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適值端陽佳節,懸蒲插艾,龍舟競渡,千家萬戶,揚溢著一片狂歡!
但是宇內名山古剎,此時卻顯得冷淡闐寂異常,就是嵩山少林寺,亦不例外!
寺中數百僧侶,多已下山到附近城邑,觀賞民間風俗,少室峰上,更加聽不到任何音響。
陡地,一陣急驟蹄聲,夾著數聲馬嘶,在寺前停止,由馬上跳下二個青年俠士。
這兩個年青神秘客人一到,很快便由住持方丈天弘上人迎迓入內。
緊跟著鍾樓之上,響起急遽鍾聲,嘈吆鏜-不絕,這具古鍾,建自後魏二十年,鍾聲能傳至百裡以外。
一個時辰後,竟把到開封、偃師、汜水等地去覽的僧侶,全部召回。
暮色一臨,寺中便宣布全面戒備。
果然,初更未盡,前山便已傳警,來了六個蒙面勁裝的夜行人。
這些敵人,雖是個個武功高絕,挾戰無不勝姿態而來,一見寺僧有備,亦不由暗自驚栗!
何況,警訊一傳,整個少室峰上立時燈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瞑獄夫人樊素素,率領生死判邵元璋,黑無常史琨,白無常孔一飛,乾坤掌方勝等五人,原想偷上山的,此時知身形無法再掩,干脆沿著上山路徑,如飛馳至寺前廣場。
各人抬眼一望,不由心中頓生寒意。
原來廣場之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卡,手執方便鏟,神威凜凜地,全由灰衣僧人擔任警戒。
場中一百零八個人的羅漢陣,由羅漢堂負責人天心禪師率同天機天運兩位師弟,以及晤覺三四兩代弟子,早已擺就。
五人怔得一怔,心想:少林到底不愧執九大門派牛耳,單就這派氣勢,就足以震懾天下武林!
心雖在想,足下可沒稍事停留。
尤其瞑獄夫人,首先發出一聲脆笑,說道:“哎唷,大和尚,難道你們竟是未卜先知?看來,你們消息倒蠻靈通嘛!”
天心禪師白眉一掀,單手一打問訊,說道:“女施主,大約是幽靈神君夫人?夤夜率眾登山,不知有何要事?”
冥獄夫人媚眼倏轉,脆笑道:“這個麼!你叫天弘上人出來,本夫人自有交待。”
天心禪師還未啟齒,天運禪師已在身畔朗朗笑道:“夫人有何意見?向敝師兄說將出來,還不是一樣!”
瞑獄夫人一聲銀鈴脆笑蕩漾在夜空中,腰肢倏扭,那寬博的玄色披風,隱隱泛起一層臀浪,說道:“這樣說來,令師兄可以作主啦!”
天心禪師宣了一聲佛號,說道:“出家人戒打誑語,只要夫人道出寶貴意見,老衲有能力決斷之事,自會當面奉復,否則,再稟明掌門師兄不遲!”
瞑獄夫人伸手一理背後拖著的長發,面幕內臉色一整,說道:“本夫人奉幽靈神君旨意,專誠忱敦延貴寺住持天弘上人,為本教副教主之職。”
說罷,立即從懷中摸出一封簡帖,平放掌心,微微向前一送。
那簡帖如一道紫影飛向天心禪師面前。
天心禪師伸手接住,仍覺得余勢未衰,心想:這婦人功力,竟是如此深厚。不由暗生警惕之念!
天機禪師,最是剛介,聞言已是怒不可遏,這一見妖婦竟爾公然投書,何異招降!不由怒喝道:“幽靈教又是什麼鬼物!如此大言不慚,這簡帖不看也罷!”
話落,伸手攫過扯成碎屑,化作漫天落英。
孰料冥獄夫人非但沒有動怒,反響起一聲得意的銀鈴脆笑,說道:“禿驢,爾自找死,怨不得夫人手毒!”
“毒”字才畢,天機禪師暴叫一聲,立即全身泛黑,倒地而亡。
天心禪師,目睹天機師弟遭此慘死,雖是悲憤交集,但他知道大敵當前,豈可自亂步驟?
除命陣外弟子將天機屍體移去,遴選一人充數外,並呼呼兩掌,將地上所有碎紙屑,一齊卷至場外。
天運禪師與天機禪師情感最厚,倒拖著八十斤重的鑌鐵禪杖,跨步而出,羅漢眉陡掀,虎吼一聲,說道:“想不到爾竟是毒如蛇蠍,本禪師今霄,定為世人除害,拿命來!”
他本是怒極出手,這一杖之威,直可撼山震岳。
冥獄夫人,蓮步一錯,媚聲媚氣道:“大和尚,你又何必那樣凶霸霸!……”
天運禪師一杖走空,藏杖頭,現杖尾,又是一聲怒嘿,那茶杯粗細的禪杖,帶起一溜烏光銳嘯之聲,凌空砸下,招演“武松打虎”。
冥獄夫人知道厲害,身形閃晃間,人已如鬼魅般飄過,嬌笑道:“大和尚,你不看看,那家伙有多長、多粗!奴家可有些受不了啦!”
在場百數十名和尚,全是一皺眉,心說:“這浪女人,真他媽的是一個爛婊子!”
天運禪師兩杖一出,便知這女人不好斗,立即暗叫一聲“不好”,這女人故意在激怒於我,豈可大意?
他本是有道高僧,這一警覺,趕緊抱元守一,深深吸入一口氣,穩靜下來,不使浮燥。
他雙目注視著面前這個面罩黑紗女人,鑌鐵禪杖陡地虛空一搗。
樊素素原是昔年號稱桃面妖狐,臨敵經驗,自是深厚老到,她焉能看不出和尚要使出絕招?
身形一蕩一飄,迎著禪杖黑影凌空飛起,真是間不容發,其他四個黑衣蒙面人,全都驚呼出聲。
果然,天運禪師這一招“威鎮八方”,任你如何躲閃亦必籠罩杖影之內,除非這人洞悉先機,而且具有卓絕輕功……
想不到這妖婦如斯難斗,連天心禪師也泛起憂來。
冥獄夫人樊素素,雖是幸脫險招,芳心可真駭一大跳,趁著下瀉之勢,嗖的一聲,掣出一枝桃花。
隨手一抖,震出繽紛花影,映月生輝。
這奇門兵刃乍現,天運禪師忽然憶起一人,心中不禁一寒,暴喝道:“桃面妖狐,爾潛蹤匿跡十八年,竟然又出來興風作浪。”
冥獄夫人,她可不怕暴露身份,脆笑一聲,說道:“大和尚,原來你沒有忘記我呀!咱們不妨趁這疏星淡月,走幾招應應景!”
她說得很是輕松,弄得覺字輩的弟子,都睜大著眼睛望著師叔祖,不知兩人有何關系?
天運禪師更加暴怒如狂,罵道:“好妖婦,你竟是恁般寡廉鮮恥!”
“恥”字未落,鑌鐵禪杖卷起一道勁風,一式“砥柱中流”,直向冥獄夫人腹部點到。
樊素素浪笑一聲,說道:“和尚,你出招可不能這般輕薄!”
口雖在說,人早已如一縷淡煙閃避開去。
天運禪師將少林一套絕學,七十二式降龍杖法,舞得出神入化。
但冥獄夫人依舊脆笑連連,不時用桃枝劃起一道光影,從和尚背後襲到。
天心禪師一見師弟無法取勝,禪杖高舉,人影一動,竟連同另四個黑衣蒙面人,一起卷入羅漢陣中。
要知少林羅漢陣,為武林一絕,從無人走入陣內能夠生出。
五個黑衣蒙面人,全是江湖一時之選,頗為自傲,雖都聽說過少林寺羅漢陣的厲害,可還有些不信,這一身入陣中,只見每一根禪杖遞出,都有一定尺寸,每一人不斷游走,也都有他一定位置。
那些禪杖,密密麻麻,看來並非攻人,然而陣中人看來,莫不均在威脅之下。
尤其那杖影,竟產生一種奇異風力,無論你輕功有多奇妙,一旦上升,便被一股回旋風力裹定,朝下面墜落,百試不爽,五人這才驚慌不已!
乾坤掌方勝,心中暗忖:自己這樣不明不白丟掉性命,豈不太冤!
冥獄夫人,一臉凝重之色,知憑自己五人功力,絕對難以沖出陣去。
五個蒙面人在陣中拼命苦撐,希望後援迅速來臨。
天運禪師,發出哈哈笑聲,道:“諸位還不投降,等待何時,莫非真想與妖婦同一命運?”
冥獄夫人“呸”聲說道:“禿驢,你不須耀武揚威,本夫人自有出陣之法,這小小羅漢陣,又算得了什麼?”
天運禪師冷冷說道:“好吧!就看爾熱鍋中螞蟻,能掙扎得多久?”
這時,天心禪師禪杖,陡地斜舉,陣勢突又一變,黑白雙無常左臂,各被杖影劃過,痛得哎唷一聲厲叫,立即垂下。
緊接著生死判邵元璋,乾坤掌方勝,亦負微傷。
天心禪師白眉雙剔,加緊催動陣勢,一聲慘嗥,黑無常史琨,一縷陰魂,真的回返了幽靈鬼府。
冥獄夫人此時不禁冷汗直流,心中暗罵一聲:“死鬼怎地還不見來?”
就在這危機一發之際,陡地,少室峰下,傳來連聲厲嘯。
好快!嘯聲才落,凌空飛墜兩人。
一人身材高大,頭如笆斗,穿著一身藍布衣服,土頭土腦。
另一人,面如文士,身披玄色披風,那披風熠熠生光,不知系何種質料織成,頗為奇異。
兩人甫一落地,雙手齊揚,一股無儔掌風,挾著數十縷白色光影,羅漢陣內慘叫連連,眨眼之間,便有二十余人喪命在“白骨幽靈針”下。
四個黑衣蒙面人,立即潰圍而出,叫了聲:“神君……”
幽靈神君一張死人面孔,毫無表情,問道:“和尚態度如何?”
冥獄夫人腰肢一扭,嬌聲說道:“這些禿驢,全是不識招舉,連所投柬帖,還不曾過目,便回絕了!”
幽靈神君回過頭來,說道:“萬毒前輩,我說過這些人太夜郎自大了,如何?”
高老頭笆斗大的頭顱,一搖一晃的,說道:“那就照你的話辦吧!”
這時,幽靈神君那張白慘慘面孔,陡地黑氣大盛,面如藍靛,雙眸射出幽綠光芒,臉型更扭曲得猙獰萬狀。
嗆啷一聲,拔出腰間長劍,話聲充滿陰森冷酷,說道:“寧殺一千,不放一人!”
“人”字才落,震腕抖出一片銀虹,光頭宛如西瓜墜地,其余數人,發出一聲狂吼,亦是猛虎出柙般一擁而上。
天心天運兩枝禪杖,拼命攔截。
孰知幽靈神君武功高絕,所持又是寶刃,更是如虎添翼,兩人如何擋得住?
眨眼之間,百余和尚損亡過半,頓時,慘嗥一聲,震蕩萬山群壑。
鐺!鐺!鐺!數聲緊急警鍾,甫一發出,連聲清嘯,灰、藍、黃各色人影,紛紛投入前面廣場,前僕後繼,與黑衣人戰在一起。
又是兩聲慘叫,天心天運,竟被幽靈神君,劈成四段。
這兩位高僧一死,余眾莫不膽戰心寒!
幽靈神君仗著一柄寶劍,大逞凶焰,竟是勢如破竹,無人能敵。
他那支削鐵如泥的寶劍,茶杯般粗鑌鐵禪杖,或方便鏟,一經碰上,立被削斷。
大頭老人武功,更深不可測,舉掌一揮,對手便如斷線之箏,飛出老遠墮地身亡。
剎那間,少林僧人死亡枕籍。
掌門天弘上人,偕著青衫美俠龔鈺及畹香姑娘一步來遲,已成浩劫。
他雖是佛門高僧,頗具修養,亦為之震怒不已,一聲怒喝:“好魔頭,你竟是恁般沒有人性。”
話隨身動,綠玉杖化“金剛伏魔”,卷起一片綠色光影,向幽靈神君掃去。
幽靈神君桀桀怪笑道:“天弘!何必強自掙扎,勸爾還是歸降本教,較為有利。”
他口中雖是在說,幽靈劍化“凶神無倚”,迎著綠玉杖削去,只聞“察”
的一聲,兩人手腕均是一麻,各自躍身後退尋丈,察看劍杖均無傷損,又復斗在一起。
原來天弘上人那支綠玉禪杖,乃是少林鎮寺之寶,幽靈劍雖亦奇珍,自然無法將其削損。
青衫美俠龔鈺和畹香姑娘,本是柔腸俠骨,一見現場慘狀,不禁發出一聲清嘯,聲如龍吟,身形一閃,便已投入戰圍。
畹香姑娘牟尼劍一抖,紅霞四射,四尺長的劍芒一吞一吐,冥獄夫人但覺伐骨浸膚,不禁大駭!
再抬頭一望,吃驚非小,嬌叱道:“玉兒,你瘋了!”
敢情她認錯了人。
事實上,畹香姑娘與她愛女樊白玉,委實太以相似。
姑娘聞聲諦視,這黑衣蒙面魔頭,竟是個婦人,手執桃枝劍,隱泛藍光,不由清叱道:“妖婦,你竟來這名山勝地屠殺有道高僧,我李畹香焉能任爾猖狂?”
冥獄夫人疾退尋丈,口中不斷念道:“李畹香……李畹香……”
驀地,憶起一人,說道:“丫頭,你竟是那個薄幸人李璜之女!”
言罷,桃花眼射出兩縷凶光。
姑娘雖覺得這婦人甚是凶毒,但她哪裡知道父親過去名叫李璜,不由瓊鼻一聳,說道:“少廢話,姑娘根本不識李璜其人!”
話落,身形一閃,旋展“七絕大挪移”身法,奧妙無方,一下便落在黑衣蒙面婦人身後。
牟尼劍再度出手,一招“回頭是岸”,硬將冥獄夫人去路堵著。
樊素素芳心凜駭,盡展游魂飄渺身法,滿場游走,她希望擺脫這個可怕敵人。
誰知後面這個少女,竟似附骨之蛆,在背後緊追不捨。
且說青衫美俠龔鈺,見大頭老人雙掌起處,掌風如驚濤拍岸,和尚們立刻被一股風柱卷入半空,震碎肺腑,當場殞命。
這種功力,世所難見,不由大駭!
心說:“這幽靈教,不知何處尋來這類蓋世奇人,自己恐難有把握勝他!”
雖是如此在想,但他一向豪氣干雲,可從未畏怯過任何人。
一聲清嘯,人已凌空飛升。
運起“太虛玄天神功”,迎著大頭老人掌力,猛然向後牽引。
大頭老人方覺嘯聲有異,自己所發掌力,立如投汪洋大海,這且不說,似乎還有一股龐大暗勁,將其吸向前沖,身形浮動,不禁駭然!
心想:難道是武林二聖到了?
孰知抬頭一望,面前竟站立著個青衫美少年,年約十八,面如冠玉,唇若塗朱,劍眉星目,衣袂飄飄,一臉端凝之色,望著自己。
老人哈哈大笑,笆斗大的頭顱,搖了一搖,說道:“小子,剛才那一掌,是你發的吧?”
青衫美俠頷首道:“不錯,正是在下。”
老人陡地目露凶光,一掀胸前銀髯,說道:“莫非你小子使是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吧?”
青衫美俠龔鈺微微一曬,說道:“老丈,你看我穿的是藍衣還是青衫?”
老人雙目一掃,將頭劃個圓圈,說道:“不錯,是青非藍!”
龔鈺不知大師兄跟這怪老人有何仇怨?意欲試探,說道:“老丈何故欲尋何天衡?”
老人面現仇恨之色,說道:“找他算還殺我徒孫蜈蚣毒叟伍雄飛一筆血債。”
龔鈺陡然憶起三年前北邙山墓地一幕,劍眉倏揚,說道:“這事,在下親自目睹,令徒孫蜈蚣毒叟,乃欲撿人便宜,奪取藍衣書生守候已久的千年玉蜇,雙方動起手來,令徒孫始喪身何天衡乾元指下。”
他說此微頓,續道:“事有固然,理有曲直,老丈如欲以此而興問罪之師,未免於情於理,兩有未合。
何況,拳足無眼,當時若非令徒孫喪生乾元指下,便是何天衡斃命於蜈蚣毒功。
如此循環尋仇,焉有已時?
老丈乃世之高人,修為不易,何必聽人挑撥,妄逞無名?
一念之差,已使名山古剎遍染血腥,如再不放下屠刀,在下實為老丈惋惜!“他侃侃而言,辭嚴義正,把一個蓋世魔頭,說得無詞置對。
老人大頭一晃,說道:“娃娃,算你有膽!不過我萬毒之王,豈是三言兩語所能打發的?”
龔鈺劍眉一揚,毫不示弱,說道:“看來你仍是要我行我素?”
萬毒之王呵呵笑道:“老生行事,豈是別人所可測度?”
龔鈺臉上泛起一層疑慮之色,說道:“那麼,依你之意又當如何?”
萬毒之王笆斗大的頭顱,微微一晃,說道:“咱們三掌分勝負,如果你娃娃輸了,趕快離此,老夫要把少林化為灰燼!……”
龔鈺聽得心中陡生寒意,知不能僅憑言詞所能奏功,但他性情亦甚剛直,寧折不彎,不禁豪性大發,說道:“如果萬一在下承老丈相讓,又當如何?”
萬毒之王略一沉吟說道:“娃娃,我就不信你接得下來老夫三甲子功力!”
龔鈺心中雖是一凜,旋即朗朗說道:“在下又豈是他人危言所能威脅?
接得下來與否,此乃在下之事,但請老丈仍將條件定下。“萬毒之王一捋銀髯,說道:“老夫負了,立刻就走,並且從此不過問江湖之事!連同藍衣書生那殺徒孫血債,也一筆鉤銷。”
龔鈺明眸一轉,心說:“這老家伙既是號稱萬毒之王,自然其毒無比,這三掌之中,應如此應付,別激怒於他。”剎那之間,他已想好應付策略。
就在這時,萬毒之王呵呵笑道:“娃娃注意,第一掌來了!”
“了”字才完,呼的一掌劈下。
掌風如掠地狂飆,挾著銳嘯之聲,電急撞來!
龔鈺也運起“太虛玄天神功”,拍出一掌,兩股掌力,在空中微一接觸,“轟隆”一聲,龔鈺身形一晃。
萬毒之王發出一聲哈哈震天狂笑,說道:“娃娃,五成功力,你也接不了,看來你是輸定了!”
說罷,雙掌在胸前劃半個圓弧,呼的一聲,勁力四射,宛如濁浪排空,銳嘯之聲更為激烈。
龔鈺使用神功吸字訣,猛力一引,萬毒之王頓覺情形有異,那劈出去的掌力,驟然失蹤,身形不由向前沖出半步。
不覺老臉無光,說道:“娃娃,這一場老夫算負。”
萬毒之王心想:“這娃娃練有一種奇異神功,善能引卸掌力,我何不最初緩緩吐出勁道,中途時,再猛施全力,哈哈,那時他是輸定了!”
想到得意之處,不由笑出聲來。
龔鈺瞧在眼中,心說:“老家伙,你慢高興!到時始見真章。”
他一面提足十二成神功,暗自等待,一面俊臉含笑,朗朗說道:“輸贏只此一掌,老丈萬勿存相讓之心!”
萬毒之王向斗場瞥了一眼,見眾人正打得異常激烈,立即縱聲一笑,說道:“娃娃,接掌!”
果然,他這次出掌緩慢,只吐出八成真力。
機不可失,龔鈺雙掌猛推,嘿的一聲,神功疾吐。
立時勁風激射,如萬馬奔騰,銳嘯之聲,令人驚心動魄,場中敵我雙方,彌不駭異!
嘯聲入耳,萬毒之王暗悔失策,他此時已不容有第三個思想,自然地勁貫雙臂,增添兩成真力,但已為時晚矣!
只聞“砰”的一聲震天巨響,萬毒之王,竟被一股其大無比的強勁震回,登!登!登!連退三步。
胸中如被萬鈞鐵錘,重擊一下,頓感血氣翻騰,他功力何等深厚,強自壓抑下去。
龔鈺身形微晃,便已站定。
萬毒之王大叫一聲“罷了!”旋即說道:“娃娃,你可謂智勇雙全,老夫栽得不冤!”
“冤”字甫落,一聲哈哈,宛如一道金虹,直射遙空。
萬毒之王這一含羞遁去,幽靈神君徐中堅,頓感失去一只強有力臂膊。
要知今霄掃蕩少林之舉,原本便是以此老為主力,如今他撒手一走,勝利美夢,立成泡影。
如再不見機而退,後果必然更糟!這意念在他腦筋裡電急一轉,撮唇發出一聲撒退迅號。
緊跟著刷!刷!刷!使出幽靈秘笈中三式絕招“魂游太虛”“魂歸地府”
“凶魂噬人”,將畹香姑娘迫得微微後退,然後雙足一蹬,宛如一只出塵鷹隼,直入青冥,黑色披風,鼓滿空氣,御風而去。
幽靈神君何曾想到今晚之戰會吃敗仗?否則,傾全力而來,勝負仍在未知之數,他恨透了綠衣女子和那青衫少年。
同時,冥獄夫人帶來的四個高手,白無常孔一飛早已溜走,黑無常史琨,生死判邵元璋相繼陣亡,只勝下乾坤掌方勝,但她此時已無法顧及,立施游魂飄渺之術,向少室峰下,如飛逸去。
少林掌門天弘上人,雖將強敵退去,但這一戰勝得實在可悲!可憐!
幽靈教僅出動七人,只是二死一傷,反顧自己傷亡,第四代覺字輩灰衣僧弟子,死亡達四十七人,第三代悟字輩藍衣僧弟子,死亡更屬慘重,竟達六十三人。
最令自己悲痛的,莫過於馳名天下武林的十八羅漢,已亡其七,而這些,都是自己的師兄弟。
自己枉為一代掌門,竟被幽靈神君劃傷左臂,如果不是畹香姑娘適時策應,後果就難說了!
這位高僧,拖著綠玉神杖,雙目噙淚,望著滿場人影晃動,正在作善後之舉,血,塗滿了少林!
他實在不忍卒睹,返身邀請青衫美俠及畹香姑娘入大殿待茶。
龔鈺想起一事,向天弘上人躬身說道:“龔鈺略有芻見,認為幽靈教總壇設在何處,迄今仍是一個秘密,何不將俘來之人,加以審訊!俾使昨日後掃蕩妖魅之舉。”
天弘上人立即傳諭下去,須臾就將俘虜解到。
龔鈺縱目一望,甚覺此人面善,不由問道:“閣下可是邙崍乾坤掌方勝?”
黑衣老叟將頭微點。
龔鈺“哦”了一聲,立將乾坤掌方勝及神拳無敵褚公權,被師弟孔一飛所累,前因後果,扼要道出,並說此次彼等師兄弟分途馳援少林武當兩處,便是由方前輩傳出訊息。咱們似不應以俘虜相待。
天弘上人立即親解繩縛,待以上賓。
龔鈺畹香除自我介紹外,並問道:“方前輩,據第二次傳出消息,‘假襲武當,力攻少林。’是否武當,幽靈教未曾派人前往進犯?”
方勝跌足歎道:“可能武當亦處危機之中!”
“難道幽靈神君,又已臨時變計?”
“是啊!原擬帶著三凶魂,七厲魄,二十四幽靈,以及飄渺冥獄兩位夫人等,再加以扶桑島駝背姥姥東海肉球劍客,進襲少林。
誰知一到枝江,邂逅萬毒之王,這老魔頭,功力已有三個多甲子,除二聖外,無人能敵。
經三凶魂一陣哭訴慫恿,他竟慨然答應前來少林,幽靈神君算計有他與萬毒之王兩人足可將少林一鼓毀滅,於是將另一支人馬,遣赴武當。“龔鈺暗忖:“武當雖有師兄前往馳援,但幽靈神教實力太強,萬一武當跟少林一樣,疏忽而又自大,豈不大糟!”
他方自著急,畹香姑娘嬌聲問道:“方前輩,幽靈教總壇設於何處?”
方勝一捋蒼白胡須,說道:“設在貴州……”
此字還未落,白影一閃,乾坤掌方勝,慘呼一聲,便自殞命於“幽靈白骨針”下。
跟著大殿上一陣紊亂,但行凶之人,早已遁去,又到哪裡去追尋凶手,天弘上人更是尷尬之極。
龔鈺同畹香姑娘,惦念師兄及武當安危,兩人低語數句,立即告辭。
天弘上人及所有門下弟子,對這一雙少年俠侶的古道熱腸,及曠世武學,莫不衷心敬佩。
上人率同門下弟子,以大禮送出少林寺外,兩人飛乘神駒,希聿聿一聲長嘶,立即踏著月色,電掣奔去。
這是一個晴天。
武當山紫陽宮外,已堆積起六七尺厚的紫薪樹木,經烈日照曬,業已半干,而且澆滿桐油。隨時都有被付之一炬的危險。
太陽升起又落下了!可是,喊話之聲,仍舊此起彼落。
而這些喊話,全充滿煽惑,不利於玉苗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
好像這災禍,乃是由這位青年熱腸俠士所帶來。
雖然武當玄清道長,以及深明大義之人,充耳不聞,難保沒有貪生怕死之輩,為這些喊話聲動搖。
藍衣書生何天衡,有時發現一種奇異眼神,在注視著自己,不禁凜然!
他非常了解,人類在求生之際,往往不顧道義,連最親近的人,也會不擇手段,予以出賣。
以他一身功力,要想逃生,還不是最容易不過之事?
但,他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能這樣做麼?以他的人格,聲譽,教育,都不能容許他。
於是他的處境,在內憂外患下,益形危殆,而且與時俱增。
他與武當兩位前輩長老,赤陽及青陽兩位真人,守候在紫陽宮瓦面上,一天多來的全神戒備,已早精力交疲。
凶魂二號見武當道士,仍然拒不納降,心理戰難見功效,於是又在飄渺夫人面前建議。
以合抱大樹干,由二十一幽靈肩著輪番沖撞,紫陽宮大門雖頗堅厚,亦被震撼得屋宇搖晃,碰碰之聲不絕。
玄清道長立即指揮鍾鼓樓上箭手,予以阻止。緊跟著,崩!崩!弦聲不絕,連弩齊發。
凶魂二號,見詭謀難逞,正感計窮。
驀地,武當山下傳來一聲厲嘯,只見黑影倏閃,凌空翻墜一人。
這人身形一現,幽靈教徒全都一聲歡呼!
跟著喊話聲又起:“武當玄清道長注意,武當玄清道長注意,本教教主幽靈神君,遠征少林歸來,十八羅漢半數授首,天弘上人業已歸降本教。
神君寬大為懷,仍願棄嫌修好,敏延玄清道長為本教副教主,共宏教義!
以半盞熱茶為限,著予考慮,吉凶禍福,以及紫陽宮數百道侶生命,全在貴掌門一念之間。“這喊話之人,乃是飄渺夫人莫毓瑤。
語音嫣脆,吐字清新,鶯聲嚦嚦,宛如珠玉其落!
尤其蕩漾在這靜寂之夜,聽得紫陽宮中所有道侶,心寒膽戰。
沅江漁夫手提漁網,愁眉深鎖。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忐忑不安。
他在想:“難道師弟龔鈺,師妹畹香,未能及時趕到嵩山?”
緊跟著喊話之聲再起,武當玄清道長仍是不予理會。他知道敵人詭計百出,焉能上當?
一盞熱茶時間,很快便已過去。
幽靈神君徐中堅,見武當仍不屈服,不禁大怒。
一聲令下,著即用火摺子,將環繞堆積的柴薪樹木,立予點燃!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希聿聿連聲馬嘶,那嘶聲甚是高昂,顯非常馬。
眨眼之間,就已來到山腰!
幽靈神君突然預感不祥,立即命令凶魂三號,率同厲魄五六號,前往攔截!
其余之人,持著火摺子,正待燃點。
陡地鍾鼓樓上,連弩齊發,軋軋數聲,紫陽宮門大開,武當兩百余名道士,各持長劍,不斷湧出。
漫天劍氣,卷起千堆雲浪,萬股寒濤。
所謂一人捨死,萬夫莫敵。
屋瓦上面的赤陽真人及青陽真人,連同藍衣書生何天衡,也凌空飛入斗場,各找對手。
厲嘯,怒吼,慘叫之聲不絕,廣場上立時成為一個混戰局面。
原來藍衣書生何天衡,伏在屋瓦之上,已隱隱聞著照夜玉獅嘯聲,接著便又發現敵人縱火陰謀。
他知時機稍縱即逝,如果讓敵人將火點燃,那還了得,於是通知玄清道長,作緊急措施。
果然,這一著攻其無備,非常有效,那些幽靈教徒,雖都是些江湖絕頂高手,一時之間亦為之措手不及。
漫說武當弟子俱都各有一身不平凡劍術,就是普通人如此潮湧而來,亦必難以堵截。
很快,戰斗場面,已推進到廣場中央。
玄清對手為大凶百屍毒叟姜長貴,玄鶴一支劍,敵住了厲魄二號九指毒丐顧雲。
玄修,玄妙雙戰飄渺夫人莫毓瑤。
青陽真人以一雙肉掌,硬敵駝背姥姥羅冰心。
赤陽真人,被肉球劍客打得冷汗直流。
玉苗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又遇上白煙崖上有一面之緣的徐中堅,而今是名震武林的幽靈神君。
士隔三年,這幽靈神君不但功力陡增,武學詭異,而那一支寶劍,和一襲奇異披風,更加如虎添翼。
何天衡盡展玉笛金扇奇招妙式,扇湧狂飆,笛飛異嘯,以及七絕大挪移身法,不停閃避,仍然打得險象環生。
他想不到三年前愛妻笑面羅剎方芳手中敗將,而今厲害一至於此。
他無須推測,便知是那冊幽靈秘笈作祟。
在這種卓絕高手下,那能容他深思,多想!
幽靈神君,臉上黑氣陰沉,雙眸綠芒吐射,桀桀一聲怪笑,說道:“姓何的,還不棄械投降?”
何天衡額上雖是滲出豆大汗珠,卻依然風度飄逸,微曬道:“不才照樣奉勸一句,如果你還知機,此時正是你逃命的最好時辰,否則,等嵩山趕到的青衫美俠一到,要想撤退,已是不及!”
幽靈神君聞言心中一凜,暗忖:“我是御風飛行而來,雖然在中途耽延一段時間,也是才到不久,那小子如非乘有異種寶駒,焉能接踵追到?”
想到這裡,不禁寬懷一笑,冷冷說道:“閣下別做夢啦!一個人要想在一日之間,從嵩山趕到武當山來,除我幽靈神君外,嘿嘿!舉世恐難以找出第二人。”
那知笑聲未落,背後飄來一縷清脆聲音,說道:“別吹!”
他反應何等敏捷,雖是駭極,亦陡地回過身來。
那知身形未定,兩團黑忽忽的東西,凌空打到。
幽靈神君冷哼一聲,伸手一撈,入手毛茸茸的,竟赫然是長白雙雄厲魄五號與六號的頭顱,既驚且怒!
同時,他更看清了畹香姑娘綠色衣裙,正是少林寺前那位姑娘。
心想:“這位姑娘既然來了,那麼一掌震退萬毒之王的青衫少年,也必到達。”
這念頭在他胸中一掠而過,他還未曾來得及抬眼細望,便聽姑娘嬌脆的聲音,說道:“鈺哥哥,這魔頭倒真還有兩手三腳貓,留給你當猴子耍,可不准一下便取掉他的命!”
語氣十分肯定,好像自己當真是甕中之鱉一般,幽靈神君肺都幾乎氣炸!
他這時,臉上黑氣大盛,鷹目射出綠芒,他知道今宵,正是自己命運考驗!
然而,他能示怯麼?
“不能啊!”他心中不斷在狂呼,“我必須征服武林,非要將這小子毀掉,方始甘休!”
想到這裡,不由抬起頭來。
只見青衫少年在綠衣姑娘面頰上,飛快地一吻,然後朗笑一聲,說道:“微臣謹遵懿旨!”
那綠衣姑娘腰肢乍閃,人已凌空飛去,短劍一抖,紅霞映月,直向東海肉球劍客裘異當頭揮下,嬌笑之聲,兀自在夜空中搖曳不已!
且說幽靈神君徐中堅,手提“幽冥劍”,口中發出一連串桀桀怪笑之聲,充滿著無盡怨毒。
可不是麼?少林之役,弄得功敗垂成,就是這小子的傑作。此時,又追來武當,橫插一腿。
這半途殺出的李逵,怎不令人惱恨?
青衫美俠龔鈺已看出這位幽靈神君,竟是昔年的陰陽教主陰陽秀士徐中堅,心說:“這家伙,不是被師姐方芳用玉帶,以一招‘素影凝香’,卷下白煙崖麼!如今非但活著,而且居然興風作浪,寧非異事?”
他素來疾惡如仇,在少室峰上,親目所睹,這魔頭草菅人命,兩手血腥,不由星眸威光陡射,朗朗說道:“徐中堅,爾積惡如山,小生本應代天行誅,如今給汝一線改過自新之機,還不帶著黨羽,夾起尾巴滾麼?”
試想幽靈神君,雖知青衫少年身懷曠世武學,但他驕橫已慣,自從練習幽靈秘笈以來,更認自己是天下第一人,怎會甘心?
不過,這小子太硬,還是先摸清對方再說。
於是,強抑一口怒氣,桀桀笑道:“少年人,你也太自負了些?要知本神君手中,向來不殺無名之輩,爾且將姓名,師承門派報來,再領死不遲!”
龔鈺雙手籠在袖中,青衫飄飄,望著晴空中悠悠白雲,掠月而過,面含薄曬!說道:“告訴爾不妨,小生姓龔名鈺,武林二聖,便是家師。”
“這樣說來,笑面羅剎及藍衣書生,便是爾之師兄姐了!”
幽靈神君面色,陡然之間,頓成藍靛,面型扭曲得異常可怖,他不會忘記三年前雲霧山白煙崖上一帶之仇。
龔鈺見畹妹將赤陽真人接替下來,正與肉球劍客,打得頗為激烈,而赤陽真人於是退下來幫助青陽真人雙戰扶桑島駝背姥姥,情勢穩定下來,回過頭去,向著幽靈神君望了一眼,他知道對方何以激動之故,冷笑一聲,說道:“這還用問麼?”
幽靈神君驀又奇怪起來,他適才跟藍衣書生交過手,覺得自己比他高出一籌。
可是,這小子是他師弟,卻一掌將“萬毒之王”震動,即使師弟超過師兄功力,亦必有限,怎能如此。
莫非這小子玩了花槍?而萬毒之王,見這小子年紀輕輕,如此一表人材,未忍傷他,遂讓他得了便宜賣乖。
思念及此,不由豪興大發,桀桀笑道:“小子,本教主神目如電,早看清你裝幌子唬人,咱們來個三陣定輸贏如何?”
龔鈺故作吃驚的樣子,旋即面容一正,說道:“漫說三陣,就是十陣,小生亦復何懼?”
他稍一頓,接著又道:“不知爾怎樣賭法?”
幽靈神君察顏觀色,認定自己所料不差,更須非賭不可,說道:“自然不外乎輕功,掌力,兵刃,三場兩勝者即為勝方。”
龔鈺微笑說道:“不知勝方有何權益,負方有何義務?”
幽靈神君尋思有頃,說道:“負方有履行勝方一切命令之義務。”
“有無限度?例如包括割自己或別人之首級!”
幽靈神君面容一正,說道:“請注意一切二字,爾之問話,已屬多余!”
“然則時間性為何?是一時,或是聽命終身?”
“自然是終身,而非一時。”
龔鈺突然仰天大笑,說道:“從古到今,一切諾言,只能限制君子,而不能限制小人。”
幽靈神君神色又是一變,冷冷說道:“誰是君子,誰是小人,目前還言之過早。”
青衫美俠龔鈺淡淡一笑,說道:“咱們來個先小人而後君子,如果小生得勝,我也毋須爾割下首級,只毀去一指以示懺悔之念,爾也不必聽命終身,只將幽靈教徒眾予以解散,這點能辦到麼?”
幽靈神君不由怔了一怔,心說:“這少年莫非真備勝我的把握?”不由又生疑念!不過,此時話已出口,殊難反悔,於是冷哼道:“爾把本神君,看做何許人也!”
龔鈺向激斗中各人瞥了一眼,說道:“既然此事,由咱們兩人解決,戰斗應先行停止。”
神君見自己方面並未占多少便宜,立刻表示同意。於是撮唇一嘯,幽靈教徒,立即躍開斗場。
龔鈺也將此意向武當道眾宣布。
畹香姑娘趁機將少林情形告訴大師兄何天衡,玄清道長一旁聽得,自是高興,跟著約束門下弟子,分做兩個集體,南北對峙。
同時推出青陽道長及肉球劍客為證。
第一場較量輕功。
肉球劍客裘異從青海紅發頭陀要了三枚“五音雪針”,說道:“此針一拋,雙方即騰升空中,以升高及持久者為勝,否則為負!”
幽靈神君暗暗歡欣,李畹香姑娘如何不知對方披風奇異,說道:“較量時,神君所著披風,似應脫下,應憑真功實力,方稱公允!”
幽靈神君哈哈一笑,說道:“此言未免強人所難,如果有人要求姑娘將羅裙褪下可乎?”
“乎”字才落,只聞一聲嬌叱,綠影一晃,幽靈神君業已回復慘白的面龐,被硬生生地摑了一掌。
這一掌,打得清脆之極,以致全場之人,沒有一個不曾聽到。而且來得更是飄忽,以幽靈神君一身奇學,竟未能閃過,不禁凜然。
青衫美俠龔鈺說道:“畹妹,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就讓他勝第一場吧!難道較量另兩場,也能依仗它麼?”
姑娘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幽靈神君徐中堅,深恐節外生枝,是以雖挨了姑娘一記耳光,仍不吭氣。
青陽真人提醒雙方注意,肉球劍客一揚“五音雷針”,“蓬”的一聲,隨即沖起兩條人影。
青衫美俠龔鈺,施展“御風行雲”輕功,扶搖直上,幽靈神君仗著奇異披風,在後面遙遙追隨,竟上升百丈。
不但看得場中各人,搖頭咋舌,幽靈神君在空中亦是驚懼不已,心想:“有此人存在一天,我幽靈神君要想稱尊武林,豈非作夢?”竟想乘機下手。
龔鈺更將阿爾泰山老菩薩,傳授給他的“風雲十八變”身法施出,只見他矯若游龍捷似鷹隼。
幽靈神君雖仗著披風未曾落敗,在空中轉側騰翻亦甚靈活,仍是游刃有余。
兩人在空中翱翔,約有半盞熱茶時間,方始冉冉下降。
自然,青衫美俠要先落地一瞬,勝利屬於幽靈神君。
可是,敵我雙方都明白幽靈神君何以致勝,連徐中堅本人,都感面上缺乏真正光彩。
第二場較量掌力。
肉球劍客是見過幽靈神君掌力的,十丈之內,能開山裂石,相信幽靈神君定必獲勝,由他建議說道:“在十丈外,各劃三尺左右一個圓圈,以擊出圈外者為負。”
於是雙方均無異議,各自踏入圈中。
五音雷針一爆炸,幽靈神君即運起“九陰玄煞”玄功,搶先發出一掌,陡地狂飆如潮。
龔鈺出掌較慢,因此吃了虧,只聞兩股銳嘯之聲,在空中甫一接觸,“砰砰”一聲巨響,土揚石卷,數十丈外樹木,尤且枝折葉落。
青衫美俠身形微微幾晃,幽靈神君心頭狂震,幾乎一腳踏出圈外。
雙方觀戰之人,都跟著緊張起來。
龔鈺一聲清嘯,“太虛玄天神功”凝聚雙臂,連環劈出,一掌比一掌的勁道沉雄。
幽靈神君雖提出十二成功力來周旋,逾往後,逾是不能支持。
只覺敵人潛力深厚,那卷來的漫天狂飆,直令他心悸膽寒,每一掌都震得他腳步浮松,身形晃蕩。
反觀青衫美俠龔鈺,抱元守一,岳立淵停,雙腳牢釘地面,渾身勁氣,將全身衣服鼓漲起來,卻穩如泰山,威風凜凜地宛似天神。
肉球劍客以及幽靈教徒,個個膽戰心驚。
武當玄清道長以及門下弟子,無不喜上眉梢。
畹香姑娘綠衣飄飄,望著這位未來的夫婿,打心坎裡敬服。
就在這麼一瞬之間,龔鈺雙掌陡地向後牽引,幽靈神君身軀不由自主飛出圈外。
場外陡地爆起一片喝彩之聲,他這才驚覺,雙掌猛力向地上一擊,沖霄而起,方始脫卸龔鈺神功吸力,不禁膽為之裂。
這一場,他只得認輸。
兩人均是一勝一負,勝敗只看這最鶴一場了。
幽靈神君徐中堅,一聲桀桀怪笑,嗆啷聲,從鞘內抽出一柄銀光燦爛寶劍,星月俱皆失色。
他知道自己這支劍,乃是奇珍,削鐵如泥,只消將把柄一按,劍身上立即噴射出一種劇毒藥水,沾之即死,任你多高內功,亦必無幸。
他此時臉上黑氣又熾,扭曲得形態可怖,雙目殺機已現,這說明他不但存了非勝不可的決心,同時更作了敗的打算。
這時,青衫美俠亦從身上摸出一條翠綠玉帶,長約四尺。
而且此帶一出,不但清馨四溢,人面、星、月俱成翠綠,光華燭天。
不消說,又是一件異寶,幽靈神君不由眉頭深皺,雙方觀戰之人,頓又緊張起來。
肉球劍客曾經吃過青衫美俠的虧,知道厲害,禿頭一搖,心中歎了一口氣,一摜“五音雷針”,“蓬”的一聲,兩人便短兵相接。
青衫美俠龔鈺,他的賭注下得太大了,竟是以十搏一,怎敢大意。每出一招,都顯得冠冕堂皇,精深博大,那氣度,宛如皓月當天。
幽靈神君劍式辛辣詭毒之極,另辟蹊徑,加以形相可怖,每一劍使出,都似陰風慘慘,令人不寒而懍。
兩人精奧招式,層出不窮,一個不時發出清嘯之聲,宛如龍吟,一個不斷桀桀怪笑,笑意陰森,狀似鬼叫,聽得人渾身汗毛直立。
尤其兩人兵器上帶動的勁風狂飆,數十丈外,還吸得衣服獵獵作響。
龔鈺青衫飛揚,玉帶飄香,穩占上風。
幽靈神君玄色披風,電旋飆轉,“幽靈劍”震出朵朵磷花,力求拔平。
數十合過去,兩人從地上,打到天空,再從天空回到地上。
翻翻滾滾,又是一百招過去。
龔鈺劍眉倏揚,龍吟一聲,帶演“縛虎擒龍”,只見玉帶幻出數十條綠色光影,向著幽靈神君卷去。
徐中堅鷹目一瞥,知道厲害,急施“游魂飄渺術”中,一式“魂飄魄渺”,陡然暴退八尺。
長劍一顫劍尖抖起碗大一朵磷花,一式“厲鬼啖腹”,身隨劍進。
龔鈺身形不動,一式“厲山帶河”,輕描淡寫,便已封住來勢,接著使出一招“潛龍出海”,帶如靈蛇,再度向敵人卷到。
幽靈神君怒嘿一聲,身形拔高兩丈,雙足猛喘,變為頭下腳上,長劍震腕劃出一圈銀虹,向龔鈺頭頂罩落,劍出如風,這招“魂游太虛”,倒也未可輕視。
武當玄清道長,本是使劍大行家,像幽靈神君這種精奇招式,也認為凶橫霸道無與倫比,如果能改邪歸正,未必不能成為一代宗師。
不言他捻著胸前垂絡蒼髯,暗暗太息,且說青衫美俠龔鈺,見幽靈神君長劍自空中遞下,勁風疾射,鋼臂一沉,“哧!”的一聲,玉帶疾射而出,竟是“玉帶十式”絕招之一“長虹貫目”。
帶梢直透劍幕,勁風拂向幽靈神君胸前“玄機”要穴。
眼看沾衣,他身形電轉,剎用黑色披風,不畏刀劍,“砰”的一聲,掃中神君披風之上。
照理說,他應該認敗服輸,奈何幽靈神君,本是下五門采花淫賊出身,那有廉恥可言?依舊落地振劍相持。
青陽道長便要判徐中堅落敗,肉球劍客力持異議。
兩個證人正在爭論不休,場中變化又起。
原來幽靈神君,自第一回合開始,便處於劣勢,一直無力挽回。
他雖將“幽靈秘笈”中所載劍招,全部出籠,對方仍能應付自如,乘機反攻。
如果再不使出殺手,後果必將成為定局。
如此一想,他還有什麼顧忌?
不過,這需要取一個適度距離,一聲桀桀怪笑,滿場游走。
青衫美俠陡起疑念,心想:“這家伙難道要出什麼花樣”?
他雖是在後面追迫,可是留神到對方的動作。
就在這時,幽靈神君發出一聲震天狂笑,身形電轉,長劍平舉,一式“人神共憤”只聞柄上“克察”聲響,一股毒水疾射而出。
龔鈺反應最是快捷,一見情形有異,便知敵人劍上要出花樣。
四尺玉帶疾演“落雲回風”,將身形罩住,同時將“太虛玄天神功”運護周身。
那毒水竟然未近得龔鈺身前,全都瀉落地上,立起燃燒。
場中武當徒眾及畹香姑娘,全都發出一聲驚叫。
青衫美俠見敵人這般殘毒無恥,不由大怒,鋼腕倏擺即沉,一式“擊鬼伏魔”,化成萬千綠影,將之罩入帶幕。
幽靈神君心驚魂奪,劍演“惡厲逃刑”,竟欲沖出帶幕逃生。
哪知龔鈺帶挾雷霆萬鈞之勢,難收震怒,只聞“察”的一聲,帶梢劃過幽靈神君左手,食指立折。
幽靈神君身形陡拔起在空中,惡狠狠說道:“龔鈺小輩,這斷指之仇,誓在必報!至於本教司下,爾可得遵諾言!”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人早已離武當上空。
群邪失首,幽靈教徒以及駝背姥姥,全皆嗒然若喪。
畹香姑娘黛眉一掀,說道:“鈺哥哥,這事情沒有那麼容易,這些魔頭,哪一個不是窮凶極惡,今晚如不予以悉數殲盡,將來心貽患無窮。”
龔鈺心知畹妹恨透這些家伙,不過自己既已答應彼等自新,豈可失信於小人?
臉上現出堅毅之色,說道:“畹妹,讓他們去吧!”
這時飄渺夫人,率同三凶五厲十七幽魂,垂頭喪氣,朝武當山下如飛逃去。
玄清道長知道龔鈺一言九鼎,當然阻止徒眾攔截。
迨肉球劍客裘異,及駝背姥姥羅冰心兩人,相繼跚跚離去之後,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立刻把師弟龔鈺,師妹李畹香,介紹給赤陽真人,青陽真人,玄清道長等人。
眾道長對這一對少年俠侶,自是推崇備至,贊譽有加。
沅江漁夫侈士傑哈哈笑道:“英雄出少年,委實不錯,要是這次幽靈教大舉進襲少林武當,沒有你們師兄妹三人,後果何堪設想!
尤其龔老弟和畹姑娘,往返奔馳數千裡,毫無休息,這種精神,俠骨,熱腸,不但挽救了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也可說是挽救了整個武林空前浩劫,老朽深為天下俠義人士慶幸!“青衫美俠龔鈺同畹香姑娘謙遜道:“晚輩等初涉江湖,經驗淺薄,仍希前輩不時賜教,至於馳援之事,乃是晚輩份所當為,怎敢當前輩如此謬獎!
何況,家師同阿爾泰山老菩薩已有指示。“
龔鈺旋又歎息一聲,說道:“可惜邛崍乾坤掌方勝前輩,已遭惡徒慘殺,此事如非他事前傳出消息,豈不讓陰謀得逞?”
眾人不禁發出一連串歎息之聲。
玄清道長以主人身份,恭請青衫美俠龔鈺,畹香姑娘,藍衣書生何天衡,沅江漁夫佟士傑,進入紫陽宮休息。
龔鈺向空中明月望了一眼,料正子丑之交,紫陽宮外柴薪樹木,依然堆積,他驀地記起方勝慘死之事。
他深恐山上留有余黨,萬一縱火,豈不釀成巨災,於是建議玄清道長,必須全部搬移方可。
老道長立命師弟玄鶴率領弟子清理戰場,作一切善後之舉,不由對這位少俠心細如發,更是佩服。
龔鈺和畹香姑娘,被安置客捨之內休息。
事實上,他們兩人的確異常疲勞,需要一個舒暢的睡眠。
因此,龔鈺和畹香,在武當山紫陽宮,很快便鼻息咻咻,夢入黑甜,一直睡到第二天紅日咬山才爬起來。
且說青衫美俠龔鈺,同畹香姑娘,師兄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沅江漁夫佟士傑,在紫陽宮中,作客兩日,方始向玄清道長告辭。
這位武當掌門人親率弟子,以隆重儀式,將四位一手挽回武當劫運大恩人,送達山麓。
四人復又分道揚鏢,分兩路探查桃面妖狐消息。
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與沅江漁夫佟士傑,南下滇黔。
青衫美俠龔鈺偕同畹香姑娘,則西向川康。
因為四人,全都認定桃面妖狐之次一巢穴,定在西南一帶。
南下那一組,暫時按下不提。
且說青衫美俠龔鈺,同畹香姑娘,從鄂北武當山西入蜀境。
本來可以乘船,溯江而上,但這種比牛步還要慢的旅程,豈是兩位少年俠侶所能忍受的?
盡管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由於他們有著一對千裡良駒代步,並不如何辛苦。
我國西南山水,以川蜀最奇,盡人皆知,不容筆者贅述。
兩人盡覽境中山水和沿途風光,好在此行目的,是在探查,無須僕僕風塵地急趕。
由於兩人行程緩慢,且未見攜帶兵刃,而又舉止溫文,吐辭高雅,路人都以為是巨室千金,貴胄公子,自然不疑會武,是以武林人物,談論江湖恩怨仇殺等事,對之毫不避忌。
這天,青衫美俠龔鈺同畹香姑娘在“高出五岳,秀甲九州”的峨眉山游玩,因見古杉夾道,雲煙飄渺,層巒疊峰,驚險萬狀,一時貪看景色,不覺紅日西墜。
還未達到山麓,只見兩個四五十歲江湖人物,從後面緩步而來,一人歎息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不到近數日來江湖上,出現了個幽靈教,不但青城瓦解,道士們風流雲散,就連號稱佛教四大道場的峨眉和尚,也一起撤退到九華山去了。”
龔鈺和畹香兩人心說:“是啊!難怪山上如此荒涼,不曾見著和尚,原來和尚們都逃難了啊!”
就在這時,另一個粗濁聲音,說道:“這幽靈教崛起江湖,不過三月,竟把武林攪得天翻地覆,血腥遍地,不知該教主究系何許人物?”
原先那人答道:“定是那些隱居已久魔頭,靜極思動之故。”
另一人向龔鈺兩人背影瞥一眼,說道:“你聽說沒有?大雪山中,最近出現一位黑衣蒙面人,武功高強,身材窈窕,可能是一個女子。”
原先那人答道:“怎麼沒有啊?那女子極其厲害,殺人不眨眼。”
龔鈺心想:“莫非那人便是從湘西雪峰千桃谷逃走的桃面妖狐?”
就在這時,他被畹香姑娘用手肘碰了一下。
那兩個江湖人物步履突然加快,打從兩人身旁掠過,很快便消失在暗影中。
待兩人一走,畹香姑娘立即說道:“龔哥哥,剛才那人所說大雪山中的蒙面女子,有否可能是桃面妖狐?”
龔鈺向前後望了一眼,見沒有人,說道:“我也曾如是想!不過……”
姑娘睜大眼睛,雖是暮色已臨,仍可看出那一雙閃閃發光的眸子,說道:“不過什麼呀?”
龔鈺眉頭皺了下,說道:“桃面妖狐,如果從湘西入西康,這途程不下兩千余裡,你想可能麼?”
畹香姑娘想都沒有想,道:“有什麼不可能?咱們這就兼程前往西康大雪山吧!”
她本是火爆性兒,想到就做,羅袖一揮,人化一縷綠影,奔向峨眉城。
龔鈺趕緊拔起身形,緊隨其後。
兩人用過晚食,從店中牽出馬匹,匆匆上道。
三日後,龔鈺同畹香姑娘便入康境,住於崇化屯。
兩人運功調息,養足精神,備置干糧,將馬匹寄在店中,然後登山而去。
這大雪山,常年皚皚白雪,山勢巍峨,幾乎尋不著上山路徑。
不過,這時恰值五月下旬,正是登山之期。
山上積雪已有不少融化,現出崎嶇小道。
龔鈺和畹香姑娘,雖說輕功蓋世無雙,也不敢絲毫大意,如果萬一失足,墜入千層冰窟之中,豈不危險?
兩人身輕如絮,不時騰拔五六丈高,然後足尖一點崖石,再行升起。
一陣鷹起鶻落,半日時間,方始到達山頂,這大雪山綿延數百余裡,不知那蒙面婦人巢穴,究在何處?兩人不禁望山興歎。
畹香姑娘黛眉一掀,說道:“鈺哥哥,這樣毫無線索,如此千山萬水,不知要我們找到幾時?”
青衫美俠龔鈺在她鬢邊輕輕吻了下,安慰道:“畹妹,別急啊!要知欲速則不達,咱們何妨想想,有什麼好主意沒有?”
畹香姑娘眉尖兒鎖在一起,沉吟有頃,說道:“鈺哥哥,看來咱們只好分途搜尋了!”
龔鈺攬著她的腰肢,無限深情地說道:“畹妹,那怎麼行,你從來沒離開過我!”
姑娘回過頭來,向龔鈺望了眼,她簡直被他深情所感動,心中甜蜜蜜的,故意撒嬌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哩!怕被老虎吃掉不成。”
龔鈺還是不放心,說道:“畹妹,你讓我考慮片刻好麼?”
畹香姑娘嘟著小嘴說道:“不嘛!”
龔鈺劍眉微皺,心中暗忖:“這大雪山如此遼闊,兩人分途搜尋,當然系上上之計,不過,畹妹毫無經驗,如果失去聯系,豈不糟糕?”
尋思及此,說道:“畹妹,你既然一定要分途搜尋妖狐,我自然不表反對,但你得聽我囑咐兩句話方成!”
姑娘眉兒一軒,說道:“鈺哥哥,你是答應了!說吧!什麼我都聽你的就是。”
龔鈺臉色一整,說道:“分手後,第一,必須沿途留下暗記,第二,如果遇上桃面妖狐,千萬沉住氣不要露面,只要跟蹤到她的巢穴便可,然後咱們取得聯絡前往救人。
須知此行目的,志在將伯父救出,如果打草驚蛇,讓她逃遁,又將大費周章。
萬一不巧被對方發覺,務須提高警覺,注意‘斷魂桃花’暗器,知道不?”
畹香姑娘偎依在鈺哥哥懷中,說道:“知道了!”
兩人相擁作了次長吻後,畹香姑娘略整雲鬢,一提羅裙,說聲:“再見!”
身形一晃,人比一只流鶯,便已遠去。
龔鈺望著畹妹消失的背影,若有所失地,歎息一聲,沿著西面山巒,奔馳而去。
他輕功何等高絕,一日之間,便進入大雪山腹部地帶。
這時,已是日落山西,忽然聞著一聲鳥鳴,不禁頓感奇異。
原來,青衫美俠上得山來,奔馳一天,只見到雪獼、雪狐、人熊之類,壓根兒就不曾聞到一聲鳥叫。
他不禁循聲飛縱而去,不知行了多久,前面已有著蔥籠樹木,氣候也不及其他地方寒冷。
眼看夜幕來臨,下弦月,升起空中,清輝照得地上皚皚白雪,更見清幽。
於是,再向前行,不久之間,到達一處山谷。
甫抵谷口,便見一根橫木攔阻,側面山石上,寫著:“冷香谷。”
龔鈺借著月色注目一望,那“冷香谷”三個潔白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如此寫道:“擅入‘冷香谷’者死,谷主長春仙子題。”
他以為這秘谷,定是桃面妖狐巢穴所在,心方大喜,這一發現,谷主乃另有其人,不禁頓感失望。
他過去聽師父邙山煙叟說過,大凡這種深山隱居異人,多半性情怪僻,沾惹不得。
一旦遇上,可能糾纏至終身。
想到此處,趕緊撤身後退。
行方數步,頓又覺得不妥。
心想:“這谷主既是女子,安保不與桃面妖狐有交往?如果萬一當真李伯父被擒至此,別像汩羅城中那樣,失之交臂!
何況,長春仙子,從未聽人提起,莫非這是桃面妖狐的化名?“青衫美俠龔鈺,越想越覺得所料不差,遂又轉過身軀,向谷口踱去。
越過橫木,前面是一條三尺多寬香徑,向谷內蜿蜒前伸。
香徑上,鋪著一層厚厚的紅沙,甚是鮮艷。
兩側盡是瑤草琪花,萬紫千紅,異香撲鼻。
他一腳踏入,便覺溫暖如春,與谷外氣候迥異。
前行不及五步,釘有一方木牌,寫道:“這是最後警告。”
龔鈺不由暗自一凜,心想:“這冷香谷,如此氣派,絕非常人,一個青年男子,黑夜之間,闖入女子居所,究屬禮貌不當,我何不明晨天亮時再來?”
念頭方落,一陣夜風吹過,氤氳香氣,立時轉濃,直往鼻孔裡鑽。
於是他又踏著紅沙首途,走出谷口。
谷外有一方大石,甚是光潔。
龔鈺用手絹拂去塵沙,覺得有點疲倦,遂即臥石上。
不久,他便在這大石上,睡著了!——
間,好似面前站著一個黑紗垂面女子,在望著自己微笑。
他看不見她美麗的面龐,從那動人的身段看來,必然很甜,很美!
他不禁湧起一個欲望,想將那蒙面女子的面紗揭下,然而,他雙臂軟弱無力,竟抬不起來。
倏忽,那神秘女子不見了!
身畔響起一陣燕語鶯聲,倩影幢幢,便覺得身子騰雲駕霧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恍忽覺得身下那塊大石,變得甚是柔軟,仰臥其上,無比舒適。
他睜開一線惺忪睡眼,覺得天上月色,如同吐焰銀鈴一般,耀眼生輝。
逐漸,全身血脈噴張,小腹以下,猶感異樣。
這情形,他自覺同畹妹一起,便曾有過,每次均能克制,是以並未在意。
跟著他發覺如置身溫暖蘭閨之內,不時傳出無數少女咭咭笑聲。
只聽一個嬌媚的聲音說道:“仙子,大概你塵緣仍是未了,才從瑤池飛來一只天鶴。”
另一個笑罵道:“浪蹄子,你想分一杯羹,是不?”
這聲音柔媚甜潤,充滿魅力,想必定是那位仙子無疑。
龔鈺雖覺渾身乏力已能判別非夢,霍然張目一望,不禁詫異驚愕不已!
原來果是置身閨房之內,自己正臥於繡榻上,身邊正偎坐著一個絕色女子。
這女子身穿鵝黃色寐衣,酥胸玉臂全然袒露,貌似三春之花,艷麗而又豐滿。
其余燕瘦環肥,羅列一室。
青衫美俠龔鈺,趕緊翻身坐起,可是,全身軟綿得用不上勁,這一來,不禁更加驚駭欲絕。
他本是一個習有最上乘功力之人,竟爾如此,不知中了什麼暗算?
不過,他有一點,可以確定,自己並未服過任何藥物!
這一個可怕事實,方自在心中掠過,只聽身畔女子無限深情說道:“相公,休竟是恁般不聽勸告,才中了迷魂幽蘭之毒,要不是我走出谷口散步發現你啊!此時恐怕早已橫屍那塊大石之上。”
“迷魂幽蘭?……迷魂幽蘭?……”他從未聽過這種東西,更不知中何毒?茫然說道:“請問姑娘,小生不知從何處中此劇毒?”
另一個綠衣少女糾正道:“她就是長春仙子啊!別姑娘姑娘的瞎嚷!”
龔鈺依稀記起谷外長春仙子題字示警,遂改口喚了聲:“長春仙子!……”
長春仙子“嗯”了聲,說道:“相公,你可曾進谷麼?”
龔鈺將頭微點,算是承認了。
長春仙子鶯鶯嚦嚦般說道:“不消說,便是看到第二面警告牌的。那紅沙香徑兩旁,種植的是迷魂幽蘭,男人只要聞得少許,不管你是常人,還是具有高深武功之人,一樣中毒。所幸,你頗能接受警告,足見你是一個誠厚之人。不然,恐怕早已無救。”
龔鈺心中先還惑疑是這女子玩的把戲,現在一聽,才知道是自己孟浪所致,遂一改輕視及敵對之念,不由問道:“仙子,這可有救麼?……”
仙子玉顏泛赤,低應道:“只有一法可救!只是……”
龔鈺迫不及待地問道:“只是什麼呀?如我能力辦得到的,龔鈺決盡力而為,報答仙子解救大德。”
長春仙子更是羞人答答,抬不起頭來。
站在床前一位紅衣少女道:“這個麼?我代仙子答復,如果龔相公要想解毒,必須先與仙子結成美滿良緣。”
龔鈺不禁大驚,忙說道:“小生已有家室,仙子恩情……”
另一個綠衣女子,說道:“龔相公,你以為仙子是世俗之人麼?她可不在乎你已婚未婚啦!”
龔鈺吶吶說道:“我這樣怎對得起畹香妹妹啊!不行,可另有辦法?”
站立身前的白衣少女說道:“你別自高身價,咱們仙子在未明了你出身之前,還不知道你是好人壞人咧!怎能輕言婚嫁?妄自出手相救!龔相公,你不妨將身世敘述一番。”
龔鈺心中電旋一轉,覺得還是不洩露自己是武林二聖傳人,於是編了篇鬼話,說自己是蜀中名士,一時好奇,前來探幽尋勝。
他謊雖扯得天衣無縫,可是人家還是半信半疑。
長春仙子一臉幽怨之色,說道:“公子既是名士,小女子不揣簡陋,想略予考量,不知意下如何?”
龔鈺書本來讀得不少,在“冷雲谷”中,除武功外,更博覽群籍,自然不會膽怯,說道:“仙子不妨一試!”
長春仙子黛眉一軒,櫻唇微啟,說道:“茲有上聯一付,請公子按對下聯。”
言畢,伏在梳妝台前,振筆疾書。眨眼即就。
龔鈺接過雪箋一看,逐字行去,寫得來異常流利娟秀,只見箋上寫著:“快婿如龍,早應鴛枕相共。”
這一下,他可有點江郎才盡,原來長春仙子上聯乃是借用他的姓氏龔字分拆而成。
陡地,一個年約十四歲的紫衣少女“咭”的一聲,笑了出來。
長春仙子微笑道:“虹虹,難道你有妙對麼?何妨說出!”
紫衣少女答道:“不忙,讓我寫出來,給龔相公斧正。”
“正”字才落,頃刻一揮而就,遞給龔鈺道:“龔相公,你看可成?”
龔鈺接過手來一看,不由佩服,原來下聯是:“春霄若金,何必守身似玉?”
正是己名“鈺”字拆解相對,更隱有諷喻之意。
龔鈺才知天下奇才無限,這大雪山中“冷香谷”內連一名幼婢尚具如此才華,可見長春仙子,必是滿腹經倫,不禁發出一聲悠悠歎息。
長春仙子含情脈脈一笑,說道:“龔相公,婚姻事,暫時不提,先喝一杯解藥,然後好好休息吧!”
說完,從桌上倒出一杯酒,色作碧綠,龔鈺不疑有他,立即一喝下肚。
長春仙子心中暗笑一聲,說道:“咱們都出房去讓龔相公休息吧!”
片刻之間,房中只剩龔鈺一人。他正在沉思,這長春仙子,究屬何人?
陡地颯然風響,一條倩影,從幕後轉出。
龔鈺即驚且喜,張口欲呼,那人輕舒玉臂,將他嘴唇接住,說道:“鈺哥哥,此身正在險中,由我負你出谷吧!”
言畢,立將龔鈺系好,負在背上,從窗飄出,鵝行鷺伏,如飛逃去。
長春仙子很快便發覺龔鈺遇救,立率群婢追出,四下搜尋,心中亦是凜駭,暗忖:“這是何人輕功竟是如此高絕,沒有留下半絲泥鴻雪爪。”
另一個意念,更使得她憤怒十分,因為救走龔鈺之人,必是女子,否則,決進不了“冷香谷”。
原來谷口紅沙香徑兩側,確實種有“迷魂幽蘭”,只要男人嗅到,便將渾身泛力,即使練有絕世神功,亦無法抗御。
對於女性,則絲毫不起作用,這真是一種奇異草木。
不言長春仙子,在大雪山幾處可供人行走下山要隘,派人守住,自己則施展輕功,四處搜尋。
且說畹香姑娘負著龔鈺亡命飛奔,她幼時曾聽母談起長春仙子,乃不世魔頭,心中更是異常恐懼,盡量施展“御風行雲”輕功,腳下不留半絲痕跡。
幸而她來時,偶然發現一處秘洞,甚是干燥,立即循著方向,快似風飄電馳般奔去。
半盞茶時,便已抵達洞口,她發出一聲低低的歡嘯,一閃而入。
誰知這段時間,龔鈺被長春仙子所灌藥酒,業已發作。
他此時全身血脈似將爆炸,丹田灼熱如熾,兩眼射出欲火情焰。
當她將背上的龔鈺繩帶一解,望著那奇異神情,她簡直嚇慌了!
龔鈺低嘯一聲,伸出兩只鋼臂,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瘋狂地拖到身邊。
兩片灼熱的嘴唇,湊上了她的櫻桃小口,畹香自個兒情欲,亦被挑起,伸出臂膀勾住鈺哥哥頸項。
他突然將平日矜持的態度消失了,讓步給一種野蠻、粗暴,以及近似瘋狂的情欲。
他以最快的速度,剝去了她的衣衫,羅裙,褻衣,將她按倒地上。
畹香極力掙扎,抗拒,和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立即將雙手抵住鈺哥哥胸膛,發出一聲惶駭的低泣!
可是龔鈺呢?兩眼射出純粹的情焰,在她身上不停地撫摸、狂吻。
畹香一面低泣,一面也被情欲和恐怖夾攻著,終於那抵住胸膛的手松下去了。
緊跟著漾起一聲痛苦的呻吟。
一陣持久的狂風暴雨過去,龔任滿足而安靜地睡著了,在她身邊發出重濁的鼾息聲。
畹香重新意識到周圍的世界,也意識到他們原是兩個各別身軀,以及寒氣襲人。
她趕緊起來,穿好衣褲,雖是渾身癱軟乏力,卻覺得似乎從這一刻起,她才真正生活著。
她想:“自己反正是鈺哥哥的人,就讓他預先享用也未可厚非,何況,他是迷失本性了。”
月光斜射入洞,照著地上片片落英,於是她又想起適才之事,渾身頓又覺舒暢無比。
她忍不住在鈺哥哥結實胸脯上吻了吻,替他拭去滿頭大汗。
就在這時,洞外不遠處,傳來一個嬌媚聲音道:“尋春,你說龔相公,當真仍在山上,沒有去遠?”
另一個柔靡聲音,想必是那尋春,說道:“仙子叫我們遇洞必搜,諒系隱匿附近山洞。探春!你可記得,此處有無山洞?”
那叫探春女子的聲音跟著飄來,只聽她道:“我記得左前方崖緣下面,有一個石洞,咱們這就去吧!”
畹香姑娘頓時緊張起來,不知應當怎樣應付才好?
她還沒有想出辦法,那“冷香谷”中的兩位俏婢,已然來到洞口。
前面那人,顯然有點害怕,偏頭向洞內略一張望,說道:“好像沒有什麼?”
後面那人說道:“不對,我好像聽到一種重重的鼾息聲,非搜不可!”
打頭那人一面朝洞內行來,一面埋怨道:“見鬼!”
那知她剛剛飄身入洞,只見黑影一閃,自己便被點中穴道,做聲不得。
後面一人,見尋春進洞,竟然沒有消息,料系中了敵人道兒,趕緊發出一聲長嘯。
畹香姑娘怎能容她通知敵人,身形一閃,宛如一縷淡煙飄射,牟尼劍震腕刺出,探春方見紅霞乍閃,脖子一涼,便已玉殞香消。
她知道事不宜遲,紅蓮雙飛,碰的一聲,便將探春屍體踢下崖去。
復又閃身入洞,尋春自是瞧得清楚。簡直被她這驚人武功震駭住了!
須臾,崖上人聲嘈雜,一人說道:“我好像聽得探春長嘯聲,怎的連尋春亦不見了!”
另一人說道:“別是被敵人收拾了吧!”
陡地,從遙空傳來一聲清嘯,嘯音甫落,黃影一閃,長春仙子便已降落崖上。
她真不愧蓋世魔頭,向眾婢略事訊問,立即循蹤查出血跡,跟著發現了秘洞。
她站立洞門之外,冷冷說道:“洞內匿身之人是誰?竟敢來我大雪山”冷香谷“,劫人殺婢,還不出來領死!”
畹香姑娘本是火爆性兒,聞言大怒。
奈何鈺哥哥仍然酣臥地上,不知所中劇毒情形如何,不敢離開,是以歎息一聲。
歎聲才歇,長春仙子又在洞口,冷笑道:“妖婢,你將龔相公劫來,業已盡情享用,難道還不將人送出麼?”
畹香姑娘冷冷地說道:“在洞外逞什麼威風?有種你就進來吧!”
長春仙子玉容遽變,立即命令道:“送春,惜春,著速進洞,將妖婢擒出。”
兩聲“遵命”,一紅一綠兩條倩影,各撤出一柄銀光燦爛繡彎刀,舞起一團光影護住頭面,飄身入洞。
誰知還未進去,畹香姑娘已是呼的一掌劈出,送春,惜春,慘叫一聲,震得身往後飛出兩丈,立即殞命。
長春仙子見洞內匿身之人,掌力如此沉雄,一掌便將兩個俏婢擊斃,如非自己出手,手下眾婢,去必冤送性命,立刻從身上摸出一件奇異兵刃。
這兵刃,卻是一根兩丈多長的長春籐,纖細如指。
長春仙子沉腕一抖,那兩丈多長的籐條,竟是抖得筆直,這份功力,足以驚世駭俗。
畹香姑娘心中暗自驚凜,迅即將龔鈺移至洞側,拔出牟尼劍,蓄勢以待。
驀地,長春仙子俏笑一聲,沉腕猛擺,綠影劃空向內卷到,宛似金蛇入洞。
畹香姑娘嬌叱一聲,紅霞暴漲,劍風過處,籐梢竟被削去尺余。
長春仙子更是凜然。
原來她手中所持乃是一截萬年長春籐,漫說尋常刀劍,難以傷損,就是寶刀,亦未必能夠削斷。
如今想不到對方,不但掌力厲害無比,而且手中還持著如此神物利器,焉得不吃驚大駭。
且說長春仙子,芳心震怒,數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吃虧,不禁發出一聲銀鈴般脆笑。
崖上二十余名俏婢都知道仙子笑聲一起,便要殺人,認為洞中之人,決難幸免。
果然,她在一怒之後,立運“七欲玄煞”,貫注籐尖,一式“漁郎問津”,直似靈蛇飛竄,向洞中卷去,頓時風雷迸發。畹香姑娘牟尼劍,再度出手,迎著飛來籐影,劃的一劍剁出,好似剁在一種極其柔韌物體上面,毫不著力。
暗叫一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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