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邪惡之徒色膽如天,一聽有人插手,那管是誰,當時同聲怒喝道:「來的是誰?」
喝著同時轉身,只見前面不遠之處,站著一個骨瘦如柴,雙睛赤焰閃爍不定,身穿淺藍色杭綢長衫的高個子。
他三人一見之下,面上頓時變了顏色,豪強之氣盡斂,顯出一付乞憐之狀,出語哀求地道:「晚輩等知罪,馬上就走。」
話落身形疾起,落荒而遁。
瘦高個子一聲嘿嘿冷笑,單掌擊出一股狂飆,朝半空中捲去,只聽得連聲慘號,血雨飛濺,那三個漢子身形未及落地,便皆命喪黃泉。
瘦高個子出手傷人之後,意猶未足,又罵道:「憑你們遊魂三蜂,能逃的出我情天一魔崔無忌的手麼!」
這瘦高個子自稱情天一魔崔無忌,慈航玉女卜秀蘭聽了黛眉一鎖,油然興起為天下婦女除害之心。
原來,情天一魔崔無忌成名甚早,說起來在慈航玉女卜秀蘭夫妻連斂江湖行道之前,便已惡名大著,他們夫妻倆,久有除害之心,只因機緣不巧,始終未曾相遇,想不到,陰差陽錯,他今天竟會自動找來。
慈航玉女卜秀蘭除害之念一興,便閃身走了出來,站在情天一魔崔無忌的身後,崔無忌依然無覺,猶自對草堂之內邪言邪語地道:「還不快快出來迎接你家崔大爺,少不得自有你的好處。」他叫了半天,茅屋之內,寂無回聲。
卻見那草堂之上的孤燈,火焰擺了一擺,一長一落,光度逐漸縮小。
情天一魔崔無忌眼一鼓,冷笑道:「你不自己送出來,難道還跑得了麼,到時候莫怪我毫不留情,缺乏憐香惜玉之心。」
他儘管自說自道,可是並無進入草堂的勇氣。
他老年成精,未摸清實際情況之前,絕不輕舉妄動。只用言語相挑,以觀變化。
慈航玉女卜秀也漸漸知道了情天一魔崔無忌的用心,她更是暫不出手,要看看這個橫行了數十年的淫魔能使出什麼手段。
情天一魔崔無忌又冷笑了一聲。
草堂之中的那盞豆油小燈,這時已油盡火熄,草堂之內,一片漆黑。
情天一魔崔無忌更是不敢冒然進入,左手已彈,打出一粒迷香彈,香煙在黑暗之中散發開來。
慈航玉女卜秀蘭只見他出手彈物,卻看不出黑暗中的香煙。
迷香彈的香煙充滿了整個草屋,卻依然沒有半點動靜,甚至連應有的反應也沒有一點。
情天一魔崔無忌警覺之心陡起,竟然有了退意。
情天一魔崔無忌採花作惡江湖數十年,始終淫運高照,沒有受過挫折,其本身功力高強固然是其中原因之一,但首要的還是由於他賊心機警無比,遇事決不意氣用事,善觀風色之故。
他立意退去,並不是說他色心已泯,而是因為發現了對手並非等閒,必須徐圖良計,以遂淫心。
慈航玉女卜秀蘭怎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她為人雖心慈手軟,但身為女人,對情天一魔卻恨之甚深。
一聲帶著嚴肅意味的輕笑,從慈航玉女卜秀蘭口中發出。
情天一魔崔無忌反應極快,耳中微覺有異,身影幌處,向前射出一丈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容光照人的慈航玉女卜秀蘭臉上,頓時大吃一驚,心中暗忖道:「此女輕身工夫高妙,能夠不帶一點聲音的掩到身後,只怕不是一個好惹的雌兒。」
慈航玉女卜秀蘭發音清越地道:「你就是惡名素著的情天一魔崔無忌麼?」
情天一魔崔無忌眼看慈航玉女卜秀蘭語意雖然不善,卻聲音和悅,不由色心又起,乾笑道:「你既知老夫的盛名,還不乖乖侍候。」
慈航玉女卜秀蘭眉一揚道:「你知道這裡是什麼所在?」
情天一魔崔無忌色眼瞇瞇的道:「此處山深林密,幽雅宜人,你這話問得老夫心癢難熬,想不到你還是一個知情識趣的人。」
慈航玉女卜秀蘭粉面一沉,怒喝道:「玉簫仙子靜修之地,豈容你胡言亂語,還不取出兵刃領死!」
情天一魔崔無忌自然知道玉簫仙子的難惹難纏,卻不相信慈航玉女的話,當下邪笑道:「你不要虛聲恫嚇,卓老婆子駐顏有術,素有艷名,老夫正好一箭雙鵰……」
他一語未了,忽然,「喲!」了聲帶驚怒吼道:「誰!」嘴角滲出滴滴鮮血。
原來有人在暗中用摘葉飛花的手法,賞了他一根松針,穿頰而過。
接著左邊枝葉一分,應聲走出一個身穿白色衣裳的中年美婦來,朝情天一魔崔無忌一寒臉,兩道刺眼的冷芒,看得情天一魔心頭一震。
來人正是玉簫仙子卓雪梅,她自會過沈元通之後,辦了一點個人私事,卻沒有查出多指神偷漆七的下落,她因為答應了沈元通,不能不替他辦到,所以決計先回到隱修之地,取幾樣隨身應帶之物,然後繼續追查,預備不找到多指神偷暫不回山。
想不到正碰上情天一魔崔無忌正在打一個年輕女子的主意。
她並不認識慈航玉女卜秀蘭,慈航玉女卜秀蘭也想不到玉簫仙子仍會這等年輕。
玉簫仙子何等脾氣,豈容情天一魔崔無忌如此亂說,污了她隱居之地,當時便出手給了他一鬆針,人也緩緩的走了出來,並朝情天一魔崔無忌一步一步的逼去。
情天一魔確被玉簫仙子出手的松針,打破了色膽,意識到這個中年女人不大好惹,色厲內荏的問道:「你是誰?」
玉簫仙子冷森森的道:「你不是連我卓老婆子也看上了麼?」
這一句話,當時更把情天一魔崔無忌的三魂七魄嚇出了泥丸宮,不要說他,多少比他更為厲害的腳色,聽了玉簫仙子的聲名,也莫不心寒膽裂。
玉篇仙子一向心狠手辣,遇上不對味的敵手,必定先折磨夠了,然後才讓對方在百般痛苦下死去。
這時,情天一魔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生命的可危了。
他出自真情的顫聲道:「晚輩實不知老前輩隱修此間,出言無狀,還請老前輩高抬貴手,從今以後,晚輩誓不再入大洪山一步。」
他鬼眼四溜,腳下朝有利的地方緩緩移動,伺機逃命。
玉簫仙子哈哈笑道:「你想走!」
情天一魔崔無忌被說得毛骨悚然,不敢再事稍動。
玉簫仙子又冷冷的道:「你這話等於白說,你就是真的有心向善,我老婆子也不能改變數十年來的習性,你還是自己識相一點,免的我老婆子動手。」
情天一魔崔無忌全身一顫道:「你真要致我於死地了?」
玉篇仙子陰森森的道:「何止要你的命!」
情天一魔崔無忌懾於玉簫仙子的盛名,不願出手硬拚,以免有失,不惜做出可憐兮兮的乞命狀,這乃是他奸巧之處。
可是這時玉簫仙子的話,已明示他毫無生路,他豈是甘願受死之人,當時凶心一橫,態度陡轉,聲似夜梟地嘿嘿乾笑道:「你道我真怕了你麼?有什麼手段,盡可旅展出來。」
玉簫仙子果然不同凡俗,心念動處,蓮步輕移,身影一閃,忽然舉手向他臉上摑去,口中罵道:「你的膽子真還不小。」
她摑出手掌並不十分快疾,情天一魔崔無忌連閃了幾閃,卻未閃躲得開,只聽清脆一聲,情天一魔崔無忌整個人退了一步,鬼臉上現出一個清晰的掌印,接著唇角也滲出鮮血,顯然這一掌打得不輕。
情天一魔崔無忌想不到玉簫仙子毫無前輩人物的風度,說打就打,使得他措手不及,臉上開花。
這一掌把他剛起的凶焰又揍滅了下去。
這時的玉簫仙子,不讓情天一魔再產生反抗的念頭,冷笑聲中,趁著情天一魔微一失神之際,玉指一伸,點在他「玄機」穴上,情天一魔全身一陣戰僳,功力盡失。
其實真要說起來,情天一魔的功力雖不及玉簫仙子多多,但也絕不會在一招之下,便被受制。
只因他先對玉簫仙子的威名有了怯意,失去鬥志,又被玉簫仙子亂了心神,失了先機,於是便這樣莫名其妙的被玉簫仙子點了穴道。
這也可說是他數十年作惡的報應。
玉簫仙子制住了情天一魔崔無忌,臉上沒有了怒氣,格格嬌笑道:「你還有什麼可說?」
情天一魔已知難逃一死,不由怒視道:「乘人不備,算得什麼人物!」
玉簫仙子臉泛春花道:「我一生之中,不擇手段,不好虛名,管他是什麼人物,只要你認為我服侍得舒服便好了。」
她說著玉指一揮,又連點了情天一魔數處大穴,出手如風,完全用的是絕毒的手法。
然後玉容一整,又道:「我用比錯骨分筋更厲害三分的『百蟮啃心』手法,點了你五大主脈,半個時辰之後,你便將逆血反流,百蟻啃心而死。在你未死之前,我有幾句話問你,你如答得爽快,我也便給你一個痛快,否則,莫怪我讓你哀號三天三夜。」
情天一魔崔無忌冷汗直冒,語氣也軟了下來道:「只要你給我一個痛快,你問什麼,我知無不言。」
玉簫仙子想了一想,問道:「你在萬洋山莊是什麼身份?」
情天一魔一怔,道:「你如何知道萬洋山莊?」
玉簫仙子秀眉一剔道:「我只要你答話!」
「萬洋山莊沒有一定的組織,我也沒有一定的身份,只是奉命行事。」
「你奉誰的命令行事?」
「以飛鴿傳命,卻不知何人主使。」
「以你一生為人,會甘心做這不明不白之事麼?」
情天一魔淒然道:「身不由已!」
「你受了什麼挾制?」
「內服絕毒之藥。」
「巴東圍擊多指神偷之事,可有你的份?」
「由我負責指揮。」
「還有些什麼人參加?」
「丐幫中人。」
「最近你們有什麼任務?」
「伺機毒殺沈元通。」
聽到此處,慈航玉女卜秀蘭不由心驚肉跳,失聲一呼。
玉簫仙子瞪了她一眼,雖未發威,神色之間,卻已不十分和氣。
這時,情天一魔崔無忌,逆血已經開始反流,痛苦之色溢於眉宇。
玉篇仙子無動於衷,又問道:「你們山主是誰?」
情天一魔哆哆嗦嗦的哀聲道:「不……知……道……」
玉簫仙子忽然「呵」了聲,道:「我忘了問你,多指神偷現在何處?」
「多……指……神……偷……當時已脫圍……逃……走……」
玉簫仙子舒了一口氣,接著臻首一垂,又在思索問話題目。
情天一魔崔無忌痛苦之色,越來越重,不住的顫抖和呻吟。
慈航玉女卜秀蘭雖是恨透了情天一魔,卻不忍看著情天一魔身受這種「百蟻啃心」之苦,她最是心慈,眼看玉簫仙子仍然沒有放手之意,不由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就在玉簫仙子低頭沉思之之際,凌空發指,點了情天一魔的死穴。
情天一魔鬼眼一翻,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由於慈航玉女發指無聲,情天一魔人已死去,玉簫仙子竟未能發覺,只見她一昂首,又問道:「你們要用什麼方法毒殺沈元通?」
這個問題極其重要,可是當她問出之後,卻發現情天一魔已經斷了氣,當時追悔出手太早,誤了正事,雙目寒光電射,落在慈航玉女卜秀蘭臉上。
慈航玉女卜秀蘭一低頭,滿臉內疚不安。
玉簫仙子心頭冒火,走到慈航玉女身前,沒好氣的叱道:「我好心救你,你為什麼出手多管閒事,誤了我的正經,我要不念在你也是女人,今天便叫你不能活著離開……還不與我快滾!」
她話聲一落,翠袖一揮,發出一股掌力,直朝慈航玉女湧到。
慈航玉女有愧於心,更不敢說出自己身份,叫她滾,當然只有遵命照辦,可是,那附帶的一掌,卻不容許她不接。
她如果不接,便將身受重傷,是以,毫不考慮的,舉掌相迎,口中叫道:「卓老前輩,有話好說……」
二股掌風一觸,雙方都是心頭一怔,未分勝負。
要知慈航玉女卜秀蘭息隱這些年來,得乃翁乃父的不時指點,其進步之速,一日千里,一身功力,已經不在玉簫仙子之下。
玉簫仙子何等心性人物,一招未能佔得上風,心頭火氣更大,不待慈航玉女開口,真力猛提,又是一掌全力發出。
慈航玉女不敢怠慢,忍住要說的話,也運功全力回掌一擊。
這一掌互擊,又是功力悉敵,不分高下。
玉簫仙子惱羞成怒,身形拔起,頭下腳上,猛撲過來,竟用上了她師門絕學,飛鷹身法。
慈航玉女尷尬至極,卻不能不全力以赴,只好銀牙一咬,打了再說。
她們兩個人,一個是老一輩人物中的佼佼者,一個出身武林世家,這種全力出擊的打法,其威勢之猛,豈同凡響,玉簫仙子掌力未到,已有一股迴旋的氣流,向慈航玉女捲至。
慈航玉女身形微挫,因為身形居下,所以取了一個「犛牛望月」的架勢,功行雙臂,待機而動。
她沉著又兼冷靜的氣度,更顯的武學修養的高超。
起身半空之中,掌力已發的玉簫仙子,柳眉緊蹙,想不到塵世之間,會有這等年輕高手,竟不由泛起了相惜之心。
玉簫仙子為人率情任性,怒火高漲之時,恨不得一掌之下,將慈航玉女震死當地,這時相惜之心一生,卻也全不在乎羞刀難於入鞘。
她心隨意動,玉掌一翻一吸,硬把已發的掌力收了回去,接著身形兩個翻滾,輕飄飄的落身在慈航玉女一丈之外。
她這等功力已到收發由心境界的表現,慈航玉女也不禁無限欽佩。
玉簫仙子身形落定,鳳目連閃,把慈航玉女卜秀蘭看了個夠,道:「看你年紀輕輕,功力已經到達了上乘境界,必是名門之後,我們還是說了再打,不要一時失手,得罪了朋友……你是誰?」
慈航玉女卜秀蘭面含淺笑,檀口微啟,道:「老前輩可是容晚輩說話了?」
玉簫仙子眼見對方絕世風華,好感更生,也不由的笑道:「誰叫你不說話的!」詞色越加和藹了下來。
「晚輩卜秀蘭。」
玉簫仙子聽得一愕,驚詫與迷惑之情,兼而有之。她內心之中,真不希望眼前這個年輕女子就是慈航玉女,因為她覺得在這種情形之下相見,是多麼的滑稽和難以為情。
於是她故意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接著玉面一寒道:「你是哪一個卜秀蘭?」
慈航玉女卜秀蘭不知玉簫仙子的用意何在,只道後起之秀之中,有了與她同姓同名之人,乃誠懇地道:「晚輩家住廬山五老峰,先夫玉面書生沈震宇。」
玉簫仙子又是一陣大笑道:「真人面前不要說假話,慈航玉女卜秀蘭年已四十出頭,怎會是三十不到的小婦人模樣?」
慈航玉女卜秀蘭笑道:「老前輩年高七十以上,為什麼也貌似三十許人,一點不現老態,難道也是假冒之人不成麼?」
玉簫仙子被說得啞口無言,一把拉住慈航玉女卜秀蘭玉臂,尷尬地道:「妹子,老姐姐有生以來,言談武功第一次落了下風了。」
慈航玉女卜秀蘭拘謹地道:「老前輩不怕折煞晚輩麼?」
玉簫仙子猛然想起自己和青衫老人的關係來,實在要比慈航玉女高了一輩,當時臉上微微一紅,但卻將頭一搖道:「小徒覃英與令郎極是要好,老姐姐沒有說錯吧!」
慈航玉女卜秀蘭道:「晚輩礙難從命,恐遭寒父家翁怪罪。」
玉簫仙子一歎道:「你們廬山下來的人,都是些自命不凡的呆子,我也不和你爭執,不管你叫我什麼?反正我是叫定你妹子了!」
慈航玉女卜秀蘭秀眉雙蹙,深知玉簫仙子不好說話,只好苦笑不言。
就在此時,玉簫仙子腦中一動,暗忖道:「慈航玉女為什麼到大洪山來,莫非英兒出了什麼麻煩?」她熟知覃英的習性,真還猜了個十不離八,不由脫口問道:「小徒覃英,是否仍在廬山?」
此話頗令慈航玉女卜秀蘭難以作答,因為輕重都易使對方發生誤會,不由沉吟了片刻,始兢兢地道:「老前輩如何知道覃小姐到了廬山?」
這一反問,玉簫仙子不得不先將遇見沈元通之事說出,同時也毫無保留的表示出她對沈元通的好感,覃英之能夠受到廬山的接待,她內心甚覺高興。
慈航玉女卜秀蘭從玉簫仙子口中聽到愛子的近況,頗為欣慰,也就因話答話,說明廬山幾位老人家對覃英都甚喜歡,更特別強調青衫老人華得夢對覃英的關愛。
最後,才婉轉的說到覃英離開廬山之事,同時加以判斷道:「令徒可能是心念元兒太切,才偷偷的離開了廬山,晚輩急急追蹤趕來,想不到她已出了意外。」
玉簫仙子默默的聽著慈航玉女的述說,有時也偶而皺皺秀眉,表示責怪覃英的頑皮不馴,但當她聽到覃英發生了意外,不禁神色緊張地問道:「出了什麼意外?」
慈航玉女卜秀蘭將玉簫仙子帶進了草廬,也不及點燃燈火,便把桌上的留言指給玉簫仙子看。
好在她們功力深厚,夜暗睹物,如同白晝,桌上之字,看得甚是分明。
玉簫仙子看完桌上留言,從內心發出歡娛的笑聲道:「這是英兒天大的福緣,你倒嚇了我一跳。」
慈航玉女卜秀蘭噓了口氣道:「莫非是那一個老前輩看上了英兒?尚請賜告,以廣見聞。」
玉簫仙於神采飛揚地道:「說起來這位老前輩,乃是老姐姐師祖的一位知交好友,老姐姐隨師學藝之時,曾見過他老人家數次,甚得他的寵愛。」
她想起自己兒時之事,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時候的情景,臉上綻出了純真的笑容,自言自語地道:「那段日子太好了!」
她在回憶裡,重溫了片刻過去的美夢,餘味猶存的緩緩又道:「那位老前輩長得一付異像,頭大身子小,因之也就練就了一身特別出奇的功夫,家師祖常常搖頭歎著說:袁逢異人奇工夫也奇,只為長像古怪,不為世俗所近,故在江湖上寂寂無名。
如今算起來,他老人家應該是壹佰五六十歲了,想不到依然健在,竟會看上了英兒,這丫頭的福份比我好多了。」
慈航玉女卜秀蘭見玉簫仙子發自內心地快活,也湊趣道:「說來說去,還是元兒的福氣大!」
玉簫仙子眼中奇光一閃道:「你這算是求婚麼!」
慈航玉女卜秀蘭趁機道:「請老前輩俯允!」
玉簫仙子笑了,慈航玉女也笑了。
不想就在這時,卻更有一個第三人的聲音笑道:「別盡在得意,沈元通都快完蛋了,你們趕緊替他辦喪事去吧!」
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同是一驚,二人不約而同,朝發話的方向縱去,而那個聲音卻又變了方向,遙遙的傳來道:「沈元通現在山麓,遲則不及矣。」
那人一身工夫,顯然比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二人要高出一籌。
玉簫仙子和慈航玉女二人不及多想,這時任甚麼也及不上沈元通生死之事要緊,是以直覺的接受了那人的警告,根本不論其是善意和惡意了。
她們二人意念如一,身形同起,朝著出下,疾馳而去。
原來,沈元通和羅惜素離開了古槐山莊,折回江西,一路上傳言紛紜,根本就無須打聽,就能知道覃英和慈航玉女先後的行蹤。
沈元通闖過武陵別府之後,又換回他平素所喜愛的月白色儒服,這種眼色,最能顯露他的清雅和俊朗。
羅惜素一身裝束,完全是淺紫色,襯著她的花容月貌,和沈元通走在一起,當真是金童玉女下凡塵。
他們二個人情話綿綿,你憐我愛,不知羨煞了多少青年男女。
這天,他們離開大洪山已是不遠。
一路至此,沈元通已可斷言覃英和慈航玉女都是奔向了大洪山懸鉤峰,玉簫仙子隱修之處。
覃英對她師父隱修之處,任誰面前也沒有露出半點口風,唯獨偷偷的告訴了沈元通一人。
沈元通此時又告訴了羅惜素,羅惜素道:「娘和英妹一定會在懸鉤峰相遇,我們緊趕一程!」
沈元通點頭同意,二人腳下加快,不久便趕到了大洪山下。
他們到達山下,天色已黑,大洪山區遠寬廣,他們人生地不熟,如何能在夜暗中找到懸鉤峰。
於是只好找尋食宿之地,準備渡過一晚,明早再覓道進山。
山區沒有市集,當然也沒有酒樓飯店,食宿問題,只有向當地的居民求助解決,他們尋了半天,看中了一家獨立住戶。
他們叩門進入,說明了求飯借宿之意。
主人夫婦滿口答應。
這一家老少大小共只四口。
一對老年夫婦便是這家的主人,帶著一個三十左右的獨子,和一個五六歲的孫女兒。
卻不見那小女孩的媽媽,沈羅二人當然不便詢問,也未介意。
小女孩活潑可人,叔叔姑姑叫個不停,逗得沈元通和羅惜素二人樂不可支。
真還看不出,這對老年山民,竟能做出幾樣美味可口的小菜,沈元通和羅惜素吃得讚美不止老年夫婦卻只是微笑不言。
飯後,老年夫婦讓出了他們自用的臥室待客,帶著小孫女,申言要到一里之外的鄰家去共宿,那位中年男子,自始至終,未發一語,這時對沈元通和羅惜素笑了一笑便也走了開去。
山居人家,習於早睡早起,他們飯後即睡,原是非常自然之事。
沈元通和羅惜素進入臥室,掩上房門。
羅惜素蹙眉歎道:「我真累了!」
沈元通訝道:「以你的一身功力,會累?」
羅惜素懶庸庸的道:「我也覺得非常奇怪。」
沈元通由於年來的江湖生涯,已大大增加了見識,當時腦中電閃,心想:「莫非中了人家的暗算?」
他推門出去,己找不到一個人了。
沈元通急閃回房,只見羅惜素一臉嬌紅,委然倒在床上。
他抓起羅惜素的玉腕,三指一搭她的寸關尺,不由神色大變,連叫了兩聲:「素妹」道:「我們已中了人家的暗算,快打起精神來,千萬不可入睡。」
羅惜素靈智未失,只是昏昏欲睡,聽了沈元通之言,抬了一抬頭,只覺得眼皮重似萬斤,睜不開來。
並覺自己的身子慢慢的上升,上升……
一顆心也在飄蕩,飄蕩,不住的飄蕩……
沈元通醫道果然通神,他很快查出羅惜素中的是什麼毒,同時也察知自己遭了同一的命運。
只因為他功力深厚,發作起來,要比羅惜素慢得多而已。
他深悔自己大意失荊州,以他的功力修為,只要運起玄功,便可百毒不侵,可是,如今在疏忽之下,毒性已滲入血液,同樣是一件難了之局。
他迅快的取出「千年鶴涎」,倒了三滴在羅惜素口中,本來自己也想服用一滴,但當他一看瓶中的存量已經不多,只得牙關一咬,收起玉瓶,不作服藥之打算,決定在救醒羅惜素之後,損耗十年內力,慢慢自行煉化。
為使藥力加速行開,又助了羅惜素一掌內力。
待得羅惜素醒來,沈元通自己已經感到疲憊至極,幸好功力深湛,尚能勉強支持,對羅惜素道:「我們一時大意,被人下了『千日醉』之毒了,素妹你已服用『千年鶴涎』,解去醉毒,請即提高警覺,為我護法,以免為人所乘。」
羅惜素奇道:「你自己為什麼不服用『千年鶴涎』呢?」
沈元通歎道:「『千年鶴涎』所剩無幾,覃老前輩身陷血石山,亟需此藥脫困,我們豈可浪費,我自信還有力量煉化體內之毒,你放心為我護法好了。」
羅惜素秀眉緊皺,卻未再開口。
這時屋外正有一個骨瘦如柴的老者,聽了沈元通的話,一陣激動,閃身退了開去,他原是聞訊趕來警告沈元通的,想不到遲到一步沈元通等已經遭了毒手,這時聽沈元通有了對症之藥,不肯自用,卻為別人作想,這種胸襟,使他大是感動。
他本可以在屋外為沈元通等護法,但因心中另有打算,不願過早暴露身份,是以趕往懸鉤峰,向玉簫仙子等報訊。
羅惜素一面暗自調息,恢復體力,一面凝神戒備,以防突變。
在這寧靜而緊張的氣氛之中,一個時辰過去了。
沈元通汗出如漿,用功已至緊要關頭。
忽然,外面有了夜行人的聲息。
羅惜素拔簫在手,秀眉雙挑,鳳目含慍,心中已經有了殺機。
來人武功似乎不弱,但不是絕代高手,只是人數不少而已。
他們來到屋外,並未立刻闖進屋來。
只聽得有一個粗壯的聲音道:「老張,你偷進去看看,他們是否已經失去了知覺。」
那姓張的似乎膽怯,不敢應命。
只聽那粗壯的聲音含怒又道:「老張……」
叫聲未畢,那姓張的似己被逼得沒法,心中雖是害怕,卻不敢不遵所命,吞吞吐吐的道:「是,我這就進去。」
他的步伐沉重,顯然是來人中最差的一位。
羅惜素無心與他計較,佯裝中毒,躺在床上。
那姓張的乾咳一聲,咳聲出口,人已走到房門口,他計算好,只要房中微有動靜,便逃之夭夭。
又等了片刻,他見房中沒有反應,又慢慢的走近幾步,輕輕推開房門,一眼看見沈元通當門而坐,嚇得大叫一聲,倒躍出去。
羅惜素一陣冷笑,就憑這類腳色,她已放下了一百二十個心。
那姓張的倒退出去,連帶地也嚇得其他之人同是一震。
皆因沈元通的威名,不脛而走,這幾個人,在江湖上也都有微名,此時雖明知沈元通等中了「千日醉」之毒,失去了抵抗之力,卻總止不住內在的懼意。
那粗壯的聲音道:「姓沈的小子如何了?」
那姓張的氣喘噓噓的說了半天,竟未將話說清。
急得那個粗壯聲音的人,跺腳大罵不止,可是自己偏也不敢闖身進來。
就在他們畏首畏尾之際,忽然,嗖!嗖!嗖!又來了三人。
這三人一到,屋外當時鴉雀無聲。
羅惜素心中一驚,發現這三人不是易與之輩。
這時,後來三人之中,一個陰森森的口氣道:「李橫,怎樣了?」
原來那發音粗壯之人,叫做李橫,他因自己未曾入內查探,姓張的又未將話說清,是以一時答不上話來。
那說話陰森森的人,冷笑了一聲,只聽得一聲慘號,姓李的當時便報銷了帳。
另一個浪裡浪氣的少婦聲音道:「大哥何必生氣,由小妹進去看看來!」
她的身法真快,話未說完,已經到了房門外面,卻眼睛一花,只見門口站著一位嬌嫩的小妞兒,正臉似寒冰的瞧著地。
她那把羅惜素放在眼下,也未想到羅惜素中毒之人,怎會好好的當門而立,如果她想通了這一點,也許便不敢笑出聲來了。
她涎著臉媚笑道:「唉喲!是誰的主張?把我的閨房讓給你們兩位。我今天真的累了,要到床上躺躺,小妹妹該不會不讓我進房吧!」
她邊說邊擰身,就要擠進房來。
羅惜素那能讓她進入房中,紫玉洞簫一橫,柳眉一剔道:「誰也不許進房!」
那妖艷少婦功行兩臂,一招「小鬼推磨」,迎著羅惜素肩頭拍來,口中並嬌滴滴的輕笑道:「小妹妹何必如此凶霸霸的,我回自己的房都不成麼?」
羅惜素滿肚子怨氣,無處發洩,出手毫不容情,紫玉洞簫一擺,一招「迎門拒虎」,向那妖艷婦人拍來的手掌點去。
羅惜素何等功力,紫玉簫招又是何等奧妙,根本就未讓那妖艷婦人有讓招的機會,只聽得一聲鬼叫,那妖艷人己連退了五步,甩著手掌怒喝道:「小浪蹄子,竟敢下毒手點傷老娘,老娘今天要不叫你死得舒舒服服,便不是萬人迷胡萊了。」
她儘管心中恨死了羅惜素卻因右手已傷,鬥志喪失,並未敢再行出手。
但是這一罵,卻招來了另外的二人。
一個是她的大哥萬人恨胡添,另一個是她的二哥萬人愁胡迭,他們兄妹三人,共稱胡三惡,都有一身惡毒的工夫,在江湖上凶名素著,這次奉了「萬洋山莊」的指示,在他們地盤之內,設置了數十處暗害沈元通的伏椿,只要有一處得手,便是大功一件,那些被他們支使的人,都是些善良的普通居民,沒有絲毫武功,所以,沈元通才因而大意中毒。
胡氏兄弟進得屋來,見了萬人迷胡萊那種痛得亂用其手的情形,回聲驚問道:「那小子沒有中毒?」
萬人迷胡萊怒道:「你們不會自己看!」她看出苗頭不對,跺腳退出屋外,準備發放求援信號。
胡添胡迭見沈元通正在運功逼毒,緊張的心情鬆了一半,他們那裡看得起當門而立的羅惜素。
二人眼色互使,四掌一翻,同時以十二成真力,朝羅惜素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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