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飛霜 正文 第 十 章  助人之助
    只見「梵淨山莊」總管九頭太歲鍾競年從一片叢林之內現身出來。

    史莒不由地一歎,回顧乃母彩虹女許萍道:「媽,孩兒現在相信『人心叵測』這句話

    了,不該相信那……」

    他非常難過,沒料到李二拐子偽裝一片友情義氣,原來竟是使的奸謀詭計,目的在把他

    們送入虎口。

    彩虹女許萍輕咳一聲,道:「孩子,不要隨便提名道姓!」打斷了史莒的話頭。

    她多一層顧慮,萬一其錯不在李二拐子身上,如此豈不將要把他害慘了,姜到底是老的

    辣,她想得一點不錯。因為,九頭大歲鍾競年已接上了話,道:「老夫知道你娃娃一向人緣

    很好,難免有人暗中幫助你,故才略露口風,借他們之口,把你們母子賺來,你可不要錯怪

    了他人。」

    史莒一怔,道:「鍾爺,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個?又為什麼不利用我心存怪疑,套出

    那暗中透露口風之人?」

    九頭太歲鍾競年哈哈一笑,道:「這個其中大有道理,慢慢你就明白了。」話聲一頓,

    轉向彩虹女許萍道:「何媽,我想以我私人身份,和你們談談。」

    彩虹女許萍大大方方的一笑,道:「鍾爺有話請說,我們母子洗耳恭聽。」

    彩虹女許萍在「梵淨山莊」做奶媽時,畏畏縮縮,根本不像見過世面的女人,哪知這時

    的情形完全變了,她不僅言語清晰,而且,也自然流露出一種令人起敬的氣質,只看得九頭

    大歲鍾競年濃眉一皺,暗驚於心,忖道:「我們真是有眼無珠,給她在內宅隱伏了十四年,

    竟是一無所覺,看來此女,只怕不容易對付。」

    念動間,不敢再存絲毫輕視之心,同時,態度也立時隱含尊敬,道:「夫人好說,我九

    頭太歲鍾競年先為過去的疏忽失敬致歉。」

    彩虹女許萍淡淡一笑,道:「鍾爺太言重了!」

    話說得很客氣,臉上卻毫無不安之狀,對那「夫人」二字之稱呼,坦然受之。

    九頭大歲鍾競年驚心動魄,怔了一怔,加倍的小心,道:「老夫過去對令郎非常喜愛,

    久有將一身所學相授之意。」

    彩虹女許萍道:「多謝鍾爺垂愛,只是小兒資質愚劣,不敢克當。」

    九頭大歲鍾競年一歎,道:「唉,過去的這點心意,不說也罷,不過表示老夫對令郎將

    來的前途非常關心而已。」話聲一頓,見彩虹女許萍沒有接話,又道:「不知夫人怠欲攜帶

    令郎何往?

    可有適當的去處?」

    彩虹女許萍道:「這個我們如今還沒有考慮到。」

    九頭太歲鍾競年眉峰一蹙,道:「夫人未謀而動,可是受了誰的委屈?」

    彩虹女許萍微微一震,道:「梵淨山莊大家對我母子都好,哪會受甚委屈。」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那麼夫人為什麼急於離去?」

    彩虹女許萍星眸一睜,指著史莒道:「完全是為了他!」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為了莒兒!」

    彩虹女許萍截口道:「是的,我不能讓他當一輩子的下人!」

    九頭太歲鍾競年若有所悟,微微動容,道:「夫人是有感於史夫人的境遇了?」

    彩虹女許萍幽幽一歎,道:「我哪敢跟她相比,不過是欲略盡父母之心罷了。」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如果我們給莒兒改變一下環境,不知夫人可願留下不走?」

    彩虹女許萍搖頭道:「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願以這種方式作成我的兒子。」

    九頭太歲鍾競年想了想,覺得非提出重要的問題不可了,於是又道:「老夫還有一事請

    教夫人?」

    彩虹女許萍道:「鍾爺有話儘管問!」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夫人暗探莊主密室的用意何在?尚請坦誠見告。」

    彩虹女許萍神情一肅,道:「鍾爺,我母子胸懷坦蕩,不願虛言搪塞,欺騙於你,無非

    現在尚不是告訴你實話的時候,這一點務請鍾爺見諒才好。」

    九頭太歲鍾競年一歎道:「夫人,你如不告訴我實情,這個忙教我如何幫法?」

    彩虹女許萍道:「只要鍾爺今天放過我母子,我母子便感激不盡。」

    九頭太歲鍾競年低頭不語,沉吟難決。

    史莒向前一揖,道:「鍾爺,請你相信我們母子,絕非為非作惡之人。」

    九頭大歲鍾競年久久才道:「莒兒,我看著你長大,自然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只是,

    莊主那方面叫我如何交待?」

    史莒道:「只要鍾爺有成全之心,莒兒自然有辦法。」說著,掏出那面「西令」,又

    道:「憑羅老的面子如何?」

    九頭太歲鍾競年虎目異采一閃,道:「好!你們去吧!」

    彩虹女許萍母子雙雙一禮,道:「多謝鍾爺隆情!」轉身飄出數丈。

    九頭太歲鍾競年忽然眉頭一軒,喝聲道:「莒兒,老夫還有一句話。」

    史莒倒縱而回肅然道:「莒兒恭聆指教!」

    九頭太歲鍾競年忽又一揮手道:「我不想說了,你們去吧!」

    史莒愕然站了半晌,無言地一揖,追上乃母而去。

    九頭太歲鍾競年瞧著史莒母子身形消失在遠方之後,搖頭一歎,自言自語,道:「你們

    是對莊主有所成見,瞞不過我的,但願留下這線香火之情,將來……」

    一語未了,忽聽有人哈哈大笑道:「馮暖市義,千古美談。

    『梵淨山莊』有了你這九頭大歲鍾競年,何異孟嘗君之有馮暖,總算『梵淨山莊』還有

    明眼之人。」

    九頭大歲鍾競年一震,循聲望去,只見是西令羅驥從一個山角之後,轉了出來。

    他們原是舊識,九頭太歲鍾競年不由訕訕地一笑,迎了上去,道:「一切還不都是看在

    羅老哥金面之上。」

    西令羅驥翻起小眼睛乾笑道:「金面,金面,鍾老弟,我老羅的金面,早給你們『梵淨

    山莊』抹了灰了!」

    九頭太歲鍾競年濃眉一皺道:「老哥哥,你饒了我們『梵淨山莊』吧!」言下之意,是

    說,請你不要找我們的麻煩了吧!

    西令羅驥冷笑一聲,道:「鍾老弟可是說我西令羅驥無事生非?」

    西令羅驥為人古道熱腸,但也有不好說話的地方,九頭太歲鍾競年自是知道得非常清

    楚,不免微微一震,道:「老哥哥,不相信有誰敢膽大妄為,不遵您的命諭?」,西令羅驥

    「哼!哼!」兩聲,道:「梵淨山莊要都像你鍾老弟給我面子就好了!」

    九頭大歲鍾競年一愣道:「梵淨山莊』真有人得罪了老哥哥?小弟第一個先饒不了

    他!」

    西令羅驥道:「對你說有什麼用,我得找程中和說話去!」言罷,舉步向梵淨山莊方向

    行去。

    事情似乎很嚴重,九頭太歲鍾竟年更不能不先有個瞭解,急得一把抓住西令羅驥苦笑

    道:「老哥哥,你不先給小弟透一句口風,莫非要看小弟的笑話?」

    九頭太歲鍾競年身為「梵淨山莊」總管。「梵淨山莊」出了對不起朋友的事情,他能沒

    有責任麼?

    尤其北劍程中和本人外務太多,差不多所有「梵淨山莊」的內務事,都是由九頭太歲鍾

    競年全權處理。

    西令羅驥這一告御玉狀,有責任都是他的,他哪能不急得要向百令羅驥問明究競。

    西令羅驥裝模做樣,說得凶霸霸的,到底是血性之人,經不住苦求,只好止住身形,一

    歎道:「說來我自己都丟人,跑了一輩子江湖,自己還以為是個人物了,誰知這次來到你們

    『梵淨山莊』,竟給你們那位二少莊主打了一記耳光。」

    九頭太歲鍾競年緊張得失驚而呼道:「有這樣的事!」

    西令羅驥見九頭太歲鍾竟年如此驚急,足證自己的份量並未給「梵淨山莊」看輕,不由

    一肚子不愉快齊化烏有,「撲哧」一笑,道:「不,鍾老弟,我是說,我的西令行令以來,

    第一次在貴莊二少莊主面前碰了釘子,等於給他在我臉上摑了一個耳光。」

    這雖也嚴重,但到底好辦多了,九頭太歲鍾競年這才放下心頭上一塊石頭,但馬上又有

    了另外的懸心,忍不住道:「老哥哥,你把程二侄怎樣了?」

    西令羅驥一笑道:「我能把他怎樣了,憑我這把年紀,還能和他動手麼?」頓了頓,又

    道:「不過那小子也受到應得的教訓了,唉,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我也只有自認倒霉了,

    哈!哈!

    這是我西令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有氣也發不出的第一遭。」

    九頭太歲鍾競年又為二公子程寧擔心道:「是誰教訓了程二侄?」

    西令羅驥笑道:「是莒兒,你相信不相信!」

    九頭太歲鍾競年訝然道:「莒兒有多大一點本事?豈是程二侄的敵手?」

    西令羅驥探頭晃腦地道:「多大一點本事?只怕你比他強不了多少。」

    九頭太歲鍾競年一怔道:「有這等事?」

    似乎仍不相信。

    西令羅驥「嘿!嘿!」二聲,道:「以老夫的觀察,說功力,宮兒足可在十招之內,制

    住北劍程中和那不長進的兒子,但他手下留情,和他敷衍了十五招,才制住他。」

    九頭太歲鍾競年眉鋒一軒道:「其他的人難道盡都袖手旁觀?」

    西令羅驥哈哈大笑道:「其他的人更不行,一個小子只在他手中走了一招,另一個也只

    走了五招,還有四個壯實小子,在那位夫人手中,等於稻草人,差勁透了。」

    九頭太歲鍾竟年一歎,道:「小弟真是有眼如盲,太看輕他們了,如此說來小弟縱是不

    為他們安排這條出路,他們也有突圍之力。」

    西令羅驥也是將感地一歎,道:「老夫何嘗不是看走了眼,老弟,不是我故意要這麼

    說,你剛才不是識相得早,只怕你就要大丟其人。」

    九頭太歲鍾競年雙目精光一閃,道:「老哥哥,你這樣看不起小弟!」

    西令羅驥不直接回答九頭大歲,只把自己作比方道:「老夫有自知之明,敵不過他們母

    子十招聯手合擊。」意思是說:你比老夫差一籌,自然更不用說了。

    西令羅驥算得上是目前江湖上的大行家,行家的眼光自有其獨到的地方,九頭太歲鍾競

    年沒有理由再不相信他的話。

    只見他神色一震,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事,道:「快,老哥哥請與小弟同回『梵淨山

    莊』。」

    西令羅驥弄得莫名其妙地道:「你不怕老夫告狀了?」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老哥哥,不要開玩笑了,你要維護莒兒,便非去『梵淨山莊』走

    一趟不可。」

    西令羅駐倒給說得一怔道:「此話怎講?」。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老哥哥,你不是說莒兒打了程二侄麼?」

    西令羅驥道:「該打,北劍程中和難道連這點風度都沒有?」

    九頭太歲鍾競年道:「程莊主忍得下,可是二夫人忍不下,老哥哥你不是不知道二夫人

    的脾氣,性如閃電,又最護短,難免她不另生枝節。」

    西令羅驥雙眉一皺道:「這個……」

    九頭太歲鍾競年又截口道:「同時,程莊主對莒兒母子的出走,也非常生氣,早就傳出

    了『英雄令』,決心要把他們抓回來,這也得老哥哥設法勸說,促他收回成命,否則,宮兒

    他們縱是脫出了『梵淨山莊』,在江湖上也無容身之地。」

    西令羅驥一想九頭太歲鍾競年的話不錯,一頓腳道:「程中和他要是變得這樣糊塗,老

    夫就翻臉和他劃地絕交算了!」身形一起,先自撲下山崗,向「梵淨山莊」方向飛奔。

    九頭太歲鍾競年朗朗一笑,緊隨在西令羅驥之後而去。

    頃刻之間,這五丈崖又恢復了一向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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