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俠剛昏了過去,他身旁的女人已站了起來。
她彷彿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這種時候居然有人出現,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寒煞著臉,她慌亂的穿上了衣服,迅急如風的衝向倒在地上暈厥的小飛俠。
只見她素手一揮,纖指一彈,兩縷指風直指小飛俠的胸口。
她已存心要小飛俠「升天證道」了,否則她這江湖上頗有煞名的「蘭花指」是絕不輕易用的。
然而眼見小飛俠即將授命在「蘭花指」下,這女人卻硬生生的把指風彈向了地上,只聽「噗噗」兩聲,小飛俠身旁的岩石上已多了兩個小洞。
這女人本是存心要小飛俠死的,可是她卻看到了那條花蛇緊緊的握在小飛俠的手中。她覺得有必要弄清楚事實的真相。
她在小飛俠身上連點數指。
小飛俠終於悠悠醒來。
小飛快只覺得有些目眩神搖,然後就看到了張美得讓人幾乎連眼睛也眨不起來的臉龐,可是卻隱隱含煞的瞪視著自己。
「你最好老老實實的答我問話,要不然我保證你一定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小飛俠根本還在迷糊中。
那女人接著又冷冷道:「你是那條道上的?你來了多久?都看到了什麼?還有這條蛇是怎麼回事?」
小飛俠又差些暈了過去。
他心想:姑奶奶,我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還在那兒興師問罪的擺他娘的那門子譜。
心裡有點窩囊的感覺,小飛俠也就愛理不理的哼聲道:「我一直就在那山崖的凹洞裡,所以我不知道你所謂的看到了什麼是指什麼?至於這條蛇它本來攻擊的對象應該是你。」
那女人嬌面突地一紅,混身有些輕顫,彷彿內心在掙扎著什麼。
其實她自己也明白小飛俠說的也全是實話,否則以她的觀察,小飛俠若想說假話是絕瞞不過她的。
然而一個女人的名節……她簡直有些不知所措。
小飛俠不再理她,他站起身,卻覺得兩眼一花,全身突然像被人丟進一個熱火爐裡,熱得他差點叫了出來。
緊接著他搖晃了兩下,「哆」的一聲,整個人就栽了下去,又失去了知覺。
那女人身手的確敏捷,就在小飛俠腦袋瓜子即將著地為一剎那,她突然伸腿一勾,小飛俠已被她輕輕的擺平在地上。
蛇毒發作了?
那女人一個念頭剛起,她又連點數指,封住了小飛使心脈幾處穴道。
她靜靜地注視著小飛快,心裡七上八下的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救這個人?
救了他,那麼自己的清白勢必將留下污痕。不救,那他是死定了,可是他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奇怪,他打那來的?
為什麼身上穿得跟唱戲似的戲裝?
那女人又仔細的望了一眼小飛俠,她這才發現這個男人有著一般人少見的俊彥。
看他的樣子,他絕對不會是道上的人,否則他若會武也不可能連這麼一條蛇也搞不定才對。
瞄了一眼被丟在一邊的花蛇,這女人面露驚容,不再猶豫,立刻又出手封住小飛俠身上幾處大穴。
原來她認識這種蛇,也明白它是天下少數幾種最毒的蛇其中之一。
她趨前一看,發現到小飛俠被蛇咬的地方已快到大腿根部,臉上又是一紅。
稍一猶豫,她一把撕開了小飛俠的褲腿。
人目之處,只見小飛俠的腿已腫得和象腿差不了多少,傷口處更是烏黑一片,兩個牙痕裡正流出腥臭的血水。
不敢再遲疑,這女人纖手輕輕一劃,劃開了小飛俠的傷處,然後再雙手用力的擠迫傷口處。
直到小飛俠傷口流出來的是殷紅的血後,才放手。
女人又從身上摸出個藥瓶,倒出一些白色的藥粉在小飛俠的傷口上面,又撕裂裙角,緊緊地把布條纏在小飛俠的腿上。
能不能活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小飛俠整整暈迷了二天。
當他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喉嚨裡幹得快噴出火來,大腿上更是彷彿斷了般的疼痛。
竹椅、竹壁、竹屋頂。
然而他躺的竹床上卻是鋪了一層厚厚的獸皮,柔暖中更帶有一絲淡淡的幽香,似蘭花更似桅子花的味道。
這是那裡?
我的腿怎麼了?
小飛俠隨又用力的移動一下受傷的腿,一陣針刺的感覺讓他不覺「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進門處立刻人影一閃,那張美得眩人的臉龐脂粉未施的出現。
她手裡提了一個水壺,來到床邊淡然道:「你醒了?」
點了點頭,小飛快有些明白道:「是你救了我?」
那女人把水倒了些在杯子裡,遞給了小飛使,仍然淡淡的道:「兩不相欠,沒什麼。」
小飛俠吃力的坐起身,接過杯子牛飲般地喝完,這才覺得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我的腿……,』
小飛俠總感覺到那條腿不像是自己的。
「沒什麼大礙,過幾天自然就會消腫,麻煩的是你體內仍向餘毒,我已用內力把它逼在一隅,日後尚須放出來才行。」那女人放好杯於道。
小飛快像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那女人卻又道:「不過,你的一雙眼睛恐怕就要看不到東西了……,,小飛俠驚呼道:「什………什麼意思?」
那女人道:「如果你想活命,就必須如此。因為你看到了我的身體,而我的身體除了我父母外,是沒人見過的,尤其你是個男人。」
聲音冷得如來自北極。
小飛快尖著嗓子吼道:「你…-你這是什麼怪論調?又不是我要看的,你怎麼那麼不講道理?簡直莫名奇妙……你……」
「要不是你殺了那條蛇,救了我,那麼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我只要你一雙眼睛,應該很合理也很公平。」
「放屁!」
小飛俠一急又罵道:「你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又怎麼可以不分黑白?我……我救了你,難道你忘了?」
「當然沒忘,所以我才會說兩不相欠,因為我也救了你。」
小飛俠暴吼道:「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理?不錯,我是看到了你的身體,難道你就少了一塊肉?我在滿春園什麼女人沒見過?如果她們都是你,那全世界的男人早都被人殺光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不過別人是別人,我是我。反正你這雙眼睛我是要定了。」
一掀蓋在身上的被子,小飛俠就想衝下床,可是他卻連站的力量也沒有,一屁股又坐回到床上。
突然他笑了!
「你笑什麼?有什麼值得好笑的?」那女人問道。
「你本來要殺我,只因為我救了你,所以你才沒殺我,對不?」小飛俠歪著頭道。
「不錯,因為我不願欠你。」
「你要弄瞎我的雙眼,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身體,對不?」小飛俠又問。
「也不錯。」
小飛俠又笑了,迫:「那麼你先弄瞎你自己好了。」
「什麼意思?」
「因為你也看到了我的身體。」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一套不屬於自己的怪衣服,小飛俠笑著道。
「那不一樣,我要救你的命,必須……」
那女人突然說不下去了。
畢竟她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更明白小飛俠的意思。
「有理行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這女人已讓小飛俠掐住了脖子。
「怎麼?你怎麼不說話了?」小飛俠笑得促狹。
好半響那女人才無可奈何道:「你說的也是理,我……看來我這輩子……」
「沒那麼嚴重,姑娘。」小飛快〕立刻接口道:「這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我想你未來的丈夫總不會能推算過去吧?」
搖搖頭,這女人不願再提這事。
她仔細的盯著小飛俠,彷彿要把他看穿似的。
小飛俠被她瞪得有些心慌,不由道:「你……你該不會反悔了吧?」
這女人神情不變,開口道:「你是誰,為什麼深更半夜跑到山裡來?」
一句話勾起小飛俠無限心思,他眉宇之間的憂鬱立刻加深了許多。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那女人逼問道。
小飛俠道:「我叫小飛俠,為了逃命才會湊巧躲在山裡遇見你。」
「小飛俠?好怪的名字。你姓什麼?叫什麼?」
這一次小飛快沒再回答。
只因為他這一生最恨、最怕的就是別人問起這個問題。
看到小飛俠奇怪的表情,那女人道:「你……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
就像一頭被人激怒的獅子,小飛俠摹然吼了出來:「不錯,我是個沒名沒姓的人,你只要叫我小飛俠就行了。」
那女人嚇了一跳。
當她體會到一個人連自己的姓名也不知道時的悲哀後,她淺淺一笑,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不願說,我不勉強你。」
與其說小飛快願意多談,倒不如說這女人的淺淺一笑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一種迷失。
他開始娓娓的把自己的身世,一點一滴的說了出來。
這一番敘述整整說了一個時辰,等到小飛俠說完,他這才發現這女人的一雙美目竟已含著淚水。
小飛快笑了笑迫:「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太尋常的故事。」
人與人之間距離的拉近就是瞭解。
這女人無限關懷道:「這麼說來,你現在已沒地方可以去了,對未來你又有什麼打算?」
她彷彿一下子把小飛快當成了朋友。
「打算?」小飛俠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從小到大,我連滿春園的大門都沒出去幾次,這個世界對我是太陌生了,我能有什麼打算?」
這女人沉吟不語,她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良久後,她抬眼道:「你是塊未經雕琢的噗玉,你的未來全掌握在雕刻玉石師父的手中,我想把你推薦給一個人,不知你可否願意?」
小飛使這時候就似一塊海上的飄萍,連個棲身之地也沒有,當他聽到人家這麼說,豈有不答應之理。
他興奮道:「這太好了,那怕是要我做牛做馬,我也願意。」
這女人本有些後悔,但見小飛俠高興的樣子,她的悔意又立刻打消。
她笑道:「做牛做馬倒不至於,不過你跟著那個人肯定會吃不少苦頭就是。」
「吃苦我不怕,從小到大我什麼苦沒吃過?那個人是……」
「你先別問那麼多,人家肯不肯收你還是未知數?」
小飛俠實在想不出來這個女人年紀看來只比自己大一點,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
不但醫好了自己的腿,並阻在這荒山野嶺裡還能弄來兩匹馬。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小飛俠端坐在馬上那付樣子,實在有些滑稽。
他戰戰兢兢的手握緩繩,就怕一個不小心從馬背ˍ卜摔下來。
行走了一段路,他才抓住了竅門,對騎馬也不再那麼恐懼。
「怎麼樣?並不很難吧!」那女人問。
笑了笑,小飛俠點頭道:「是沒什麼難的,第一次嘛,難免就有些緊張。」
「不錯,什麼事都起頭難,熟了、習慣了也就好了,就像殺人也是一樣。」
小飛快不知道這女人為何會把騎馬與殺人混在一起。
他想問,卻看到對方若有所思,也就沒問出口。
這一天來,他只知道這女人叫蘭花,其他的例如她是做什麼的?姓什麼?他完全不知道?
換句話說,這叫蘭花的人有著太多的神秘感,小飛俠涉世未深,也看得出來她不是一個普通人。
從未離開青州地面,小飛俠當然沒有地理觀念與方向感。
在第二天的下午,他和蘭花來到一處農莊,見到了農莊的主人,一個六十來歲,面貌清瘤得倒像是學究的老人。
蘭花與老者在屋裡密談了一下午,隨後她就走了。
從這一天起,小飛俠才明白蘭花沒有騙他,跟著這個老人還真是有著吃不完的苦頭i三年後
滿春園這一天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這個客人年紀輕輕的,長得十分俊彥。獨自一人要了一個大房間,要酒、要菜,無論別人怎麼慫恿,就是不要姑娘。
帶班的「大茶壺」到最後逼急了道:「客官,老實說咱們這主要的不是賣酒菜,你要純渴酒,我倒建議你換個地方。」
這年輕人什麼也沒說,只不過拿出了一錠足以讓「大茶壺」閉上嘴的銀子,擱在桌上,然後擺了擺手,就獨自一人自飲自酌起來。
「大茶壺」什麼怪人沒見過,可還頭一遭碰上來妓院卻不叫姑娘只喝悶酒的客人。
但是,人家客人怪,銀於可不是假的。
「大茶壺」也只好乖乖的把門帶上,守在門外頭,看看過一會兒對方會不會改變心意。
果然,「大茶壺」沒站多久,那俊彥的年輕人已開了門向他招了招手。
「這位公子,您可是要小的替您安排一位陪酒的?咱們這兒的姑娘個個標緻不說,更是溫柔體貼……」
「大茶壺」話才說到一半,這年輕人已皺起了眉頭,一臉不悅之色。
「公子,那您……您叫小的是要……」
「向你打聽件事情。」
敢情是「大茶壺」錯會了意,他嘿嘿乾笑兩聲,算是嘲解。
「大茶壺」忙又道:「咱們這兒是妓院,除了姑娘們的事,小的實在不知有什麼地方能為您效勞了。」
皇帝不差餓兵。
這年輕人隨手又是一錠銀子送出,道:「前幾年你們這有一個叫小飛俠的人,我想向你打呼這個人的下落。」
「小飛俠?」
「大茶壺」歪著腦袋思索,半晌後「嗅」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那個孩子跑了,他把洪嫖師的眼睛打瞎後就跑了,現在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這事我知道。」年輕人淡然道:「我只要知道小飛俠真的沒回來過?或者這兒有那位姑娘知道他的下落?』
想了想,「大茶壺」批頭迫:「他不可能回來過,要不然他一定會回他房問整理一些東西帶走。至於姑娘們,那事發生到現在已三年多了,您不知道,幹這行的女人是絕不可能在一個地方幹上一年以上的。」
年輕人臉*有絲惆悵,他沉吟一會兒迫:「你能否帶我到他的房間瞧瞧?」
「大茶壺」瞪起眼,懷疑迫:「您是……」
「受朋友所托,來查查看小飛俠是不是故人之後。」
「好吧,我帶您去瞧瞧。」
柴房邊一間木板搭就的小隔間,「大茶壺」一推開木板門,一股子潮濕發霉的氣味立刻衝鼻而入。
「就是這兒!」
「大茶壺」掩著鼻子退到一旁。
年輕人皺了皺眉,邁步而入。
一張板床,一張凳子,一個簡陋的衣櫃;除此之外,年輕人看不出這裡曾經有人住過的痕跡。
床頭有盞油燈,燈內的油早枯了。
床邊有一些書籍,年輕人拿起書,抖落一大堆灰塵,才看到書名是「四書讀本」。
打開衣櫃,幾套殘;日的衣服高掛在那,櫃角一雙拳頭大的老鼠正瞪著一雙滴溜亂轉的眼睛,畏縮著發出「吱吱」聲!
年輕人臉卜有著憂戚之色,走出了房門。
「客官,您可瞧出了什麼?這小飛俠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大茶壺」追上他,巴結般的問。
沒說話,這年輕人什麼也沒說,連那一桌酒菜也不顧的就離開了滿春園。
他是誰?
怎麼會跑到滿春園來打聽小飛俠的事?
秋夜蕭瑟。
平安客棧除了一個邊門外,其他的門板都閂了起來。
開客棧的做的就是投店住宿的客人生意,即使時間再晚、颳風下雨,他們的門也不能完全關了。
近午夜時分,平安客棧一下子竄進來四個粗壯的漢子,個個手持單刀、滿臉精悍之色。
店小二正趴在櫃檯上假寐,突見這四人,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待他看清了四人的裝扮後,臉色更變得慘白了。不為什麼,因為他知道這四個人是什麼來路。
四人中的一人單刀的指店小二,店小二差點連尿都流了出來。
「你們這兒有一個年輕人,長得俊俏、穿得體面的住在什麼地方?
心口上擺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店小二敢說謊嗎?
「住……住在後進,最……最左邊的廂房裡。」
問話的一瞪眼道:「你不要多事,最好什麼也當做沒發生。」
「小……小的省得……」
那四人很快的就找到了店小二說的房間。
這麼晚,屋裡的人似乎還沒睡,燈還亮著。
這四人互覷一眼,一個人繞到後頭窗外,二個人守在門邊,先前說話的人提起腳就端向緊閉的門扉。
這一腳力道極大,端門的人卻慘了!
就在他即將踢上門的時候,那門猛地一下由裡面開了。
一腳落空,踢門的漢子一個重心不穩,人已「蹬、蹬、蹬」的衝到屋裡。
門邊突然伸出一隻腳,那漢子砰了一下,人已狗搶屎般跌了個滿嘴流血。
當另外三人也衝進屋裡時,只見一個俊彥的年輕人臉上一層寒霜的坐在桌子前面,正瞅著他們。
這年輕人赫然正是在滿春園裡出現的人。
聲音像來自寒極,年輕人道:「半夜三更,各位放著熱被窩不抱,手裡提著刀,強行登門,看來這青州地面已沒有了王法。」
一照面,這四人就吃了大虧。
本來就來意不善,這會兒更是惱羞成怒,幾乎連招呼k沒有,他們就一哄而上,四刀齊飛砍向年輕人。
顯然這四個人平日裡干多了這種「克爛飯」的事,默契才會這麼好。
(註:克爛飯意即眾人圍毆。)
年輕人雙眼寒芒暴閃,心頭怒火隨升。也沒見他什麼動作,那四柄單刀在眨眼工夫已全掉落在地上。
而那四個大漢全像四條蟲般躺在地上,每個人都捂著胸腹「嗯唉」不已。
年輕人又回到座位上,他突然出聲道:「不要裝了,他們死不了的,老老實實的答我問話,否則好戲還在後頭。」
這四個人擠在一堆,從他們的臉上不難發現他們現在是多麼的恐懼。
也難怪』,他們四個人再怎麼說也在江湖中打滾多年,各式各樣的厲害角色也見過,可就從沒見過有人有這麼快的身手,能一下子把他們全擺平了,而且看人家的樣子好像還沒使出全力。
「第一個問題:你們四個人是那條道上的?」
四個人似乎還想撐硬漢,募然見到那年輕人站了起來,他們齊聲慌道:「大風會!」
「大風會?」年輕人心頭一震道:「這麼說來,你們是『猛獅』齊鐵山的門下?」
一聽「猛獅」齊鐵山的名字,四個人神情一變,卻不由點頭,只是這點頭的動作也未免太牽強了些。
「你們少給我滿嘴『跑馬』……」
年輕人暴喝一聲,又道:「『大風會』遠在京城,你們要找大樹靠,也得找近一點的,當我是白癡?還是傻子?就這麼容易被你們唬住。」
「您……您誤會了,我們是……是『大風會』轄下青州『龍虎膘局』的人……」
一見年輕人怒容相向,四人中一人慌忙解釋。
冷哼一聲,年輕人道:「這還有可能,也難怪『大風會』近年來幫成日墜,原來全是你們這些『狗皮倒灶』的貨色在那挖牆腳、出狀況。」
「第二個問題,是誰指使你們來的?」
那四個人相望了一眼,最後還是原先說話的那人喂嗡迫:「是……是咱……咱們膘局的洪掌堂。」
想起了一件事,年輕人自語道:「這姓洪的也太狠了些,他媽的什麼事都不弄清楚,凡是和小飛俠有一點關係的人他都恨L了。」
「你們洪掌堂要你們來,總不是一見面就要你們把我給剁了吧?」
「不,不!他只是要我們把你……把你請回襟局,問您一些事。」
站起身,年輕人冷笑道:「好一個請字,現在夜已深了,明天一早我自會上縹局會會你們這洪掌堂,你們可以回去傳話了。」
如奉聖旨,這四個大漢慌忙的離開這間屋子。
從他們臨去的眼神裡,看得出來他們心裡的想法,彷彿在說:小子,到了明天可就有你好看的。
常言道人的職業可分為三百六十五行。
其實當然不只這些,更不些人的職業不但不在這三百六十五行裡,並且怪到連想都想不到,甚至到了令人匪夷所思,不司思議的地步。
劊子手是種殺人的行業。
可是劊子手殺人是明的,也就是說他殺人完全是合法的。
另外有種人也是殺人的,不過他是暗的,他們以殺人為職業,也就是我們所稱的「殺手」。
殺手也是人。
只是我們很難瞭解一個殺手是在什麼的情況下變成殺手7而一個殺手他在不殺人的時候,又都做些什麼?
殺手冷酷無情,殺手冷血無心。
這些都是我們所知道的,然而殺手還是人,既是人就一定有七情六慾,有貪、嗅、妄、癡。
所以說每一個殺手過的仍然是人的生活。他要吃飯、要睡覺、要上廁所、要作愛。
只是「殺手」一向都是善於隱藏著自己的身份,從外表看根本看不出誰是殺手,誰不是殺手。
三年來小飛俠在幾乎人體能最大的極限下,接受著嚴格的技擊訓練。他所學的全是最直接、最有效,以及種種最簡單的殺人方法。
他沒有怒言,也沒有後悔。
只因為他深深體會到這個世界是個弱肉強食的吃人世界。他更明白若沒有被這個稱做「虎爺」的老人收留,那麼他今天就無法不愁吃穿,安然無事的成長到現在。
躺在這株枝葉茂盛農陰遮天的大榕樹裡,小飛俠靜靜的望著黃土路的盡頭。
他在等人,等一個即將被自己殺死的人。
殺手?
沒錯,小飛使就是殺手。
從殺一隻雞,到殺一隻豬,最後到殺一個人,小飛俠已被訓練成一個從未失誤過的「殺手」。
沒有是非,不辨忠奸,小飛俠中聽一個人的,那就是「虎爺」,那位看來像是學究般的老人。
「虎爺」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虎爺」要他殺誰,他就殺誰。
他的心裡已把「虎爺」當成了一個神,也是唯一的親人。
最主要的還是「虎爺」並不只是都他殺人,另外還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天文地理、醫、概略。
舉凡一個人生存在這世界的要件,他統統得學。
所以小飛俠能不聽他的嗎?
時近中午。
雖然入秋,但秋老虎仍然能把在驕陽下趕路的人給烤出油來。
瞇著眼,小飛使已看到黃士路上出現了一輛馬車。
他伸了一個懶腰,扔掉嘴裡含著的樹葉子,然後輕輕的一躍,人已到了樹下,就這麼背靠著大樹幹,等著那輛馬車緩緩駛來。
趕車的是個家僕般的老頭,拉車的馬也和他差不多,老得只能牛步般的移動步子,縱然那老頭不時的用鞭子抽打,那匹馬還是急都能把人急死的慢慢走著。
馬車來到了大榕樹下,小飛俠一晃身,人已站到了路中央,差點沒把趕車的老頭給嚇死了。
當老頭看清攔在路ˍ卜的人是個年輕人,他瞪著眼道:「你不想活啦!為什麼攔在路中央?」
小飛俠一身黑衣,神情冷峻,卻動也不動一下,一點也沒讓開的意思。
老頭看出了不妙!
這時候馬車裡傳出來虛弱像是病人的聲音道:「老魏,怎麼回事,你在和誰說話?為什麼不走了呢/』
「回老爺,有人攔路。」叫老魏的家僕回頭道。
馬車的窗子掀了開來,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長得頗清秀,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小飛俠。
小飛快倏地ˍ卜前,反手抽出背卜的一柄長劍,劍央直指著那男孩。
那男孩有些恐懼,卻鎮定的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麼?我和我爹已經沒有東西讓人搶了。」
「你爹是魏晉明?」
「不錯,老夫就是魏晉明。」
小飛俠的話一說完,就看到馬車裡一個形容枯槁的清瘦老人,從軟墊裡撐起身子。
想證實什麼,小飛俠道:「前朝廷三品諫官魏晉明?」
老人開始咳嗽,咳的臉都紅了。
那男孩根本不理小飛俠手中的長劍,他一鑽,人就來到老人背後,用手捏拳輕輕的替老人捶著背。
好一會兒,老人停止了咳嗽。
老人接過男孩子遞過來的羊皮水袋,就著口喝了一大口水。
老人虛弱的靠著靠墊,問道:
「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剪徑的賊子,你是來殺我的?」
小飛俠心頭一怔,冷冷道:
「你倒有自知之明。」
倏然一笑,老人道:」
「想不到我魏晉明一生清廉,臨老不但丟官罷職,到最後還要我這條老命。也罷,你就動手吧!」
「不要……』哪男孩突然撲在老人的身上,他怒目對著小飛俠道:「你滾,你滾!你這個殺人的兇手,我不許你殺我爹!」-
就在此時,小飛俠猛覺腦後生風。
一種職業的本能,他知道有人暗襲。
小飛俠連頭都沒有回,反手把長劍後刺。
「哇,」
只聽一聲怪呼,那叫老魏的家僕已經捂著手腕,從馬車上面摔到地上,而在他的身邊赫然一把牛耳尖刀發著寒芒。
「老魏!」
老人似乎想爬起來的驚叫聲。
「死不了的,你放心。」小飛俠緊盯著老人道:「有人要置你於死,我……我想知道原因?」
老人怒道:「一定是那個結黨營私、貪贓枉法的黃明材,可歎皇上年幼不聽諫言,而他竟敢背著皇上買人行兇。」
老人緊緊的擁著男孩子。
「這麼說,要買你命的人就是那黃明材。」
小飛俠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回事,居然違背了一個「殺手」的行事規則,會盤問起不該問不該知道的事情。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你動手吧,反正老夫重病在身,也活不了多少時候。」老人悲憤道。
「不……你要殺我爹就先殺了我。」
男孩突然掙脫老人,他挺立在前面掘做得讓人感動。
小飛俠靜靜的看著這個男孩,彷彿看到了自己小的時候。
小飛俠忽然問道:「你會翻觔斗嗎?」
男孩怔住了,他想了一下道:
「會,我可以連續翻十幾個。」
小飛俠的心有種悸動,他已記不起來有多久沒這樣的感覺。長劍一收,小飛俠返身跳下馬車。
小飛俠道:
「你們走吧,走得愈遠愈好,最好走到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
「你—…-你不殺我爹了?」男孩天真的問。
點點頭,小飛俠問:
「你叫什麼名字?」
「魏爭,不爭一時要爭春秋的爭。」
看得出來這男孩讀過幾天書。
小飛快淡淡道:
「好好孝順你爹,你比我好,還有個爹。」
話說完,小飛快人已離開這輛馬車十幾丈遠。男孩想陽名字時,小飛俠的背影成了黑點,消失在路的盡頭。
小飛俠一進屋,就看到一個人背對著門口,正專心的看著窗台上那盆稀有品種的名蘭。
「你回來了?去洗把臉,我已叫人準備一桌酒菜,咱爺倆好好喝個兩杯。」
那個人頭也沒回,彷彿背後長有眼睛的對小飛使說。
「虎爺,我……」
「我知道你想先洗個澡,去掉身上的血腥味。好吧,你就動作快一點。」那人仍然沒回頭。
「你交待我的事弄砸了。」小飛俠終於道。
那人倏然回身,只見他一臉驚異,老態全消,眼中閃著怕人的光芒,就像要把小飛俠看穿似的盯著他。
隔了一會兒,「虎爺」才語音平平的道:
「你的意思是你失敗了?」
低垂著頭,小飛俠第一次不有敢面對這個人的感覺,他點了點頭道:「不是,是我放了他。」
「為什麼?」
「只因為我認為他不該死。」
虎爺唇角的肌肉突地一跳,想了一下,方道:「你一定忘了我告誡你的話,一定忘了做我們這行的禁忌。」
小飛快身軀一顫,沒說話。
斂去眼中的精光,虎爺看來又是老態龍鍾。
他走到小飛俠面前道:——
六月飛雪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