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追月譚三環不要臉的無賴話剛出口,自己師弟披風刀李四海忽然長歎一聲,道:
「師兄,腦袋砍下來,不過碗大個疤,你何必哩!……」
三星追月譚三環無神地望了披風刀李四海一眼,搖了一搖頭道:「師弟,你不知道!……」接著,他忽然又改變了態度,道:「我完全承認了就是。」
他這一突然轉變,簡直大出白劍意料之外。白劍心中一陣狐疑,不由細細追索起三星追月譚三環剛才突然轉變的理由,似有所得地怔一怔,暗用傳音神功向塗琬玲說了幾句話,塗碗玲吩咐將三星追月譚三環等人帶回廳中,升座又問三星追月譚三環道:「你是不是真的承認一切罪行?」三星追月譚三環這次倒爽爽利利地道:「一切都是我所策動,你們要怎樣報復我們,你就怎樣報復吧。」
塗琬玲沉吟了片刻道:「你身為本門弟子,既已自承罪行,將來如果論罪,那是本座之事。」
話聲一頓,轉向史姥姥叫了一聲:「史護法!」史姥姥怔了一怔道:「掌門人……」
塗琬玲道:「你以後就是本門的護法了。」
史姥姥一欠身道:「遵命!」塗琬玲道:「譚三環欺師滅道,犯上不義,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但本門遭此大變,各地弟子失群失首,多不知情。天下同道,亦難明真象,本席有意重振門戶,一清天下情目。因此,暫不處置叛徒譚三環,留待大祭先師之日,明證家法,以謝列宗在天之靈。今將譚三環交付與你嚴加看管,不得有誤。」
史姥姥怔了一怔,欠身道:「領掌門人法諭!」閃身進到三星追月譚三環身邊,手起掌落,一連向他身上拍了十六掌。
她每拍一掌,三星追月譚三環的身子便戰抖一下,十六掌拍完,三星追月譚三環已是委頓於地,成了癡呆。
史姥姥使出了乾坤門獨有手法,閉住了他一身功力和靈智,杜絕了他多變的禍源。
史姥姥收拾好三星追月譚三環,又欠身請示道:「還有李四海與李七這兩個幫兇,應如何發落?」塗琬玲柳眉一凝,毅然一點頭道:「將他們放了算了!」
史姥姥大出意外地一怔,道:「將他們放了?這怎行……」塗琬玲逕自向披風刀李四海與反手劍朱七一揮道:「兩位請吧!」
就是披風刀李四海也是一怔道:「姑娘就這樣放了我們?」塗琬玲道:「兩位不用多心,盡可離去。」披風刀李四海與反手劍朱七雙雙一抱拳,道了聲:「多謝姑娘大德!」反身出莊而去。
史姥姥心中雖然一百二十個不願輕饒他們,但掌門人話已出口,無可奈何,只有望著他們的背影,暗自咬牙恨恨不已。
短叟武顯忽然朗笑一聲,抱拳一禮道:「塗掌門人真是天生的掌門人,無論風範胸襟,都叫我老頭子佩服萬分,欣見乾坤門光大可期,可喜可賀!」
塗琬玲起座一福:「謝道,多謝老前輩金言!」短叟武顯笑道:「老夫說得是實話。」
一回頭望著白劍道:「老弟,令師後繼有人,你也可以放心了。」白劍拱手一揖道:
「不過以後仍望老哥哥多多關愛。」
短叟武顯點頭道:「這個當然,何用說得。」
史姥姥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啊!」了一聲,走到短叟武顯身前欠身一福道:「武老,老身有幾句話,想請您到外面一談。」短叟武顯怔了一怔,笑道:「什麼事?這樣重要!」口中雖是這樣說,人卻舉步行了出去。
當他再回來時,只見他臉上的笑紋堆得小山般高,一把拖住白劍,一面笑道:「來!
來!來!老哥哥也有兩句話要和你到外面談談。」
白劍一怔道:「什麼事?……」話聲未了,已被他拖了出去。
短叟武顯拖著白劍走到一座假山旁邊,笑著問道:「老弟,你覺得陳姑娘為人如何?」
白劍一怔道:「老哥哥,你這時間這話幹什麼?」
短叟武顯笑道:「自然有道理,你先回答我的話。」
白劍忽然雙目精光一凝,道:「老哥哥,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我不願談這個問題。」
短叟武顯一皺眉頭道:「為什麼,你認為她不好?」
白劍搖搖頭道:「不是,她很好!」
「好是好,你還看不上她?」白劍又搖了搖頭道:「也不是!」「你們性情不相投?」
「我們相處得很投機!」
短叟武顯怔了半天道:「你總有個理由吧!」白劍暗中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想成家!」他哪有不想成家之理,只因自知活不長,怕誤了別人終身。
短叟武顯忽然哈哈一笑道:「你想學老夫打一輩子光棍?」
頭一搖接著又道「那不好,我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
白劍笑道:「來得及的。」
短叟武顯忽然面色一正道:「老弟,老夫不是和你開玩笑,現在我確實後悔莫及,我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後塵。」
這份感情真叫人感動,白劍望了短叟武顯一眼,忽然長歎了一口氣。
短叟武顯呆了一呆道:「你有什麼難言之苦?」白劍道:「老哥哥,不瞞你說,我的生命是有限,豈能再害別人。」
短叟武顯「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為了這回事……」聽他語氣,似乎毫不感到意外。
「哈哈!公子,你死不了啦!」史姥姥從假山後面轉了出來,同時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送給白劍,接道:「我替你把解藥弄來了!」白劍高興得跳了起來,接過那玉瓶,交給短叟武顯道:「老哥哥,你快快服了吧!」
史姥姥搖手阻止道:「且慢,這解藥只有一顆……」下面她本想說「這是給白公子的」,到口邊,總算及時想起這話不能說,硬吞了回去,訕訕地笑著接道:「你也中了毒?」白劍笑道:「本來中毒的就是武老哥哥!」
史姥姥迷惑地道:「公子你呢?」
白劍一笑道:「我好得很,根本就沒有中什麼毒!」史姥姥莫名其妙地道:「到底是怎樣一回事,你不是說你中了毒麼?」
白劍吟笑一聲道:「不錯,我說過這話,但那是因為有人要害我,所以我只好假裝中了毒了。」接著,又把洞金指段一平如何打算害他,短叟武顯如何陰差陽錯服下了那外貌有似『小還丹』的毒藥之事,告訴了史姥姥。
只聽得史姥姥也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武老,對不起,你請服了這顆解藥吧!」短叟武顯輕輕歎了一聲,倒出那解藥,納入口中,和口液吞了下去,雙目一閃,就待連功催動藥力,以療理體中之毒。
驀地,一聲嬌呼傳來,道:「三哥,那解藥服不得!」聲到人到,陳小風氣急敗壞地飛縱過來。
史姥姥怎會有這解藥?她既然原就有這解藥,為什麼竟不給白英奇服用?這些問題,實叫人想不通。陳小鳳一聲嬌喝,白劍心中一動,就想到了這些問題,當下劍眉一軒,眼中神光陡射,落在史姥姥臉上,不由而怒地叫了一聲:「史姥姥!」
史姥姥從沒見過白劍這種威脅的目光,不由猛然一震道:「公子……」
陳小風急口道:「二哥,這都怪小妹我,與史姥姥完全無關。」
*支持本書請訪問『幻想時代』以便得到最快的續章。*白劍目光一轉,望著陳小鳳道:
「鳳妹,此話怎講?」
陳小鳳一臉惶恐之色道:「別的等會小妹再說,我只問你服了那藥沒有?」白劍一指短叟武顯道:「武老哥哥正在運功催動藥力哩!」
陳小鳳一怔道:「是他!」白劍道:「中毒的是他,自然是他服了那解藥。」
陳小鳳一怔道:「是他!」
白劍道:「中毒的是他,自然是他服了那解藥。」
陳小鳳長吁了一口氣,臉上緊張的神色,頓時鬆弛了下來……。
可是,她這種輕重有別的心理反應,看在白劍眼中,大為不解,正色道:「鳳妹,我寧願服錯瞭解是我自己。」
陳小鳳呆了一呆,明白了劍的意思,面容變了一變,最後終於吞聲忍氣地叫了聲:「二哥……」明睜一交,兩顆晶瑩的淚珠,便沿著雙頰滾了下來,是愧歉,也是悔懊,更是無言的求諒。
白劍沉聲歎了一口氣道:「你要知道,要沒有武老哥奇,哪還會有今天的我……」忽然短叟武顯雙目一猛然一睜,道:「不要多說了,老夫只要聽聽有關這解藥的事。」
白劍關切地問道:「老哥哥,你現在覺得怎樣?」短叟武顯道:「我只覺得有些氣悶,別的都還好。」
白劍吁了一口長氣,向陳小鳳道:「這解藥可是你交給史姥姥的?」
陳小鳳點了點頭。白劍又問道:「你從哪裡得來的?」
陳小鳳道:「還不是從那秘室藥櫃之中找出來的。我因聽說你中了毒,所以便留上了心,發現這解藥瓶上標籤所示,正是對症解藥,一時未加詳查,也可說是心喜翻到之下,匆匆取了一顆,交給史姥姥,事後我越想越不放心,於是又取了一顆,給一隻黃狗吃了,這才知道這解藥確有問題。」
「那黃狗當時就死了?」
「可不是,那黃狗倒地就死了。」
白劍急得頓腳道:「你……你……」他真想罵她幾句,話到口邊,轉而一想,她原是一片好心,倒也不能完全怪她,此念一生,便再也罵不出口。
短叟武顯亦有同樣想法,哈哈一笑道:「陳姑娘,老夫一點也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流年不利,活該倒霉。」
陳小鳳卻忽然輕「咦!」一聲,接口道:「真怪,你老服了那解藥之後怎會還是好好的?」
白劍不覺愁眉一開道:「我明白了。」
陳小鳳這時心情也是一鬆,恢復了她的朗爽,格格一笑道:「你知道了什麼?」
白劍道:「我想那解藥沒有錯。」
陳小鳳道:「那解藥沒有錯,那黃狗又怎會中毒而死?」
白劍道:「那解藥原本也是毒藥,黃狗怎能不死?」
陳小鳳「哦!」了一聲,道:「我也知道了,難道那解藥的作用是以毒攻毒,那黃狗本身無毒,所以只有被解藥毒死了?」
接著,一連頓足,抿著小嘴,又嬌嗔地道:「我才倒霉哩!
心裡著急難過不說,還幾乎被罵得狗血噴頭。」
白劍訕汕地一揖道:「對不起,三妹,都是我……」
一語未出,忽見短叟武顯在叫一聲,翻身向後就倒,白劍反應奇快,一伸手就接住了他,未讓他跌倒在地上。
白劍接住短叟武顯,只見他雙眼白眼珠直向上翻,胸腹高起高落,一陣抽搐過後,呼吸便慢慢停了下來。
白劍大喝一聲,一掌貼在短叟武顯心口上,一股真元內力,已透入短叟武顯體內,接著,把短叟武顯輕輕放落地上,空出一口手,從懷中摸出一隻比指頭大不了多少的玉瓶,叫陳小鳳幫他從瓶中倒出一顆黃豆大小的銀色藥丸,納入短叟武顯口中。
短叟武顯在白劍真力與藥力交攻之下,呼吸又漸漸恢復了正常,接著睜開了雙目,歉然一笑道:「沒關係,這是老夫的一種老毛病,我身上帶得有對症靈藥,白老弟,麻煩你替我取出來,服下去馬上就好了。」
白劍在短叟武顯懷中摸了半天,退出一隻空手,道:「老哥哥,你袋中什麼也沒有。」
短叟武顯輕罵了一聲,道:「一定是被那批魔息子搜去了。快!你快抱我起來!」
白劍依言抱起短叟武顯,武顯又道:「我還有一份藥藏在我隱居的那洞府中,你得在三個時辰之內趕去,否則……」其他的話,不必他多說,白劍也明白了,那就是如果不能在三個時辰內趕到,他就會支持不住,一命歸陰了。
於是白劍點頭道:「老哥哥放心,我知道……」也來不及和史姥姥與陳小鳳打招呼了,抱著短叟武顯像怒矢般急射而去。
陳小鳳大叫一聲:「二哥,等我一等,我也去!」也施展所能隨後急追。
白劍心切救人,哪還能放下腳步來等陳小鳳,只見他身形閃了幾閃,便把陳小鳳甩後不知多遠。
白劍功力也真深厚,一個時辰不到,竟跑出去一百多里地。人到底是人,一口氣跑了一百多里路,自然感到有些吃力。
正當他咬牙關保持速度的時候,短叟武顯忽然一笑道:「你可以歇一歇了。」
白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沒關係,我還支持得住。」短叟武顯猛然一運真氣,從白劍背上掙落地上笑道:「你不累,老夫可有些受不住了。」
白劍急忙止住急奔之勢,剎住身形,一怔道:「老哥哥,你的病好像又好了?」短叟武顯笑道:「我的病,和你所中的毒一樣,只是個幌子。」
白劍苦笑一聲,道:「老哥哥,你原來在捉弄我!」
短叟武顯糾正他道:「我在承救你!」白劍一怔道:「承救我?」
短叟武顯笑道:「你不是要逃出溫柔陷阱麼?我現在不是把你救出來了……」一絲極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落在附近,靜了下來,那聲音雖然微乎其微,卻沒能逃得過白劍的聽覺。
白劍用傳音玄功提醒短叟武顯道:「暗中有人跟上我們了。」
接著,白劍又一笑道:「你剛才還硬要給我做媒哩!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忽然改變了主意?」短叟武顯道:「因為後來我明白了你不願接受的苦衷。」
白劍一怔道:「你知道我是什麼苦衷?」
短叟武顯道:「因為你已是不久於人世的人,所以不願耽誤陳姑娘的終身,你說對不對?」白劍長歎一聲,道:「你……你又怎樣知道我壽數有限的呢?」
短叟武顯道:「你武功成就得太快,完全違反常軌,如揠苗助長,豈能久乎?」來路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輕歎,接著微風一飄,暗中來人又悄悄退走了。」
白劍道:「那人退走了。」
話聲一頓,接著雙眉一皺又道:「老哥哥,你明知道有人在暗中竊聽,為什麼還要揭露小弟的弱點?」短叟武顯含笑道:「如今乾坤在俠沉冤已雪,殺人惡黨全部消除,你還怕什麼?」
白劍沉聲歎了一口氣,道:「只怕不見得!」短叟武顯目中神光一凝道:「何以不見得」
白劍道:「因為一切太順利了,順利得令人想像不到。」
短叟武顯皺眉沉思了一下道:「話不能這樣說,那是因為事情發生的太巧,被你誤打誤衝,恰好碰到了他們根本重地。
使他們措手不及調集人手,才被我們僥倖得了手,這只是幸運,並不足為奇。」白劍搖搖頭道:「我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頭……啊,老哥哥,你還記得小弟與家師見面之前,有一位假冒家師,幾乎將小弟騙走之人。」
短叟武顯臉色陡然變了一下道:「你是說那詹烈?」白劍點頭道:「正是他!以老哥哥看,詹烈其人在這殺人體團之中,應是什麼地位的人物?」
短叟武顯反問白劍道:「你知不知道詹烈過去的為人?」
白劍道:「不太清楚。」短叟武顯道:「說起詹烈其人,算得是近數十年來有數的魔頭之一,一身功力,高不可測,縱橫江湖;就算老夫所知,從未敗過,以他這種身份,在那殺人團體中必是首要人物。」
白劍道:「但我們這次就沒有見到他。」短叟武顯道:「或許正碰上他出去了也不一定。」
白劍道:「不管怎樣說,他總是一條根據吧?因此,小弟深以為憂。」
短叟武顯雙眉一蹩道:「你想去找他?」白劍一歎道:「我到哪裡去找他呢?」
短叟武顯哈哈一笑道:「你這不叫白操心麼?既然找不到他,想他做什麼?我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哩。」白劍微微一怔。
道:「老哥哥敢情別有所慮,才把小弟騙了來,但不知有何吩咐,小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過……」
短叟武顯截口道:「不過什麼?老夫請你做點事,你也要討價還價?」
白劍搖手帶笑道:「老哥哥不要誤會,老哥哥有所使命,小弟絕無任何條件,唯獨一件事,小弟不願伸手過問。」「什麼事?」
「小弟不願再過問七巧玉女葉姑娘失蹤之事。」短叟武顯一愣道:「葉家母女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白劍道:「沒有,我們相處得很好。」
短叟武顯長眉一揚,道:「那你為什麼不願伸手救他的女兒?」白劍訕汕地一笑道:
「這事你老哥哥別追究好不好,反正小弟不出手,自有出手之人,將來你就知道小弟今天的用心了。」
白劍與七巧玉女葉萍一見原已鍾情,只因白劍緬懷自己際遇,不得不忍痛斬斷情絲,及見陳鋒對她一往深情,所以有意促成他們一雙兩好。自然,這救人討好美人之事,留給陳鋒去做最好,他更不願從中多事,影響七巧玉女葉萍的心理。
同時,陳鋒有陳小鳳相幫,也無需他從中插手,料也必會成功,所以他才說出這種話來。
短叟武顯若有所悟的哈哈大笑道:「好!好!我不追問此事就是,你跟我走吧!」白劍道:「我們到哪裡去?」
「到了地頭,你自會知道。」話聲中,人已出去一丈多遠。
白劍起身追了上去,忽然問道:「老哥哥,你剛才服的那解藥,確實沒問題麼?」
短叟武顯伸手從懷中摸出那粒丸藥,一聲笑道:「我也不知道,我還沒有服哩!」敢情,此老上過一次當,遇事加倍小心了。
白劍沉思一下道:「老哥哥,你是不是認為史姥姥有什麼地方不對?」
短叟武顯何等豪爽之人,一時變得這樣小心眼,自覺大不是味,訕訕地一笑道:「不是老哥哥多心,史姥姥實在不可能藏有解藥,在藥來源未弄清楚之前,老夫強不敢再冒失了。」
白劍歉疚地道:「其實小弟也想到這一點的,但當時竟糊里糊塗地要老哥哥服下,幸好老哥哥自己小心,要不,小弟可一輩子也後悔不盡了。」短叟武顯一笑道:「你一輩子還能活多久,就是後悔一輩子也沒有什麼了不起。」腳下加勁,身形陡然快了起來。
白劍也是朗朗一笑,隨在短叟武顯身後而去。
白劍隨著短叟武顯由東而西,日夜兼程,橫穿湖北,不消多日,入了四川境內,直達青城山下。
白劍是第一次來到青城。久聞青城被道教育為寶仙九室之洞天,遙觀山勢,果是群峰環列,狀若城郭,若隱若現,浮現於白雲飄飄之間……
短叟武顯對於山中道路,卻是瞭如指掌,帶著白劍繞山而上,東轉西折,穿過一片長約十幾里路長的樹林。
樹林盡頭,一灣山溪,旁山汩汩流出。
短叟武顯帶著白劍沿溪上行,走了一程,忽然眼前一亮,原來那山溪已把他們引到一口明潭之前。
明潭四周,竿峰環繞,潭邊綠草油油,繁花點點。
明潭一邊,有五株盤枝虯松,伸入潭心,一株虯松之下,竟然還有一人盤膝坐在那裡。
白劍心胸一爽,好奇心起,剛「啊!」了一聲,話還沒出口,短叟武顯輕叫了一聲,道:
「肅靜!」
接著臉上泛起一種莊嚴肅穆的神情,輕步向那五株虯松處走去。
白劍從未見過短叟武顯對入這等虔誠與尊敬,暗忖道:「從武哥哥這副誠敬之色看來,這位一定是個了不起的絕世奇人了,但不知他帶我前來何事?」想至此也不由心態一肅。
兩人行到離那人丈遠左右,仍不見那人舉目望來,短叟武顯做了一個手勢,便停下身形,垂手而待。
白劍舉目向那人望去,只見那人生得奇瘦無比,臉上骨突起伏,極盡山川之奇,身穿一件褪了色的破道袍,說他是道士呢,但頭上又戴著一頂方中,就是這樣一位儒道台合一的怪人。
再仔細一看,他並不是在打坐入定,而是雙目發直地凝視在潭中一條鉤絲之上。那鉤絲是從他頭頂上虯松枝葉之中垂直而下,深入潭水之中。
敢情,他正在垂釣,只是這種使鉤絲繫在松枝之上的垂釣法,倒是別開生面,從未見過。
那人對白劍等兩人的到來,視若無睹,理也不理,全神貫注在那鉤絲之上。
可是,那鉤絲也沒有給他好顏色看,無動於衷地靜得像一很插在潭心的鐵柱,根本就沒有魚兒碰它一下。
短叟武顯與白劍二人靜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那人仍把他們視同無物,不聞不問。
短叟武顯的耐心,今天出奇的好,臉上那副恭敬的神色始終未變,倒是白劍卻覺得那怪人有點太過份,不由激起一種反抗的意識,輕輕地乾咳了一聲。
那怪人聞聲猛然一震地大吼一聲,道:「住口,你要驚走了老夫的魚兒,老夫就扔你下潭去餵王八。」他這出聲一一吼,有如春雷乍展,頓時四山響起雷鳴般「轟!轟!」之聲,風起雲湧,天色也似暗淡了下來。平靜的潭水,陡然波起三尺,翻滾不已。
自劍也覺心胸肺腑之間一陣震撼,血翻氣湧,似要奪腔而出。白劍暗叫一聲:「好利害的『混元一氣神功』!」當下不敢大意,深吸了一口氣,也默運神功,暗暗相抗,才未當場出醜。
轉眼間,只見便叟武顯已是一臉蒼白,黃豆大的汗珠,迸發而出。顯然,他已無法相抗那怪人的「混元一氣神功」的震撼了。
白劍與短叟武顯原是並肩而立,伸手一掌貼在短叟武顯的後心上,內力一吐,一股真元之力,己透骨進入短叟武顯骨內,短叟武顯因白劍內力之助,才穩了下來。
兩人方抗住那怪人的暴喝之聲,忽又聽得一聲哈哈大笑從那怪人口中發了出來。他這次大笑之聲倒未注入絲毫神功內力,似從心底發出來的自然歡笑。
白劍兩人不免一陣奇怪,向他望去,只見他這時已經站了起來,面對明潭,手舞足蹈,跳躍不已,又把白劍他們拋在腦後了。
那怪人「混元一氣神功」震迸之力已消,奇怪的是潭中水波反而越起越高,大有卷岸而上之勢。
白劍方覺奇怪之際,只聽短叟武顯輕呼一聲,道:「你看那水中有什麼?」
白劍凝目望去,只見白浪之中似有一道金光穿來穿去,時隱時現地翻騰不已。
再運足目力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七八尺長的金色大魚,在波浪之中怒滾不已。
敢情,那條金色大魚又被那怪人鉤住了,這時那金色大魚正在利用一切努力,掙扎圖逃。
那怪人自我陶醉了一陣,漸漸冷靜了下來,回身走到短叟武顯與白劍跟前,只打量了他們二人一眼,冷冷地道:「你們兩人的膽子倒不小,敢來窺視老夫!哼!快說!你們是受了何人指使而來!」
白劍是被短叟武顯糊里糊塗帶來的,什麼也不知道,只好投目向短叟武顯望去,希望他有所表白。
短叟武顯臉上佈滿了敬畏之色,躬身一禮道:「晚輩武顯,待來向老前輩請安。」那怪人眉頭一皺道:「武顯?……你認得老夫?」
短叟武顯垂手道:「五十年前,晚輩曾隨侍先父在天台蒙老前輩賜見。」
「令尊是誰?」語氣和緩下來了。
短叟武顯道:「先父單名一個『進』字。」
那怪人又上下打量了武顯一眼,哈哈大笑道:「你就是武進的兒子!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吧?」短叟武顯道:「不算大,只有六十五歲!」他一改恭敬的態度,忽然回答了這樣一句不大禮貌的話。
那怪人怔了一怔,揮身道:「趁老夫現在心情開朗的時侯,你們快快自己走吧!」
短叟武顯忽然一笑道:「老前輩還是像當年一樣自大自狂,目中無人?」
那怪人一愣,仰天狂笑道:「你還把老夫當年說的那句話放在心上?」短叟武顯道:
「老前輩語重如山,晚輩永世難忘。」
那怪人笑聲一收,道:「你很有志氣!」
短叟武顯道:「不知老前輩當年說的那句話,現在還算不算數?」那怪人朗笑一聲,道:「老夫一生足以自誇的就是出言必信,當年那句話,自是千金不易,永遠算數。」
短叟武顯態度立時又恭敬起來,躬身一禮,道:「多謝老前輩。」話聲一落,轉身又向白劍道:「老弟,你聽過近百年來的武林一怪公孫丑其人沒有?」
白劍望了那怪人一眼,接口道:「小弟對公孫前輩其人其事,極為敬仰。」
短叟武顯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公孫前輩其人,還不上前叩見公孫老前輩。」白劍早就猜到那怪人是什麼人,這時微一拱手,道:「晚輩有禮,見過公孫老前輩。」
武林一怪公孫丑只是望了白劍一眼,連哼都沒有哼一聲,算是受了白劍一禮。
短叟武顯這時正色向白劍道:「老哥哥我,在五十年前,曾蒙公孫老前輩金諾,老夫一生,只要能接得住他十招,他必答應老哥哥一宗請求。五十年來,此心梗梗,未敢一日忘情,其奈老哥哥自己不爭氣,雖然五十年勵志苦學,自付仍非公孫老前輩手下十招之將,因此將兄弟你請來,尚祈助我一臂之力,了我宿願。」原來,這武林一怪公孫丑當年看不起武顯,奚落過他,他才有今天的成就。
以短叟武顯的為人來說,他應該早把當年之辱拋向九霄雲外了,他能有今天之成就,何嘗不是武林一怪公孫丑之功。
白劍方想勸說他兩句,口齒方動,話還沒有說出口,短叟武顯似已看穿了他的心事,面色一正道:「兄弟,這是老哥哥唯一的一件大願,希望你不要再多費唇舌。」
白劍苦笑一聲,道:「小弟還望老哥哥三思而定。」
短叟武顯道:「老哥哥已千思萬慮過了,此氣不消,死不瞑目。」白劍道:「可是,這是老哥哥自己的事,小弟能代勞麼?」
未待短叟武顯答話,那武林一怪公孫丑嫣然一笑,接口道:「可以!可以!老夫當年還答應過他,只要是他的朋友,明知老夫是何許人,而仍敢替他出頭的話,老夫一樣接受。」
這語氣似乎真狂了一點,由此,也可見到這武林一怪公孫丑自視之高。
白劍劍眉微微一動,朗朗一笑道:「老前輩既然這樣說來,晚輩倒不便不替老哥哥一領老前輩高招了。」武林一怪公孫丑道:「老夫看你不過二十歲左右吧?」
白劍道:「晚輩今年二十三足歲。」
武林一怪公孫丑道:「你年紀太輕,只要能接下老夫五招,就可以算數。」白劍內心之中,不希望因此小事各走極端,當下滿口答應道:「好!好!晚輩就請老前輩指教五招。」
短叟武顯接口道:「兄弟,你大概生老哥哥的氣了,老哥哥把你請來,難道真的只要你接他五招十招麼?要是這樣,也就不會等到今天才來找他了。」白劍雙眉一皺道:「老哥哥之意是……」
短叟武顯截口道:「你就是能接下他一千招,老夫也不滿意,老夫的目的是想眼看著他吃一次敗仗,才消得我五十年這口怨氣!」
武林一怪公孫丑目射奇光,縱聲敞笑道:「這小子要能服得了老夫,老夫今後永遠聽命於他!」兩句話就把事情弄得這樣嚴重,實非白劍之願,他回過頭,還想向短叟武顯作一次最後的努力,只見短叟武顯目中冷芒似電,面色極堅決已極,顯然再無進言的餘地。
霍地,一絲極細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道:「此老對你大有幫助,你必須全力以赴,萬萬落敗不得。」
原來,這是短叟武顯有意替他安排的。
不問緣由如何,短叟武顯對他可算得上是仁至義盡,天地間唯一的知交了。
他不覺雙眼一熱,朗目之中,充滿了感激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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