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並未在意,來到後面,拜見了鐵芳之母后,二人自然親熱二陣子。
這是白道中人大團圓,不但虎妞在此,已與阮昭論及嫁娶,連韋天敖的妻子甘鳳翹也在這裡。
牧一民和鐵芬已兩心相許,只有一個皇甫瑤姬,私心甚苦,她只得以「小霸王」的計謀,抱著僥倖心理試一試。
時光在歡樂之中流逝,眾人在此居留將近一月,在這期間,皇甫瑤姬,總是迴避田青,也未交談一句話!皇甫瓊和屈能伸二人,當然看出女兒心事,卻又不便置詞,但他們也知道皇甫瑤姬的個性、一旦失敗,後果堪虞。
田青這些日子和鐵芳及李詠梅朝夕相處,自然其樂無窮;對皇甫瑤姬早就淡忘了。
這一天傍晚,「小霸王」突然來我田青,道:「田大俠,聽說你的劍術已不在令師之下,小弟至為欣幸,特為你準備一桌酒席,以誌慶賀之憂!」
田青不禁皺皺眉笑道:「佟林,當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不到你變得循規蹈矩,溫文有禮了……」
「小霸王」道:「近珠者赤,近墨者黑,和令師兄等人在一起,當然會被潛移默化,田大俠,就這樣決定,今夜二更,小弟邀請阮昭、虎妞作陪,在廟後林中候駕!」
田青道:「我先謝謝你……」
「小霸王」低聲道:「李姑娘這兩天正在趁機和神尼討教,鐵芳也在埋頭練功,你別驚動她們,就你一個人來好了……」
田青望著「小霸王」後影,點點頭心道:「這小子出息多了!我果然沒有走眼……」
田青來到屈能伸屋中,屈能伸肅然道:「以『字內十二殘』之首的『無腿道人,和桃源別府主人二人發起,要成立一個萬世教,五天後在邱山大會結束之後,即將成立!這次一舉掃平妖氣,賴你們這些年輕人!你應該加緊練功才對!」
田青道:「屆時師父和神尼不準備出手麼?」
屈能伸肅然道:「不是不準備出手,而是無法分身,我和神尼要赴一個約會!」
田青道:「不知是何人的約會?恰巧和這次盛會同時?」
屈能伸道:「那主兒自然與這次盛會的兩個人物有點關聯,也可以說是有計劃的分散我們的實力,不過,為師估計,有你們這些年輕人,足能勝任,所以我和神尼必須前去踐約……」
田青道:「那人到底是誰?」
屈能伸道:「『赤眉老祖』和一個東流三島的妖婆,據說此人的功力,不在桃源別府主人之一下!」
田青道:「這兩人昔年與師父和神尼有過節麼?」
屈能伸道:「『赤眉老祖』乃是桃源別府主人的師叔,至於『東流妖婆』,是皇甫儀手下東贏高手大竹英雄之師,慕名來到中原,聲言要降服屈家劍法……」
田青不由一震,道:「師父,徒兒本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黑道人物一向不講信義,他們會不會失約不去,而全力參加邙山盛會,企圖一舉殲滅白道中人?」
屈能伸點點頭道:「這猜測不無道理!但為師既已應約,屆時必須前去……」
田青道:「約會地點在哪裡?」
「屈能伸道:「泰山觀日峰!」
田青沉聲道:「泰山與邙山相隔千里,對方可能是個陰謀,使雙方無法兼顧……」
屈能伸肅然道:「我道中人,講究一諾千金,即使確知對方有此陰謀,也得前去!為師認為,像『赤眉老祖』這等角色,不至如此卑鄙!」
田青道:「師父不能把他們估得太高!萬一中計,白道命脈將一舉斷送!」
屈能伸搖頭道:「即便如此!也不見得這般嚴重!為師估計你的實力,可以與『赤眉老祖』或『東流妖婆』任何一個相頡頑……」
田青道:「徒兒哪有這等功力……」
屈能伸肅然道:「青兒也不必大自謙,你能於三五招內斷了公冶森一臂,為師也不過如此!」
屈能伸續道:「有一個辦法可以試驗,現在就試試看……」
他把自己的衣衫解開,也叫田青解開衣衫,露出胸膛。
田青茫然道:「師傅,這是幹甚麼?」
屈能伸肅然道:「把功力運於雙耳上約三成,其餘都提聚右掌之上,你我兩掌相抵,全力以赴,各自聽著自己脈搏跳動之聲,數著跳動次數,就可見高下……」
田青感覺十分新奇,立刻照作,兩人單掌相抵,用力相推果然可以清晰聽到自己脈搏跳動之聲。
約半盞茶工夫,田青身子略仰.但屈能伸卻紋風未動,低聲道:「現在可以了!」
兩人分開,屈能伸道:「你的脈搏跳動了幾次?」
田青道:「四百八十次!師傅呢?」
屈能伸道:「為師跳了四百三十五次!由此證明,你我的內功相差無幾!而且你年輕力壯,持久力比為師強得多了!所以為師對你頗有信心,只要小心應付,當今任何高手,都可應付下來……」
田青道:「以徒兒推測,似乎那天下第一大書上的劍術也未必有屈家劍法精奇!」
屈能伸點點頭道:「這就是為師拒絕神尼研習該劍法的理由!」
田青內心大為興奮,由此推斷,桃源別府主人,絕對不是他的敵手。
屈能伸突然轉了話題,道:「青兒,你看瑤姬這丫頭怎樣?」
田青為人忠直,雖知師傅可能考慮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但他不能欺騙師傅,立即立色道:「徒兒已有兩個,不能再耽誤師妹的青春,師傅還有事麼?」
屈能伸道:「沒事了你去吧!」
田青悵然出了屋子,對師傅及師母深感內疚,但這件事實在無法兩全。
他和三師兄及師嫂甘鳳翹談了一會。已到了二便左右,立即來到廟後林中。
只見「小霸王」,阮昭及虎妞早已在座,灑席已經擺上,田青入座入後,發現仍有一個空位。
田青道:「佟林,還有哪個?」
「小霸王」正色道:「小弟還請了皇甫姑娘,她恐怕不會來的!」
虎妞道:「她本來不想來,我強拉她來,她勉強答應了!不過,恐怕她小坐一會就會離去的!」
「小霸王」突然低聲道:「來了!田大俠最好別和她講話,據小弟所知,她很討厭你……」
田青苦笑道:「不知我何時得罪了她?」
他抬頭望去,不由眼前一亮,只見皇甫瑤姬,身著粉紅宮裝,楚腰纖纖,杏眼桃腮,雲鬢霧鬟之上插著一支純金步搖,蓮步輕移,有如凌波仙子。
「小霸王」站起來道:「皇甫姑娘肯賞光,佟林至感榮幸!姑娘請坐!」
皇甫瑤姬向阮昭及虎妞撿襖為禮,又向佟林道謝,然後坐下,好像根本未看到田青在這裡。
田青臉上有點熱,他從未受過這等冷落,不停地搓著手。
「小霸王」持杯道:「謝謝各位賞光,佟林敬各位一杯!」
諸人各飲了一杯酒,田青偷偷望去,心中不禁跳了一下,心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想不到她打扮起來,有如出水芙蓉,一塵不染……」
酒過數巡,田青持杯向皇甫瑤姬道:「師妹,小兄敬你一杯……」
皇甫瑤姬端起杯子,嫣然一笑道:「謝謝你!」略一沾唇,立即放下。
「變了!」田青心想,她從前絕不是這樣溫柔憫靜。
虎妞道:「小妹,人家敬你一杯,你也要回敬一杯呀!」
皇甫瑤姬欠欠身,溫柔地道:「師兄,小妹敬你……」
田青一飲而盡,道:「謝謝你……」
皇甫瑤姬放下杯站起來道:「佟林,阮大哥和虎姨姨,小妹失陪了……」道著深深襝衽,轉身離去,婷婷裊裊,有如花瓣上的彩蝶,田於心中被撩起一片邏思。
「小霸王」眉飛色無,低聲道:「田大俠,你不該去安慰她一下麼?」
阮昭和虎妞也同聲附和道:「理應如此!令師只有這個女兒,而且她姿容絕世……」
田青本已站了起來,乍聞阮昭的話,心中一動,立即又坐了下來,苦笑道:「她已經走遠了!」
「小霸王」沉聲道:「快去呀!不然她會傷心的……」
田青忖道:「原來是他們預先安排的圈套,雖是成人之美,但我已對師傅表過心跡,豈能再去撩撥她……」
他微微一歎道:「三位的盛情,小弟感佩不已!但這件事千萬不要再提了……」
此刻,在田青身後一株大樹上,有一個人影一閃而沒,發出一聲深長的歎息,那正是師母皇甫瓊。
她知道女人的心情,她更為女兒悲哀,也為女兒的未來擔心,雖然「小霸王」這主意是一番善意,但她知道一旦不成,必定弄巧成拙,後果堪虞。
酒席不歡而散,各自就寢,三四天過去,屈能伸和「一目神尼」作了一番交代,帶著皇甫瓊,到泰山去了。
這邊的事,由李夢龍指揮,再由田青及牧一民輔助,至於白、蒲二人,據說已在附近,踩探「赤眉老祖」和「東流妖婆」的虛實。
第五天一早,大家用過早餐,向邙山進發,午時不到,已到達盛會現場。
由於這次盛會並非論劍比武大會,武林人物知道是黑、白兩道主力決一死戰之會,誰也不敢來看熱鬧,所以偌大閱王坪上,空蕩蕩地,竟無一個人影。
田青不由心頭大震,掠到場中一看,地上沒有一個足印,證明根本沒有人來過,立即大聲道:「大師兄,咱們上當了!他們故意分散我們的實力,旨在一舉挫敗家師和神尼!現在他們全部實力都在泰山觀日峰上……」
李夢龍肅然道:「師弟所言極是,我們必須立即起程,趕往泰山!」
牧一民沉聲道:「現在我們可以分成兩撥,第一撥挑選輕功最高之人作急先鋒,務必於明天一早到達觀日峰,設若田青猜得不錯,以屈前輩及神尼二位的機智和功力,也能支持到那時候,第二撥隨後急追,估計明天中午,也能到達泰山……」
田青道:「此計極佳!大師兄請即分派人手!」
牧一民道:「讓我來分配吧!田青、阮兄、韋兄、李兄及李姑娘輕功最高先行,其餘之人隨後趕到!」
田青立即和李詠梅領先疾奔,田青卻回頭對鐵芳搖搖手,皇甫瑤姬看在眼裡,心中一陣刺痛。
且說田青等人都以全力奔馳,不管驚世駭俗,專走捷逕自午時到午夜剛過,已進入泰山區內。
這種速度簡直駭人,但他們也消耗了不少和體力,天未明已經到達觀日峰之下。
他們本以為峰上必是殺喊連天,橫屍遍地,但恰巧相反,觀日峰靜靜地屹立在蒼茫夜霧之中,似未發生任何事情。
五人以田青為首,疾掠而上,不由先是一驚,繼而吁了一口氣,原來情形並不如想像中的壞。
只見白、薄二人及皇甫瓊、王屋山主等人,與桃源別府主人及皇甫儀等人對峙而立。
「一目神尼」和「無腿道人」空手過招,毫無聲息,尤其「無腿道人,,兩條假腿乃是鑌鐵所做,縱跳如飛,有如一片輕絮,但兩人都是大汗淋漓,顯然已拼了數千招之多。
別一邊屈能伸持劍與一老姬動手,動作極慢,那老姬手持竹杖,兩人大概也拼了很久。
在這二人之旁,站著一個赤眉老人,猜想必是「赤眉老人」
了,而那老姬也必是「東瀛嬌婆」。
田青等人上了峰頭,那「赤眉老祖」竟如未見,卻注視著屈能伸與妖婆之戰。
屈能伸乍見大援來到,突然劍式一變,全是凌厲攻勢,未出三招,竟將妖婆近迫出三步。
妖婆暴喝連連,竹杖掄動,發出風雷之聲,卻無法逼進一步。
「赤眉老祖」哂然道:「東流武功原來也不過如此……」
「東流妖婆」「哇啦哇啦」說了幾句話,誰也不懂,根根白髮無風自動。
屈能伸突然沉聲喝一聲,掄劍向那竹杖上削去,而妖婆竟不閃避,以杖迎上。
「嚓」地一聲,竹杖一折為二,老妖婆駭然退了三大步。
只聞「赤眉老祖」以東流語向她說了幾句話,嬌婆忿然退下,「赤眉老祖」走向屈能伸道:「原來你所等的大援,竟是一些年輕人!」
屈能伸肅然道:「不錯!屈某若非等待大援,故意拖延時間,可在百招之內擊敗東流番婆!不過這屈某也十分佩服她的招式狠辣而精奇!」
「赤眉老祖」哂然道:「蠻夷之邦,豈能與中原相比,現在只有老夫收拾你了!」
田青冷哼一聲,疾掠入場,向屈能伸深施一禮道:「師傅,這一陣讓給徒兒吧!」
屈能伸道:「你奔馳一天,內力耗損過矩,若不怕吃虧,為師就讓給你!」
田青沉聲道:「記得師傅說過,像這等場面,都交給我們年輕人來應付……」
「赤眉老祖」何等身份,論輩份還在屈能伸之上,聞言不由嘿嘿冷笑,中氣之足,震人心弦。
屈能伸道:「青兒不可無禮!此老為當今武林碩果僅存的高手,你要向這位前輩多多學習!」
「赤眉老祖」心中大為受用,宏聲道:「憑令師這句話,老夫可以考慮讓你活著離開泰山……」
田青暗暗一哂,撤出寶刃,道:「請前輩賜招!」
「赤眉老祖」沉聲道:「小子,你能代表你的師門麼?」
田青正色道:「正是!奉家師之命,可以代表本門……」
其餘白道之人聞言,同時一怔,愉偷向屈能伸望去,見他微微點頭,負手離開當場,不由大為驚奇。
就連白、薄二人也莫名其妙,心道:「這小子真能青出於藍麼?」
「赤眉老祖」撤出一柄豪芒如雪的緬刀,做然地道:「既然如此,老夫只得你玩玩了……」
突然,屈能伸肅然道:「在下有一言相勸,尚希望駕採納!」
「赤眉老祖」道:「請講!」
屈能伸沉聲道:「此番雙方全力以赴,不論誰勝誰敗,都將造成一場殺劫,屈某建議,以劣徒與尊駕勝歲為賭,若劣徒能於五十招內不敗,請尊駕出面主持公道,化解雙方仇根,並將幾個敗類交凶,治以應得之罪,確保武林太平……」
「赤眉老祖」大聲道:「一言為定,只怕這年輕人……」
屈能伸肅然道:「武林百年大計所擊,劣徒當全力以赴!」
田青微微躬身,一招「童子拜佛」之後,寶刃平伸,指向「赤眉老祖」左邊空擋。
「赤眉老祖」哂然一笑,緬刀一擺,竟折成八字開,將劍架開,身子竟未動一下。
田青暗暗吃驚,深信這老怪較之那妖婆猶高出許多。
田青撤劍閃身,路子聚變,突然成兩個大劍球,滾滾而上。
「赤眉老祖」面色一肅,不再輕敵,掄起緬刀,進入兩個劍球之中。
所有的黑白兩道之人都望望當場,再看看屈能伸的臉色,連「無腿道人」等也都住手觀戰。
屈能伸面色肅然,與皇甫瓊並肩而立,誰也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
場中三團光球滾來滾去,偶爾傳來一聲兵刃相撞之聲,中有陣陣冷氣向四下排壓。
東方顯出魚肚白色,山下又掠上幾條人影,原來是皇甫瑤姬和「妙手書生」公孫正趕到。
突聞屈能伸對「無腿道人」沉聲道:「道長請報出招數……」
「無腿道人」大聲道:「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當當」兩聲,場中二人似都不放鬆,這最後一招,全力硬接一招,田青多退了半步,雙足下陷半尺多深。
但「赤眉老祖」也沒佔到便宜,被一陣狂颶掀起袍角,纏在緬刀之上。
這等於平手之局,甚至於「赤眉老祖」還要略遜半節,他這時簡直仍不敢相信這少年人竟能和他苦練一甲子半之人打成平手。
李詠梅和鐵芳雙雙撲上,興奮地站在田青身後,峰上發出一片歡呼!就在此時,其餘的人也都陸續趕到。「赤眉老祖」赤眉連軒肅然道:「有智不在年少,無智空長百歲!老夫對貴門人劍法心服口服,並大膽聲明,屈家劍天下無敵,請將幾個敗類指出,老夫立刻率眾離此……」
白樂天沉聲道:「皇甫儀,『鬼山雙孤』姬天佐、姬天祐……」
三人排眾而出,面色大變,皇甫瓊肅容道:「能伸,饒了他們吧!我相信今後他們會改邪歸正的!」
屈能伸肅然點頭,正待開口,皇甫儀突然舉起手來,向天靈上拍去,應聲到地。
「赤眉老祖」收刀轉身,沉喝一聲「走!」黑道人物都相繼離去,只剩下白道之人,望著皇甫儀的屍體,啼噓不已。
皇甫瓊擦擦淚水,吩咐年青人就地埋葬皇甫瓊,突然發現皇甫瑤姬失蹤了,立即悲聲道:「姬兒……姬兒……」
「小霸王」大聲道:「她說要跟『東瀛妖婆』到扶桑三島……」
屈能伸沉聲道:「阮昭、李夢龍、李詠梅,和韋天敖,你等四人速去把她找回來!」
四人立即下峰而去,屈能伸扶著皇甫瓊道:「瓊妹,是我們師徒二人害了你們母女二人……」
「不!」皇甫瓊含淚道:「是姬兒福薄……」
田青歉然地道:「徒兒向師母請罪!這件事徒兒要負全責……」
皇甫瓊拍拍田青的肩膀道:「這怎能怪你呢!是她自己不長進,老身雖得不到你這個女婿,有你這個徒兒也知足了……」
太陽還沒有出來,東海邊已顯出一片紅霞,漫長的黑夜已經過去,黎明還會遠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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