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自腰際拔出一把明晃的寶劍,並緩緩將劍斜斜抬起,顯得一片敬肅之意。
浩天心中忖道,武當不愧為內家正宗,以劍求馳譽天下數百載,每代均是人材輩出,當今武當五俠不僅為武當劍道中之翹楚,亦為天下劍術之巨擘,靈隱雖位居五劍之末,但劍術也絕不會差到哪兒去,而他又狂傲囂張目空四海,如無一些真材實學,又豈敢如此?!
浩天暗將真氣下逼,雙目微瞌,靜立著發一座石塑之雕像。
靈隱將和中劍漸漸抬至眉平,雙目隨劍光照視著浩天。
驀地——他身軀顫動,劍亦隨著身移,但眼與劍尖、浩天卻始終保持一條直線。
這時群雄均屏息凝神,緊張地注視著二人,他們都想一睹武當劍術中不傳之秘,同時欲一觀少年如何化解。
浩天雙目依然微瞌,對靈隱的一切動作,視若無睹,氣沉如岳,凜然有一股令人不敢輕視之威。
靈隱由浩天左側緩緩繞去,直到浩天左肩,仍遲遲不敢出手。
場中不乏劍術好手,見狀不由大為震驚,靈虛削瘦冷靜的面上,也不由露出一些微惶急之色。
他身後的一個武當弟子,看得大為不耐,問道:
「師伯,師叔現在那小子肩後,為出手最有利的地位,何以師叔還不出手?」
靈虛煩燥地叱道:
「不懂就少問,免得丟人現眼,難道師叔還不如你?!」那弟子碰了一鼻子灰,滿肚疑惑不解,驀然,他只覺眼前電光亂閃……原來靈隱繞了大半圈,竟找不出一絲破綻,心中震駭不已,心知道遇到劍道高手,對方已深得靜、斂二訣之秘,所以他只能更加小心了。
直繞至浩天左肩後,正是下手最佳之處,但他仍看不出有何破綻,心知此處如不出手,別處將對自己更為不利,勢騎虎背,一橫心,右腳疾踏出步,劍隨身走,閃電般朝浩天疾刺三劍,耀目的寒光,在陽光下電閃了三次。浩天寂立不動的身子,驀地暴移三尺,閃過靈隱飛刺過來的三劍,右臂斜揮,以臂代劍,幻起千道臂影,朝靈隱肩頭砍去。
靈隱旋身沉腕,刷刷刷又是飛快的三劍,朝浩天下盤攻去,捷速無比。浩天驀地一聲狂笑,一道白影沖天而起,隨著白影之後,三道電芒尾追而至。白影臨空驀地一頓,頭下腳下,疾若流星,朝電芒中投射而入。
就在大家眼花了撩亂的當兒,噹的一聲清悅悠長的脆響,白影又斜飛而上,一個盤旋如一隻巨鷹般飛撲而下。原來方才浩天一撲下,已窺準靈隱的劍尖,一式彈指乾坤,用拂門指力,彈將過去,靈隱變招已遲,大驚之下,慌忙側身暴退,只覺手中一震,劍被彈斜二尺,險險脫手飛去,而浩天另一手卻化掌為抓,閃電般朝靈隱面門抓去。
靈隱這一下赫得魂不附體,還虧他反應迅捷,借那劍盈之下,硬生生逼降一尺,才險脫浩天之一抓。浩天一抓失空,人卻也藉著一彈反震之力,重又衝起二丈。群雄見浩天這般身手,莫不心中暗暗嘀咕,不知浩天究系何人門下?!這次,浩天二次旋身騰空,崑崙「梅叟」驀地驚呼:「鷂鷹三搏!」少林慧因大師聞言,瞿然注視。只見浩天身形如鷹隼般下撲,雙掌曲握成爪,作擢拿狀。
靈隱雙目緊盯著浩天下落的身形,雙腳前弓後箭,單劍斜橫胸前,驀然,他一聲大喝,一溜長虹穿天射起,眼看刺透白影而過。丐幫諸人均不由驚呼出聲,誰也不料浩天竟躲過這一劍。
「白面神乞」及「笑面乞」皆悲嘯一聲,欲飛撲而出,為浩天報仇。那曉得,此時又驀聽一聲拍的響,二條人影一上一下,斜斜飛起。下面那條人影,落地後踉蹌一個大旋身,才搖晃不定的剎住身形。定眼看去,赫然是靈隱。
上面白影才沖射一丈左右,驀地左臂一伸,凌空一個翻轉,如一枚利箭般飛射而下。且說靈隱先遭浩天用魔晃幻影身法貼劍閃過那身劍合一的一劍,便知不好,果然,浩天貼劍一掌一拍,正拍在靈隱劍柄上,靈隱只覺手中一記大震,虎口酸麻欲裂,身形不由隨那一拍一盈,滴溜溜一個疾轉,直往下旋落,而浩天卻又借力而起。
靈隱落地後踉蹌一個旋轉,才卸去勁力,只覺心胸被震得翻湧不止,右臂亦酸麻不堪。正在他驚駭未定之際,倏見一條白影一閃,接著便感到一股強勁的罡氣壓體而至。他心內大驚,料不到浩天會回得如此快捷,二次對擊,他知絕非浩天對手,此時不容他多考慮,只好一橫心,提足內力揮手一道匹練劍光繞體而過。
接著便聽轟然一聲大震.反一聲裂帛脆響,勁風四溢,沙霧瀰漫中,只見一條人影翻射而出,落地後赫然是靈隱,只見他面色煞白,冷汗迸流,右袖被撕三尺長之裂口。浩天冷然立在三丈開外,緩緩道:
「憑閣下這點武功豈可目中無人,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少許薄懲,要你以後別再有眼無珠。」
靈隱一向狂傲,如今不到數招便遭敗北,已羞愧欲死,此時再受浩天這番奚落,更是痛不欲生,雙目盡赤,青筋暴露,悶哼一聲,揮劍重又撲上。這次,他已存拚命之心,招招毒辣無比,盡指浩天週身要害,一連攻出二十餘劍,浩天見他儘是不要命的打法,只好收勢閃避,所以一連被逼退七八丈,以浩天之功力,本可將其擊斃,但武當與「宇內魔尊」雖有怨,然而「宇內魔尊」已關照過浩天不許報復,而且武當總算是名門正派,何況靈隱與浩天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所以浩天才隱忍不欲下殺手。
在滿天劍氣縱橫中,浩天身形如一片浮雲,在些微間隙中飛躍閃避,偶爾出手,也中是化解來勢而已。慧因大師在一旁看得直皺眉頭,轉首對「梅叟」道:
「靈隱不是那少年之對手,若再不出手阻止,勢必造成死傷。」
「梅叟」搖頭道:
「大師不可冒然出手,靈隱一向高傲,尤其事關武當一派聲譽,外人不便插手,最好能請靈虛道友……」
靈虛在一旁,早聽到二人談話,他亦有此意,只是素知靈隱性傲,怕出手相阻會更激起他性子,所以一直猶豫,不敢出手。他只好歎氣對「梅叟」及慧因道:
「二老所言甚是,只是師弟性子……」他才說至此,驀急道聲不好,飛身朝場中縱去。
原來,浩天直被靈隱逼退十餘丈,對方仍是一味不顧死活捨命強攻,招招辛辣,式式狠毒,浩天不由大怒,心忖,這小子怎地如此不知好歹,有心讓他,卻把人當作怕他,如不給他一點顏色看,還不知要纏到幾時。
正好浩天閃身讓過靈隱一招煞招,身形斜斜拔起一丈,靈隱卻認為有機可乘,劍尖一圈一點,竟不顧右邊身前空門大露,朝浩天乳下重穴點去。浩天冷哼一聲,側身欺進,讓過劍尖,右掌猛劈對方右肩,左掌半張,虛幻莫測地朝前疾抓。
靈隱不料浩天這一次不退反進,方道不好時,右肩已覺一股大力壓到,總算他武功不弱,側身斜竄三尺,險極地讓過浩天右掌,驀覺眼前數條虛幻的白晰手指連閃,接著便感到持劍手腕一緊,用勁一掙沒掙掉。
忽然,他大起凶心,藉著一摔之力,身軀疾踏半步,左掌暗運功力,用武當綿掌朝浩天腹部疾拍而至,浩天見他如此惡毒,遂冷然一哂,提足七成功力,右掌穿胸而也,亦用柔勁朝靈隱手掌迎去。
兩掌相接,不聞絲毫聲息,可是靈隱卻被浩天的暗勁,震得血氣翻湧,悶哼一聲,斜飛三丈開外,落地後終因內傷太重,一屁股坐在地上。靈虛這時縱至場內,首先察看靈隱的傷勢,見其所作傷雖重,但還不危及生命,遂由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了一粒藥丸塞在他口中,要他自行調息,遂走至慧因、梅叟之前道:
「愚師兄弟不敬,今日恐不能依大師雅意行事,只望二老能多提待,愚師兄弟即刻趕赴回山,他日再向二老負荊請罪。」
慧因急道:
「靈虛道友……」靈虛已朝他二人施了一禮,頭也不回地挾著靈隱朝外走去。
慧因不由搖頭歎息道:
「這少年不知何人?看來與武當這一門冤是結定了,不過,這少年一身武功詭異高絕,出身大有來歷,只希望一切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才好,否則……怕又是一片腥風血雨。」
「梅叟」道:
「方纔這少年一式鷂鷹三搏乃老朽一位故人之絕技,只是……這少年一身武功頗難,似又非地故友之徒,這真叫人費解。」
這時,浩天冷然地站地場中,俊目朝四週一掃,露出一絲陰冷肅殺之氣,道:
「此乃丐幫重地,任何人不論奪書也好,護書也好,凡損及丐幫尊嚴者,一律請其自負責任!」說畢,又轉首對二紅衣怪人道:
「你們這二個放好好的人不做,偏去作鬼的蠢才,方才不是狂吠要收人之魂,現在怎麼反又裝聾作啞起來?!本來方寸之地,讓你兩多站一下也無所謂,但,你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怪像,本少爺看了就生氣!你們若要動武,就請上前,本少爺一手接著,否則,就請你們乘早快滾!只是……」浩天微頓,面上罩上一片殺氣道:
「每人得留下一點記號才行!」
高約袍怪人聞言,雙目神光暴射,寬大的紅袍倏地無風自動。浩天亦暗提神罡氣護身。那矮小紅袍怪人,眼珠一轉,朝浩天道:
「閣下何人,敝府與丐幫之事,丐幫自有人來料理,你何必強自出頭?!」
浩天冷笑道:
「本少爺看不順眼的,就高興出頭管管,你如不服氣又待如何?」「飛天神龍」等均覺此少年太狂,但又知他武功不弱,尤其他此時對那二個詭異神秘,看似武功高強的怪人挑拔,誰也不願出聲,希望雙方火拚,也好窺測雙方的底細,矮小紅袍怪人哈哈狂笑,道:
「你既非丐幫人,本可脫身事外,逃得一死,但你卻鬼迷心竅自尋死路,老夫看你年幼無知,亦不為己甚,你可敢與老夫對擊三掌?」
浩天亦狂笑道:
「休說三掌,就是卅掌,三百掌,亦有何難?!」說畢,往場中一站,足下不丁不八,閒散的一立。矮小紅袍怪人陰陰一笑,亦站前數步,與浩天隔距一丈,遙遙對立。「笑面乞」先見浩天作出一付狂傲之色,大非其往日為人,心中甚為不解,隨即又惶然大悟,不由對浩天感激得熱淚難禁。
他回頭正好與「白面神乞」雙目相對,二人會心地一點頭,心中均說不出是感動,或是沉重。「笑面乞」遂對「白面神乞」低聲道:
「幫主,你看孟老弟,可會有危險嗎?」「白面神乞」微微搖頭道:
「憑孟賢弟之身手,想必不會出錯。」
「笑面乞」恨聲道:
「這些人如敢傷孟老弟一絲毫毛,老化子拼了一死,也要他們以命奉還!」此時,浩天與那矮小紅袍怪人已相峙一丈遙遙相對。
原來,浩天窺測這二紅袍怪人的功力高深罕絕,決不在「笑面乞」之下,尤其那身材高大的怪人,他雖一直不言不動,但浩天神目已看出他功力已達登峰造極之境。
浩天暗忖,若丐幫與鬼府起衝突,只有「笑面乞」與「白面神乞」可與二怪一拼,但「白面神乞」乃一幫之主,而且又才祛毒痊癒,功力自然要大打折扣,而對方又非鬼府府主,萬一有個失誤,則丐幫數十年聲譽,豈不付諸流水?而且最堪慮的乃是鬼府諸人所攜之暗器均歹毒無比,像「毒天翁」的「藍什金芒」、「無影追魂沙」,及南疆流沙谷「火雷真君」的「火雷神珠」,均是江湖上聞名喪膽的凶器,如他們乘「白面神乞」及「笑面乞」被絆不能分身之際,將這些暗器四下亂打,則丐幫精英將大部分喪命於此,所以他暗一決定,先用簾絕的內力,將來人制住,再見機行事。二人相持一刻,那矮小紅袍怪人陰陰一笑,道:
「娃娃,為何還不出手?」
浩天瀟然站在當地,不屑地哼道:
「憑閣下這種麼麼小丑,也配少爺先動手?!」矮小紅袍怪人聞言,似是怒極,雙目凶光暴射,渾身一陣亂抖,其怪無比。浩天鄙然道:
「要打就打,休必作一忖鬼像,本少爺乃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可不怕你邪氛妖氣。」
矮小怪人驀地仰天一聲狂笑,聲音似號似嗥,令人聽了心搖神曳,為之色變。浩天搖頭自語道:
「先見鬼像,復聞鬼號,看來今日是碰到活鬼了!」
矮小怪人收笑冷哼一聲,道:
「小子的確狂得可以!老夫出道數十年尚未碰到敢像你一樣,當面頂碰老夫的人……不過,老夫今日倒要試試,你可真否夠賣狂的資格?!」說畢,雙目凶光一閃,右掌緩緩提至胸前。
浩天雙目微瞌,冷然注視著怪人,雙臂下垂,腳下不丁不八,似是毫無防備及還擊的意思。四周群雄皆緊張的注視著,連那一向以冷漠出名的「冷面神判」也不例外,而且由他雙目中,竟流露出一股令人不解的感情。慧因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對梅叟道:
「那紅袍怪人的功力,似不在老衲之下。」
「梅叟點」頭道:
「這少年若不是身懷絕學,便是狂極找死!」這時,只見那紅袍矮怪人右掌緩緩推出,一帶一絲風聲,輕飄飄似毫無力道。
浩天似不在意,只等怪人掌快推滿,才漫不經心地將心臂往上一揚一拂,像是趕蚊子似的。也不聞任何聲息,二人身上均微微一震。怪人眼中露出一絲驚詫之色,驀地雙掌平擺胸前,猛推而出,剎時,風雷之聲大作,一股狂風托地而起,轟轟發發朝浩天湧去。
浩天冷哼一聲,雙掌交叉推出。立時,山崩地裂般一聲大震,滿場風沙轟舞,一股股被二團大力一迫,而產生的漩渦呼嘯,帶著細砂碎石,枯枝敗葉朝四處馳去。站得較近的人。均被震得耳鳴心跳,迎面風沙擊在臉上隱隱生疼。風息沙定,只見二人仍站在原地,只是紅袍矮怪變得更矮更小,仔細望去,原來怪人雙足竟陷下一尺,浩天亦陷下半尺許。「笑面乞『』此時看出浩天對付那怪人,足足有餘,遂高聲怪叫道:
「孟老弟快再給他幾掌,把這矮鬼打人一卜八層地獄。」
浩天這時暗凜此人功力深厚,心中有些不服,以掌一圈,提足九成功力,準備下一殺著,驀然那矮小怪人,將手一搖道:
「且慢!」浩天只好將雙掌一收,冷然道:
「閣下不是自稱為鬼域之鬼怪嗎?如今要送你回老家,何以反倒不願了?」矮小怪人不理浩天之挪揄,冷哼道:
「以閣下的身手定非江湖無名之輩,可敢將字號報與老夫聽聽?」浩天不屑地道:
「要本少爺報字號不難,但你得先報出,讓我好估量估量你夠不夠資格!」
怪人哼聲道:
「老夫乃鬼府『四殿閻羅』。」
浩天冷笑道:
「以閣下的身手以前定非無名之輩,你以為戴了人皮面目就沒人認得出你了嗎?」怪人聞言,身軀一震,哈哈狂笑道:
「閣下真好的眼力,老夫以前確另有名號,但如今身在鬼府,以往一切如昨日死,所以用不著再提,只是,老夫從此以後便以此名號見諸江湖,雖然如此,也比那些不敢提名道姓,見不得人之徒可強些!」浩天雙目神光暴射,沉聲道:
「老怪,你是一定要聽對嗎?」紅袍怪人低哼一聲。浩天驀地面上似結上一層寒霜,冷然而緩緩道:
「寧見閻羅王,莫見冰雄潘!」剎時,四周傳出一陣驚呼「冰雄潘!」矮小怪人亦後退一步。一旁的高大紅怪人身軀亦一震,目中射出一道異光。浩天仰天一陣狂笑,雙掌疾若閃電,在胸前連劃二個半圓。圈圈銀光,點點寒星暴湧而出。
矮小紅袍怪人目中一片駭異凶厲之色,雙掌驀呈青慘慘地暴然粗大一倍有餘,平胸狂推而出。只聽高大紅袍怪人厲嘯一聲,驚呼:
「銀圈寒星!」語音未落,亦揮掌朝浩天撲去。此時,場中大亂,只見所有錦衣大漢,個個均自懷中掏出種種暗器,不分青紅皂白地朝人叢中和射去,每一揚手,總要倒一大片人,而且其中還夾有火器,轟轟爆炸聲與慘呼鬼號聲,不絕於耳。
被害之人不僅有丐幫人,有一顆「雷神珠不知是被丐幫人磕飛,還是鬼府人扔昏了頭,竟扔向藏龍堡諸人。此時正當「飛天神龍」等被眼前突變之象而驚住,只顧看別人,再也想不到身後會有一顆流彈竄來。
「飛天神龍」身後均為藏龍堡之十個大漢,其中之一,驀見一粒烏光朝身側打來,便冒失的揮掌劈去,只聽轟一聲暴響,十個大漢倒下了一半。
「飛天神龍」勃然大怒,揮手便與「冷面神判」等三大高手,朝鬼府諸人撲去。就在這時,驀聞場中震天一聲巨響,三條人影踉蹌各倒退三步,原來浩天的一招「銀圈寒星」與紅袍二怪的雙掌接實,三人均被彼此澎大無比的罡氣,震退三步。
浩天仰天一聲穿雲裂石的清嘯,雙掌正反相立.疾推而出,同時人身暴進三尺,雙掌交叉推出。剎時,三團白色光影,一上一下,飄射若電,朝二怪疾湧而至,一波波浩瀚無際的罡氣,隱隱呼嘯嘶號之聲,惶若海潮。浩天大怒之下,已連續使出「天魔手」中的曠古絕今的「平湖飛月」及「天風浩蕩」三式。
二怪各睜著一雙驚駭欲絕的眼睛,如海般的勁風吹動得他們身軀搖晃不定,他們如今才真正嘗到「魔魔子」的絕世掌法「天魔手」之威力,一絲絕望無助的感覺閃過他們心頭,各自悲憤地大嘿一聲,使出全身功力狂推而出。
「轟轟」二聲巨嚷,一股憾天動地的勁風,朝四外呼嘯奔散,三人周圍三丈圓的地面,齊齊被削去尺半,漫天黃沙飛舞中,二條紅影帶著二聲慘嘯,疾射而出,浩天面色略現蒼白,暴喝一聲:「哪裡走!」
便欲朝二人追去,但當他目光一閃,見丐幫諸人均與鬼府眾徒在廝殺,而鬼府因攜有歹毒暗器,當者莫不披靡,事實上,只有「白面神乞」、「笑面乞」及幾個長老可邊閃邊攻,其他的均自保都不暇,只有少許功夫,丐幫弟子就倒下一半。
浩天見狀,不由氣得雙目盡赤,怒喝道:
「惡魔敢爾!」他身形微晃,便如一溜白影般閃入人叢之中,只見白影連現,一條條身穿錦衣的鬼府眾徒,均帶著鮮血慘號,四下飛射而去。
只一會功夫,便被他殺了十個,鬼府為首的三老者,見情勢不對,而且二閻羅也已先走,各呼嘯一聲,朝外飛奔而逃。浩天這時氣忿膺胸,大喝道:
「你們還想走得了?」一頓足,身如流星飛渡,斜飛出十餘丈開外,只三起落便趕至三人身後。
三人聽風辨音,知浩天已在身後,驀然同時回首,朝浩天灑一片白霧,雙方勢子均急,眼看浩天即被白霧沾上。浩天怒哼一聲,凌空的身子平空飛起四丈,讓過那片白霧,接連二個翻轉,疾若鷹隼,朝三人撲下。
三人均不由大驚失色,三手齊朝浩天翻推而下。轟然巨響響中,三條人影四下暴射而去,浩天飛撲下來的身軀,微微一震,驀然腰身一彎一弓,嬌如游龍,探手朝其中這一挑去,其快如風其疾如電。
只聽一聲慘號,血光崩現,那老者一顆頭已被浩天活生生抓碎,白色之腦漿,與鮮紅之血水,紅白相間,令人慘不忍睹。浩天似是凶神附體,對眼前之慘狀,看也不再多看一眼,身形毫不停留,朝另一老者疾射而去。那二老者,武功不弱,乘浩天一頓之時,已一東一西,各奔出四五十丈外。只見一道白影飛馳在殘垣廢墟之間,一會兒便與前面的黑點,同時消失不見。這時,「白面神乞」與「笑面乞」等,皆追截四下逃散的鬼府眾人,場中只剩下「飛天神龍」、「鐵扇書生」、「冷面書生」,及其他二個丐幫長老,在掃蕩殘餘的鬼府餘孽。
唯一沒受波及的,乃少林、崑崙二派,少林慧因目擊這一場兇殺,對著遍地血腥浩然歎道:
「阿彌陀佛!罪孽!罪孽!想不到一會兒功夫,傷亡如許人命,看來浩劫難免,武林將重陷人一片腥風血雨中。」
「梅叟」面色沉凝地道:
「鬼府的人竟攜有江湖絕傳的歹毒暗器,今日已算不幸中之大幸了,如那二個紅袍怪人還沒退走,那今日死亡之人數,恐還不止於此呢!」
說到此處,驀聞浩天縱去的方向,傳了一聲淒厲的慘號,慧因雙眉一皺,暗宣了一聲佛號,道:
「那孟施主武功的確高深莫測,而且手段之毒辣更是令人膽戰心寒,真不愧為百年來首屈一指的大殺星。」
「梅叟」道:
「那小俠的手段是稍辣,不過,在這種情形之下,也使他不得不如此,若不制止鬼府那批人濫施毒手,則丐幫弟子死傷之人數,將是那些鬼府的人所不能抵得過去的吧!」
他言中之意,隱隱維護浩天,這主要乃發現少年所使之手法,竟有其故友的絕技,心知此少年與故友必有淵源,愛屋及烏,人性使然,何況浩天人又若仙露明珠,一身仙風逸氣,玉樹臨風,任何人見了皆不免生出憐才之意。此時慧因詫然道:
「聽梅老之言,似是對這孟施主顧為同情,難道二個月前貴派『綠竹』施主折臂之事亦……」他停了一下,又歎息接道:
「這場恩怨甚難化解呢!」慧因道:
「可是令掌門師兄不肯輕易放過此事?」「梅叟」額首道:
「這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乃……」他驀地愕然問道:
「難道大師不知孟少俠與昔日骷髏幫幫主『宇內魔尊』有關?」
慧因聞言,全身一震,道:
「這事,老衲倒不清楚,只是孟主施方才使的招式,頗似昔日震憾武林的『天魔手』。」
梅叟正欲答言,只聽,場中「叟叟」落下幾條人影。原來是「白面神乞」等追殺鬼府人至幾里外後反回。「白面神乞」朝「飛天神龍」一拱手,道:
「今日之事,多謝堡主仗義出手。」
「飛天神龍」見自己部眾,全身完好的只剩下三人,連堡中三大高手之一,「絕命雙鉤」衣襟也被燒了一塊,受了輕微之火傷,不由慘然笑道:
「幫主休要過謙,同舟共濟,談不上什麼仗義不仗義,幫主若再如此說,倒教老夫汗顏了。」
「白面神乞」聞言暗暗點頭,暗忖,此老兒雖剛僻高傲,但不失毫爽坦白,遂正色道:
「話不是如此說,如無丐幫之事在先,貴堡也不致牽人場殺劫中。」
正說至此,突然見白影一閃。「飛天神龍」驀地面色一寒。「白面神乞」卻呵呵笑道:
「孟賢弟辛苦了。」
可是,他見浩天一臉沉重相,不由詫異道:
「賢弟,有何不對嗎?」浩天才沉疑地說道:
「小弟方才追一老者,因二次耽擱,讓他逃出十里之外,眼看已追及,驀然由前方林中竄出一批紅衣人……」「笑面乞」在一旁聞言,不由驚道:
「可全是鬼府的閻羅?!」浩天搖頭道:
「我看他們衣著與前二紅衣怪人不同,故不敢冒然出手,就在這微一遲疑間,已被那老者竄入林中,那批紅衣人見他竄人林中,遂不再阻路,均冷冷地閃到二邊,小弟追入林中已不不見老者蹤跡,搜尋了一遍,仍不見絲毫形影,正是此時,驀聽遠方傳來一聲慘號,待小弟趕去時,那鬼府老者已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前被抓裂一個大洞,五臟流及遍地,小弟立時飛身而起,四下察看,不見絲毫痕跡,能在片刻之間殺人死命,且能逃過小弟耳目,竟發現隱隱含一片陰森殺伐之氣,小弟恐追出之眾人有失,故趕快飛馳回來。」
「白面神乞」及「飛天神龍」聞言均不禁一驚,齊朝各人身後望去。果然,丐幫尚有「鐵面乞」及四、五二老長未回,「藏龍堡」也有一「病瘟神」未回。「白面神乞」不由大急,正欲派人去找,突見遠方三條人影飛馳而來,片刻間,便已奔近。
「白面神乞」一見才長噓了一口氣。原來奔來的正是「鐵面乞」及四、五二長老,三人朝「白面神乞」恭身行了一禮,「鐵面乞」遂道:
「啟稟幫主,屬下發現一件奇事……」
原來,「鐵面乞」平日處理事務雖然冷酷正直,一絲不苟,但對幫中弟子私下卻甚為愛護,此次見被鬼府人殺戳了如此多,不由氣極怒極,瘋狂地盯住鬼府餘孽緊追不放,直奔了十餘里外,驀然由前方小叢林中,閃出一條灰色影子,一閃之間,前逃的鬼府餘孽,竟慘號一聲,倒飛一丈,平摔地上,等他們趕去,灰影已一閃又竄人林中,他們上前一看,見鬼府那些人竟似中陰毒掌力七孔流血而亡,胸前衣襟撕裂,死狀甚慘,待「鐵面乞」將經過說完。「白面神乞」不由眉頭緊皺沉吟不語。
驀然,「飛天神龍」驚咦一聲,眾人掉首望去,只見一條人影踉蹌奔馳而來。「冷面神判」似看出來人是誰,心道不好,飛迎上去。那人見有人來,真氣一洩,竟往前撲跌下去,幸好「冷面神判」眼明手快,一式「海燕掠波」貼地將他抄起,倒縱回來。
眾人只見那人竟是「藏龍堡」數大高手之一「病瘟神」,此時,他本已黃蠟的臉上,更顯出一片蒼白色,鼻口滲流出絲絲血水,雙目緊閉,氣若游絲。「飛天神龍」見狀,快點住他身上幾處重穴,抵掌便欲與他真氣推拿。浩天在旁看一會,忙喝道:
「不可造次!」「飛天神龍」遂縮手瞿然注視浩天。
其他人亦詫異不止。浩天緩緩探手把住「病瘟神」脈門,閉目沉凝良久。「飛天神龍」冷哼道:
「小子,少故作玄虛,難道老夫還不足以為他療傷不成!」「白面神乞」與「笑面乞」等見「飛天神龍」語氣不善,深恐觸怒了浩天,忙道:
「堡主請勿起疑,孟少俠精通岐黃,堪稱妙手回春,貴堡主定能藥到病除,安然無恙。」
意外的,浩天對「飛天神龍」之言,似是充耳不聞,僅微皺又止,面色冷沉地握住「病瘟神」的右手。四周皆陷於一片沉重冷靜的氣氛中。數十雙眼睛均緊緊盯住浩天,半晌,「飛天神龍」似是不耐,雙目一挑,正欲開口……驀然浩天收回那瑩白如玉的手掌,雙目一張,神光閃閃,朝眾人掃視一周,方緩緩道:
「各位可有人知『都天十一神照』及『玄羅陰照』?」少林慧因不由驚呼道:
「冥冥雙照,至陰之陰!」眾人無法不解此二句何意,而慧因乃少林一代高僧,輩高功深,平日言行均和適中,甚少失態,此時竭驚呼出聲,想必甚為嚴重。浩天朝慧因點點頭,慧因低喧了一陣佛號,面色沉凝的不再作聲。眾人眼光又注向浩天身上,希望他解說一點關於雙照之事。浩天遂緩緩道:
「我方才冒然說那句話,諸位也許不甚明白,我只好由頭說起……」浩天見眾人均凝神靜聽,連「飛天神龍」亦不例外,便說道:
「數百年前,江湖上出了四個蓋世奇才,各以其絕乘之慧根,在武學上寫下了輝煌的一頁,尤其妙的是他們各人一門,釋、道、魔、鬼,釋教的為『空空子』,道教的為『玄玄子』,魔教的為『魔魔子』,鬼教的為『冥冥子』,後人合稱四人為武神四子……」
其中大部分均知此掌故,不由均微微點頭,只少數人仍顯出有些茫茫的樣子,浩天接道:
「『冥冥子』後來因與人打睹,要獨創一套至陰至柔的玄功,直到『冥冥子』西歸樂土,才傳說他已參研出二套至柔絕學,便是方纔所提的的那二種真照,因為他乃眾陰之陰,凡中之人,絕不可用陽剛之氣激迫,否則身上的陰寒,便會因陰陽相反之理,勾動而竄入心臟,如果用陰柔之勁來逼引,則會使那至陰至寒之氣,在傷處凝結固化,封閉血脈經道……所以,唯一能解救的方法,便是用至溫至中之玄功,緩緩將其由脈中提吸出來。」
「飛天神龍」聞言,不由現出黯然之色。
各門派皆有其獨創之內功真氣,但不是偏剛便是偏柔,再說是逼氣容易,吸氣難,內功如無百年火候,豈能運氣無形,而吸以千鈞之力?!眾人一時沉吟不語。「慧因」望了浩天一眼,正欲開口,「笑面乞」已先他而言道:
「孟老弟,難道『病瘟神』師傅傷於此種真照?而且,除此之外,另無他法嗎?」
浩天肅然點頭道:
「據小弟診斷,傷者穴脈皆為一團陰寒到極的煞氣所閉,凝沸難通,除此兩種陰照外,天下各門無如此歹毒的陰功,不過,好在來人功力有限,所以……」「飛天神龍」神中閃過一絲希冀之色。眾人也以期待的目光望著浩天。
浩天緩緩道:「……如有人內功已登返璞歸真,三花聚頂之境,以意運氣,以一口先天真照,化柔為剛,吸剛以柔,方才……」眾人之希冀不覺又成泡影,面面相窺,均有難色。
慧因見眾人不語,始說道:
「敝派有一閉關師叔,聽聞正在參恩一種至中和之佛門禪功,只是,不知是否悟出,更不知何日出關。」
「笑面乞」道:
「遠水不救近火,孟老弟方纔所言第二種方法,雖然我們之中無人自信達到三花聚頂之絕境,但合數人之力,當可……」
浩天搖首道:
「合數人之功力自可加強功力,但危險卻更大,若有一人運氣不純,不僅前功盡棄,而且還能觸動陰氣,加速其竄散漫延。」
眾人一時均沉吟不語。一向不愛說話的「冷面神判」卻驀然以低沉的聲音道:
「孟少俠功力通玄,不知是否足以勝任?」
「白面神乞」等幾個素不相知浩天功力者,莫不暗道一聲慚愧,如何一時竟將現成的菩薩忘了,莫不欣然希冀地望著浩天。其他如慧因、梅叟、「飛天神龍」均帶著驚疑不信之神色,他們不信這一個少年能達到百年苦修尚難達到的五氣朝元,上乘法門。
浩天謙虛道:
「在下功淺才薄,恐尚未達到此上乘境界。」
「白面神乞」等均顯出失望之色,「飛天神龍」亦不屑地哼了一聲。浩天也不理睬,只微笑一下道:
「不過,在下曾習一種神功,頗為溫緩蘊密,如諸位信得過在下,在下倒願放手一試。」
「冷面神判」接口道:
「少俠濟世醫者仁慈胸懷,吾等自然信得過小俠。」
「飛天神龍」哼聲道:
「好個仁慈胸懷!」浩天冷冷地望他一笑,將「病瘟神」平擺在地,仰面朝上,自己卻盤坐地上,雙目微瞌,雙臂下垂,面上寶光隱隱,端肅莊嚴。
隔了多時,仍不見其動作,眾人均懷疑不止,可是誰也沒先開口,只死死盯在兩人身上。又隔了盞茶時刻,只見浩天面上紅潮乍起,雙掌緩開,貼在「病瘟神」週身遊走,每至一處,「病瘟神」便顫抖一下,一直拍遍全身三十六大穴,浩天才收掌,重又閉目盤膝靜坐。
如是一連三遍,最後一次「病瘟神」竟呻吟出聲,浩天才收掌緩緩起立,又以懷中掏出一枚玉瓶,倒出一顆清香撲鼻的藥丸塞入「病瘟神」口中。對著神色緊張的眾人,低聲說了聲:
「幸不辱命!」眾人長噓了一口氣,「笑面乞」呵呵笑道:
「想不到賢弟這蒙古大夫,居然還妙手回春。」
「冷面神判」目射異光道:
「少俠仁心妙手,老朽在這兒替三弟兄先謝了。」
浩天連道不敢,並對「冷面神判」道:
「令三弟已被在下拍了睡穴,過片刻後,即可回醒,只是醒後真氣大虧,尚須好好養息一陣始能復原。」
「飛天神龍」面色非常難看,神色不定,似是有什麼重大心事猶豫不決。慧因與梅叟低語一陣,便對「白面神乞」道:
「據方才眾施主所告,七里埔四周已伏有不少高手,依老衲來看,似皆為『幽冥誌異』所引,幫主乃赤肝鐵膽忠義豪俠之士,定明白當前之急,若奇書被魑鬼妖邪得去,不令奇書因得者非主而蒙羞,且更不知將造下多少殺孽,所以懇請幫主看在武林眾生的份上,允許大家在七里埔找尋,如叨天之僥倖而獲,當由眾人中公推一適當的得主,大家共同維護,脫出七里埔之圍。」
「飛天神龍」首先贊成道:
「這種奇書絕不可落人左道旁門之手,好在現在諸人皆為正派俠義之士,幫主不如讓大家尋找,最主要是盡快尋獲,得主為誰倒可暫緩決定。」
浩天冷冷望了「飛天神龍」一眼,「白面神乞」卻皺眉道:
「這種絕世奇書如憑機緣,老化子絕不會出手阻攔,只是,七里埔雖然被本幫佔據數載,發現了幾處暗道,但卻沒見過什麼遺書秘笈之類,不知各位聽聞是在何確實地點?」眾人均不由面面相窺,慧因掌聲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幫主如此大落胸襟,實令老衲佩服之至,不過,老衲只聽到七里埔藏有奇書一本,確實地點卻也不知。」
接著遂又對「飛天神龍」道:
「堡主所知,是否更為詳盡?」「飛天神龍」搖首道:
「雖然不知確實地點也無妨,大家可盡力去找尋,相信這種奇書.絕不會藏在易知易見之處,我們不知,別人想必亦未必曉得,首先乃須爭取時間,只要在強敵來襲之前得手,一切均不成問題。」
浩天冷冷一笑,也不作答,梅叟卻開口道:
「事情恐非如想像這般容易,七里埔四周已伏有不少高手,尤其剛才由『病瘟神』師傅所受之內傷來看,來人中似有不知來的陰功能者在內,敵暗我明,堡及眾師傅雖功力蓋,恐亦難安然度過!」
言下之意,藏龍堡的實力在此時,除丐幫外可說最大,但如不是眾人合作暗起私心,則獨木難支巨廈,恐亦難逃脫眾人及來敵之手,「飛天神龍」面色驀地一沉,但轉念間便即釋然,遂對「白面神乞」道:
「要找盡快找,幫主,就煩你帶路指引如何?」
「白面神乞」深深地望了「飛天神龍」一眼,歎息道: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卻是虛名浮利害死了人!好吧,老化子今日也不免俗,暫陪各位尋書奪寶去吧!」說畢,首先縱身飛了出去,「飛天神龍」對「絕命雙鉤」、「冷面神判」一揮手,也跟蹤而去。
慧因對「梅叟」道:
「梅老可有興與老衲一觀七里埔全埔?」「梅叟」點點頭,二人相視一笑,身軀亦不見晃動,人已飄飄飛起,輕飄灑逸,不帶一點火氣。浩天不由暗暗點頭,不愧為八大門派中之皎皎者,其功力火候,確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冷面神判」這時卻對「絕命雙鉤」道:
「賢弟,你快去追隨堡主,老朽留此照應三弟。」
「絕命雙鉤」道了聲諾,亦飛身隨下去。
丐幫平日紀律森嚴,訓練有肅,只片刻功夫,傷亡之弟子均被清理一空,其餘長老因知外面尚有強敵窺視,待「白面神乞」帶領眾人去後,亦各零星散去,回歸各人的崗位。廣場中現僅下倒地昏睡的「病瘟神」、「冷面神判」、「鐵扇書生」、「笑面乞」及浩天,浩天望著「鐵扇書生」笑道:
「易兄不去一試運氣嗎?」「鐵扇書生」搖首道:
「兄弟一向閒居在家,對武林中事甚無興趣,就算能得此奇書,練成無敵神功,亦有何用?反不如淡泊終身,落得個清清淨淨來得好。」
浩天笑道:
「易兄真不愧為高潔冰清之雅士,可惜碌碌眾生中,能有幾人識易兄之胸懷?!」「鐵扇書生」道:
「那裡,那裡,只是兄弟本性疏懶喜靜,那能比得上賢弟少年有為,轟轟烈烈在江湖上幹出一番事業。」「笑面乞」驀然答道:
「孟老弟,難道你不去?」浩天微笑搖頭道:
「小弟機緣已夠了,豈能再貪心不足,何況尚有多人身中歹毒暗器,急需待救,小弟想乘此時去巡視一番。」
說畢,他朝「冷面神判」點首一笑,伸手往「病瘟神」身上探視了一陣,對「冷面神判」笑道:
「令三弟已無大難,一切正常,再過半個時辰即可醒轉。」
「冷面神判」目中射出一股不可言喻的感情,浩天轉首欲往受傷群丐之駐所走去,「鐵扇書生」忙道:
「孟少俠且慢,兄弟亦想跟去一窺少俠的仁術妙手。」
浩天微笑頷首,「笑面乞」亦笑道:「你們可不能將我這百無一用的老化子一人撇下。」
三人嘻笑欲走去,驀然,一向少開口的「冷面神判」道:
「孟少俠,請留步!」浩天回首笑道:
「老師傅可有何事?」「冷面神判」沉吟一下,方才說道:
「三弟之命系少俠一手所救,老朽不知該如何道謝才好。」
浩天笑道:
「些許小事,請老師傅不必掛懷。」
「冷面神判」目中暴射出一股異光,道:
「人皆傳孟少俠心狠手辣,玉面魔心,老朽認為少俠乃真正仁心赤膽,光明磊落之士,希望少俠以後儘管憑著良心,放手幹去,不要顧及碌碌庸俗之譭謗……即或舉世昏暝,不諒少俠所作所為,但至少總有知音為你默默祝福。」
浩天含有深意地望「冷面神判」看了一眼,恭身道:
「多謝老師傅之言,不才當永銘心腑。」
「冷面神判」接道:
「還有……敝堡主晚年得了一子,難免嬌縱溺愛,恐以後堡主尚會向少俠挑釁,那時,請少俠看在那朽薄面,多留幾分餘地。」
浩天沉吟一下,毅然道:
「在盡可能範圍內,不才一定讓貴堡主三分。」
「冷面神判」不再多言,二人充滿感情地注視一陣,浩天始與「笑面乞」、「鐵扇書生」走去。浩天三人至眾丐養身之所,只見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約四十餘人,連已死亡的人數,傷亡共有七十多位,「笑面乞」不由恨然搖頭歎息,「鐵扇書生」亦覺惻然,見浩天冷然地一一朝受傷君丐慰問醫療,好在浩天由玄玄子「棲雲別府」中攜有大量靈藥,本人又精醫理,輕傷二十五位不一會已包紮治療停當,另三人因傷在要害,毒氣已攻入心腑,眼看已不成了,浩天猶豫了一陣,才毅然由懷中掏出一精緻小瓶,由其內倒出三顆其紅如火的藥丸,塞往三人口中,自己盤膝坐在一旁,伸手貼在傷者「百會穴」上,緩緩將一股真氣朝內渡去,因三人均已命在旦夕,氣若游絲,為爭取時間,浩天只有大損原氣,將真氣截斷在傷者體內,此三次,浩天玉面已灑顯蒼白,冷汗涔涔自頰間落下,「笑面乞」及眾乞看得均不由又敬佩又感動。
待浩天起身時,群乞已在地面前跪下一大片,「笑面乞」熱淚盈眶地道:
「賢弟,你待丐幫實在太厚了,只要丐幫存在江湖一日,將永忘賢弟之大恩大德。」
浩天急道:
「你們這是作什麼?笑老哥,你還不讓他們起來,有些人傷勢尚未痊癒,豈可如此折動,唉!有事以後再說,何必現在如此?」
「笑面乞」見浩天真的發急,遂喚起眾人,眾乞均有感激莫明的眼光望著浩天。「笑面乞」見浩天面呈倦容,便問道:
「賢弟真元虧損太多,可要在此稍調息一下。」
浩天哪裡還敢在此呆下去,連忙道:
「無妨,無妨,前面幫主他們大概已快回,我們也得趕快去看看不要出什麼事情才好?」「笑面乞」聽得心裡一凜,果然,如奇書尋獲,難保不起意外。
三人遂同走出療傷之石室,在路上浩天笑道:
「你們這批化子真是什麼花樣都有。」
「笑面乞」正色道:
「丐幫,皆為窮家子弟,可是骨頭卻是硬朗,如他們不是心悅誠服,就是天皇花子來到,也難叫他們彎腰。」
「鐵扇書生」雖道:
「兄弟雖厭倦江湖仇殺,但看到孟少俠那種仁心妙手,乃受人敬仰的樣子,卻也使兄弟不由動心呢!」三人相視大笑一陣,不覺已到廣場,「笑面乞」見諸人未回,「病瘟神」已醒,正與「冷面神判」娓娓細語。
浩天走至二人身前道:
「師傅已醒,想必貴體已安然無恙。」
「病瘟神」忙起身恭聲道:
「少俠再生之德,在下沒齒不忘。」
浩天道:
「師傅不必憑地客氣,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笑面乞」驀然說道:
「病老二,你可知為何人所傷。」
「病瘟神」答道:
「方纔我正在向大哥稟告。」
原來「病瘟神」尾追一名鬼府中人,一直追了十里左右,眼看追及,驀然由道旁閃出一批灰衣人物,阻道而立,「病瘟神」因殺敵心切,不管三七二十一,揮掌硬闖,那知為首一灰衣人冷哼一聲,揚掌硬接,一招之下,「病瘟神」心內大凜,想不到對方竟不弱,一氣之下迎掌提九成功力,呼嘯擊去,那灰衣人卻不再硬碰接,旋身一轉,讓過來掌,揚掌抬腿,一連劈出十掌,攻出八腿,勢若奔雷,捷若閃電,招式詭異莫測。「病瘟神」心內一驚,急忙移形換步,斜踏三尺,反劈出十二掌攻去,二人隼起兔落,一晃便過了三十餘招,那灰衣人漸漸有些不支,正在此時,驀聽一聲冰若玄冰的冷哼,接著背後飄來一股寒風。
「病瘟神」二面受敵,心內一驚,急忙墊腳斜飛三丈,那知那寒風竟疾隨而至,「病瘟神」一怒之下,運功反身一掌拍去。雙掌相接,拍的一聲,「病瘟神」被震飛三尺,同時雙掌覺得發碰在萬載玄冰上,其寒澈骨,來人亦被震得一窒。
「病瘟神」看去,原來是一高大灰衣老者,面白若紙,更泛有些微青色,活似由死人堆中拉起,一點也沒生人氣息。
老者似料不到「病瘟神」能安然接其一掌,微微一怔,遂即作了一令人汗毛豎立的微笑,也不說話,揮掌旋身,帶著一片陰風,呼湧而至,老者武功高深莫測,招式每每出人意外,十招不到,「病瘟神」已被迫與其互對了四掌,「病瘟神」漸漸發現不對,每次對掌後,雙掌便跟著一麻,一股冷風慢慢向上曼延,就在他心中驚疑不定時,老者突然飄身而入,揮掌朝其胸前拍去,他心內大驚,躲已無及,只有一咬牙,側身運氣,讓肩胛與敵,拍的一聲,正落在左肩腳上,他只覺渾身一陣冷顫,急忙飛身回奔,只聽後面傳出冷惻惻的聲音道:
「姑且看你非正點子,讓你落個全屍!」當時他渾身寒戰,血氣似欲凝結,只有強提一口真氣,飛奔而回,最後終於昏迷不省人事。待他說完,浩天不由皺眉不語。正在此時,「白面神乞」已帶領眾人回返,由他們失望的臉色,可知奇書仍無著落。
慧因道:
「七里埔雖非什麼大地方,但要由面尋一密藏之書藉,何異於大海撈針。」
「飛天神龍」懊惱地道:
「大師不必洩氣,我就不相信找它不出……」遂又對「白面神乞」道:
「幫主,你所知的地方可全帶我們看遍了?」「白面神乞」狂笑道:
「老化子人雖窮,志可不短,謊言欺詐,老化子一生不屑為之,堡主這問話,可是怕老化子秘而藏私,哈哈……」那種不屑的狂笑,使「飛天神龍」不由老臉微紅,道:
「幫主請勿誤會,老朽別無他意,只是怕幫主一時有所遺漏忘懷。」
浩天冷冷一笑道:
「依在下看來,諸位皆可早些熄去尋書之念。」
眾人均不由詫然望著浩天。
「飛天神龍」不屑道:
「閣下之意,是否勸我們皆放棄書,而閣下一人可慢慢仔細的去找。」
浩天神目威梭的望著「飛天神龍」,像「飛天神龍」這種一方之霸,竟被他逼視得有些惴惴不安了。浩天環視眾人一眼,才緩緩說道:
「依在下揣測,奇書之事大有可疑,首先,我得請問慧因大師,不知大師得知七里埔藏書之事,是由何得知?何時得知?」慧因沉吟半晌,方和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乃五日前,老衲聽一施主說及,他由何得知老衲就不知了。」
浩天轉首朝「飛天神龍」望過去。「飛天神龍」冷冷道:
「老夫得知的情形與大師相若,乃六日前由一江湖同道口中得知,據其言及由兩神秘人物口中竅聽而來。」
浩天又道:
「那如何會如此巧,皆趕到今日正午進人七里埔?」慧因平靜的面上,竟微微一紅,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老衲與梅老在路上碰到武當靈隱,靈虛二道友,眾人昨夜便趕到高平,本想當晚來窺究竟,那知在客店中聽聞二江湖中人在隔室內閒談,竟言及丐幫為護奇書,不惜聚集幫中所有高手,欲與來敵一拼,據聞江湖同道均準備今日中午,乘丐幫舉行大會時,一湧而入,再各憑機緣去尋書,老衲等既無意於奇書,自不便先來與丐幫起誤會,但又不願奇書落於歹徒之手,故……」
「飛天神龍」亦答道:
「老夫所遭遇的情形想法與大師完全一樣。」
浩天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心知他鬼話連篇,聽人傳言定是不假,但那裡會有不想得書之理,只是想乘火打劫罷了。
浩天道:
「天下竟有如此巧事,竟恰恰在二位隔壁正好亦有人欲往七里埔尋書,而且所講的話均讓你們聽去。」
慧因皺眉不由一掀,「飛天神龍」卻說道:
「天下巧事本就不少,只怪你年少識淺,少見多怪。」
眾人見「飛天神龍」如此挑撥,均不由緊張地注視著浩天。浩天面色微變,隨即恢復一片冷漠道:
「這且不說,再說這七里埔,早在丐幫發現之前,已成了一片廢墟,而且傳說中全村均得瘟疫而死,無一倖免,據在下忖度,全村建造,乃依冥冥子十絕陣中『七鬼滅神大陣』裝置,而且村主如攜有『幽冥誌異』,則必為冥冥一派當無問題,如說在一批身懷上乘武功之上,會全得瘟疫而亡,任誰也不會相信,唯一的解釋,便是遭仇家用歹毒的方法迫害至死,如仇家知村中人為冥冥一脈,而且攜有奇書,豈有會不盡力尋求之理,依在下看,沒有奇書便罷,若有,不是落於來犯敵人之手,便是藏在異常隱秘之處,事隔多年,仍無尋獲,又豈是你們隨意看幾圈便找得到了。」
據他一分析,各人均不免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飛天神龍」仍不服地道:
「那為什麼這消息突然又會傳出江湖呢?又是由誰發起傳出去的呢?」浩天皺眉道:
「本來鬼府與丐幫有仇,很可能是他們傳出,想煽動一批江湖不肖分子,乘今日將丐幫加以擾亂打擊,他們想對丐幫來個一網打盡,但如今又出現了一批灰衣人,而又身懷冥冥至陰神功,對鬼府人也加以迫害,問題似愈發令人不解了……」眾人一時均沉吟不語,半晌,慧因才對浩天道:
「施主之言頗為有理,老衲已想開,不論是否有奇書,一切均憑機緣,即使最邪惡之妖孽得此奇書,亦為上天注定,老衲何須庸人自擾,就此別過,他日有緣,當再聆聽施主高論。」
「梅叟」遂亦對浩天微微一笑,意頗讚許,與慧因帶著眾弟子轉身欲去。「飛天神龍」猶豫了一下,恨聲道:
「小子,犬子折臂之仇,老夫必報,今日看在替老夫屬下治傷之情,暫且饒你一次,以後再碰上,你可要小心!」浩天冷笑一下,並不理答。
「冷面神判」扶著「病瘟神」二人目中均流露出一股依依不捨的神情,朝浩天深深瞥了一眼,轉首隨「飛天神龍」而去。浩天驀然朝已漸漸去的慧因大師叫道:
「大師留步!」說畢,人已如一朵白雲,飛向慧因身側落地。慧因道:
「施主尚有何言?」浩天遲疑了一下,道:
「在下五日後,將以骷髏幫二代幫主之身份,晉謁貴掌門有事相商,請你為傳言。」
慧因及「梅叟」聞及骷髏幫之名,不由心頭一震,慧因道:
「阿彌陀佛,老衲定將施主之言傳到,施主可還有何事要吩咐。」
浩天道:
「村外似不甚安靜,二位最好能趕上藏龍堡諸人,彼此可有個照顧。」
慧因道:
「施主好意,老衲心領,臨別一言,不知施主可願聽?」浩天道:
「大師有話不妨直言。」
慧因道:
「施主英華蓋世,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必為武林放一異彩,只惜殺孽太重,希望施主以後多本著我佛慈悲之心腸。殺十人不如渡一人,威懾人不得服人,施主生就靈性慧根,當不難了悟老衲之意。」
浩天正色道:
「大師之言,在下當永誌不忘。」
慧因望他感激地歎息了一聲,掉首與「梅叟」飄然離去。這時,「笑面乞」驀然道:
「老弟,你去少林幹什麼?」浩天笑道:
「為師門解決一件事情。」
「白面神乞」道:
「老化子好久沒去少林參拜佛爺,如今可就陪賢弟一道去。」
「鐵扇書生」亦說道:
「兄弟久欲一瞻這佛門勝地,如今正好乘便去觀光觀光。」
浩天知他們的好意,只怕自己惹事涉險,遂搖首道:
「此事關師門信譽,小弟只能一人前往,大哥及易兄好意,小弟心領,尚望二位體諒。」
「白面神乞」方欲再言,「笑面乞」一使眼色止住,道:
「孟老弟此次去嵩山,有關師門大事,幫主確不可勉強。」
浩天已將一切看在眼中,也不道破。
「白面神乞」只好作罷。浩天對「白面神乞」道:
「小弟有兩件事想托大哥代為一辦。」
「白面神乞」尚未答話,「笑面乞」已道:
「老弟儘管直說,就是要老化子的頭,老化子也干!」
浩天笑罵道:
「誰要你這顆大頭!連當皮球踢,都怕你那張破嘴咬人一口。」
「白面神乞」亦笑道:
「他確是愈老愈不正經,誰要被他相中,也算倒了八輩子霉。賢弟,到底是那兩件事?」
浩天肅容道:
「首件事,乃請幫中弟子將小弟已得『骷髏玉符』之喜事,傳回師門……」「白面神乞」道:
「這事容易,本幫傳訊,向來快捷,只不知送往何處。」
浩天道:
「只要傳出關外,任何地方都行!」「白面神乞」道:
「那第二件事呢?」
浩天玉面不由一紅,吶吶道:
「請大師打聽一人。」
「笑面乞」一雙眼睛細瞇著,在浩天臉上溜來溜去,插口道:
「不知是何人。」
浩天於咳一聲,道:
「乃小弟一位患之交……也就是白雲莊莊主的……」「笑面乞」心中已瞭然,故意問道:
「莊主的什麼呀!」浩天心中恨得牙癢癢,索性高聲道:
「莊主之千金,『玉面仙子』。」
「笑面乞」怪笑道:
「原來是位大姑娘呀!不知我們這位俏幫主尋人家大閨女可有何事?」「白面神乞」亦笑著打趣,道:
「這是人家小倆口子的事,你老化子何必多問?」
浩天不由苦笑道:
「二位休要取笑,『玉面仙子』乃小弟……」他一急之下,更想不出適當措詞。「笑面乞」笑接道:
「弟媳婦,是嗎?」
「白面神乞」怕浩天面嫩難堪,忙打岔道:
「據江湖傳言,白雲莊三位高手曾在北京出現,『玉面仙子』又在遵化府走失,以為兄弟揣測她多半仍在北方一帶,不要緊,反正窮家幫散佈各地,一有消息,為兄即想法盡快通知你。」
浩天道了聲謝,便與「鐵扇書生」、「白面神乞」等四人回轉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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