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潮 正文 第十一章 其罪在我
    駱人龍診斷出落星堡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的瘋狂之病,乃是起於被人暗中用天魔指法點了穴道之故。

    他剛把這個病因說出,便只聽落星堡七兄弟同時恨聲道:「一定是駱一飛那老兒下的毒手!」 駱人龍心中好不惱火,語聲一冷道:「令弟是什麼時候發病的?」 二堡主田均迅答道:

    「那日子好記得很,算起采正是五年前的端午節。」 駱人龍回想五年前的端午節,他父親日月叟駱一飛不是好好的正在黃山家中麼!不但那時候他父親在家中,簡直可以說,他父親在那幾年,-根本就沒有離開黃山一步。根據這種事實,任誰也已可以看得出,其中大有文章。

    最使駱人龍悚然而驚的,是除他以外,武林中竟有了第二個會天魔武功的人。 這人是誰?

    是三堡四派中的人?抑或是另有隱身之人? 目前,這兩個問題,看來只有從聖手書生身上追查了。

    動念間,駱人龍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又問道:「令弟未受傷之前,他的情緒正不正常?」

    落星堡七位堡主,差不多一致道:「哪時,我們的心緒都不很寧靜。」 駱人龍道:「為什麼?」 二堡主田均解釋道:「那時駱老兒連傷了三堡四派許多門下弟子,請想,我們的心情平靜得了麼?」 駱人龍道:「令弟八堡主是不是更特別些?」

    大堡主田疇忽然「呵!」一聲,道:「呵!我想起來了,有一件頗不平凡的事,或許可供鐵少俠參考。」 「大哥,什麼事?」未等駱人龍開口,他的兄弟們都已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搶先催促著。

    大堡主田疇避「在那年端午節前三天晚上,我發現八弟老是在我房外走來走去,好像有什麼話,想向我說似的。」

    五堡主田異道:「大哥一定問過八弟了?」

    大堡主田疇道:「愚兄當然問過他了,可是,當我問他的時候,他卻黯然一歎,一句話也不說地走開了。」 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為什麼不追問。」

    大堡主田疇道:「我本想待第二天好好找八弟談—談,那知第二天一早便接到高陽堡的通知,邀約愚兄前往赴會,等到我回來,八弟已經出了事了!」 駱人龍插嘴道:「不知在下可否問一句與令弟病情不相干的話。」

    大堡主田疇笑道:「鐵少俠本客氣了,少俠有什麼話,老夫無不樂於答覆。」駱人龍道:

    「不知大堡主被邀從往高陽堡為了何事?」

    大堡主田疇道:「高陽堡截獲了幾封駱老兒聯絡一干隱世老魔,預備造惡江湖的親筆信件,特邀老夫前往共商對策。」

    駱人龍沉思了片刻,道:「大堡主對於令弟八堡主發病後所發囈語,—到底作何看法?」

    大堡主田疇道:「依常理而論,舍弟可能被迫做了—些自己不甘願做的事。」頓了—頓,又非常有自信地道:「但是,那是不可能發生的,愚兄弟在武林中,雖說不上是什麼人物,可也不是任人擺佈之人。」 駱人龍道:「在下就事論事,……不知大堡主曾否把令弟的瘋言瘋語,和出事前令弟失常的行為,作過一番聯想?」

    大堡主田疇一怔道:「老夫,老夫,倒是沒有如此想過。」

    駱人龍道:「在下認為這兩件事,是極有關連的,不知大堡主以為然否?」大堡主田疇楞了半天,道:「老夫如今想起來,覺得少俠的話甚是有理,只怪老夫當時太遲鈍了。」言下有說不盡的後悔。

    二堡主田均道:「大哥,你也不用懊悔了,等鐵少俠醫好了八弟的病之後,我們再仔細研究並作補救吧!」 』 大堡主田疇起身向駱人龍一揖道:「承蒙少俠一語提醒夢中人,老夫內疚於心,片刻難忍,懇請少俠速展回天之術,拯救舍弟脫離苦海,愚兄弟感戴無涯。」

    駱人龍劍眉雙蹙還禮道:「大堡主言重了,在下敢不盡力而為,只是……只是……」二堡主田均接口道:「鐵少俠有什麼為難的地方,尚請直言見告。」他因深知道天魔指的厲害,生怕駱人龍功力火候不足,無法奏效,又怕駱人龍年輕面嫩;死要面子,不好意說出實情,勉力而為,結果,不但病醫不好,反使八堡主田巧的病況發生了變化,增加以後醫療上的圍難,所以如此說法。 駱人龍道:「令弟傷勢原就不輕,又加拖延日久,被制經穴發生硬化,要治癒他,恐非一朝一夕之功。」

    大家一聽駱人龍所說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不由都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長吁一口氣。

    大堡主田疇道:「天魔指乃是一種絕毒的指法,只怕除了少俠以外,普天之下再也無人可治,老夫剛才雖免性急了一些,少俠不用放在心上。」 駱人龍道:「此外還有兩件事,須請大堡主俯允並賜助。」

    大堡主田疇道:「少俠儘管吩咐,為了我們八弟的病,落星堡皆盡一切以赴。」 駱人龍道:「第一件事,有幾株難找的藥物,大堡主必須要設法備齊應用。」 犬堡主田,疇道:

    「什麼藥物,少俠只管開出來,我們馬上照辦。」 駱人龍開了一張藥方,交給大堡主,大堡主田疇看了看,眉頭皺了半天,始將藥方交給三堡主田畋道:「不惜任何代價,務必備齊這些藥物。」

    三堡主田畋接過藥單,退了出去。

    駱人龍又道:「第二件事,每天上午,在下必須與令弟單獨共處兩個時辰,助他慢慢恢復萎縮了的筋絡。」 大堡主田疇沉吟一下道:「要不要愚兄弟為少俠護法?」話說得好聽,其實卻是不大放心駱人龍一個人留在地下室中。

    駱人龍單刀直入道:「堡主放不放得下心,要是放不下心,只管明言好了。」大堡主田躊哈哈大笑道:「愚兄弟只是想在少俠身邊聽候差遣,現在少俠既然這樣說,愚兄弟就樂得偷這個懶了。」

    駱人龍也是一笑道:「各位請!在下這就要開始行動了。」

    六位堡主,就這樣被駱人龍請出了地下室。

    駱人龍暗笑著關上室門,走回聖手書生田巧身邊,伸指向他「玄機」穴上點去。只見他的指尖,陡然一陣急顫,以肉眼難辨的速度,以深、淺、緩、急、輕、重各種不同的式勢連點了七七四十九下,把指力射入聖手書生田巧體內。

    聖手書生田巧的傷勢很重,下手加害的人功力又極為深厚,駱人龍要不是所習的「天元心法」有克制「天魔內功」的特性,單憑功力,駱人龍縱是知道解穴奧秘,也不可能解開聖手書生田巧被制了四年以上的穴道。 不過,駱人龍本身的內力,也就消耗得相當可觀。

    駱人龍由於自己內力消耗太多,解開聖手書生田巧的穴道後,不等對方恢復神智,便又出手點了對方的睡穴。自己則坐在聖手書生田巧身邊,調息起來。

    直到駱人龍自認內力恢復到足以應付聖手書生田巧清醒後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時,才收功而起,拍開了聖手書生田巧的睡穴。 聖手書生田巧回醒之後,發了一陣呆,霍地跳起來向室外衝去。 駱人龍幌身阻住聖手書生田巧道:「八堡主你要到那裡去?」

    聖手書生田巧怔然道:「你是誰?為什麼阻住我的去路?」

    駱人龍道:「我是為你醫病的,你的病體還沒有全好,現在不能出去。」 聖手書生田巧冷冷地瞧了駱人龍一眼,道:「我不認識你!」接著雙手—推,道:「讓開,我有要緊的事情,非馬上出去不可。」 駱人龍雙手疾出,粘住聖手書生由巧推出的掌心,向前一送,把聖手書生田巧震得倒退跌回床上,冷笑道:「你有什麼話,可以先告訴我。」

    聖手書生田巧又復躍起,仍向室外衝去這「你如果再阻止我,你便將成為武林罪人了。」

    駱人龍冷笑道:「你要不把話說明白,莫想走出此處一步。」一招「擒龍手」,又把聖手書生田巧甩回床上,厲聲道:「你久病初癒,內力未復,最好安份一點。」 聖手書生田巧原就是心思靈巧之人,兩次被駱人龍擋回,便已看出以目前情勢,實在強不過駱人龍,伺時,他心中也生出了滿腹狐疑,愕然道:「久病?我病了多久?」聖手書生神智被「天魔指」所制,瘋癲了四五年,這四五年來的非人生活,在他記憶中只是一段空白,在他意念裡,發瘋的前一天,便是昨天,今天與昨天之間,能會有多久,怪不得他有此一問了。

    駱人龍當然瞭解這個道理,遂簡明地道:「你被人用『天魔指』點傷了腦神經,過了將近五年的瘋癲生活,剛才在下才解開你被制穴道,使你恢復了神智。」 聖手書生田巧聽得不由楞了半天,道:「你這話是真的?」

    駱人龍道:「我沒有騙你的理由,同時,你只須仔細看看這地下室中的情形,和你雙手雙腳被鐵鏈長期鎖銬的痕跡,難道你還不能明白麼?」 聖手書生田巧自己就是一個非常精細的人,只因神智初復,沒有注意這些事實,這時,一經駱人龍提醒,掠目四望,雙手撫摸了一陣被鐵鏈鎖過的創痕,忽然,仰頭歎聲道:「完了!完了!都是我猶豫不決,而致鑄下了大錯。」顯然,他是完全相信了駱人龍的話了。 駱人龍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聖書書生田巧道:「你先把近四五年來,江湖上的變動情形告訴我。」 駱人龍道:「近年來,江湖上所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從何說起,,你想知道什麼?你問我答好了。」

    聖手書生田巧第一句話便問道:「日月叟駱大俠的近況可好?」 駱人龍心中不由一震,道:「你為什麼如此關心駱大俠?」

    聖手書生田巧深深一歎道:「我怕我們三堡四派害了駱大俠。」 駱人龍促聲道:「為什麼?」

    聖手書生田巧苦著臉道:「因為……因為……」 駱人龍道:「因為什麼?」

    聖手書生田巧道:「因為有人暗中嫁禍駱大俠,策動三堡四派對駱大俠不利。」駱人龍心裡悲呼一聲:「爸爸呀!」默禱道:「孩兒總算證實了你老人家的冤情了。」接著沉聲道:

    「三堡四派果然卑鄙無恥!那嫁禍之人是誰?快說!」

    駱人龍顯然太過激動,說話時竟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了。

    聖手書生田巧那有看不出之理,當時正聲道:「你是誰?」

    駱人龍嘿嘿笑道:「我要將姓名告訴了你,你只怕就不會說實話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我勸,你還是少費心機吧!」 聖手書生田巧搖頭道:「你錯了! 目前我沒有向你使用心機的必要,我只是不願再做不明不白的事罷了。」 駱人龍哼聲道:「你倒說得漂亮!」 聖手書生田巧道:「我不是說得漂亮,而是我內心確實如此,不管你是暗中害人的魔黨也好,我都可以向你說實話。」

    駱人龍—愕之間,只聽聖手書生田巧又解釋道:「因為,你如果是暗中害人的魔黨,我要說的話,你早已知道了,再向你說一遍又有何妨,你如果是我們三堡四派的朋友,我更要向你把話說得明明白白,我們三堡四派做錯了事,也好亡羊補牢,謀求挽救之道,你要是來向我們找麻煩的人,明白真相以後,或許會使你改變做法,所以,我沒有不說實話的理由。」

    駱人龍微一沉思,便下了決心道:「好!我告訴你我是什麼人。」接著警告地道:「不過我要警告你,我既然能夠醫好你的瘋狂之病,一樣也可以使你再喪失神智,甚至,用更厲害的手段加予你,希望你說話時多考慮考慮必然的後果。」

    聖手書生田巧朗聲一笑道:「我已經看出你是一個很有理智的人,而我也不是受嚇唬的對象。」

    駱人龍對聖手書生田巧這番話,暗中也甚是折服,覺得他這人既識利害,又明是非,不是信口開河的小人,不妨就先相信他一次,於是,坦率地自認道:「在下姓駱,名人龍,先父便是日月叟駱一飛。」 聖手書生田巧微吃一驚道:「令尊……令尊什麼時候仙逝的?」

    駱人龍恨聲逍:「先父便是在四年之前,被你們三堡四派害死的!你還有什麼話說?」聖手書生田巧淒厲地叫了一聲:「天呀!我田巧真是百死莫贖了!」 駱人龍冷笑道:「你現在準備怎樣贖罪?」 聖手書生田巧一臉愧怍之色,倏地撲向駱人龍拜倒,道:「我田巧誓以有生之年,聽候少俠驅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駱人龍進入落星堡原是滿懷復仇之火而來,尤其對聖手書生田巧,由於猜疑是他偽造書信,使自己父親蒙冤,更有著說不出的痛恨,所以,用了一點心機把大家支開,就是預備用霹靂手段向他逼供,那知他竟是良知未泯內愧於心,早已立志贖罪了。 駱人龍這時雖看不透聖手書生田巧的態度是否出於真情實意,可是以他為人心性,卻再也硬不起心腸來對聖手書生田巧疾言厲色了。

    他轉念之間,便換了一付和顏,扶起聖手書生田巧,誠懇地道:「八堡主,你不必如此,在真像未白之前,在下實不敢接受八堡主這等抬愛之情。」這是老實話,要不是駱人龍,此時此地,只怕誰也說不出來。 聖手書生田巧那種舉動,倒不是虛情假意,一時衝動,也不是安有什麼壞心眼,只因他是—個經驗閱歷都相當豐富的聰明人,又加他有他知道的秘密,雖說他和駱人龍只談了幾句話,外表看去,他那種舉動,顯得有些突然,其實,他是在對駱人龍作下了一番觀察和判斷後,才打定這個贖罪圖報的決心的。 只是有一點,他卻沒有量。

    准駱人龍這時的心情,所以,他這片誠心,並未能為駱人龍所接受。

    不過,駱人龍這句對人以誠的話,卻在聖手書生田巧單純的贖罪心情中,產生了一種奇妙的作用,使聖手書生田巧對駱人龍在形式上的圖報之外,更起了活的感情,和由衷的折服。

    所以,聖手書生田巧不但不抱怨駱人龍不接受他的誠意,反而更讚佩駱人龍的君子行為,就勢起立道:「君子相交以誠,少俠之言甚是,田巧願意接受考驗。」駱人龍道:「考驗不敢,但願我們能先開誠一談。」

    二人在室內相對坐下,駱人龍開門見山道:「請問八堡主,你可曾偽造先父的書信?」

    聖手書生田巧一歎道:「在下就因偽造過令尊的書函,才內愧於心,落得深受人家的暗算。」

    駱人龍聽了,顯然有點激動,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但最後,總算控制住了自己,又道:

    「你們三堡四派為什麼要這樣陷害先父?」

    聖手書生田巧連連搖頭,道:「不!不!三堡四派只是被人利用了的工具而已,其實,暗中另有主謀之人。」

    這話大出駱人龍意外,不由愕然道:「有這種事?」一頓又道:「暗中主謀人是誰?」聖手書生田巧苦笑道:「那人是誰?我也不知道。」

    駱人龍劍眉一軒道:「你這話令人有點難以相信。」

    聖手書生田巧道:「我也不知道,這話很難使少俠相信,但,事實確是如此,我可以把當時的情形說出來讓少俠衡度一下。」 駱人龍點了一點頭,道:「在下靜聽堡主解說。」

    聖手書生田巧微一沉思;整理一下腦中記憶,長話短說道:「我就從五年以前說起吧!

    五年前,平靜的武林,突然被人用「天魔寶錄」上的武功,掀起了恐怖的浪潮,首先遇害的是少林弟子,接著,武當王屋三派也有弟子遭了災殃。

    駱人龍馬上聯想到這三派都有人知道他父親得了「天魔寶錄」,忍不住截口道:「於是便有人猜想是先父下的手了。」

    聖手書生田巧道「沒有,首當其衝的三派,除了派人暗查以外,從未提起過令尊。」

    駱人龍「哦」了一聲,雖沒有再說什麼活,但聖手書生田巧卻還是停了一停,才接下去道:「大約在三派弟子受害後的第四個月,三堡和其他四派的門下弟子也遭到了『天魔武功』的傷害。」 駱人龍道:「這時一定提起先父藏有「天魔寶錄」的事了吧?」 聖手書生田巧道:「令尊藏有「天魔寶錄」之事,江湖上仍無傳聞。」 駱人龍暗忖道:「奇了,少林苦行大師、武當一心道長沒有疑及我父親,猶自可說,可什麼王屋柳去非也忍得住不說的呢?」

    駱人龍在王屋與柳去非打過交道,對鐵指先生柳去非印象並不太好。

    這時,只聽聖手書生田巧繼續道:「直到我糊里糊塗被人利用,偽造了令尊幾封書信,被高陽堡截獲了,王屋鐵指先生才出面指證令尊藏有「天魔寶錄」之事。」駱人龍道:「八堡主,你是怎樣被人利用的?」 聖手書生田巧道:「說起來真是汗顏,事情就發生在距此地不遠的唐河,那天,我無意間在唐河酒樓上認識了一個年高奇人,兩人談得甚是投機,他約我第二天到他寓所去,我應約去了,一入門便被他出其不意地點了一指,接著,便要我替他偽造了四封令尊的信函,我也不知怎的,當時竟沒有絲毫抗拒的意念,完全照他的意思做了,一個時辰之後,我才恢復了理智,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重大的錯事,我向他交涉,要求毀去那四封信,他不但不答應,而且,還威脅我,要我守口如瓶,如若走洩了風聲,他便以更厲害的手段來對付我。」說到這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頭道:「唉!直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透,我怎會糊里糊塗替他偽造那些信件的,這種事情有誰會相信呵!我想少俠一定也不會相信的。」駱人龍極自然地道:」我完全相信你的話!」

    聖手書生田巧奇道:「你怎能相信這種連我自己都想不透的事?」

    駱人龍道:「那老人會『天魔武功』,他用天魔指力控制了你的神智,所以你無從反抗他。」

    聖手書生田巧猶有不解道:「天魔指力既然這樣厲害,他為什麼不乾脆用天魔指力直接去控制他要控制的人,又何必要轉彎抹角,出之挑撥嫁禍之手段呢?」

    駱人龍道:「天魔指力,用於控制—個人的意志思想,不是沒有缺點。」聖手書生時巧道:「有什麼缺點?」

    駱人龍道:「它的缺點,就是控制時間不能維持太久,即使由功力到了極頂的人出手,也只能控制一個人到十二個時辰,同時,施展起來,也極是損耗真力,不宜常用。」聖手書生田巧領會地道:「難怪事後我的神智會自動清醒過來,天魔指力要沒有這種缺點,天下武林可真不知要變成一個什麼樣的面目了。」 聖手書生感慨了一陣,不等駱人龍催促,又自動敘述道:「我回堡之後,原想不顧一切厲害,將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大哥,可是一時又怕我們大哥不肯相信,於是在猶豫之下,一拖就拖了不少的日子,直到我偽造的信件落到了高陽堡手中,而且,也開始計議對付令尊的時候,我才著了急。」說到這裡,聖手書生田巧愧悔萬分地,聲音也變得啞了,繼續道:「終於,我下定決心要說了,但當我走到我大哥房門口時,耳中卻聽得有人用『傳音入密』神功警告我道:『你要向誰說,了,你便害了誰。』自然,我不能害了我們大哥,所以,『我終義沒有說,而最後;我便連要說的機會部沒有了,那老人突然現身,又點了我一指,要不是少俠說起,我真不知道我已經過了四五年的非人生活哩。」 一-影襲上了駱人龍的心頭,他不能不相信這是事實,可是這件事實,卻使他失去信心。

    難道他對三堡四派所下的一番苦心,就這樣白費了麼?

    駱人龍有些-徨和迷惑了。 二人沉默了一陣,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又請求駱人龍告訴他這次江湖動亂的詳細情形。 駱人龍在歎惜中,把這些年來的情形擇要地告訴了聖手書生田巧。 聖手書生田巧歎道:「想不到我們三堡四派,竟糊塗到這種地步。不知少俠可相信我剛才所說的事實,和原諒我們三堡四派的愚昧無知?因為,這都是暗中陰謀者所造成的結果呵!」

    駱人龍不是看不到這一層,但是,他能作此斷然的承諾麼? 同時,三堡四派那些老頑固,會相信聖手書生的話麼?有承認做錯了事的胸襟麼? 這些問題在駱人龍腦中不斷地打著圈圈。

    就在駱人龍默默不語,苦苦考慮的時候,聖手生田巧的心情,可說是緊張到了極點,因為駱人龍的書點點頭和一搖頭,不但可以決定三堡四派的命運,而且,也是整個武林興衰的關鍵。

    駱人龍是不平凡的,聖手書生田巧對駱人龍深有認識,所以,他不能不耽心駱人龍的決定。

    駱人龍臉上的神色,急速的在變化著,時而悲憤,時而憂戚,最後,雲開霧散,頓然開朗,點頭一歎道:「我不是拘於私仇的人,我既能原諒三位盟叔於先,自然,也能原諒你們三堡四派於後,不過一切都還待看事實的演變,才能作最後的決定。」 駱人龍的胸襟氣度,確非常人能及,這話原是聖手書生田巧切盼聽到的,可是,在他聽了這話之後,心裡卻難過了半天,覺得名動江湖的三堡四派,在駱人龍面前,真是顯得太渺小了。

    聖手書生田巧高興得握住了駱人龍的雙手,又感激,又慚愧地道:「謝謝你!謝謝你!你待我們真是太寬大了。」

    駱人龍苦笑道:「八堡主,且慢謝我,你們三堡四派放不放得過我,還難說得很哩?」

    聖手書生田巧皺眉扼腕道:「三堡四派人多口雜,意見分歧,要一舉開導他們,確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由我從內部發起,並非沒有可能?怕只怕那暗中的魔鬼又暗中搗亂;那就很難說了。」 駱人龍心中一動道:「八堡主,自先父蒙冤遇難以後,除了在下的復仇舉動以外,江湖上一直沒有別的事故發生;你能說出其中道理麼?」 聖手書生田巧凝思片刻,道:「我想先請問少俠一句話?」

    駱人龍道:「八堡主請不用客氣。」

    聖手書生田巧道:「不知駱少俠自認對付我們三堡四派,有沒有穩操勝算的信心?」駱人龍老實地道:「在下既已潛入你們三堡四派,相信不出半年,必能使你們三堡四派內部起變,再也團結不起來,最後的勝算在下已經掌握了八成。」

    聖手書生田巧道:「如果那暗中之人,正是想利用少俠打擊我們三堡四派,則他對少俠所作的努力,必已非常滿意,根本用不著橫生枝節,只須等待收穫了。」駱人龍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在下也是這個想法。」

    聖手書生田巧接道:「既是如此,則少俠尋仇三堡四派的計劃,一點也不能放鬆和變更了。」

    駱人龍道:「堡主的瘋癲之病,也不應就此痊癒。」 聖手書生田巧一怔後,哈哈大笑道:「在我大哥面前也不能透露口風麼?」 駱人籠點頭道:「在下覺得未到時候,應該只看我們兩人心裡有數。」 聖手書生田巧何等聰明巧慧之人,心領神會地道:「莫非少俠在敝堡有了什麼發現不成?」 駱人龍一笑道:「不必如此,反正你瘋狂病已痊癒之事,不到誘出敵蹤是不宜洩漏的。」 聖手書生田巧歎道:「我們三堡四派這個罪可就受大了,還望少俠手下多多留情。」駱人龍道:「在下自有分寸。」接著,站起身來一揖道:「堡主好好調息休養,在下今天告退了。」 聖手書生田巧忽然又一把握住駱人龍的手道:「少俠,你真的信得過我麼?」 駱人龍神色湛然地道:「堡主,在下不會盲從也不會猜疑,目前,在下還找不出不相信你的理由。」他打開室門,留下了驚喜交集的聖手書生田巧,走出了地下室。駱人龍回到自己房中,只見落星堡自大堡主以下的七位堡主都等在他房中了。舒氏兄妹,也雜在人群之中,從舒玉珍的臉色裡,駱人龍知道她又在向自己抱怨撒嬌了,駱人龍笑了一笑,表示了自己對她的歉疚,又向大家打了招呼,才落坐在窗前的一張椅子上。

    大堡主田疇迫不及待地問道:「少俠,舍弟萎縮的筋絡,有恢復的可能麼?駱人龍蹙眉道:「以今天的情形看,只要藥物能夠及時配齊,大致有希望復原。」說完打了一個呵欠,顯出很疲倦的樣子。 有了駱人龍這句話,田氏兄弟們都放心了一大半。

    大堡主田疇帶領站了起來,向駱人龍揖道:「多謝少俠,愚兄弟告退了。」 駱人龍送走了田氏兄弟,回顧舒氏兄妹,只見舒震川正勸說舒玉珍道:「鈺弟疲倦了,我們也走,讓他好好休息吧!」

    舒玉珍微哼道:「多說幾句話,不見得就累死了他,大哥,你要走,你先走好了。」

    駱人龍笑著答腔道:「珍妹,你現在不關心我了?」

    舒玉珍眼睛一熱道:「你現在是落星堡的上賓了,才真的沒有把我們放在心上哩!」 駱人龍知道舒玉珍是因他沒有邀她—同到地下室去看聖手書生田巧,而發了小性兒,這事要說也說不清,只好裝聾作啞,故意腳下一踉蹌,向前衝了兩步,倚在牆壁上,顯出真元內力消耗太多,支持不住之狀這一招真靈! 不用駱人龍再說什麼話,舒玉珍已是急得花容變色,游身過來,扶住駱人龍柔聲道:「鈺哥哥,鈺哥哥,你怎樣了?」

    駱人龍月裡說著:「沒有什麼!-沒有什麼!」臉上卻又逼出一片蒼白之色。舒玉珍心裡好不難過,扶著駱人龍坐好道:「鈺哥哥,我沒有生你的氣,你好好調息吧,明天我再來看你。」一把拉著舒震川道:「大哥我們快走,不可擾了鈺哥哥。」悄悄地退了出去。

    駱人龍見舒玉珍走了,長吁了一口氣,站起來,清理了一下腦子,把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的話,和自己所遭遇到的大小事情,重新作了一次檢討,經這一檢討,他覺得紅柳莊,黑煞手鄭昆和是非老人等三人,都有重大的嫌疑。

    紅柳莊和是非老人對他的復仇,表現得太熱心,太過份。

    黑煞手鄭昆則似乎對流霞叟邱永信之死,不無關係。

    過去,他從沒有朝這方面去想,現在一想起來,就覺得疑雲重重,值得懷疑的地方太多了。

    想著,想著,最後他不覺自言自語地道:「唉!胡思亂想,徒亂心神,我還是腳踏實地的干吧!」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搖著紙扇,在落星堡四下轉了四圈,回到房中,已是華燈初上的時候了。 這時,如果有人注意他,便會發現他手中摺扇的握法與一般不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順眼。 他回到房中以後,把那摺扇往書桌上一放。

    那放扇的方位也特別怪異,既不是橫放,也不是直放,而是把扇子倒過來,扇把朝內,扇頁向外斜斜的放在桌角上,等於把一隻桌角分成了相等的兩份。 駱人龍放好了扇子,人便坐在一邊,抽出一本書觀賞,掩飾住等待的心情。 不久,二堡主田均來了,瞧著桌上的扇子,無意間把扇子移動了一個方向。 駱人龍心裡一緊,暗忖道:「原來是你!」

    他一面和二堡主田均談話,一面把扇子又移回原來的位置。等待二堡主田均下一個反應……

    那知,二堡主田均只顧和他談話,再也沒有注意那把扇子了。

    駱人龍原來就不希望二堡主田均是他用扇子聯絡的人,見此情形,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二堡主田均和駱人龍天南地北地談了一陣,隨即辭出,辭出不久,接著,又走進來一個人,這人一進房,一雙眼睛便死死地盯在駱人龍的扇子上。

    就憑這神情,就不難看出,這人才是所要聯絡時人。

    駱人龍瞧著來人,欠身笑道:「七堡主有何見教?」

    七堡主田七就在駱人龍書桌旁邊坐了下來,隨手移動了一下桌上的扇子,道:「今天的天氣,真是悶得很。」 駱人龍順手將扇子推回原來的位置於道:「七堡主,請用這扇子扇一扇,便會覺得舒服了。」

    七堡主田七拿起扇子,打開三分之一,對著左邊臉上扇了三扇,換了一隻手,對著右邊臉上扇了四扇,然後將扇子放回原處,道:「夠了,謝謝少俠!」

    駱人龍伸了一個懶腰,拿起扇子,雙手向背後一背,用扇子在自己背心上輕輕地敲了七下道:「我們到外面去走走吧。」也不禮讓七堡主田七先行,便緩步走出房來。到這裡為止,毫無疑問的,彼此已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可是,彼此之間,卻都有著意外的感覺,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竟是自己要聯絡的人。

    二人一先一後,默默地走過了一條走廊,走入一座八角涼亭之內。 這座亭子比四面的花草都高,可以看出很遠而不怕被人掩近起來。

    七堡主田七趨前一步,輕聲道:「田七聽候吩咐!」 駱人龍不言不語地瞧了田七半天,只瞧得田七心裡七上八下,臉上泛出了惶惑之色,這才緩緩地道:「浮塵子的寶扇,你有辦法取到手麼?」 七堡主田七道:「少俠什麼時候要,什麼時候田七便取出來,」 駱人龍道:

    「你去仿照一把假扇,換出真扇,將真扇暗中送到王屋山去。」 七堡主阻七道:「扇子交給王屋何人領收?」

    駱人龍道:「不必交給任何人,要使王屋把它當作一件意外的收穫。」 七堡主田七應聲走了,他竟是一句多餘的話都不問了顯然,他對是非老人的差遣,是抱著盲目地服從的態度。

    駱人龍眼看七堡圭竟不惜背叛自己的兄弟,聽命於外人,不由暗自心驚,出了—身冷汗,覺得這個是非老人委實神通廣大,如果他便是暗中主謀的人,那就太可怕了。 當晚,駱人龍思來想去,雜念紛陳,一夜都寧靜不下來,這些眼見的事實,使他第一次拋開了個人的恩怨,而為這個武林耽心起來。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終於合上了眼睛。

    好像就在他剛合上眼睛不久,朦朧中,耳邊響起了清脆悅耳的聲音,道:「鈺哥哥!,鈺哥哥!快快醒來,不得了,不得了,落星堡出了事了!」

    駱人龍一驚而起道:「什麼事?什麼事?」 舒玉珍瞧著駱人龍抹嘴笑道:「一覺睡到晌午,你真能睡呀!」 駱人龍一看天色,果然已是晌午時分,不由苦笑道:「我昨天太累了,在我的感覺上,似乎只睡了片刻時間哩!」接著,又緊張地道:「珍妹,快說!落星堡出了什麼事?」 舒玉珍「噗哧!」一笑,道:「誰說落星堡出了事,你莫非是做夢吧!」 駱人龍「哦!」了聲笑道:「原來你是搗鬼嚇唬人,看我,饒……」 』 一語未了,房外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步聲還遠,便聽得有人呼道:「鐵少俠!鐵少俠!家兄請你到地下室去一下!」

    隨著話聲,門口衝進了二堡主田均。 駱人龍提心吊膽地道:「八堡主出了什麼事?」

    二堡主田均道:「八弟看似不行了,請少俠快去看一看。」

    駱人龍招呼了舒玉珍,三人匆匆奔進了地下室。

    只見,聖手書生田巧口吐白沫,全身顫抖不止,看去似乎真的快要不行了。駱人龍三步兩步,趕了過去,右手一伸,捏住了聖手書生田巧的腕脈,內力微注,聖手書生田巧情形如舊,但駱人龍臉上的神色,卻馬上發生了變化。 他之所現出這種哭笑不得的表情,除了他自己心理知道外,別人是無從猜測的。 只見他吁了口氣,向惶急的大堡主田疇道:「大堡主請你放心,令弟沒事,不過增加我一點麻煩罷了。」

    大堡主田疇不放心地道:「舍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人龍道:「令弟的筋絡,稍稍發生了一點變化,現在,請大家出去,我要為他行功了。」

    田氏兄弟因與駱人龍有約在先,同時,又以為駱人龍秘技自珍,不願旁人在側窺視,是以非常識相地一句話不說,退出了地下室。

    舒玉珍見大家都退了出去,自然也不好意思留下,張眼望著駱人龍,只盼駱人龍稍假詞色,她便要找藉口不走了。

    可是,駱人龍卻對她做了一個莫可奈何的表情,直氣得她一跺蓮足,跟在大家的後面走出房來。 駱人龍閂好室門,回頭只見聖手書生田巧已經翻身坐了起來, 自己抹去了口角上的白沫,望著駱人龍笑道:「少俠,什麼事纏住了你,沒有按時進來?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哩!」

    駱人龍笑道:「八堡主,你這喚人的法子,倒是妙得很,只是嚇得在下有點心驚肉跳。」

    接著,便把誤時沒有前來的原因,告訴了聖手書生田巧。

    不過,駱人龍多少還是有點保留的,譬如,是非老人和七堡主田七暗通聲息的事,他就沒有說出來。

    這並不是說駱人龍對聖手書生田巧不夠坦誠,而是因為七堡主田七乃是聖手書生田巧的兄弟,同時,田七為善為惡,也難以一語斷定,故駱人龍實在有疏不間親的難言之苦。聖手書生田巧聽完駱人龍的話,笑道:「昨晚,我也通宵未曾合眼,越想越是耽心,恨不得馬上找你談談。」

    駱人龍道:「這樣說來,莫非八堡主心中已然有所得了?」

    聖手書生田巧道:「我昨晚想到,我們三堡四派對付令尊的手段,嚴格說起來,實在有欠點正大門派光明磊落的作風,但是,主事的人為什麼竟做出這種反常的事呢?究其原因,不外是有人從中推波助浪,蠱惑眾心?」

    駱人龍一面細聽聖手書生田巧的分析說明,一面暗忖道:「這話大有道理,他能說出這種話來,真是令人欽佩。」 聖手書生繼續說道:「那些人為什麼要推波助浪呢?進一步研究,可能有三種原因。」頓了一頓,見駱人龍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乃又接道:「第一種原因,可說是由於性情偏激,見事不明和盲目無知,第二種原因,則是由於假公濟私,以洩私仇。」駱人龍截口道:「不錯,在下同意堡主的第二種說法。」. 聖手書生田巧瞧了駱人龍一眼,道:「少俠是不是以為三堡四派過去敗在令尊手下之人,從中興風作浪?」 駱人龍道:「在下正是此意!」 聖手書生田巧搖頭道:「以在下的看法,三堡四派中敗在令尊手下的人,屈指可數,因為以他們的身份地位,縱有濟私之心,也說不出口,至多處之不聞不問而已,故這第二種原因,最為脆弱,很難成立。」 駱人龍這時也懶得和他分辯,只催他道:

    「第三種原因呢?」

    聖手書生田巧精神一振道:「第三種原因,就是有人被人收買,奉命而行!」 駱人龍佩服得跳起來,道:「八堡主是說,三堡四派中有了奸細?」

    聖手書生田巧道:「我認為此一原因的可能性最大,也最可怕,不知駱少俠以為然否?」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事實擺在駱人龍的眼前,七堡主田七不就是奸細之一麼?循著這條路想去,是非老人蔡功亮的嫌疑,豈不是重大? 駱人龍有感於心,不住點頭遣:「高明!高明!

    八堡主這樣一說,在下如夢方醒,感激不盡。」接著劍眉一揚,又道:八堡主可還記得那逼你偽造書信之人的容貌?」聖手書生田巧恨聲道:「在下至死也忘不了他。」

    駱人龍道:「請八堡主將他狀貌形容一下。」

    聖手書生田巧雖說至死也忘不了那人,但真要他形容的時候,他卻是閉目約摸了半天,才道:「那人身高八尺,年近古稀,鬚髮如銀,方面大耳,皮膚白裡透紅,一眼望去,令人肅然起敬。」

    如此形容還是不能給人具體的印象。 駱人龍蹙眉道:「那人五官面目,有什麼特徵?」

    聖手書生用巧一拍大腿道:「是了,那人的左眼比右眼生得高出二分左右,不論如何化裝易容,此一特徵總是不易掩飾的。」 駱人龍「哦!」了聲,道:「果然是他!」

    聖手書生田巧驚道:「少俠見過他?他是誰?」 駱人龍道:「是非老人蔡功亮!不知堡主可曾聽說過這個名號?」 』聖手書生田巧搖首道:「只怕這名號是假的,在下從未聽說過。」

    駱人龍道:「不管他是真名假名,我有辦法找到它。擒賊先擒王,只要制住他,然後再請八堡主加以指證,先父的冤情便可昭雪了。」 聖手書生田巧道:「少俠可是準備馬上去找這是非老人?」

    駱人龍見他說時的神色微現不安,不由一怔道:「堡主認為這樣不妥麼?」聖手書生田巧道:「不知少俠的功力,是否一定勝得過他?」 駱人龍幾曾想過這個問題,當下一呆道:

    「這個……這個……」 聖手書生田巧歎著截口道:「不論少俠的功力是否制得住他,但敵暗我明,你一舉一動,莫不在他嚴密監視之下,只怕少俠一著手找他,他便先發制人,另出詭計,反置少俠於更險惡的境地了。」 駱人龍乃是聰明絕頂之人,一經聖手書生田巧提起,立時聯想到許羅可能發生的惡果,更令人擔心的,就是對方是非老人會發覺他和聖手書生田巧的聯合,而卞手除去聖手書生田巧,使他失去有力人證。 目前,聖手書生田巧是他與三堡四派的中和劑,要沒有了聖手書生,自己縱然放得過三堡四派,只怕三堡四派也不放過自己。 結果,自己必然得兩邊受敵了。 駱人龍憂心熾熾地道:「設若果如八堡主之言,則八堡主的處境,就百常危險了。」聖手書生田巧道:「在下個人生死,算不得什麼,怕只怕因此誤了少俠的大事,令人死不瞑目。」繼之一歎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在下認為我們必須預作準備,以防萬一。」

    駱人龍道:「不知八堡主要如何安排?」 。

    聖手書生田巧道:「我想寫一份說明在下偽造令尊書信經過的文書,留由少俠保管,如此則在下倘遭了不幸,少俠便可用以作為憑證了。」 駱人龍點點頭:「八堡主設想萬全,在下無限感激,只是,八堡主拘病之事,久為各堡各派所共知,他們不會懷疑在下是模仿堡主的筆跡麼?」

    聖手書生叮巧微一沉吟道:「看來只有請我們大哥,附署說明了。」 駱人龍想了一想,也想不出更妥善的辦法,只好點頭道:「在下這就前去請大堡主來,書桌抽屜內有現成紙筆,請八堡主自行取用。」言罷,走出室外,反扣了室門。聖手書生田巧也就取出紙筆,埋首靜思,疾書起來。

    時間過去了將近半個時辰,仍未見駱人龍請來大堡主。而聖手書生田巧的文書,已經寫好了。 聖手書生田巧久等駱人龍不回,無聊地又把自己寫的「田巧證言」,從頭推敲起來。

    偶而,並修改一兩句話。

    驀地,室門輕輕地被人推了開來。接著,閃身進入一人。 聖手書生田巧因全神貫注在修改自己的證言上,竟未發覺有人走到了他身後,而且,還在一個勁地搖頭輕念。

    那掩近之人,也因這意外的發現,顯得有些激動興奮,偷窺之際,不免疏忽,把上身俯得太近,雖未發出聲息,而那呼吸的熱氣,卻一口一口向聖手書生田巧脖子上吹去。聖手書生田巧被吹得霍然一驚,也忘了裝瘋,閃身扭頭,連喝帶打道:「誰?」右手一圈反手向身後那人腕脈扣去。

    身後那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右手腕脈頓被聖手書生—把扣個正著。 聖手書生田巧因不知來人深淺,出手便是全力施為,抓得那人悶哼一聲,道:「是我!八弟!是我!」

    七堡主田七怔怔地望著聖手書生田巧道:」八弟,你的病竟然好了?」明明已看出聖手書生田巧正常得很,但因為這事情太出他意料之外,所以忍不住,還是多餘地問了一句。聖手書生田巧要掩飾也無法掩飾了,何況田七是自已的手足兄弟了事已至此,只好硬起頭皮承認道:「小弟的病確是好了。說來一言難盡,請七哥替小弟保守秘密,莫向任何何人道及。」

    七堡主田七道;「其他的兄弟,也不讓知道?」

    聖手書生田巧點頭道:「情非得已,暫時還是不讓他們知道的好。」

    一陣腳步聲,又從門外傳了進來。 七堡主田七突然伸手攫住聖手書生田巧手中的文書,道:「有人來了,你快裝瘋吧,這東西暫時讓山我替你收起。」

    聖手書生田巧因事情既然被田七知道了,免不了要將詳情告訴他,便不堅持的將手中文書松給了他,跳回床上,裝起瘋采。

    七堡主田七剛把文書收好,門口便出現了駱人龍和大堡上田疇。 原來,駱人龍去找大堡主田疇時,路上碰見了舒玉珍,費了不少時間才把她擺脫,是以回來的遲了。 駱人龍回到室內,一眼看到七堡主田七在場,不由提心吊膽起來,及至移目望去,見聖手書生田巧正在床上裝瘋,這才又鬆了一口氣。忙遞過眼色,要聖手書生田巧繼續裝瘋下去。 聖手書生田巧見進來的是駱人龍和大哥田疇,正待終止裝瘋之意,忽見駱人龍眼色傳來,乃又打消了原意。

    此刻室內,駱人龍和七堡主田七,都以為只有自己知道聖手書生田巧恢復了健康。 七堡主田七雖與駱人龍有了聯絡,同時也接受了駱人龍的命令行事,可是,駱人龍並不是他的直接上司,按照是非老人單線節制下來的規定,他對駱人龍的服從,只限於駱人龍交辦的事情,至於,非駱人龍直接交辦之事,田七仍必須向他直接上司呈報,如果讓非直接上司知道了,反而是他的失職,所以,田七沒有把聖手書生病癒的秘密告訴駱人龍之意。 在駱人龍的立場,當然,更是不願讓田七知道,他把大堡主田疇請了進來,原是想將聖手書生恢復了神智之事告訴人堡主田疇的,這時因有七堡主田七在場,他自是不能說出真情了。

    駱人龍沉默不開口,大堡主時疇就忍不住問道:「鐵少俠,您說有一好消息見告,七弟不是外人,您直說了吧!」大堡主田疇那知自己手足兄弟,心生外向,在他心中,七堡主田七自是十成十的可靠。 駱人龍無奈之下,腦中一轉,笑道:「大堡主可還記得在下為八堡主開的那張藥方?」 大堡主田疇點頭道:「記得!記得!」接著一歎道:「其中那味『續斷青空』,只怕不容易獲得!」

    駱人龍笑道:「在下告訴大堡主的,就是有關這『續斷青空』之事。」

    大堡主田疇驚喜道:「少俠莫非想出了代替之物?」

    駱人龍道:「在下昨天與今天行功的結果,發現令弟天生異秉,筋絡之強,出人想像之外,傷勢竟然不太嚴重,已無須那准尋的『續斷青空』了。」

    要知,駱人龍開那藥方乃是故意作難,安心拖延時日,以達成他復仇的計劃,現在,他只好用這話,來掩飾自己的困境了。

    大堡主田疇高興得不得了地道:「真的麼!我原是耽心八弟的病,已沒有痊癒的希望了,因為要找那『續斷青空』一點把握都沒有,現在可好了,老夫也可放下心了。」大堡主田疇語聲甫落,只見八堡主田巧一坐而起,走下床來,向大堡主田疇拱手一揖道:「小弟不肖,惹來橫禍,這些年來,多累大哥操心,愧悔無已,現在,一切都好了,大哥也可以一舒愁腸了。」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這些舉動,當場把三個人都愕住了。

    駱人龍和七堡主田七,是暗罵聖手書生田巧,不該這時洩露康復的秘密。大堡主田疇則歡喜得昏了頭,向前一步,握住了聖手書生田巧的雙手,顫聲道:「八弟!八弟!你……

    你……」

    八堡主田巧淒然道:「小弟的病完全好了!」 「呵!」兄弟倆擁抱在一起。 室內一片靜寂,大堡主田疇和八堡主田巧心中只有高興,什麼話都是多餘的了。駱人龍和七堡主田七,則只覺腦中一片紛亂,各自尋思應付之策。 久久,大堡主田疇與聖手書生田巧,才鬆開了擁抱,大堡主田疇的雙手,卻仍搭在聖手書生田巧肩上,興奮地道:「八弟,你這病是怎樣痊癒的?」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道:「大哥,我們第一個先得謝謝駱少俠!」 大堡主田疇一怔道:」

    那一位駱少俠?」口中雖是這樣說,人卻轉身向駱人龍望來。 大堡主田疇身形剛轉過來,便急口驚叫道:「鐵少俠,你……你……」

    「你」字未了,只見七堡主田七已被駱人龍一指點了「笑腰穴」,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原來,駱人龍下了最大決心,認為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病癒之事,萬萬不能讓七堡主田七傳了出去,所以,乘七堡主不備之際,一指點倒了他。

    以駱人龍的身手,七堡主田七自是無從閃避,大堡主田疇也救援不及,只有乾著急,白瞪眼,口中喃喃地道:「這……這……這是從何說起?」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笑向駱人龍道:「駱少俠,在下病癒之事,一時不慎,剛才已被七哥知道了,七哥是我們手足兄弟,一定不會走洩風聲的,請少俠放了他吧!」駱人龍搖頭一歎道:「不行!」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訝道:「不行?」

    駱人龍歉疚地道:「這話說來太長,七堡主他……」

    —語未了,大堡主田疇截口大聲道:「八弟,鐵少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夫真給你們弄糊塗了。」此老經驗老到,閱歷豐富,雖覺駱人龍此事不近情理,倒是沉住氣,要一步一步地弄清楚。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叫了一聲:「大哥!」側臉望向駱人龍,要看駱人龍的意思行事。 駱人龍點頭道:「八堡主,請你把你的事先說了吧!」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請二人坐下,大堡主田疇見自己八弟這般鎮靜,便不再說什麼,等著聽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的敘述。 自始至終,他就沒有插一句嘴,只是靜靜地所著,不過,他臉上的神色,卻是時紅時白地變化了好幾次。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說完之後,大堡主田疇仍不言不動地呆坐了半天,顯然心中在作著某種決定。

    突然,大堡主田疇站起身來,羞慚滿面地向駱人龍長揖道:「老夫真是慚愧極了,原來我們三堡四派竟是這樣糊塗,以後少俠如有所命,老夫萬死不辭。」

    ,駱人龍還禮道:「老前輩言重了,只要老前輩肯多多賜助,使晚輩得為先父洗刷冤屈,晚輩便感激不盡了。」

    駱人龍原是謙恭識理之人,話已說明,也就不好意思,再在下在下的稱呼了。大堡主田疇搖手道:「老前輩之稱,,老夫實在不敢當,少俠乃天香老前輩之傳人,江湖輩份,不知要高過老朽多少,少俠但稱我一聲田老大,已是抬舉我了。」駱人龍苦笑道:「其實,天香老前輩並非晚輩之師,只是—時假托罷了,晚輩先恩師實在乃是姓杜諱允中。」

    大堡主田疇忙又道:「就以三絕先生老前輩而言,少俠也要高出老夫一輩,這前輩之稱,老夫仍是不敢當得,如果少俠看得起老夫,你就稱我一聲田疇兄好了。」駱人龍見他如此堅決,遂也只好與他們平輩相稱。

    當然,在外人面前,他還是要照他自己的意思稱呼的。

    稱呼的爭執結束後,輪到駱人龍解釋為什麼點倒七堡主田七的原因了。 駱人龍不等他們開口相伺,便先向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道:「巧兄,你忘了貴堡有奸細之事了麼?」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不大相信地道:「我七哥會是奸細?」

    大堡主田疇也道:「少俠莫非誤聽了人言?」

    駱人龍道:「這是千真萬確之事,小弟昨晚就已和令弟接觸過了。」他為了要證實自己的話,少不得又把有關是非老人的事,簡要地說出。

    田氏兄弟,只聽得又驚又氣,尤其大堡主田疇更不住地罵道:「混帳!混帳!」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道:「少俠,可否容愚兄弟問七家兄幾句話?」

    駱人龍笑道:「這個當然可以!」伸手拍醒了七堡主田七。

    駱人龍制穴手法巧妙,拍醒了田七,卻並未全部解開他的穴道,是以田七能思能言,就是不能動彈分毫。 大堡主田疇心中難過極了,不由大聲喝道:「七弟,你背叛家族,還有什麼話說?」 七堡主田七睜開雙目,恨恨地瞧了大堡主田疇一眼,理都不理他,又閉起了眼睛。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俯身叫了一聲「七哥!」道:「你怎會上了人家的當,和自己兄弟作起對來的?」

    七堡主田七冷哼了一聲,仍是不答腔。

    大堡主田疇吼聲道:「如此不肖子弟,八弟把他劈了算了。」

    七堡主田七冷笑出聲,道:「你敢?」

    大堡主田疇氣無可出,巨靈之掌一揚,顫聲道:「不敢!誰說我不敢?」 田疇掌聲一沉,便向七堡主田七腦門上劈下。

    大堡主氣極而發,已是橫了心。就當他掌力將達七堡主田七腦門之際,駱人龍欺身伸手,托住了大堡主田疇手腕道:「堡主請暫息怒,七堡主身不由己,不能完全怪他。」大堡主田疇.淒然歎道:「家門不幸,出了這種子弟,少俠,你教我如何-是好?我還鄉臉面領導落星堡立足武林之中麼?」

    駱人龍勸慰大堡主田疇道:「據小弟猜測,各大門派中都有臥底之人,不獨貴堡一堡為然,何況七堡主一入魔黨,自拔無力,我們還是慢慢想辦法吧!」 大堡主田疇恨聲道:「他連話都不說一句,你說可恨不可恨。」

    駱人龍微一沉思道:「我想令弟不說話,或許是用心良苦也說不定,譬如,令弟知道,如果洩漏了魔黨的秘密,其結果可能招致貴堡全堡的毀滅,在這種情形下,他自然不敢吐實,而只有犧牲自己,激怒大堡主把他殺了。」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道:「大哥,小弟也相信有此可能。」

    這時,只見七堡主田七臉上戾氣盡去,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顯然是被駱人龍說中了心事了。

    大堡主田疇見了心頭一酸,嗓子千啞道:「七弟,你這何苦來哩?八弟一念之差,害慘了駱大俠,現在是我們田家捨生贖罪的時候,你……你……這樣想不開,我們田家歷代祖宗,在九泉之下,也會蒙羞難安的呵。」 八堡主田巧叫了一聲「七哥!」道,「你剛才看完我寫的那篇證言沒有?」 七堡主田巧搖了一搖頭。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道:「我把這件事的始末說給你聽,好不好?」 七堡主田七又點了一點頭。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就把他當初經歷的事實,重述了一道,最後道:「七哥,你,我,和駱少俠。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我們田家既已有了我這個反抗的人,你縱是不說,那魔頭也一樣放不過我們田家的,你有什麼話,就告訴了我們吧!」 七堡主田七臉色變幻不定,顯然,心裡有些活絡了。

    駱人龍一笑,完全拍開了田七的穴道,把他扶坐在椅子上,道:「七兄,你想通了麼?」

    七堡主田七輕輕的道:「你們要我說什麼呢?我什麼也不知道。」

    大堡主田疇道:「那你怎會替人家做事的?」

    七堡主田七苦笑道:「在五六年前,我無意間做錯了一個事,被現在指使我的這人發現了,他以我的名譽相威脅,驅使我一連做了許多壞事,我無法自拔,就只好完全聽命於他了。」頓了一頓,又長歎一聲,道:「……我被指使煽動各門各派,害了駱大俠,事後,他們又威脅我,如我妄生異志,他們便把這事抖露出來,倘若如此我們田家堡還能立足江湖麼?」

    駱人龍笑道:「這種一石二鳥的連環巧計,看透了其實是半點作用也沒有的,他們真要把你做的事抖露出來,豈不是和他們自己為難,暴露了他們自己的野心麼?」這原是極易明白的道理,當事人由於恐懼過度,蒙蔽了靈智,竟然想不及此是以甘願聽任擺佈而不敢反抗。

    七堡主田七一經駱人龍點破,恍然大悟,精神一振道:「是的,我不怕他們了,我要自新,我要爭回我的名譽,少俠,你有什麼吩咐,田七粉身碎骨,在所不計。」大堡主田疇大聲道:「七弟,你能迷途知返,愚兄不再計較你的過去了。」 七堡主田七叫了一聲:「大哥!」不由地又流下了兩行辛酸之淚。

    駱人龍劍眉雙蹙,凝思了片刻,道:「小弟倒有一個反間之計,可使七堡主出得胸中怨氣,不知七堡主可願冒這生死大險?」 七堡主田七一疊聲答應道:「少俠,小弟剛才不是已經過粉身碎骨在所不計麼!你有什麼妙計,趕緊說來,小弟無駱人龍正要詳加說明;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已插口道:「此計至妙,只可惜七哥不是工於心計之人。」

    駱人龍道:「巧兄可是想與令兄易地而為?」

    八堡主聖手書生田巧正聲道:「小弟正是此意。」

    駱人龍道:「可是巧兄與七兄容貌相差太遠,只怕瞞不過對方。」 大堡主田疇大笑道:

    「這個少俠不用耽心,易容之術,乃是我們八弟一絕,包你誤不了事。」——

    小草 掃校,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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