好相反,那老傢伙六親不認,說什麼也不肯為外孫女兒開放吊橋,我和常洛商議的結果,決定仍按原計行事。」
郝金堂道:「你是指放火燒糧倉?」
郭長風道:「不錯,秦天祥也想到這一步,現在正調集武士,準備把存糧分散,這時候,堡中戒備略鬆,咱們必須趁機離開地道。」
郝金堂道:「離開地道,又去何處藏身呢?」
郭長風道:「這個你不必問,趕快吃飽肚子,換上這套衣服,照我的吩咐行事,一切自有安排。」
郝金堂道:「既然如此,食物可以帶著,別耽誤了正事。」
捧起酒罈,猛灌了幾大口,將肉脯和饅頭塞進懷裡,便匆匆換衣改裝。
兩套衣服都是武士裝束,兩人各穿一套,束上頭巾,臉上再抹些黑灰,大體看來,已經掩去本來面目。
郝金堂道:「這卷布帶又是作什麼用的?」
郭長風道:「先帶在身邊,到時自有妙用。」
郝金堂不再多問,揣好了布帶,隨著郭長風轉入另一間石室,卻見室中放著兩隻扎妥的麻袋。
郭長風道:「麻袋裡裝的是林元暉和羅老夫子,都已經被我點了穴道,你扛著他們跟我來。」
郝金堂皺眉道:「你真要帶他們一同走?」
郭長風道:「我費盡辛苦,為的就是林元暉,當然要帶他同走,羅老夫子雖然無關重要,必要時,或許可以當作護身符,也不能輕易放棄。」
郝金堂忽然心中一動,道:「這是說,萬一危急時,咱們寧可犧牲羅老夫子,決不捨棄林元暉?」
郭長風道:「不錯,等一會離開地道,咱們各背一個麻袋,混進搬運存糧的行列,往院門方向走,你負責羅老夫子,由我親自背著林元暉。」
都金堂道:「可是,兩隻麻袋看來一般模樣,怎知哪一隻裝的是羅老夫子?哪一隻裝的是林元暉?臨時弄錯,豈不糟糕?」
郭長風道:「這很容易分辨,你只須記位,袋口打一個結扣的是羅老夫子,打兩個結的,就是林元暉。」郝金堂伸手一摸,兩隻麻袋口的結扣,果然各不相同。
不禁笑道:「原來你已經做了記號,這就不會弄錯了。」
口裡說著,卻暗中將打兩個結扣的解去一個,又將打一個結扣的多加了一個。
郭長風在前面領路,居然一點也沒有發覺。
不多久,行抵另一間石室,只見旋形梯上,插著一支點燃的信香。
郭長風停步道:「咱們就由這兒出去,我在前,你在後,一切舉動行止,你必須依照我的榜樣行事,譬如我轉彎,你就跟著轉彎,我臥倒,你也跟著臥倒,懂了嗎?」
郝金堂點頭道:「懂了。」
郭長風又道:「從現在開始,咱們不能交談,也不能有任何手勢聯絡。所以,我得閉住你的啞穴。」
郝金堂道:「我決不開口就是了,又何必點閉穴道……」
郭長風道:「不行,這是咱們約定的條件,等危險期一過,我會替你解開的。……來!
先把林元暉交給我。」
郝金堂雖然不情願,也只好依言行事,默默將那打了兩個結扣的麻袋,遞給郭長風。
郭長風仔細檢視袋口結扣無誤,便駢指點了郝金堂腦後「啞穴」,背起了麻袋,登上了螺旋梯。
郝金堂身為君山麒麟寨總寨主,偌大年紀,像這樣被人制住穴道同行,只怕還是平生第一道,心中忿恨,自屬難免。
不過,他總算還有一點值得自慰,那就是麻袋的掉包,無疑已經成功了。
他知道,郭長風不惜冒生命危險,進入紅石堡,目的就是為了要救出林元暉,如今,林元暉卻落在自己掌握中,只要能控制林元暉,就不怕郭長風不就範,且等平安離開了紅石堡以後,再好好清算今天這筆賬……不是嗎?
郭長風利用壁上暗記,使他被囚地道,受盡屈辱,現在。他也以牙還牙,讓郭長風吃一次暗虧,這真是一報還一報,天意要他出一口怨氣了。
想到得意處,郝金堂幾乎忍不住想笑,肩上麻袋的重量。也彷彿輕了許多……
梯頂暗門虛掩,門外也無人把守,不用猜,準是雙飛劍常洛吃裡扒外,暗地做了手腳。
郭長風閃身出了暗門,抬抬手,郝金堂也緊隨而出,兩人一前一後,躡足繞過左邊一座石屋,細辨方向,竟然已在堡門附近不遠。
這時,約莫午夜光景,整個紅石堡一片漆黑,不見光亮,但隱約可以望見,堡門兩側正並肩排列著十餘名武士,人人長刀出鞘,屹立黑暗中,為首一人,錦衣寬袍,腰懸銀劍,赫然就是紅石堡堡主、「金丹銀劍」秦天祥。
郝金堂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心裡暗想道,秦天祥親自率領十八鐵衛把守堡門,任何人也休想越雷池,我倒要看看郭長風有什麼妙計飛渡吊橋?
郭長風身體緊貼屋角,麻袋仍然背在肩頭上,紋風不動,就像一尊石人。
郝金堂也只得依樣葫蘆,屏息而立,心中卻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悄悄不安。
就這樣靜靜等待了頓炊之久,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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