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鎮海突然問道:“金兄何以不出面赴敵呢”
金克用道:“我不出面,有兩樣好處,一則可穩住鳳凰,不讓她插手多事,二則可免去她的疑心,以為是我情虛,指使你們去殺白玉蓮滅口。”
沙鎮誨道:“但事後若鳳凰詢問咱們何以食言無信,咱們又如何回答”
金克用笑道:“這還不容易麼,你們也可借口替韓寨主父女和沙鎮岳報仇,激於一時義憤,跟白蓮宮發生沖突,本是情理中的事,加上我從旁轉圃,自然輕易就搪塞過去了。”
魔刀崔平道:“這件事,咱們要不要知會威寧侯府一聲,約他們一起行動”
金克用連忙搖手道:白玉蓮畢竟曾是夫妻,萬一,那時反倒弄巧成拙。不千萬不能洩漏風聲,鐵羽跟他舊情難忘,暗助白玉蓮一臂之力。
大伙兒密議妥當,表面都不露聲色,各自散去,暗暗卻磨拳擦掌,准備夜晚廝殺。
直到傍晚時分,黑鳳凰才從花樹林回來,手裡挽著一只竹籃子,笑嘻嘻道:“我已經跟白玉蓮約好,後天午夜,大家谷口見面,一塊兒進谷裡去,這段時間內,彼此要信守承諾,誰也不許暗施襲擊。”
金克用冷冷地道:“咱們自然能守信,只怕她口不應心,另懷鬼胎。”
黑鳳凰道:“不會的,你瞧白玉蓮為了表示誠意,還特別送了咱們一份禮物呢。”
打開竹籃,裡面是三四十支又像蠟燭,又像爆竹的東西,每支有酒杯口粗細,長約尺余,下端裝著把手。
黑鳳凰道:“這是白蓮宮特制的火炬,名叫‘千裡火筒’,一支可以燃一個時辰,比普通火把又亮又持久,後天深夜進谷裡去,正用得著這東西。”
金克用淡然應道:“哦她倒想得真周到,也真夠慷慨,一送就是許多支。”
黑鳳凰道:“她叫咱們留下一半,另一半轉送給威寧侯府。伯父,咱們現在就給他們送過去好嗎”
若在平時,金克用一定會反對,現在為了支開黑鳳凰,競毫不猶豫地說道:“好承他們分贈干糧,正該回報,伯父跟你一塊兒過去吧。”
臨行,暗向魔刀崔平等人使個眼色,又道:“咱們可能在對面耽擱一會兒,諸位該做什麼盡請自便,不必等侯咱們了。”
眾人會意,待金克用和黑鳳凰去後,天色人夜,便在營帳中虛點燈火,悄悄奔向了花樹林。
魔刀崔干率領著十二名黑道高手,加上沙鎮山兄弟,正好十五人,分為三路朝花樹林接近,人人勁裝,暗藏兵刃,一路上兔起魚落,極力隱蔽行跡。
不多久,三路人馬都已抵達林子外,重又聚集在一處。
林子裡靜悄悄地,沒有半點聲音,也看不見半個人影月光照映下,花朵上都好像塗抹了一層慘白色。
白色,通常是屑於死亡的象征,尤其在這荒山月夜,更含著強烈的不祥童味。
十五個人的臉上,也好像塗抹了一層死亡的慘白色,大伙兒屏住呼吸,凝目窺望林中,人人的掌心都暗捏著一把冷汗。
許久,許久,魔刀崔平一直沒有行動,沙鎮山兄弟也默不作聲。
一個手持日月雙輪,號稱”惡金剛”羅天保的黑道高手等得不耐煩了,啞聲問道:
“崔老大,為什麼還不動手等什麼”
魔刀崔平道:“別急,咱們得先弄清楚林子裡究竟有多少埋伏。”
羅天保道:“管他有多少埋伏,大伙兒索性給他來個一擁而人,見一個,宰一個,不就結了。”
魔刀崔平道:“不能魯莽,別的人咱們都可不放在心上,對巫山二怪卻不得不提防。”
羅天保道:“金莊主不是說二怪都在山谷裡麼”
魔刀崔平道:“可沒說一定。你先別性急,那只是忖測.且等……,”話未畢,一條人影宛如流矢劃空狐白風。
魔刀崔平道:“情形如何”
白風笑道:“小弟試過了,巫山二怪果然都在峽谷裡。”
大伙兒不約而同地問道:“你怎麼試出來的”
飛狐白風道:“小弟用一具草人,手持白蓮宮特制火筒送進谷口,同時呼喚二怪名字,假作傳令的人,郭石頭果然上當答應,他才出聲,就被林嵩識破,一釣竿揮過來,擊滅了火筒,幸虧小弟退得快,才沒被他釣絲纏上。”
魔刀崔平輕吁了一口氣,道:“這就好了,只要巫山二怪不在,咱們今夜就放手大殺一場……”
轉頭對沙鎮山兄弟道:“二位堡主可有什麼高見”
沙鎮山搖頭道:“咱們兄弟僅負責纏住白玉蓮,其他的事,都沒有意見。”
“好”
魔刀崔平長身而起,說道:“咱們就開始行動。白老弟,遇盤查,就說是奉金莊主差使議。”
“既然二位堡主沒有別的意你隨二位堡主走在前面,如有要事,須面見白玉蓮商量。”
接著,又對惡金剛羅天保說道:“咱們兩人和其余的人分為兩路,尾隨在二位堡主後面,只等二位堡主引出了埋伏,就分頭截殺,下手要快,最好別讓白玉蓮發覺得早,先有了准備。”
分派妥當,立刻照計行事,展開了行動。
沙鎮山兄弟和飛狐白風首先進入樹林,昂首闊步隱蔽。
魔刀崔平帶著五名高手居左,惡金剛羅天保和六名高手居右,兩路伏兵相隔十丈,暗中尾隨人林,准備隨時截殺白蓮宮,埋伏樁下。
誰知事情竟大出意料,沙鎮山兄弟直人樹林深處,一路都毫無阻攔,別說盤問,連個人影子也沒發現。
飛孤白風連忙示意沙家兄弟停步,高聲道:“抄家堡二位堡主受金莊主囑托,特來面見白娘子有要事相商,請白蓮宮人出面引見。”
連叫數聲,毫無回應,樹林中分明空無人在。
沙鎮山道:“咱們上當了,白玉蓮可能根本不在這座林子裡。”
飛狐白風道:“可是,鳳凰姑娘兩次到林子裡來,都見到了白玉蓮。”
沙鎮海冷笑道然會先在林中等候宿林中。”
“那是白玉蓮故意選中此地要見她,自其實,白蓮宮必然另有住處,絕不至露議論間,魔刀崔平和羅天保等兩路伏兵都紛紛現身出來,大伙兒七嘴八舌道:“白玉蓮就算不住在林子裡,想必只在這座樹林附近,咱們分頭搜,一定能把她搜出來。”
魔刀崔平急道:“大家千萬別分散,這可能是白玉蓮安排的詭計。”
“什麼詭計”
眾人張惶四顧,不覺有些毛骨悚然。
魔刀崔平道:“鳳凰姑娘傍晚時才離開這座樹林,即使白玉蓮不住在林中,也必然會留下人在林中守候,以便聯絡,如今林子裡空無人蹤,八成是發現了咱們的行動,有意設下空城計,誘咱們深入。”
眾人都猛然醒悟,道:“不錯。”
魔刀崔平道:“大家不要慌亂 咱們中計了,互相掩護,先退出去再說。”
突然一陣桀桀尖笑聲傳來,接道:“姓崔的,算你有點見識,可惜現在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笑語聲,四周火光閃動,同時亮起許多孔明燈,無數道燈光齊集射向正中,照得十幾人立身處一片雪亮。
孔明燈只有一個燈孔,光線聚射.令人眩目,崔平等無法看見周圍共有多少敵人,本身卻全在燈光下,無所遁形。
眾人心裡發慌,便想各自奪路奔逃。
魔刀崔平沉聲道:“不要慌,力量分散只有死路,大家背靠背結成一團,協力御敵,白蓮宮未必能把咱們怎麼樣。”
大伙兒聽了這話,都覺得有理,紛紛轉身圍成一個圈子,手持兵刃,嚴陣待敵。
那尖笑聲道:“很好,姓崔的,瞧不出你倒能臨危不亂,很有點鎮定工夫,難怪金克用要這樣重用你。不過,你們既然進了這座林子,逃是死,不逃也是死,大家能死在一塊兒,總比分散死要熱鬧些就是了。”
魔刀崔平大喝一聲,道:“你是誰報你名號出來。”
目隊笑道:“憑你本來不配問我名號,為了讓你死後作個明白鬼,就告訴了你吧,老簍子姓夏,現為白蓮宮內宮總管。”
魔刀崔平道“原來是夏姥姥。”
夏姥姥道:“用不著這樣客氣,你就叫我夏老婆於也行。”
魔刀崔平道:“咱們是來見白玉蓮的,她在什麼地方”
夏姥姥道:“宮主身份何等高貴,豈是你們這種嘍羅輕易見得到的。”
魔刀崔平怒道:“夏老婆於,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咱們雖然沒有創門立派,也是扛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你以為弄這幾盞燈就能唬住咱們”
夏姥姥冷笑道:“你若小看這幾盞破燈,老婆子就讓你先嘗嘗破燈的滋味。”
說完話,林中重歸寂然,好一會,沒有再發現動靜。
眾人不禁詫異,互相低語道:“這老婆於在弄什麼玄虛”
魔刀崔平對身側一個名叫“刺蝟張青”的暗器高手吩咐道:“准備好暗青子,等一會夏老婆子再開口,就用暗青子招呼她,大伙兒趁機突圍……”
話猶未完,突然聽見一陣“嗡嗡”眾人立身處撲來。
眾人的眼睛都被強烈的燈光所迷西,直到有人被一種尖細的東西螫了一下,看不見那是什麼東下,才驚呼失聲道:“毒蜂……”一聲驚呼出口,場中立即響起一片揮手拍打的聲音,緊密的圈陣頓時混亂。
夏姥姥的笑聲又傳了過來:“這不是毒蜂,而是一種比毒蜂更小更毒的吸血飛蛾,整人的不是毒針,卻是飛蛾的舌尖,縱然飛蛾被拍死,那有毒的舌尖已經隨血溶化,再也拔不出來了……”
魔刀崔平只盼刺蝟張青快些出手,無奈張青為吸血飛娥所擾,自顧不暇,那還顧得到發射暗器。
夏姥姥又接道:“諸位想必都了解飛蛾投光的習性.就是本宮特設孔明燈的用意,不過,諸位大可不必驚慌,
們這次只是想給諸位一點小小警告,施放的吸血飛蛾才二三十只,諸位每人被螫上兩下,絕不致畢命,但諸位若不乖乖就范,等飛蛾大批放出,那就不敢保證了。”
眾人聽了這番話,發覺飛蛾果然為數不多.了一口氣。
魔刀崔平道:“你要咱們怎麼樣”
夏姥姥道:“很簡單,放下兵刃,束手就縛。”
魔刀崔平道:“這個辦不到,大丈夫可殺不可辱,咱們引頸受戮,咱們寧可死在吸血飛蛾舌下。”
夏姥姥道:“諸位盡可放心,白蓮宮若想取諸位性命,早就下手,用不著等到現在,我要諸位表示不再反抗,然後,聽候本宮宮主發落。”
有人接口道:“白蓮宮主會將咱們如何發落”
夏姥姥道:“那就不知道了,至少宮主不會加害你們,說不定還對你們另有恩典。”
話剮完,已有幾人丟下了武器。
夏姥姥道:“願意投誠的,請向前走上三步。”
丟下武器的人聞言向前走出三步,其余眾人不禁大起恐慌,有的張惶失措,有的連忙跟著丟下兵刃……
魔刀崔平見勢不妙,急低聲問沙鎮山兄弟道主有何高見難道咱們就真的束手待擒”
沙鎮山搖搖頭,道:“我兄弟受金莊主厚恩,報,決不變節,諸位要如何,我兄弟並無意見。”
惡金剛羅天保沉聲道:“說的是,咱們走南闖北掙得的名聲,總不能被幾只毒蟲就唬住了,這未免太窩囊。”
魔刀崔平道:“既然如此,咱們用暗青子開路,大伙兒突圍往外沖!”
正說著,又聽夏姥姥的聲音道;“宮主有令,投誠者既按人分金,另有重賞。如頑冥不悟,將來取得寶藏,殺無赦……”
魔刀崔干喝道:“張兄,動手!”
刺蝟張青雙手齊揚,五六道寒光破空射出發話的方向。
“嗅噗”連聲,暗器擊中的顯然只是樹干。
夏姥姥的聲音僅微微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叱道:“放蛾截殺,不許走脫一個!”
這一聲令下,方才那些棄刀投誠的人頓時慌了手腳,因為吸血飛蛾是不認人的,他們已經拋下兵刃,此時卻仍然無法避免毒蛾攻擊。
變節無非為了惜命,到了玉石俱焚的時候,這些人為了活命,便又紛紛回頭搶拾自己的兵刃。
但是,魔刀崔平等人,卻不肯給他們回頭的機會。
惡金剛羅天保的日月雙輪迎面推出,當場將其中—胸膛“擅”開了一個血窟窿。接著,刀光閃處,另外一人也被魔刀崔平攔腰揮斬成兩截。
這時候,震翅聲入耳,刺蝟張青揮臂,旋身、射向四周那些孔明燈。
大群吸血飛蛾蜂擁而至。伏腰、踢腿……暗器向像雨點般。
此人揮身上下,幾乎無一處不藏著暗器,舉手投足之間,各式各樣暗器紛紛發射,簡直比一只真正的刺蝟更可怕。
孔明燈被暗器射滅—滅,大群吸血飛蛾已到。然而,那兩名被殺的變節者,竟然救了眾人。
吸血飛蛾不像毒蜂專門攻擊活人,只要有血,就能引來飛蛾爭食,那兩具屍體所發出的血腥氣味,立即成了蛾群匯聚的地方,數以千計的毒蛾,都撲向屍體,爭著吸食鮮血。
魔刀崔平等人趁機突圍,沖向林外。
花樹叢中埋伏的白蓮官門下紛紛出手攔截,無奈魔刀崔平等人已成脫籠之獸,亡命奪路,勢不可擋,終於突圍而返回營帳,時間還不到子夜,金克用和黑鳳凰尚未回魔刀崔平清點受傷人數,除了那兩名變節者被殺一個不少,當即吩咐將另外三個變節後又回頭的家人,綁,等候金克用發落。
子夜過後,金克用和黑鳳凰才從威寧侯府的蒙古包興盡而歸,看情形,彼此談得很愉快,黑鳳凰竟然絲毫投有察覺花樹林中已發生過一插直戰。
魔刀崔平將經過情形悄悄告訴了金克用。
誰知金克用一點也不感覺意外,只淡淡一笑,道:“已經死了就不必提了,回來的三人也不用為難他們,都放了吧”
魔刀崔平道:“可是,這幾個家伙臨敵變節,貪生怕死,留他們何用”
金克用搖搖頭,笑道:“貪生畏死,是人的本性,並不值得奇怪,其實,我早料到今夜之舉會失敗,我讓你們去看看,只不過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而已。”
魔刀崔平詫道:“你想證實什麼”
金克用道:“我要證實三件事,其一,沙家堡主是不是真有誠意跟咱們共進退其二,哪些人是真心跟我金某人相交哪些人不能托以心腹這兩項,如今都得到結論。”
魔刀崔平道:“第三項是什麼”
金克用壓低聲音道:“我懷疑咱們之中,有白蓮宮的人潛伏。”
魔刀崔平大吃一驚急道:“當真莊主可知道那人是誰”
金克用搖頭道:“目前,我還不知道是誰,但從今夜的情形看來,咱們之中潛匿著白蓮宮的奸細,已經得到證實,否則,白蓮宮不可能事先得到消息,在花樹林中設下陷阱。”
魔刀崔平聽得毛骨悚然,道:“依在下想,那奸細很可能就是三個變節家伙之一……”
金克用道:“不可能,真正的奸細,絕不會臨敵變節,那樣等於自己暴露身份。”
魔刀崔平道:“莊主可曾想到,吸血飛蛾是不認識人的,當時他只有用變節投城的方法才能脫離飛蛾的攻擊。”
金克用笑道:“崔兄,你想得太簡單了,吸血飛蛾是白蓮宮飼養的,香奴和奇哥兩名昆侖奴,又都是御毒的高手,他們若想使某人免受毒蛾的攻擊,應該不算什麼難事,何況,
既能飼養毒蛾,必有解毒之藥,事後求治,也僅是舉手之勞,又何須用那種笨辦法。”
魔刀崔平吶吶道:“這麼說,要想查出誰是奸細,倒是件難事”
金克用輕拍他的肩頭,總有破綻會被咱們看出的了”
魔刀崔平道:“記住了陰陽雙劍馬氏兄弟。”
道:“並不難,只要多留意觀察,…那三名變節的姓名你可曾記住金克用道:“好去放了他們今後還有用他們的時候。”
三天時光,轉瞬即逝。
在這三天中,金克用絕口不再提起花樹林之戰居然也只字不提,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這件事。
十五月圓之夜,天色才黑盡,金克用和威寧侯府人都已飽食干糧,勁裝結扎到了谷口。
不多久,白玉蓮也姍姍而至,隨身卻僅有四名僕從,那是夏姥姥、黑妞、香奴和奇哥兩名昆侖奴。
論人數,以威寧侯府最眾,但大家都知道,山谷中已有白蓮宮高手巫山二怪埋伏,論實力,當推白蓮宮最強。不過,威寧侯府有鐵羽相助,金克用也有黑鳳凰,若要拼搏起來,
勝負倒的確難以預料。
金克用首先開口道:“咱們既已協議合作尋覓寶藏,希望彼此能信守承諾,在寶藏出土之前,誰也不許施展詭計,任何一方違反,其他二方將並力給以制裁。
白玉蓮笑道:“這話不須金莊主叮囑我白玉蓮是信得過的,只要金莊主能言行一致。
威寧侯府方面,事情就好辦了。”
金克用冷笑一聲,道:“既稱合作,首先就得公平,現在咱們大伙兒都在谷外,白蓮宮似乎該將郭、林兩位護法先請出來,這才顯得具有誠意。”
白玉蓮道:“可以。金莊主若願將韓家寨寨主父女請出來,白蓮宮自然也可以召回兩位護法。”
金克用道:“韓家父女分明已傷在谷中,白玉蓮,你這話豈非強詞奪理”
白玉蓮微笑道:“谷中濃霧未散,金莊主又怎知傷的不是本宮兩位護法”
話是有些強詞奪理,金克用卻無以為對。
鐵羽道:“鐵某認為誰已先在谷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濃霧消散只有短短三個時辰,要想在三個時辰內尋到寶藏,並且將寶藏搬運出來,時間本已倉促,若人谷的人太多,於事無補,反有妨礙,咱們應該趁現在毒霧未散前,先將人谷的人數決定,非必要的,都留在谷外,以免人多擁塞誤事,不知二位童下如何”
白玉蓮立刻接口道:“我絕對贊同,最好大家人谷的人數相同,這才公平。”
金克用搖頭道:“我反對”
白玉蓮笑道:“我就知道金莊主會反對,他是恨不得咱們大家都留在谷外,只讓他一人進去才好……”
金克用哼道:“白玉蓮,你不必用激將法,更別想從中挑撥,金某人反對,自然有反對的理由。”
鐵羽道:“金兄有何高見”
金克用道:“你們一個是白蓮宮,一個是威寧侯府,只須一聲號令,立可遵行,金某人卻沒有這麼大的權勢,咱們同來的都是各方高人去並不受金某人號令約束,我能叫誰進誰不許進去”
鐵羽點點頭,道““這也是實情,依金兄的意思應當如何”
金克用道:“你們願意帶多少人進去,我無權過問,但咱們在場的人,都得一同進退,不能減少。”
黑鳳凰低聲道:“伯父,我可以不進谷去,我帶著小薇在谷中等你們好了。”
金克用道:“不行,定然在谷中安排了詭計吧廠你要跟伯父一起,白蓮宮心懷叵測,你總不能讓伯父孤零零受別人擺布。
黑鳳凰望望白玉蓮,沉吟道:“她真的會那樣歹毒麼”
金克用道:“這女人是出了名的狠毒心腸,你別看她臉上帶笑,其實是笑裡藏刀。”
黑鳳凰似乎不信,又不能不信,輕歎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鐵罰道:“金兄的顧慮亦是常情,咱們就以金兄同行人數為准,三方均等,豈不也同樣公平麼”
白玉蓮笑道:“其實多幾個人少幾個人並沒有什麼關系,咱們白蓮宮就只有在場這四人,即使加上兩位護法,也才六七個人,至於你們願意怎樣安排,由你們自己決定吧,白蓮宮不想跟誰爭論多少。”
花貞貞道:“既然如此,威寧侯府也只帶六七個人進去,其余都留在谷外。”
於是,當場挑選出多瑪等七名武士,加上鐵羽,恰好十個人,安達斷了一條手臂,沒有同行,留下來和珍珠共同護衛小薇。
這一來,金克用這邊的人數變成最多,連傷勢將近痊愈的沙如冰算上,竟有十七人,足足超過白蓮宮一倍以上。
白玉蓮對人數的多寡好像真的不在意,仰面看看天色,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可以先進夾道去等候,以免延誤時金克用一擺手,道:“宮主先請。”
白玉蓮道:“怎麼啦,這次金莊主不怕白蓮宮搶了先。”
金克用道:“咱們寧可讓白蓮宮領先,也不願腹背都受威脅。”
這意思當然是指巫山二怪已在谷中,怕白玉蓮會在夾道內突下煞手。
白玉蓮笑笑道:“好吧,如果威寧侯府也不介意,白蓮宮就占先了。”
花貞貞道:“咱們認為誰先誰後都沒有關系,重要的是大家要忠誠合作先找到寶藏,在證實寶藏傳說之前,彼此都不可猜疑構陷。”
白玉蓮點頭道:“畢竟是侯府郡主,言談氣度,令人佩服,看在郡主這番話的情份,我再送各位一件東西。”
向兩名昆侖奴頷首道:“獻上”
香奴走到花貞貞的身前,雙手奉上兩只磁瓶。
鐵羽接了過來,卻見那瓶裡是一粒粒黃豆相似的藥丸,每瓶大約二十粒。
白玉蓮道:“這是克制瘴氣毒霧的藥丸,含在舌尖下,短時間內頗有效力,但每粒僅能支持半個時辰,而且不能連續使用,用過一粒,須過一個時辰之後才能用第二粒,否則口腔會中毒潰爛,諸位要特別小心了。”
鐵羽沒開口,默默將其中一個藥瓶轉交給金克用。
金克用冷笑道:“原來巫山二怪,就是仗著這東西躲在谷裡,我還以為他們有多大本事呢。”
白玉蓮平靜地道:“如果金莊主不屑依仗藥物,可以還給咱們。”
金克用道:“為了表示合作作紀念吧。”
說著,將藥瓶揣進懷裡。
白玉蓮淡淡一笑,未再多說,轉身向夾道行去。
夏姥姥、黑妞和兩名昆侖奴緊隨在白玉蓮身後,:了山壁聳立的夾道。
金克用低聲道:“鐵老弟,咱們協議要聯手合作白蓮宮,希望能信守承諾,勿懷二心。”鐵羽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金克用又道:“愚兄先行一步,盯牢白玉蓮,谷口這邊就偏勞侯府武士,務必要嚴密防守,休放白蓮宮的人出來。”
鐵羽道:“放心,我自會安排。”
於是,金克用率領著魔刀崔平等人先行,吩咐黑鳳凰斷後,接著是鐵羽和花翎兄妹,以及十名精選侯府武士,三方高手,都陸續進入夾道。
細砂鋪地的山谷夾道,突然間熱鬧起來,幢幢人影,擁向濃霧彌漫的峽谷。
這時,一輪銀盤般的皎月,正緩緩出現在夾道上空,潔白的月光,從山壁頂上直瀉下來,照著夾道中蠕動的尋寶人就像水櫃內爭食的魚。
子夜,月圓,恰是尋寶時刻,夏老爹的話果然應驗了。
皓月當空,子夜正刻,谷中那翻湧滾動霧,突然開始由濃轉淡,迅速的消失。
不到盞茶時間,霧氣已完全散盡,月光下,谷中景物清晰可見。
這峽谷並不大,幾乎一眼就能望到底,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片死寂,遍地亂石,滿谷奇花。
整座峽谷就像一個亂石坑,看不見一樣活的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燦爛繽紛的五彩花朵,在山腳四周開得非常茂盛。
那些花,色彩越美,毒性也越重,幸虧大多散布在四邊山腳,還不致妨礙眾人通行。
白玉蓮只等毒霧一散,毫不遲艇便進了山谷。
金克用卻瞪大眼睛\四處張望,臉上遍布驚愕之色。
他發現一件令人駭異的事,谷中空藹藹的,根本沒有巫山二怪的人影。
不僅巫山二怪,連韓駝於父女也都蹤影全無。
巫山二怪可能已被白玉蓮召出谷去,但韓駝於父女呢即使他們已死在二怪手中,也該留下屍體,還有沙鎮岳,人屍兩不見,難道會被谷中的毒蛇啃吃光了金克用越想越心驚,腳下不由沉重起來:鎮山兄弟倆突然由身後直沖向前,厲聲喝道:
“白玉蓮把咱們三弟怎麼樣了”
白玉蓮止步回頭,反問道:“你們是說沙鎮岳,”
“不錯,他傷在巫山二怪之手,你把他如何處置了”
白玉蓮笑笑,又反問道:“你們怎知道他是傷在巫山二怪手中”
“這”
沙家兄弟險些樁她問住了,頓了頓道:“谷中只有你們白蓮宮的人匿藏,除了巫山二怪,還有誰”
白玉蓮道:“沙老大,沙老二,你們不必這樣盛氣凌人,此時此地,你們更不該用這種態度對我責問,須知這樣於你們沙家堡有害無益。”
沙鎮山抗聲道:“為什麼”
白玉蓮道:“理由很簡單,如果沙鎮岳不在白蓮宮手中,你們多問無用,如果他的確在白蓮宮掌握中,你們這樣只有加速其死!”
她說話的語氣已明顯透著不悅,最後四個字,更是冷酷如冰,擲地作響,充滿了殺機。
沙鎮山兄弟同感心頭冒起一股寒意,面面相覷,沒敢再追問下去。
金克用立刻低聲安慰道:“二位堡主不必急在一時,且等寶藏出土之後,自然少不了還沙家堡一個公道。”
白玉蓮昂頭冷笑道:“不錯,是非公道,總要做一次了結,咱們的時間寶貴;還是先尋寶要緊。”
魔刀崔平揚手指著右邊山壁,道:“不用尋了,石門就在那邊!”
眾人抬頭望去,果見山壁下有一座高大的石門,兩扇門過似的。
白玉蓮、金克用和鐵羽,都取出寶藏秘圖核對方向實寶藏地點,的確就在那石門之內。
眾人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爭先恐後,湧到門前…
鐵羽沉聲道:“諸位小心,這谷中的毒蟲蛇蠍,現在全部匯集在石門之內,必須先想好對付毒蟲的方法,才能啟開石門。”眾人聽了急忙停步。
這才發現門下有一道寸許的裂縫液,顯然正是毒蟲蛇蠍出入之地。
大家對毒蟲都束手無策,只得退讓一邊。
白玉蓮帶著兩名昆侖奴直趨門前,細看裂縫旁沾染涎液的情形,向眾人揮揮手,道:
“谷中毒蟲為數不少,諸位再往後退開些,休要妨礙除毒施術。”
大伙兒不得已,只好依言後退。
白玉蓮直將眾人驅退到十丈以外,道:“除毒清路,並不只為了白蓮宮方便,請金莊主指派幾位朋友,在門側掘一個大土坑備用。”
金克用雖不情願,不便推卻,點點頭,吩咐道:“了陽兄,馬氏昆仲,就請你們三位辛苦一趟吧。”
這三個都是曾在花樹林中變節之人,自己心裡雪亮,不敢違抗,三個人依言在靠近石門左側的地方,掘了個深達七八尺的大土坑。
香奴和奇哥抖開革囊,從裡面取出一大瓶黑色粉末,灑在土坑內,然後盤膝分坐坑左右,各由懷中抽出竹笛,鳴鳴地吹奏起來。
片刻,石門隙縫下黑影蠕動,鑽出來’
隨著竹笛聲,向土坑緩緩爬去。
那毒蠍之後,又跟著大大小小的蠍子然一只接著一只,向土坑爬去。
百余只毒蠍,跌落土坑隨即僵硬而死不遲疑,即使受過嚴格訓練的軍隊,也決沒有這樣的勇氣。
轉瞬間,毒蠍已經全部死亡。
香奴推土埋了蠍屍,奇哥又在新土上色藥末。
竹笛聲再起,音調一變。
卻前僕後繼,毫有如此視死如歸這一次,由縫隙中出來的,竟是成群的毒蛇,眾人目睹這詭異的奇景,一個個全都驚呆了
金克用也看得暗暗一驚,趁白玉蓮全神注意著施術除毒,悄悄移近鐵羽身側,低語道:
“毒物除盡,咱們就用不著白蓮宮了,鐵老弟,動手吧”
鐵羽搖頭道:“不能。”
金克用道:“怎麼咱們協議的事,你又反悔了”
鐵羽道:“咱們協議是在寶藏出土以後,不讓白蓮宮逞強豪奪,可沒說要中途聯手暗算誰。”
金克用道:“鐵老弟,你看看眼前形勢,白玉蓮若不是胸有成竹,她會心甘情願替咱們除毒開路欲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咱們若等寶藏出土,恐怕就來不及了。”
鐵羽笑笑,道:“我正是看清了目前形勢,才不願貿然動手。”
鐵羽道:“金兄認為白玉蓮僅帶三四名貼身侍從人谷,宮中其他高手,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金克用一怔.道:“你是指巫山二怪他們可能已藏身在石門之內,專等咱們進去好突起發難。”
“錯了。”
鐵羽搖搖頭,道:“巫山二怪根本無法在毒霧之內久留,當毒霧消散時,谷中蛇蠍又湧人石門,他們更無法與蛇蠍共處,怎能藏身在石門裡面。”
金克用道:“那麼,他們會到什麼地方去了”
鐵羽道:“如果我推斷正確,巫山二怪和白蓮宮高手必然都隱伏在谷外,只等寶藏出土,就搶占谷口,接應白玉蓮,同時防止咱們截斷退路。”
金克用吃驚道:“果真如此.咱們的計劃,豈不要落空了”
鐵羽道:“看情形,白玉蓮的確是棋高一著,咱們想到的,她早已想到,而威寧侯府留在谷外的武士,絕非巫山二怪的敵手,如今咱們已處在劣勢。”
金克用急道:-鐵老弟,你既然發現情勢不妙,怎不早說”
鐵羽道:“我也是在入谷之後,役看見巫山二怪,才想到情形不妙,所以,咱們此時絕不可貿然動手。”
金克用道:“可是,咱們決不能就這樣聽憑白玉蓮擺布鐵羽點頭道:“當然不能。白玉蓮雖然狡猾必要時,咱們還有最後一著棋可以制住她。”
金克用忙問道:“哦那是一著什麼棋”
鐵羽淡淡一笑,道:”白玉蓮將實力布置在谷口,卻忽略了自己也在谷中,咱們若不能平安離開這座山谷,她又怎能獨自脫身。”
金克用大喜說道:“對只要寶藏出土,咱們就聯手合力制止她,不怕巫山二怪敢不讓路。”
鐵羽道:“所以我要勸你,寶藏出土之前,務必要忍耐,須知此時節外生枝,徒增混亂,並無益處。”
金克用連連點頭道:“有理,有理.我聽你的就是了。”說到這裡,竹笛聲戛然而止。
土坑中,已經裝了滿滿一坑毒蟲屍體,兩名昆侖奴正忙著灑藥末,填泥土。
白玉蓮道:“現在毒物業已除清,寶藏就在這座石門裡面,誰有意想先睹那些罕世珍寶,可以請進了。”
魔刀崔平等人聽了這話,都躍躍欲動。
金克用忙道:“清除毒物,全靠白蓮宮出力是禮讓白蓮宮先行。”
崔平等人詫異地望著他,不知他這樣謙讓用童何在。
白玉蓮也有些詫異,笑了笑道:“這倒奇怪,金莊主今兒個怎麼忽然對人這樣客氣起來了”
金克用道:“金某詩人一向客氣,何況咱們事先已經說好,寶藏出土之前,大家都不許存異心,彼此客氣些原也是應該的。”
白玉蓮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大伙兒千辛萬苦,為的不過就是寶藏,如果寶藏沒見到就爭先恐後,那多沒意思。”
回頭對夏姥姥道:“去試試看能不能啟開石門。”
夏姥姥應聲上前,用拐頭抵住石門竟“呀”然而開。
白玉蓮道:“咱們的運氣總算不錯先走一步了。”
帶著四名隨從,舉步跨進了石門。
金克用立刻喚過來飛狐白風,鐵鞭丁陽和陰陽雙劍馬氏兄弟道:“你們四人隨沙家堡兩位堡主先行,務必要緊盯著白玉蓮,別讓她玩什麼花招。”
沙鎮山等人才進石門,金克用又對魔刀崔平等道:“崔兄帶領眾位也隨後進去,要特別注意白風他們四人的行動,若有變故,就將他們當場處決。”
魔刀崔平吃驚地說道:“連飛狐白風也在內”
金克用道:“不錯,這家伙很可能就是白蓮宮的奸細。”
魔刀崔平駭然一震,來不及細問,帶領眾人匆匆進入石門。
黑鳳凰也想跟著進去.卻被金克用攔住,低聲道:“這兒的事,不須你幫忙,你趕快退出谷口,防范巫山二怪截阻咱們的出路。”
黑鳳凰道:“伯父,你不怕白玉蓮會對你用詭計,”
金克用道:“她的詭計就在巫山二怪身上,你不要多問快去吧”
黑鳳凰本就不願進谷裡來,這樣正合心意,轉身而去。
金克用輕吁了一口氣寶藏之謎,轉瞬就將揭曉,要錯過大好時機,”請”含笑向鐵羽拱拱手,道:“太行三個時辰,彈指即過,咱們也不鐵羽欠身道:“金兄先請。”
金克用不再謙讓。
鐵羽回顧花翎兄妹道:“咱們也進去瞧瞧吧”
花翎道:“好!”
突然井指疾落,點在鐵羽左背風府穴上。
鐵羽猝不及防,身軀一震,萎然倒地。
花貞貞大吃一驚,道:“哥哥,你這是於什麼”
花翎不答,揮手道:“多瑪,發出號箭,將炸藥去埋在石門門座下。”
多瑪應諾,揮手發出一支帶風笛的號箭紛從革囊中,取出一包包炸藥,奔向石門口,花貞貞喝道:“站住你們想炸塌石門,點也不錯,正是要他們全部活埋在石門花貞貞道:“那……寶藏的傳說豈非永遠無法證實了”
花翎道:“對,他們死了以後,世上就再設有太行寶藏的傳說,也永遠用不著去證實,威寧侯府的名聲,才會永遠受人崇敬。”
花貞貞茫然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花翎道:“妹妹,現在別問我原因,等咱們炸毀石門之後,我會原原本本全告訴你,反正,這是為了威寧侯府和爹的清譽,你一定要相信我……”
花貞貞道:“不除非你先說出原因,我決不讓你炸毀石門。”
花翎道:“妹妹,求求你,現在不要逼我,咱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花貞貞一翻手腕,雙刀同時出鞘寒著臉道:”哥哥,你知道我的脾氣,誰也別想走近石門—步,否則的話,就叫他試試我的雙刀利不利。”武土們一向畏懼花貞貞,面面相覷,
都不敢妄動。
花翎頓腳道:“好吧,你一定要逼我說,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外間傳說的寶藏來歷,大部分是事實,爹爹他老人家當年的確擄掠過財物,而且就埋藏在這座山谷石門裡面。”
花貞貞驚道:“這……這話當真”
花翎道:“半點都不假,但有一件事,金克用卻不知道,那就是當年所埋的寶藏財物,早已被爹爹暗中取走,他老人家就是利用那筆財富修築了威寧侯府,把我們養育成人,讓我們過著富貴舒適的生活……”
花貞貞道:“你胡說,爹絕不是那種人。”
花翎道:“妹妹,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絕無半句虛假,你再若不信,等一會可以當面去問老哈圖,話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當年埋寶,掘金,他都曾經親身參與,還有那位夏老爹,也是證人之一,夏老爹本來是爹爹部下譯員,他就是奉爹爹之命,留守在寶藏附近……”
“好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花貞貞的雙刀已經虛弱地垂落下來淚,臉上是無盡的羞辱,無限的悲痛。
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敬愛的英雄父親,竟會是一個燒殺擄掠的強盜,自己的錦衣玉食,竟是用如此可恥的方法獲得。
這一剎那,她的驕傲,尊貴,自負和自尊,就像被一只無情的手,扯成粉碎,蹂踏在污泥中。
眼淚在眶中轉動,她已經無顏讓它滾流下來,從谷口飛奔而來的人群,她也絲毫未有發覺……
來的是老哈圖和那位夏老爹,帶著其余留守在谷口的侯府武士。
老哈圖目睹現狀,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低聲對花翎道:“侯爺,時間不多了,為什麼還不快些動手。”
花翎尚未回答,卻聽花貞貞截口道:“哈圖,你來得正好,我要你告訴我實話,爹爹他老人家真的做過那件事嗎你說。”
哈圖躬身道:“郡主明鑒,這是何等重大的事,老奴怎敢捏造胡謅。”
花貞貞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早些說”
哈圖惶恐地道:“事關老侯爺清譽,老奴不敢說……”
花貞貞叱道:“那你現在怎麼又說了”
哈圖道:”回郡主,現在寶藏秘密已傳揚天下,地圖也被白蓮宮得去,事已急迫,老奴只好說出來,郡主,為了老侯爺和侯府聲譽,現在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把這些參與尋寶的人,全部埋藏在石門內……”
花貞貞不敢再不相信,卻又倔強地不願承認這些可恥的事實,更不願為了掩蔽可恥的事施展卑劣的手段。
她一向很堅強,此時卻忍不住流下了羞辱的淚水。
花翎道:“妹妹,時機稍縱即逝,家丑不可外揚,再不動手,就要來不及了。”
夏老爹也從旁催促道:“郡主務必要當機立斷,這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用非常手段,為了誘使白玉蓮和金克用人彀,哈圖不惜冒死前往沙家堡,使用苦肉之計,將秘圖留給金克用,又暗示白玉蓮,以交換小薇為借口,約同白蓮宮在藏寶窟中合力夾擊金克用,費盡心機唇舌,才將他們誆進了石門,郡主,你可千萬別辜負了哈圖這一片苦心。”
花貞貞心裡一動,道:“原來你由沙家堡負傷逃回,竟是苦肉之計”
哈圖道:“老奴為了博取金克用的信任,不得不如此。”
花貞貞又問:”你對白玉蓮又是怎樣個說法呢”
哈圖道:“白玉蓮憚忌黑鳳凰武功,本想跟金克用合作共分寶藏,是老奴私下去見她,對她揭穿金克用的真正身份,並且代表侯爺跟她約定,進入石門後,就聯手夾擊金克用,事後各取寶藏一半。小薇姑娘,則由威寧侯府撫養。”
花貞貞回顧兄長,道:”這些安排,你想必早已知道了”
花翎道:“妹妹,我也是為你著想呀”
花貞貞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剛才你出手暗算鐵大哥,一定也是事先安排的計劃”
花翎忙道:“我們對鐵大哥並無惡意,這樣做,願他干涉反對。”
花貞貞慘笑道:“你也知道他一定會干涉反對”
花翎道:“鐵大哥是個正直的人,站在的立場,對我們用這種手段。”
花貞貞道:“可是,你忘了連我也對的事,我也同樣會反對。”
花翎道:“妹妹,你”
花貝貞截口說道:“我也是人,也一樣有羞惡之心,當年若真是爹爹他老人家錯了,我們就應該有勇氣承認過錯,力求補償,怎能夠再用這種無恥的狠毒手段,加重他老人家
的罪孽……”
回頭對哈圖和夏老爹喝道:“你們身為侯府舊人,理當實情實報,對主人勸善規過,竟然慫恿哥哥用這種手段,永遺千秋後世唾罵,不問可知,當年私取寶藏,也必然是你們這兩個東西,從中鼓動煽惑,如此惡僕,留你們何用!”
話落,刀光閃處,將夏老爹砍翻在地上。
哈圖大驚失色,連忙屈膝跪倒,衰求道:“請郡主息怒,老奴這樣做,純出自對威寧侯府片忠心。”
花貞貞啐道:“你陷主於不義,居然還敢以忠心自居”
一個欺身上步,刀光再起……
花翎疾閃而上,舉刀架住了花貞貞的雙刀,沉聲道:“妹妹,你這樣太過分了,難道,你寧願讓威寧侯府數十年聲譽毀於一旦,使後世人永遠恥笑”
花貞貞遭:“你若炸毀石門,行此卑鄙手段,才是真正自毀侯府聲譽,圖遺後世恥笑唾罵”
花翎道:“不論你同意不同意,今天勢在必行,他們,就先殺了我這個哥哥。”
花貞貞道:“無論如何,我決不讓你炸毀石門除非你先殺了我這個妹妹。”
花翎目光轉動,厲聲喝道:“多瑪得遲延,否則,按府規抗命罪處置”
多瑪應諾,帶著武士奔向石門。
花貞貞厲聲道:“黑騎隊武士一律不准擅動我的命令,休怪我刀下不留情,當場格殺”
多瑪和武士已到石門前,忙又收住腳步。
黑騎隊武士都是花貞貞一手選拔訓練,誰敢的令諭,花翎雖然襲承爵位,但在武士們心目中權威無疑更在花翎之上。
花翎頓足道:“反了。”可是,除了憤恨之外竟束手無策。
哈圖低聲道:“侯爺,事急了,請別顧老奴的生死快親自動手吧”
一句話提醒了花翎,立即撇下哈圖,自己奔過去,從武士們手裡奪了炸藥,沖進石門。
花貞貞攔阻不住,一腳蹋倒哈圖,急忙回身替鐵羽解開穴道。
鐵羽適才穴道受制,神志仍然清醒,一切經過全都看在眼裡,忙道:“貞貞,你先帶著武士們退到谷口去,我去阻止翎兄弟。”
花貞貞道:“他已經瘋了,恐怕不會聽人勸阻只好出手制住他,將他強迫抱出來。”
鐵羽道:“我自有分寸。”
可是,當他趕到石門之前,卻聽花翎在門內喝道:“站住誰要踏進這座石門,我就立刻引爆炸藥,寧可連自己也一齊炸死在山腹之中。”
鐵羽只得停步,輕喚道:“小翎,我是鐵大哥……”
花翎道:“我不管你是誰,誰也不能阻止維護威寧侯府的清白聲譽,否則,我就跟他同歸於盡。”
鐵羽柔聲道:“好我不阻止你,我只想跟你談幾句話,小翎,你平時不是很相信鐵大哥的話嗎”
“那是平時,現在我們立場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沒有什麼可談的了。””小翎,你錯了,我和你的想法誠然不盡相同,立場卻絕無不同,我從小在威寧侯府生長,難道我不想維護侯府的聲譽再說,白玉蓮和金克用都是卑劣奸險的敗類,我又何嘗不願意讓他們一齊埋藏在山腹中。”
“既然如此,你就不該攔阻我。”
“我說過不會阻攔你,我只是要告訴你,人的手,永遠無法掩盡天下人的耳目,我們現在縱然將山腹中的人全都炸死,谷口外還有巫山二怪,還有黑鳳凰,還有許多白蓮宮門下,他們已經知道了太行寶藏的事,小翎,你能將他們也齊殺光嗎”
花翎沒有出聲,顯然,他是無法回答這句話。
鐵羽又道:“我們即使將谷外的人全部殺光,誰人能保證威寧侯府中,就無人把這件秘密洩漏出去即使無人洩漏,我們也會永遠受良心的責備。當年的恥辱,雖不為外人所知,仍然會永留在我們內心裡,將來,我們還有什麼臉教育自己的兒孫,要他們做一個正直無私,俯仰無愧的人”
石門內毫無回聲,這個問題,無疑又將花翎問住了。
鐵羽輕歎一口氣,接著道:“小翎,人誰無過,但不能一錯再錯,彌補過錯最好的辦法,絕不是掩飾隱瞞,而是勇於認錯,勇於改正,所以聖人說,知過能改,善莫大焉。”
門內傳來花翎哽咽的聲音,道:“你要我怎樣認錯難道我要對天下承認父親是個劫掠的強盜。”
鐵羽道:“戰亂之際,這種事是難免的,何況克用是金朝王子,這些財富顯然也是由大宋朝擄去算是老侯爺擄掠百姓……”
“不要再說了!”
花翎的聲音突然又顯出粗暴,大聲叫嚷道:“當然樂得說這些輕松話,如果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鐵羽道:“不,小翎,你錯了,我自幼孤苦,是老侯爺收養我的,撫養我長大的,老侯爺實際就等於我的親生父親,他的榮譽或恥辱,也就是我的榮譽或恥辱。”
花翎道:“我不要聽……不要聽……無論你怎麼說,反正我絕不能承認寶藏是威寧侯府搶掠來的。”
鐵羽道:“你盡管不承認,可是,這是千真萬確的事花翎吼道:“我要把知道這件事的人全殺光,它就不再鐵羽道:“那你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還有貞貞圖和侯府全體武士,因為我們都知道這件秘密。”
花翎憤怒地低喝了一聲,突然嚶嚶啜泣起來。
鐵羽也覺得鼻酸難忍,哽聲道:“好兄弟,我了解你的心情,也體會到你此時的感受,其實,我又何嘗不跟你一樣,但這件事,絕對不能用這種方法解決,這樣遣臭萬年,更增加老侯爺的罪孽。”
花翎沒有回答。
過了片刻,鐵羽又道:“任鐵大哥麼何不再信任我次,我會替你處理這件事切榮辱,我都願與你分擔……”
花翎仍然不答,石門內卻飄送出火藥的氣味。
鐵羽大驚,沒等第二個念頭升上腦海,身形疾閃進了石門……
石門內是一條狹窄的通道,陰森筆直,長約十丈.盡頭,有個丁字形的岔路,左右各有一座門戶。
白玉蓮走到甬道盡頭便停住腳步,緩緩轉過身子。
夏姥姥黑妞和兩名昆侖奴立刻閃向兩側,同時取出了兵刃。
緊跟在後面的飛狐白風和陰陽雙劍馬氏兄弟,也急忙停步,各自擻出兵刃護身。
再後面是鐵鞭丁陽以及沙鎮山兄弟,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得也停了下來。
這時,魔刀崔平等一干人和金克用已陸續進入甬道,紛紛舉起“千裡火筒”問道:
“怎麼一回事莫非沒有路了”
白玉蓮含笑道:“路倒是有,只不知道諸位願意走哪一金克用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玉蓮道:“這兒有兩條路,一條通往藏寶之處:是死路。”
許多人搶著說道:“那就快往藏寶的路走啊”
白玉蓮道:“可是,藏寶的路太窄,容不下這許多人。”
“哦”
有人還沒弄懂這話裡的含意,忙道:“路窄些不要緊,大家一個跟一個,魚貫而行就是了。”
白玉蓮道:“不行,寶藏有限,多一個人分一份,依我看,只怕有些人得走另一條路才行。”
另一條路,當然指的就是死路。
這意思大家都聽明白了,急忙拔劍抽刀各自護身。
金克用哼道:“白玉蓮,咱們可是說好一切等找到寶藏再了斷,你若想反悔變卦,咱們也不在乎,只是這樣對你白蓮宮未必有利。”
白玉蓮笑笑道:“現在你人多勢眾白蓮宮一樣未必有利,與其到時爭奪,決。”
等到寶藏出土,對不如趁現在先作解
話落,舉手一揮,夏姥姥等人立刻熄滅了火筒。
金克用急道:“快弄熄火種,防那妖婦暗算。”
甬道內火光頓時盡滅,黑暗中,也不知誰先動的手即爆發一場混戰。
陰陽雙劍首先負傷,被飛狐白風一刀一個砍倒地上。
刺蝟張青雙手齊揮,大把暗器飛射,倒霉的卻是鐵鞭丁陽,背上連中三支毒鏢和兩枚飛針,當場氣絕。
魔刀崔平等人揮刀前沖,競跟沙鎮山兄弟打了起來……
混亂中,白玉蓮發現威寧侯府的人根本設有進入甬道,心知有變,忙帶著夏姥姥等人向石門內退去。
等到大伙兒近身相搏,才知道都是自己一邊的人,急急點燃火筒,甬道內已不見了白玉蓮。
金克用低喝道:“快追,或許山腹另有出路,休教那妖婦帶著寶藏逃了。”
大伙兒一擁追到岔路口,卻不知應該走哪一座門戶。
魔刀崔平道:“我好像看見白玉蓮是向右邊走的,咱們往右邊追沒錯。”
刺蝟張青遭:“不行,咱們向右邊追,萬一那妖婦往左邊去了,豈不糟糕。”
惡金剛羅天保跺腳罵道:“操它娘,這鬼地方是誰修的,竟弄上這許多鳥門。”
金克用道:“事到如今,只有分路追趕,兩位堡主負責左手通路,金某負責右邊門戶,其余諸位隨意選擇,無論哪一方追上白玉蓮或是發現寶藏,再立即派人通知另一方。”
大伙兒聽了這話,都紛紛贊同。
於是,有人隨沙鎮山兄弟進入左邊門戶金克用轉向右邊通道。
金克用為了防備白玉蓮會躲在暗處偷襲領先開路,卻吩咐刺蝟張青緊隨白風身後,以暗器攻敵。
仍由飛孤白風旦有變,立即他發現,在狹窄的山腹甬道中,晴遠比其他兵刃來得有效,而且極不容易閃避。
進入右側門戶,裡面是間數尺見方的石室蹤,卻又有兩座石門。這下,金克用為難了。
兩座石門一在前方,一在左側,形式完全相同前方的門扇閉著,左側的卻半掩半開。
魔刀崔平指著那扉半開的石門道:“不用猜,白玉蓮准是走的這一邊。”
金克用搖頭道:“未必。這地方據說是一座陵寢,內中自然修建了許多疑道復路,白玉蓮也沒有進來過,按常理,
她應該走正前方這道門戶,不會特地選擇左側通路。”
刺蝟張青道:“不錯,她若從左側逃走,理應將門扉掩閉,絕不會故意留下痕跡。”
魔刀崔平道:“她也可能故意將門扉半開,以假亂真,使咱們誤以為她是由前面石門走了。”
金克用道:“為了謹慎,咱們不妨先打開前方石門瞧瞧。”
轉頭對飛狐白風說道:“白老弟,你動手吧”
自從花樹林之戰失敗,金克用便懷疑飛狐白風是白蓮宮派來臥底的奸細,方才在甬道中,陰陽雙劍又莫名其妙被殺,金克用對白風更是疑心加重,因此處處要飛孤白風打頭陣。
白風義不容辭,一手提刀,一手推動那石門,試了試,那門有些活動,卻推它不開,仿佛有人在門後頂住一樣。
刺蝟張青道:“不會錯了,白玉蓮准定就躲在門後面。”
金克用道:“白老弟,用力擅開它飛狐白風後退了一步,提足真氣誰知那石門竟在這時候霍然自開……
白風收勢不住,直沖入門中,只聽一聲淒厲的慘呼從漆門內傳出,飛狐白風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墜入萬丈深“蓬!”石門復閉。
眾人都在白風慘呼聲中倉惶倒退,誰也沒看見門內的情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傷了飛狐白風,大家怔怔望著那扇
自動開閉的石門,都不期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是什麼躲在門裡是人是鬼。
但人人心裡都有一種預感石門內絕不會是白玉蓮。
因為白玉蓮的一身白衣十分顯眼,而飛狐白風素以輕功見稱,才進門便發出慘呼,分明是受到突擊,從慘呼聲推測,顯然是由高處下墜,這證明石門背後必有陷阱,但門後空間不大,不可能藏得下白玉蓮和四名隨從。
那麼,是誰躲藏在石門背後呢?
金克用不敢再輕易嘗試,環顧眾人道:“哪兵器”
惡金剛羅天保應聲道:”俺這副日月雙輪分量不輕,莊主要做什麼”
金克用道:“羅兄請用雙輪將石門砸破,由張兄用暗器拈射,門後空隙不大,定能將那匿藏偷襲的人逼出來。”
羅天保道:“行俺早就想這樣干了,小張,你准備好,看清楚些,可別朝俺身上招呼呀”
說著,大步上前,舉起右手月輪,對准石門砸去。
“哨”地一聲響,火星進射,石屑紛墜,那石門竟被他硬生生砸現一條裂縫。
金克用低聲道:”亮火守住出路,圍”
大伙兒紛紛燃起火筒,把守兩處出口了滿滿兩手暗器,蓄勢以待。
惡金剮是個粗人,天生蠻力,雙輪不停揮動,就像鐵匠打鐵一般,不稍多久,已將石門砸破,接著,一腳跺在門上,“轟”然聲中,石門倒塌。
就在破門倒塌的剎那,一條人影從門內直沖出來。
刺蝟張青兩手齊揚,發出了十余枚暗器
那些暗器枚枚不空,全射在對方身上,一陣響,都被震落在地上。
那人毫未受傷,竟像猛虎般沖了過來,直撞。
張青急忙閃避,已經稍嫌遲了。
那人的頭擦著張青的肋部沖過,直把張青擅得踉蹌退出三四步,那人卻余勢未盡,一頭碰在石牆上,“蓬”然一聲,幾乎將石壁也撞凹去。
惡金剛大吃一驚,日月雙輪閃電般朝那人砸去。
那人不避不讓,猛回身,竟用頭硬迎日月雙輪。
“哨!”
雙輪砸在頭頂,晃起一聲震耳巨響,更就勢斜沖,撞中惡金剛的胸膛。
惡金剛羅天保半截黑塔般的身軀,當場仰面跌倒。
魔刀崔平見勢不妙,忙揮刀上前截殺……
金克用急急叫道:“大家住手,這是韓姑娘……”
眾人齊舉火筒照射,可不正是韓素琴。
韓素琴也聽出金克用的聲音,側著頭道:“金莊主的是你們來了”
金克用道:“正是咱們來了,韓姑娘,令尊在什麼地方……哦,你的眼睛……”
原來,韓素琴的兩眼,血水滲流竟已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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