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幫總寨,今日特別熱鬧,代幫主接掌,馬幫一百三十三分寨寨主,全數趕回,薄名利在薄雲天、柳槐素攙扶下,進入廳堂。
眾人眼看薄名利落了座,一個個跪落地面,朗聲道:「給幫主請安。」
薄名利環顧眾人,虎目已失光采,他顫聲道:「都起來吧!」、
眾人垂手肅立,薄名利在柳槐素耳畔說了兩句話,柳槐素微微頷首,朗聲道:「幫主有話說與各位,又恐傷神費力,由我代為轉述。」
薄名利手勢稍一比劃,柳槐素會意,說:「八年前,幫主夫人被仇家毒害,幫主恐江湖恩怨波及無辜,故而將獨子送往盛京,如今雲天長大成人,此番返抵總寨,幫主心中非常歡喜,幫主年老體衰,無力勝任本幫繁瑣事務,而今而後,本幫幫務,交由代幫主處理,各堂堂主,各分寨寨主,以及我幫弟兄,應恪守幫規,聽命於代幫主。」
外面忽聞喧嘩,全場為之側目。左佐君喝令弟兄:「外面何事?快去探看!」
小兄弟去而復返,說:「有一人自稱魯凱南,欲闖進總寨,被弟兄阻攔,故而吵鬧不休。」「魯凱南?」左佐君想了一下,趨近薄名利身畔,說:「這魯凱南豈不是魯家大哥?」薄名利微微頷首,左佐君轉過臉,納悶不解問小兄弟:「他為何吵鬧不休?」「回總管話,這人氣勢洶洶,嚷著少爺名字,守門弟兄見他來意不善,盤問兩句,未料這人怒火沖天。」眾人覺奇怪,忽又聽得打鬥之聲,不旋踵,一個精壯漢子昂然而入,也不顧一屋子人,怒氣沖沖問:「薄雲天何在?」薄名利張眼看他,嘴唇抖索,欲言又止。
柳槐素笑睨他一眼,說:「我道是誰?原來是魯家大少,你來得可正是時候!」
魯凱南看也沒看她一眼,朝薄名利拱手道:「親家老爺,也不是姓魯的要與你過不去,薄雲天太不像話!」「雲天?」薄名利滿臉驚奇,吃力道:「雲天有何不是?」
「小子無德,令人可恨!」
柳槐素近前一步,不滿道:「大庭廣眾,魯大少為何譏笑雲天無德?」
「薄雲天所作所為,他自己明白!」
柳槐素眼光一冷,悻悻道:「雲天是你未來妹婿,魯大少爺如此損他,不嫌過份麼?」
「這種下流胚子,我妹子豈能嫁他!」
鐵騎突挺身而出,說:「這位莊主,如此誣蔑人,有失厚道。」
魯凱南雙目一瞪,冷冷道:「你是誰?莫非薄雲天?」
鐵騎緘默不語。
魯凱南把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回頭,不屑道:「看你樣子,倒是一表人才,為何如此下流?」
「閣下並不識薄雲天,為何妄下斷語?」
魯凱南冷笑道:「薄雲天做下荒唐事體,誰人不知?」
「薄雲天究竟做了什麼荒唐事體?」
「在馬幫第一百三十三分寨,薄雲天與初識女子,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孤男寡女,赤身裸體抱在一起!」魯凱南厲聲道:「此事,究竟有沒有?」眾人皆大驚失色,目光紛紛投向薄雲天,薄雲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緊牙關,往前一站,說:「此事,非薄雲天所為,與薄雲天無關!」魯凱南瞪住他,不客氣說:「你是誰?」
薄雲天只說了:「在下……」便說不出其他話來。
柳槐素驚異看看薄雲天,又瞧瞧魯凱南,說:「魯大少說話要有憑據,不要紅口白牙損人名譽!」魯凱南雙眉一揚:「你要憑據?我讓你看兩個人!」大喝:「把人帶進來!」兩個家丁般的壯漢,押進一老一少,薄雲天一見大驚,老的那個,是張海容,少的那個,正是玉兒,兩個疲累不堪,狀甚狼狽。魯凱南冷笑道:「事情發生在一百三十三分寨,問問第一目三十三分寨的人,看認不認識這對父女?」柳槐素不解:「這對父女,算是什麼憑據?」
此時的薄名利,似受驚嚇,一臉木然,失神望住魯凱南。
「第一百三十三分寨主認識這對父女,何不請出來作證?」
柳槐素忿忿道:「雲天就要接掌代幫主,豈容誣蔑!」她喝聲道:「第一百三十三分寨,柳分寨主何在?」人群中站出來一人,朗聲道:「柳逢春在。」
柳槐素瞧他一眼,義正詞嚴道:「你是馬幫的人,也是馬幫第一百三十三分寨主,如今有人紅口白牙試蔑少爺,你就說句公道話吧!」「逢春。」薄名利開了口,他蒼白的臉上突然脹紅:「你說真話,不必隱瞞。」「是,幫主有令,柳逢春不敢隱瞞。」
「好,你說真話就好辦!」魯凱南問:「眼前這對父女,柳分寨主認不認識?」柳逢春沉思一下,堅定點點頭。
魯凱南忽然厲聲問:「是不是這名女子,與薄雲天作了見不得人的事?」薄雲天、玉兒、張海容瞬間臉色慘變。
左佐君行至柳逢春跟前,沉聲道:「事幹我馬幫聲名,柳分寨主請實話實說,不要冤枉了少爺。」柳逢春看薄雲天一眼,拱手道:「少爺請原諒,事已至此,柳某不得不實話實說,那一夜,少爺在柳某的一百三十三分寨住下,事後這對父女亦來到分寨借宿,當晚有刺客闖進少爺房裡,柳某擔心少爺安危,立即跟進,不料發現少父與這名姑娘……」左佐君追問:「他二人做什麼?」
「男女之事,柳某也不便多說……」
「好了,這不就結了嗎?薄雲天,貪花好色之徒,我妹子又豈能嫁予他?薄幫主,魯某今日到此,沒別的意思,我妹子的終身不能托付這個人!婚約在我爹手上訂下,今日魯某特來解除!」薄雲天忽然大叫:「此事與薄雲天無關,此事並非薄雲天所為,你們休要冤枉人!」
薄名利看看薄雲天,又瞧瞧鐵騎,緊繃的面孔突鬆懈下來,緩緩閉上眼。柳槐素深深看薄雲天一眼,說:「少爺也不必推托,男女之事,若是兩情相悅,無話可說,魯大少何不聽他們怎麼說?再來解除婚約不遲。」
她行至玉兒跟前,俯下身,慢慢托起玉兒的臉,柔聲說:「姑娘與薄少爺認識多久?不要怕,據實說。」玉兒畏怯瞧她一眼,默聲不響。
柳槐素盯住張海容,問:「你是他爹,你最清楚,他二人認識多久?」
「老朽兒只知,他二人認識兩天。」
柳槐素臉色一凝,似笑非笑瞅住玉兒,說:「才認識兩天,你二人便如此親暱,姑娘不必懼怕,莫非薄少爺用了什麼強硬手手段,姑娘受了委屈?」玉兒突抬起頭,堅定說:「薄公子並未使出什麼強硬手段,是我……是我……」她深深望薄雲天一眼,低下頭,幽幽道:「我與爹在客棧之中,薄公子相助又相救,我看薄公子風采翩翩,情不自禁喜歡他。」柳槐素眼光一寒,冷聲道:「姑娘家如此作賤自己,才認識一個男人兩天,就失身於他?」「小女子與薄公子萍水相逢,才相逢便要別離,心中十分難過,那一夜有事到薄公子房裡,當時我二人都有酒意,二人情不自禁,才…… 我二人兩情相悅,薄公子並未對我用強,你們,休要責怪薄公子!」玉兒越說越羞慚,抬起頭來,見一屋的人瞪著她看,再也忍不住珠淚滾落,嚶嚶哭泣。
柳槐素罵道:「不知羞的姑娘,這話也說得出!」
薄雲天怒火沖天,再也顧不得羞恥,大聲說:「玉兒姑娘並不是馬幫的人,馬幫夫人憑什麼羞辱她?」柳槐素訝異望他一眼,說:「雲天,這姑娘把你害慘了,你既失德,如今代幫主的寶座只怕坐不住!」
「代幫主寶座與我何干?」
「為何無干?」
「我不是薄雲天,寶座自然與我無干!」
眾人大愕。
柳槐素驚奇道:「你不是薄雲天?怎麼回事?」
薄雲天說:「不錯,我以假亂真,並非薄雲天,我本名叫鐵騎,失德之事,是我鐵騎所為,與薄雲天本人無關。」眾人面面相覷,唯有薄名利,鐵騎神色自若。
柳槐素與左佐君交換一個眼色,說:「你叫鐵騎?薄雲天尼?薄雲天人在哪裡?」薄雲天一指鐵騎:「他才是如假包換的薄雲天。」
鐵騎眼掠眾人,神閒氣定說:「不錯,我才是薄雲天!」
柳槐素臉色瞬息數變,她疾行至薄名利身畔,說:「薄雲天是老爺的親骨肉,你自己最清楚,哪一個才是薄雲天?」薄名利笑看鐵騎,說:「他!」
「老爺為何不早說?」
「代幫主尚未就位,此刻說也不遲。」
眾人目瞪口呆,柳槐素臉上先是陰晴不定,半信半疑,繼而拍撫胸口,似鬆一口氣,含笑道:「我說嘛,雲天少爺怎會如此隨便!」旋又訝異不置,困惑問:「他二人為何隱瞞身份,混淆不清?」
薄名利不語,鐵騎(不,他才是真的薄雲天)苦笑道:「江湖路險,恩師江供奉巧做安排,否則今日混亂,只怕不只於此,只是委屈了鐵騎兄替我受過。」
薄雲天(不,他才是鐵騎)神色慘然,語氣沉黯道:「雲天兄今日總算有驚無險,鐵騎不負使命,只是委屈了玉兒姑娘。」
他向前走了十數步,直走至玉兒跟前,雙手扶起玉兒,說:「我並非馬幫少爺,我叫鐵騎,害苦了姑娘,心如刀割,姑娘若不嫌棄我,就請隨我回到盛京,姑娘願不願意?」
玉兒眼淚汨汨流出,失神的眼眸瞬間黑亮,鐵騎輕拭她臉上淚痕,低低追問:「姑娘願不願意?肯不肯跟我?」玉兒含淚,似喜還嗔瞧定他,啜泣著,輕輕點頭。
「既如此,玉兒,你我此刻離開這是非之地,鐵騎再不讓你受任何委屈了!」他深情再看玉兒一眼,轉過身,朝張海容拱手道:「鐵騎對不起老爹,此地不宜久留,老爹請跟我走,鐵騎事後再向老爹請罪!」
張海容臉色一板,瞪住他,不樂道:「老朽把你當恩人,對你心存感激,你卻害慘玉兒,玉兒願意跟隨你,老朽可不允!」
「老爹……」
「玉兒,咱們走!」
玉兒瞧瞧鐵騎,為難道:「爹……」
「再不走,難道這裡丟人現眼不成?」
張海容硬拉著玉兒,怒沖沖而去。
鐵騎呆了一下,突疾行至薄名利跟前,說:「鐵騎奉恩師之命,陪雲天兄返家,如今雲天兄無恙,代幫主之位也可穩坐,鐵騎辭別,薄幫主保重!」說罷長長一揖,再朝薄雲天一拱手,毫不留戀,掉頭就走。
薄雲天大喚:「鐵兄!」見鐵騎頭也不回,他急忙追出,直追至寨門,朗聲道:「鐵兄請留步,小弟有話說。」
鐵騎不得不停步。
「鐵兄難道非走不可?」
「一個姑娘家,為我忍辱含悲而去,我能無動於衷麼?」
薄雲天沉吟一下,無奈道:「既如此,小弟不敢勉強,不過鐵兄請記住,小弟剛接掌馬幫,需鐵兄鼎力相助,小弟隨時歡迎鐵兄。」「雲天兄不要嫌棄我多嘴多。我看馬幫內部,並不單純,雲天兄謹防小人才是。」風波盡去,薄雲天順利登上代幫主寶座。
左佐君朗聲道:「少爺雖已登上代幫主之位,請代幫主謹記,寶座是斜的,三個月內,若無大過,寶座扶正,代幫主接掌信物,順利登上幫主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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