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位於河南省洛陽縣東北,由函谷關可以直達,山雖不高,但區域頗廣,邙山北端,古人通稱為北邙山。
北邙山中盡多荒墓古-,到處可見腐屍白骨,任由那日曬、風吹、雨淋,無人過問,頗令人有慘不忍睹之慨!
這夜,雲層低垂,星月俱被遮掩,天空飄散著霏靠細雨,四週一片黑黝籠罩著整個北邙山,更增這北邙山的陰森恐怖氣氛。
時間約莫初更剛過,北邙山麓,突然出現一高一矮兩條黑影,冒著那迷霧般的細雨,兔起鶻落,身形快似電掣,直撲山頂。
從這兩人的輕功身法來看,雖然,那較矮的一個輕身功夫,似乎稍差,但,行家一看,就知道兩人皆是武林高手無疑!
好快!只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這兩條黑影,已經躍登上山頂,並立在豎著一塊高大的石碑的墓地前。
那較小的黑影,俯身看了看墓碑上的字後,朝著身側高大的黑影說道:「師父!這墓就是齊家墓,不過……」
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道:「那人柬邀師父今夜在此作一了斷,不知究竟與師父有何怨仇,師父心中可有些端倪否?」
原來,這一高一矮兩條黑影乃是師徒二人。
徒弟的話聲一落,接著便聽得那被稱做師父的歎了口氣,說道:「唉!
這件事情實在蹊蹺,為師的想了好久,始終想不出來是何仇家?不過依據那柬帖上的字跡來推測,為師的已斷定對方必是個女人,但以為師生自行道江湖數十年,可說極少與人結仇樹怨,尤其是女人,那更是……「正說之際,驀地劃空響起一縷簫聲,使他情不由己地突然停口,臉露驚愕之色地側耳傾聽。
簫聲悠悠傳來,音韻鏗鏘,悠揚頓挫,啟人遐思……
忽而,音韻趨轉高亢,扶搖直上,猶如鶴唳長空,響徹雲霄,又宛若鐵馬金戈,笳聲遍地,充滿豪壯殺伐之機!
俄頃,忽又轉變平和韻調,宛似禪唱梵音,聽者有若靈智陡生,心境空明……
漸漸,終趨低柔,猶如清溪流水,其聲淙淙,又有若珠走玉盤,迴旋夜空,歷久方止!
簫聲止後,立在齊家墓前的兩個黑影師徒二人,已經被奇異的簫聲引入物我兩忘之境,木然癡立!
此際,山下忽地出現四盞風燈,在這寒風細雨中,倏明倏暗地搖曳著,五條嬌小的黑影,閃電般直向山頂撲來!
眨眼間,這五條嬌小的黑影已到達山頂,一齊停身在先到的兩個黑影師徒二人的對面八尺遠近!
在四盞風燈的亮光之下,雙方均已看清對方的身形面貌。
只見先到的師徒二人,師父年約五六十歲,身著灰色長衫,腰下拴著一根三尺來長的旱煙管,這支旱煙管通體烏黑,不用問,明眼人一看就知,必是鋼鐵打鑄無疑!四方臉,紅中帶紫,海口短髭,雙眼精芒灼灼如電,威儀頗為逼人!
徒弟年約十四五歲,穿著藍衫,背插長劍,白淨的面孔,劍眉星目,精光熠熠,相貌俊秀,只是滿臉稚氣未脫。
後到的五人,乃是四個侍女打扮,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手中各持一盞風燈,中間簇擁著一個身著紫衣的少女。
從這少女婀娜勻稱的身材上看,頂多不超過二十歲,但一張粉臉死白,竟是毫無半點血色,活像是殭屍面孔!
在這遍山荒墓廢墟,觸目可見白骨,寒風細雨,鬼氣森森的黑夜,若不是有四盞風燈照耀著,明知對方是人非鬼,乍見這張面孔出現,任是武林一流高手,要不為之毛髮悚然才怪呢!
就這樣,那師徒二人剛一看清楚少女的死白面孔時,心中也不禁悚然一驚,暗道:「這是誰?江湖上似乎沒聽說過……」
正想之間,忽聽那紫衣少女冷聲問道:「尊駕可是邙山煙叟於伍麼?」
話罷,雙目冷芒似電地逼視老叟。
老叟雙目精光灼灼地凝注著紫衣少女點頭答道:「不錯!老朽正是邙山煙叟於伍,姑娘何人?與老朽有何怨嫌,請道其詳!」
紫衣少女先不答邙山煙叟問話,反問道:「尊駕是單人赴約,還是另邀有助手?」
邙山煙叟聞問不禁一怔,隨即明白似地哈哈大笑道:「我於伍闖蕩江湖數十年,自問向來正大光明,姑娘盡請放心,除了小徒龔鈺之外,並未邀約他人,縱是姑娘來時,有所發現,亦與老朽無關!」
紫衣少女從鼻孔中發出一聲冷哼道:「哼!這敢情好!」
邙山煙叟一生闖蕩江湖,成名數十年,閱歷何等深厚,聞紫衣少女之言,知道她意猶不信,臉色不禁微變!
須知邙山煙叟自行道江湖以來,生平從來不打誑語,言出必隨,紫衣少女不信他所說,臉色怎得不為之微變!
邙山煙叟愛徒龔鈺,年紀雖只才十四五歲,一身武學已得邙山煙叟真傳,功力亦頗不弱,況終年隨在乃師身旁,行道江湖,見識亦頗廣博!
自從紫衣少女現身,說話聲音冷峻,傲態逼人,再加上那一張顏色死白,毫無表情的臉孔,他小心眼兒中已是極端的不高興!
這時,一聽這紫衣少女竟然不信他師父的話,並還有輕視之意,小心眼兒中,不禁怒氣頓生!
雖然,他也知道,這紫衣少女既敢邀約他師父黑夜在這齊家墓地裡了斷怨仇,當必身懷不凡的武學功力,否則,怎敢!
明知這紫衣少女不好惹,但龔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何況心中怒氣已生,忍不住一聲喝叱道:「呸!我師父望重武林,生平不說誑話,你這醜八怪的丫頭,竟敢目無尊長,輕視武林前輩……」
龔鈺話聲未完,陡聞一聲嬌喝道:「小鬼!你大概是吃了熊心豹膽了,竟敢侮罵我主人是醜八怪,如再信口雌黃,當心姑奶奶割下你的舌頭!」
喝叱的乃是紫衣少女的四婢之一,也是四婢中年齡最大,四婢之首的小玲。
原來這紫衣少女複姓東方,芳名明珠,乃父東方昆,幼遇異人,學得一身奇絕武功,名震武林,掌中一十二雙金梭暗器,手法高妙,堪稱武林一絕,因此乃得神梭美號!
東方明珠家學淵源,一身武學功力雖不及乃父深厚,已得傳乃父全部武學十之八九,四婢幼隨小姐習練,經小姐耳提面授,加上四婢又均頗聰慧,一身武學功力,也可說是己登堂奧,身手甚是不弱!
四婢名小玲、小蘭、小翠、小玉。
東方明珠與四婢,名義上雖為主婢,實際上形同姊妹。
龔鈺話未說完,驀被小玲阻斷,並且罵他小鬼,還要割下他的舌頭,小心眼兒中不由怒氣更盛,滿臉上儘是鄙視不屑的神色,一聲喝道:「臭丫頭!
別恬不知恥了,一張死人樣的臉孔,好像剛從墳墓裡掘出來的樣子,那麼難看,不是醜八怪,又是什麼?哼……「龔鈺話意未盡,倏聞師父邙山煙叟叱道:「鈺兒怎可無禮,還不與我趕緊閉口!」
龔鈺雖然話意未盡,他可不敢不聽師父的話,只得住口不說,一雙黑白分明,星朗奕奕的眼睛,卻是恨恨地瞪了俏丫頭小玲一眼!
邙山煙叟喝住龔鈺的話聲後,立即朝著東方明珠微微一抱拳,說:「拙徒無知冒犯,尚請姑娘不要見怪!」
東方明珠望了龔鈺一眼,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
邙山煙叟只作沒有聽到似的,續道:「姑娘貴姓芳名?與老朽究竟有何怨仇?請即直道其詳!」
東方明珠倏地眼射精芒,有若冷電般地露出一片殺機,逼視著邙山煙叟說道:「姑娘名叫東方明珠,神梭東方昆乃是姑娘父親,老賊!你明白了吧!」
東方明珠雖是語聲顫抖,眼露殺機,但那張死人樣的灰白面孔,仍舊是死板板、冷冰冰的,沒有絲毫表情!
邙山煙叟聞聽東方明珠報出姓名,不禁感覺詫異地「哦!」了一聲說:「原來是東方姑娘,老朽實在不明白與姑娘有何怨仇?還是請姑娘直說吧!」
東方明珠見邙山煙叟詫異的神情,認為他是故意做作,企圖賴帳,遂一聲冷笑,喝道:「老賊!你別裝佯了,三個月前,我父親命喪這齊家墓地的一段公案,姑娘就不相信你會忘記得這樣快!」
邙山煙叟江湖閱歷深厚,聞話已明白東方明珠約他今夜在齊家墓地了斷公案,這是一個可怕的誤會!
雖然乍聞姑娘之話,心中不禁一怔,但隨即神情泰然地說道:「此事老朽雖也曾微有耳聞,但並不明詳情,而且也與老朽無關!」
東方明珠見邙山煙叟仍圖抵賴,芳心暗道:「這老鬼不肯認帳,我何不將證物拿出來,給他看看,看他還有何話可說!」
芳心意念一動,立即探手入懷,取出了一把長約八寸左右的魚鱗金刀,朝著邙山煙叟一晃,一聲冷笑道:「老賊!這是何物?」
「啊!」
魚鱗金刀,乃邙山煙叟名震江湖的防身之物,自己的東西哪有認不得之理,東方明珠甫一取出,邙山煙叟立即認出,正是自己之物!
是以,邙山煙叟乍見自己的魚鱗金刀從姑娘懷中取出,不禁發出「啊!」
的一聲驚呼,愕然地退了兩步,望著東方明珠顫聲問道:「這……把魚鱗金刀正是老朽行道江湖防身之物,不過,數月前忽然遺失,但不知姑娘從何處得來?」
東方明珠見邙山煙叟這種驚愕神情,芳心也不禁為之一怔!但也旋即淡然,當然,在她的心目中已經認定邙山煙叟即是她的殺父仇人!
只聽東方明珠慘然一聲冷笑道:「老賊!我父親就死在這把金刀之下,如今物證在目,你還能抵賴得掉麼?」
邙山煙叟這時已經知道,這把金刀的遺失並非偶然,乃歹徒的移禍江東之計。
當然,這移禍於自己的歹徒,必是自己的仇家但不知這仇家是誰呢?
東方昆在武林上並非泛泛之輩,乃當今武林高手,一身武學功力均頗深厚,與自己可能只在伯仲之間。
對方既能竊去自己的魚鱗金刀,並斃東方昆於這把刀下,顯見這人的武功身手,均極不凡!
這人既是不凡武功身手,與自己有仇,何不乾脆直截了當地找自己結算?
為何要做這種移禍江東的狡計呢?……
邙山煙叟雖然江湖閱歷深厚,對此也不禁感覺異常迷惑,難猜!難測!
魚鱗金刀乃自己之物,東方昆死在這柄刀下,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也是無可辯解的事實,縱是說得唇焦舌憊,東方明珠又怎能相信?
是以邙山煙叟此際只有瞪著眼望著姑娘發怔的份兒。
只見東方明珠咬牙切齒地恨聲說道:「老賊!大丈夫敢作敢為,何須藏身縮尾,不敢承認,如今金刀乃是鐵證,你還有何話可說!」
說著,東方明珠聲調忽變,倏地慘然厲聲喝道:「血債血還,老賊!納命吧!」
話未落,嬌軀微扭,手中魚鱗金刀劃起一道金虹,電疾般直向邙山煙叟腰際刺去!
出手快捷,身形利落,真是有若飄風閃電,家學淵源,身手的確不凡!
邙山煙叟心頭一凜!連忙身形一晃,疾退八尺!
東方明珠一擊不中,蓮足一頓,衣袂飄飄,一聲嬌叱,金虹暴射,跟踵疾撲!
東方明珠家傳武學,身手雖是不凡,但邙山煙叟乃江湖成名人物,數十年功力,何等深厚,東方明珠怎是敵手?
不過邙山煙叟已知這事出於誤會,東方明珠雖然猛攻疾撲,出手狠辣,但他又怎能和姑娘一般見識,不分青紅皂白,與姑娘動手,萬一收招不住,失手傷了姑娘,不但落個以大壓小的罵名,同時如何向江湖朋友交待?
是以,他對東方明珠的攻招,只是展開身法閃讓,始終不予還手!
一個是志切親仇,死命狂攻,出手招式,招招狠辣,無與倫比!
一個是為了數十年名望聲譽,儘管對方出手招式狠毒,始終不肯與敵,只是憑著超絕的輕功,飄忽的身形閃避躲讓!口中並且不斷地喊著:「姑娘!
請且停手,姑娘!請且停手!「
「父仇不共戴天。」仇人當前,東方明珠這時已紅了眼睛,如何肯停手,儘管邙山煙叟喊得唇焦舌燥,只是充耳不聞,八寸長的金刀,更是招招指向邙山煙叟的要害,拚命猛攻不休!
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邙山煙叟修善再好,哪經得住東方明珠這樣不可理喻,招招狠辣的招式一再相逼,也不禁心生怒意,覺得忍無可忍,不由得長眉倏挑,喝叱道:「娃兒!你這樣不分皂白,是真要迫老朽出手麼!」
東方明珠一面繼續不停地拚命狂攻,一面冷聲喝道:「老賊!今夜姑娘要不將你這老賊擊斃刀下,何以能安慰亡父泉下英靈!廢話少說,你還是納命吧!」
邙山煙叟見東方明珠簡直不可理喻,不禁被迫出真火,氣充心竅,陡地一聲喝道:「丫頭!你這樣橫蠻不講理,可就怪不得老朽要以大壓小了!」
喝聲中,身形微長,長衫飄飄,身法頓變,雙掌揮舞間,竟展開了三十六路大擒拿,夾以空手入白刃手法,疾電般向姑娘反攻過去。
一出手,就是接連三招猛攻,這三招不但威勢凌厲,更是快捷絕倫!
須知邙山煙叟在當今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一身武學功力已臻爐火純青之境,頗為深厚,東方明珠如何能經得起他三招快捷的猛攻!
三招急攻之下,東方明珠立即被迫退了兩步。
這一來,東方明珠不禁更加急怒攻心,一聲嬌叱,八寸魚鱗金刀舞起一道耀眼金虹,揉身進步,直戳邙山煙叟胸膛!
邙山煙叟一聲冷哼,雙掌齊出,一招「撞鐘擊鼓」,拿腕打肩!
就在此際,驀聞一聲朗喝道:「住手!」
喝聲剛入耳,陡覺一股柔和的勁道自斜裡向二人中間襲到,只迫得二人立足不住,連連退出數步,方始拿穩!
二人均不禁霍然大驚!一齊注目朝這柔和勁道襲來之處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玄色襦服,腰繫一枝玉笛,頭戴玄色文生巾,年紀約在二十左右,相貌俊秀,神情飄逸的少年美書生,右手輕搖折扇,面露微笑,神態傲然地緩緩步向二人中間佇立!
細雨紛落的寒夜,這書生還手搖折扇,未免有點太過份了!
邙山煙叟一見這少年書生神情氣態,心中感覺十分詫異,滿臉儘是驚奇之色,雙目精光閃閃地凝視著書生發怔!
東方明珠心中雖也感覺驚異,但她那死灰般的面孔上卻依然沒有絲毫表情!
東方明珠幼失慈母,在其父東方昆寵愛嬌縱下長大,致養成一種高傲自負的習性,一見這少年書生神情傲然之態,芳心中不禁微泛慍意,一聲嬌叱道:「喂!你這書獃子來此做甚,還不趕快與我走開,難道想作死不成!」
那書生對東方明珠的話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只是搖頭晃腦,自言自語地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自古迄今,歷來不變,你爭我奪,大部均是為此!」
自語著,忽地朝東方明珠粲然一笑,朗聲問道:「姑娘!你們二位在此生死相拼,倒是為了財呢,還是為食啊?」
這少年書生的粲然一笑,只笑得姑娘的芳心情不自禁的「撲」地一跳,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但,那話語卻又使姑娘芳心生恨!
只見姑娘秀目陡地一瞪,精光似電,嬌叱道:「哪來的狂生,竟敢在姑娘面前瘋言瘋語的,還不與姑娘快滾!」
忽聽那書生哈哈一聲朗笑,笑聲清越高昂,震人心弦,迴繞空際!
笑聲甫落,倏地面色一沉,正容說道:「姑娘這麼不分皂白是非,放棄真正仇家不去找,只憑著一把金刀,硬說一個不相干的人,是殺你父親的仇人,這樣你不覺得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麼?」
書生說到這裡,略微一頓,又道:「像你這麼橫蠻不講道理,在下雖然不願與你一般見識,但依在下一貫作風,最少也該給你一點苦頭吃吃,以為警誡。只是,因你志切親仇,情有可恕!至於你那殺父的真正仇家,在下倒曾親眼目擊!……」
書生說到這裡,忽地住口不說,只把一雙朗若寒星的目光注視著東方明珠。
東方明珠對書生這種狂傲凌人語氣雖然極為不滿,芳心異常忿怒,但因書生說出曾目擊殺害她父親的真正仇家,芳心不由一動,遂仍忍住,沒有發作,只把一雙秀目凝注著書生的俊面,靜待繼續說下去,說出殺害她父親的真正仇人是誰。
邙山煙叟一聽書生知道殺害東方昆的賊人是誰,心中不禁大喜過望,連忙朝書生抱拳一拱說道:「少俠既知東方明珠真正的仇人,請即直接說出,不但可免使老朽遭蒙不白之冤,且也可使東方姑娘手刃血仇,安慰東方昆泉下之靈,此拳非僅老朽與東方姑娘感激,即使東方姑娘父親泉下英靈亦必感激少俠之恩不盡矣!」
書生傲然一笑道:「要在下說出殺害東方昆之人是誰並不難,但在下卻有一個小小的條件,作為交易,所謂兩得其便,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東方明珠一聽書生好像談生意似的,意要以條件作為交易,芳心不禁很是慍怒,小嘴兒一撇,面上仍是冷漠得不帶絲毫表情,一聲冷哼道:「瞧不出你這副書獃子模樣,生意經倒好像很精通呢,姑娘倘不願與你交易,你又將如何?」
書生不假思索地一笑說道:「很簡單,在下就且作壁上觀,讓你們二位繼續冤冤枉枉地打上一場再說!」
邙山煙叟對書生這種以條件交易,卻暗含有要挾的意味,心中不禁頗不讚其所為,但也無可奈何,略一思忖後,只好笑說道:「閣下將欲以何條件交易?不妨先說出來聽聽看,只要合乎情理,老朽等力所能及,當無不可!」
書生望了邙山煙叟一眼道:「你一人願意何濟於事,東方姑娘不願又將奈何?」
說道,星目還望了東方明珠一眼。
東方明珠乍聽書生說,曾經目擊殺父兇手,芳心雖然將信將疑,但姑娘本是個冰雪聰明的人,略一沉靜回想,發覺邙山煙叟乍聞自己指認為殺父仇人,以及出示金刀後種種詫異神情,愕然的態度,的確有些見蹊蹺,可能真的不是邙山書生說出要捕捉已成氣候的「百毒玉蜇」,在東方明珠聽來還不覺著怎的,但那見聞廣博的邙山煙叟卻不禁悚然一驚!
暗忖道:「百毒玉蜇,乃天下間三種絕毒毒物之一,這書生為何要冒險捕捉這罕世毒物?何不問問。」
心念一動,立即望著書生問道:「百毒玉蜇乃罕世絕毒之物,閣下捕捉它何用?能否見告麼!」
書生望了邙山煙叟一眼,又恢復先前那副冷傲神態,冷然說道:「箇中情由,請恕在下不便奉告。」
邙山煙叟碰了個釘子,不禁默然!
書生忽又問道:「二位能相助與否,請即明言。」
邙山煙叟道:「因為此物太毒,閣下不肯說出捕捉它的用途,老朽實在未便……」
邙山煙叟說到這裡,便倏地住口沒有說下去,只把雙眼精光灼灼地凝注著書生。
書生見狀似乎已知其意,不由朗聲一笑道:「這個敬請放心,在下雖然因故不便奉告用途,但決不會憑仗此物害人!」
邙山煙叟點點頭道:「好!閣下既如此說,老朽當與東方姑娘相助閣下一臂之力,代為守護意外干擾!」
書生這才欣然色喜道:「那麼,我們這樁交易就此算是談妥了。」
忽然,書生好像發覺什麼似地,臉色倏變,說道:「不好!」
說著,便朝東方明珠與邙山煙叟二人急道:「二位請快隨我來!」
話落,身形猛長,也未見他如何作勢,已若脫弦弩矢般地射起,落地竟已在十丈開外!煙叟所為!
若果是邙山煙叟所為,以邙山煙叟的為人,以及在江湖上的聲名,何必抵賴不認賬呢?
姑娘心中這麼一想,便巴不得書生趕快說出殺死她父親的真兇的姓名,俾好去找那真兇替亡父報仇!
只是書生要以條件交易,芳心甚感不滿,加上書生那傲氣凌人的態度,看來甚不順眼,復以剛才話已說出,女孩兒家與生俱來的驕傲與矜持,使她不好意思向他請求說出!
邙山煙叟聞聽書生這麼一說,不禁轉臉望了姑娘一眼,忽地向姑娘抱拳一拱說道:「姑娘!為欲尋出殺害令尊的真正兇手,望姑娘先答應少俠,待他說出條件後再談如何!」
東方明珠於是便也就趁機轉圓,螓首微微一點道:「好罷!看在老伯金面,答應這狂生就是!」
東方明珠這時也已明白邙山煙叟並不是她的殺父仇人,實在是一個誤會,對邙山煙叟芳心甚感歉然,於是便改口稱呼邙山煙叟為「老伯」。
邙山煙叟遂望著書生說道:「東方姑娘也已答應,閣下的條件請即直說吧!」
書生望著邙山煙叟與東方明珠二人微微笑道:「其實說出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條件,只因在下要捕捉一對已成氣候的百毒玉蜇,需人代為守護,以防外人干擾!」
書生說到這裡,忽地一飲狂傲之態,星目中神光一閃即逝,望著二人肅容說道:「不知二位可願協助在下一臂之力!」
書生星目神光雖然是一閃即逝,但東方明珠和邙山煙叟二人均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書生好精深的內功!」
書生這種輕功身法,東方明珠與邙山煙叟看得均不禁為之咋舌!
邙山煙叟望著東方明珠道:「東方姑娘!我們趕快追上去!」
話未完,右手挽龔鈺,身形已疾縱躍起,向書生去處追去!
東方明珠與四婢亦即連忙各擰嬌軀,縱身躍起,緊隨邙山煙叟身後。
二男五女七人,展開身形,接連幾個起落,已出去四五十丈。
正往前疾馳間,忽聞前面傳來喝聲道:「老鬼!小爺為著這對東西,在這荒墓廢墟之地已經守候了好久,你想撿便宜,那可不成!」
喝聲朗朗,音韻鏗鏘,中氣充足,顯然為一內家絕頂高手。
邙山煙叟聞聲,就已辨出是那書生的聲音,心中不禁一凜!暗道:「這書生究竟是何來歷?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深湛內功,又為何要捕捉這對百毒玉蜇?」
正思忖之間,忽又聞一個蒼勁的聲音嘿嘿笑道:「小酸丁!百毒玉蜇乃無主之物,人人可捕捉它,你憑什麼要獨佔,再不識相,可別怪我蜈蚣毒叟心狠手辣,毀了你!」
邙山煙叟不禁悚然一驚!暗道:「蜈蚣毒叟乃武林四毒之一,一向霸居西南苗疆,這魔頭什麼時候竟跑到中原來了?」
這時,東方明珠貼身四婢手中持著的風燈,早經吹熄,雖然四週一片漆黑,尚幸各人內功均皆不弱,一兩丈之內的事物尚可辨認!
邙山煙叟身形略停,轉身對東方明珠悄聲道:「姑娘!請隨老朽身後小心前行,切不可大意帶出聲息,以免被老魔發覺!」
東方明珠螓首一點道:「知道了。」
於是,龔鈺,東方明珠及四婢等,立即皆屏聲靜息,鷺伏鶴行,緊隨邙山煙叟身後小心前進。
到達距書生與蜈蚣毒叟立處的約莫二丈左右,恰巧有一座頗大的古墓,正可隱藏七人身形。
七人隱身古墓之後,凝運目力望去。
只見書生對面丈餘之地,站著一個瘦骨嶙峋,形似殭屍般的老叟,目射冷芒,灼灼似電,背後斜插著一柄蜈蚣鉤,那形狀頗為怕人!
陡聞書生一聲冷笑道:「蜈蚣毒叟的名頭,只能嚇唬一些化外苗人,焉能嚇唬得了我這小爺,我看你還是依著小爺的良言相勸,回你的苗疆去吧,不然,惹惱了小爺,管教你今夜來得去不得!」
蜈蚣毒叟聞言不禁大怒,聲若夜梟鳴叫般地一陣磔磔怪笑,喝道:「小狗!你是何人門下?敢於這樣狂傲目中無人!」
書生一聲冷嗤道:「小爺是何人門下,憑你這種化外惡魔也配問麼!我看你還是識相點滾回苗疆為妙!」
蜈蚣毒叟乃當今武林一魔,雙煞三怪,四毒,十邪中四毒之一,一身功力已臻絕頂,在當今武林中,乃可數的頂尖高手,普通一般江湖人物,遇上這些十邪中的魔頭,避之猶且不及,這書生真可說是膽大包天,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口發狂言,不把這魔頭放在眼內,未免太也不知死活了!
邙山煙叟暗地裡不禁為書生捏了一把冷汗!
這裡邙山煙叟在替書生暗自擔心,但書生仍是那麼手搖折扇嶽峙淵亭的佇立場中,神態傲然,從容自若,對當前的蜈蚣毒叟好像無視,根本就沒有放在眼內!
蜈蚣毒叟縱橫武林,稱霸西南苗疆三四十年,生平何曾受過別人這等輕視?聞言連心肺都幾乎被氣炸,不禁惡念陡生,殺機頓起!
只見他雙目凶光倏地暴射,一聲厲喝道:「小狗!你有多大功力,敢對老夫這等無禮,今夜要不將你這小狗斃命掌下,老夫就不必稱十邪中的人物了!」
書生傲然一聲冷笑道:「憑你也配!」
蜈蚣毒叟猛地一聲暴喝道:「不配!你就先接老夫一掌試試!」
喝聲未落,雙掌猛地一挫,交相拍出,剎時,立見一股強勁無儔的狂飆,夾著中人欲嘔的奇腥異臭,直向書生撞去!
書生乃一位武林異人傳徒,經異人十五載調教,一身武學功力,不但盡得那位異人依缽真傳,且因天生根骨稟賦絕佳,更曾巧獲奇緣,已大有青出於藍之勢!
故書生年紀雖輕,其一身武學功力己臻絕頂化境,只差生死玄關任督二脈未通,如若生死玄關任督二脈一通,則其內力就有如長江大河,生生不息,永無止境!
不過,就以目前的功力而言,當今武林頂尖高手,能與其抗衡者,為數已屬不多!
書生不但功力高絕,人更機警極端,蜈蚣毒叟目射凶光之際,他就已暗中留神戒備,知道蜈蚣毒叟已經是急怒攻心,心生惡念,只要一出手,必然是畢身功力凝聚的蜈蚣毒功!
蜈蚣毒叟掌才推出,書生一聞腥味,立知自己所料不錯,不由劍眉一掀,一聲冷哼,晃身就向腥風狂飆中撲入!
這時,書生已將武林奇學,玄門乾元罡氣,連護週身要穴。
天下哪有這樣打法的,萬鈞無儔的掌勁,夾勁風狂飆襲到,不但不閃身避讓,反而晃身撲入,這豈不是找死!
邙山煙叟與東方明珠等人,看得不禁心頭一震,暗喊道:「完了!」
蜈蚣毒叟心頭不禁狂喜,暗道:「好小子!你也太狂傲不知死活了,不要說我蜈蚣毒叟毒功中人無救,就憑我這內家掌力,要不把你震成碎塊才怪呢!」
然而,書生豈是傻子,若不是確有所恃,制勝把握,怎敢?
書生掠撲入腥風狂飆中,右臂倏伸,駢指疾點蜈蚣毒叟胸口。
不但身形快得出奇,出手更是疾若電掣!
別看蜈蚣毒叟身列十邪之一,乃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但在書生這種詭異神化奇快絕倫的攻招下,別說是閃身避讓,連念頭都沒有來得及轉一轉,胸口已被書生點中!
書生這一指豈是等閒,乃武林奇學「乾元指功」。
「乾元指功」無堅不摧,縱是精鋼被點上一指,亦必裂成數塊,何況是人?
蜈蚣毒叟雖然內功深厚,到底是血肉之軀,如何能承受得了,「乾元指功」的一擊,只聽得他一聲慘吼,心脈已被震斷,七孔流血,橫屍當地,這個生平作惡多端的毒魔頭,就這樣了賬了!
書生一指點斃蜈蚣毒叟,可把兩丈外伏在古墓後的邙山煙叟等男女七人,一齊驚得呆住了。
這是種什麼功夫,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邙山煙叟心中忖道:「從這書生文質彬彬的外形上看來,神色之間,雖然傲氣逼人,相貌生得英俊秀逸不凡,但怎樣也看不出來,是個具有這種超人身手奇學的武林能手,身懷奇學,而能不露於形色,其內家功力顯然已練達『六合歸一』,『深藏內蘊』,武術中所說的內家最高化境……」
邙山煙叟正思忖之際,驀聞書生望著邙山煙叟等人伏身之處,朗聲喊道:「如今已沒事了,各位請出來吧!」
邙山煙叟聞喊,立即當先現身掠出,向書生抱拳一拱說道:「少俠神功蓋世,實令老朽欽佩之極,但不知可否賜告姓名師承?」
說罷,雙目精光灼灼,注視書生。
書生神色冷然地微一沉吟道:「在下何天衡,至於師承日後當知,請恕在下目前未便奉告!」
說著,星目微轉,望了東方明珠等眾人一眼,又道:「百毒玉蜇乃超絕塵寰的毒物,現在出洞在即,為各位安全計,請遠離五丈以外,各尋地勢掩蔽住身形,暗中警戒,代在下守護,阻止意外干擾偷襲,在下大功告成,當即將殺害東方昆之真兇相告……」
正說之際,忽聞「啾」的一聲鳴叫,發自左側丈外的一座古墓中,聲音淒厲,令人毛髮悚然!
何天衡星目神光忽射,俊臉現露緊張之色,急道:「毒物出穴在即,各位請速退!」
大敵當前,就如先前的蜈蚣毒叟,對峙相立之時,何天衡神色從容自若,直若未睹,這時,剛聞叫聲,何天衡竟現緊張之色,由此可見,這「百毒玉蜇」較一個武林一流高手,還要難以對付!
邙山煙叟見何天衡如此緊張神情,哪還敢怠慢,連忙各縱身形,接連兩個起落,躍出六丈左右,各覓地勢,掩蔽住身形,撤出隨身兵刃,全神貫注戒備!
邙山煙叟等諸人縱身躍開,何天衡立即燃起一隻火捻,放在地上,退身七尺開外面對著發聲的那座古墓盤膝跌坐下,又從懷裡掏出一物塞入口中,雙目神光電射,全神凝注著那座古墓!
此際,霏霏細雨早歇,只有寒風依舊,雖不猛烈,但也夠人受的!
北邙山古墓荒塚遍地,本就陰氣森森,異常怕人,何況是在這陰霾密佈、漆黑的寒夜,更增恐怖氣氛,令人寒粟!
陡然,四周的蔓草叢中,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音,蠕蠕游出成千的毒蛇,分自四面八方緩緩朝著那座古墓游去。
說來也令人難信,一群毒蛇游經何天衡身側時,竟都宛似不覺,毫不停留地游向古墓。
群蛇游至古墓前五尺左右,就再不前進,各自盤纏一堆,好像在等待什麼似地靜伏在地上悄然不動!
這時,忽又聞得「啾」的一聲刺人心弦的淒厲的鳴叫,發自那古墓中,接著便見古墓的穴口冒起一團白霧,緊隨著白霧之後,兩隻尺多長,狀似壁虎,渾身雪白的四腳怪物,已出現在古墓穴口處。
當然,這對四腳怪物,便是那絕毒塵寰的三種毒物之一的百毒玉蜇了。
只見這對百毒玉蜇,出穴之後,腹部不住地鼓動,口中不斷噴出絲絲白霧似的毒氣!
這毒氣,不管你是內功如何精深,只要聞上一點,立即便會頭暈欲嘔,漸漸心臟麻痺而死,端的劇毒異常!
所幸邙山煙叟等七人均距離六丈開外,不虞中毒。
何天衡雖然距離很近,但他已事先在口中含著解毒靈丹,故百毒玉蜇所噴霧雖毒,並無妨礙!
兩隻百毒玉蜇閃動著四隻精光灼灼的小眼睛,覷定群蛇注視了半晌,霍地竄入群蛇之中,各自擇了一條三尺來長金光閃閃的小蛇,一口咬住七寸要害。
其餘群蛇見狀,立即如獲大赦般地,掉頭鼠竄飛快地遊走,剎那間,一條不剩!
邙山煙叟等目睹這種奇景,不由暗歎天地間造物之奇,確是不可思議!
群蛇已走,古墓前只剩下兩隻「百毒玉蜇」在蠕蠕吞食那兩條小金蛇,同時口中不住「啾啾」連聲,狀似極為得意!
何天衡跌坐地上,神情分外顯得緊張,一雙眼睛始終眨也不眨地全神貫注兩隻玉蜇身上,蓄勢待發!
轉眼間,兩隻百毒玉蜇已將金蛇吞入腹中,昂首發出「啾」的一聲眸利的怪叫,四隻眼睛,忽地灼灼地注視著何天衡面前七尺遠處地上,已快將燃盡的火捻,略微遲疑了一下,便緩緩朝火捻處爬去。
何天衡心中不禁大喜,也就越發凝神貫注!
哪知,兩隻百毒玉蜇爬至距離火捻尚遠五六尺時,忽然一陣寒風到來,刮得火捻突然一暗!
這兩隻百毒玉蜇氣候將成,已具靈性,見狀陡然驚覺,似乎知道不妙,急掉轉頭,身形一躬,就要向墓穴中竄去!
何天衡本恐一擊不中,再想捕捉就困難了,所以才意欲用火捻將它們引至距離較近處下手!
豈料,天不作美,變生意外,燃得熊熊的火,忽被一陣風吹得幾乎熄滅,使兩隻毒蜇驚覺轉身欲逃!
機會難再,稍縱即逝,何天衡怎肯讓它逃去,但見他兩臂陡伸,左右雙手食中二指,並指疾向兩隻百毒玉蜇憑空點去,同時,口中一聲暴喝道:「孽畜!哪裡逃,著!」
暴喝聲中,只見他雙手食中二指之間,電掣似地射出兩縷絲絲白氣,猛擊兩隻毒物,撲撲兩聲,兩隻毒物同時均被擊中。
雖是擊中,但卻無濟於事,兩隻玉蜇只不過是被擊翻了個身而已!
何天衡見無堅不摧的「乾元指功」,並未能將兩隻玉蜇制住,心中不禁一驚!
心中雖然一驚,手底下可不敢怠慢,猛提一口真氣,「乾元指功」再度發出!
就在刻不容緩之際,陡聞兩聲金屬物叮交鳴響聲,一條白影,夾著兩點金虹,自百毒玉蜇藏身的古墓之後,疾射而出,一晃即逝,只留下絲絲馨香,隨風飄蕩空際!
何天衡微微一愕!急以全力疾向兩隻百毒玉蜇擊去,同時身形也跟蹤撲出!
這次全力一擊,雖然是奏了效,但定睛看時,何天衡不禁傻了眼!百毒玉蜇只剩下了一隻,另一隻已經不翼而飛了!
何天衡知道是被人撿了便宜,不禁氣得劍眉直挑,但亦無可奈何!
因為他不但不知道是被誰得了去,而且除了剛才曾看見一條一晃即逝,丈許長的白影夾著兩點金虹,和聞著一絲淡淡馨香之外,連人影也沒有看到嘛!
由此可見,撿便宜這人的身手之高,確實不可思議,照這種快捷利落的情形看來,身手縱不比他高,起碼也決不會較他低!
不過,話回過來說,撿便宜的那人沒有兩隻一齊劫走,還留下了一隻,總還算是不錯的了。
何天衡從懷中取出一把長約七寸帶鞘的匕首,匕首出鞘,寒光一閃,照著百毒玉蜇的腹部軟處,一戳一挑,一顆鮮紅欲滴的盈寸丹珠,隨著匕首挑出,毫不遲疑地塞入口中吞下。
丹珠入口,立即將匕首納入皮鞘收起,盤膝跌坐地上,閉目垂簾,調息運功,化丹毒,使與本身真元匯合。
這時,邙山煙叟等七人,已皆各縱身形躍出,圍著何天衡四面佇立,凝神戒備以防外來的侵襲!
俄頃,何天衡已運本身精淳的內功,化盡丹毒,使丹氣與本身真元匯合,走遍週身奇經八脈,行三十六關,直上十二重樓,週而復始,接連運行了兩周天,一直到感覺渾身百脈舒暢,真力充沛,知道功力已經激增數倍,這才收功,氣歸經,血歸脈,星目微睜,神光一閃即逝,俊臉現露喜容,含笑起立。
何天衡身方起立,邙山煙叟就立即臉含愧歉之色地抱拳一拱說道:「老朽等有負少俠所托,實感愧甚,尚望見諒是幸!」
何天衡微喟了一聲道:「來人身手太高,這事焉能怪得了你們幾位,不過……」
欲言又止地望了幾人一眼,搖搖頭,嗟歎連連,惋惜不已!
邙山煙叟聽何天衡口上雖說不怪他們,但那暗自嗟歎惋惜的神情,顯然心中對另一隻百毒玉蜇被人暗中做了手腳劫去,很是難過!
須知邙山煙叟乃是個個性豪爽的正直之士,何天衡如果責怪他幾句,他心中還不覺著什麼,何天衡不怪他,反而令他感覺不是味道,覺得有負所托,甚為不安!
不過,他心中感到很是奇怪,雖然他江湖閱歷深厚,見聞廣博,並且知道百毒玉蜇乃天下三種絕毒的毒物之一,但卻不知道何天衡對這種毒物為何這等重視。
況從何天衡剛才一招斃殺蜈蚣毒叟的身手,以及捕捉百毒玉蜇時,雙手指間發出的白氣看來,顯然身懷罕世奇學!
不但身懷罕世奇學,而且從他的神情舉止上看來,分明功力已練臻「六合歸一」,「神光內蘊」的,內家最高境界!
內家功力既已練達這種境界,為何還要吞食這種天下絕毒物的毒丹?難道他身中何種劇毒,須此毒丹中和所中劇毒,以毒解毒麼?
果如此,一顆毒丹已夠,對另一顆毒丹的失去,又何必恁地惋惜難過呢?
東方明珠自何天衡一現身,除了對他那太過冷傲狂妄的態度,芳心有點不滿之外,其實並沒有其他太壞的印象,不但沒有太壞的印象,並且還有點兒喜歡他呢!
這時,她對何天衡那冷傲狂妄的態度,不只是已不再存有不滿之意,而且覺得是應該的!
因為她對他的武學功力,已佩服到心眼兒裡去啦!
也只有具有這種出神入化武學功力的人,才配有這種冷傲狂妄的態度!
女孩兒家的心理,就是那麼的難以揣摸,像謎一樣的難測難解。
在她看著你不順眼的時候,你的一舉一動,在她的眼睛裡看來,都是不屑的,下流的!
相反地,當她看著你順眼,對你產生著好感的時候,你的一舉一動,她不但認為都是恰到好處,哪怕你在她面前說上一句最粗劣的話,她也會認為這是一種風趣,男人應有粗獷的本色!
唉!女孩子的心理呵!真矛盾!
東方明珠雖是一個個性素向高傲的武林女兒,但她畢竟總是女孩子,是女孩子,就脫不了這種矛盾心理的範疇!
在這種矛盾心理的範疇下,是以,東方明珠覺得何天衡那俊秀的丰神,應該有著瀟灑脫塵的氣度,以他那高絕的武功,才配有那種冷傲狂妄的態度!
總之這時,在她的眼睛裡,何天衡的一舉一動,一切都是對的,合理的!
何天衡嗟歎、惋惜、難過的情緒,好像傳染了她,芳心裡覺得也很難過!
但,如果這時有人突然問她為何難過,她一定會茫然不知所答!
當然,她難過決不是為她自己,而是替何天衡難過!
她替何天衡難過,是在芳心深處,面孔上仍舊是那麼死板板,冷冰冰的,沒有絲毫的表情!
由於何天衡的難過,而引起了一陣沉默!
片刻的沉默,東方明珠的芳心裡卻宛如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也不知道她是忍不住那沉默,抑或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份難過,幽幽地歎了口氣!
歎了口氣,心裡似乎覺得舒服多了,輕移蓮步,緩緩地走近了何天衡一步,那明澈似水的秀目裡,射出兩道柔和的光芒,望著這個她芳心裡暗暗喜歡的少年美書生,柔聲說道:「何少俠!百毒玉蜇雖是天下絕毒的三毒之一,但也並不是什麼稀世異寶,何必這麼想不開,為著它難過作甚呢!」
聲音不但柔和得令人沉醉,而且有如黃鶯輕鳴歌唱,婉轉悅耳之極,更且充滿著難以言喻的關切,真摯的感情!
不過,遺憾的是,那張死板板的面孔,依舊是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
何天衡雖然個性冷傲狂妄,但,那只是他的外形,況他又是個血性剛強,至情至性的青年!
他不但情感豐富,而且遠勝常人,只不過深蘊不露而已!
人非木石孰能無情?
何況這種關切,情感真摯的語氣,又是出自於一個少女之口,雖然她並不漂亮,尤其是她那張冷冰冰,死板板,令人乍看木然的面孔,實在不敢恭維!
但,真情是多麼得難得可貴啊!
雖然如此,但何天衡是個情感內蘊,極其不容易動感情的人!
感情雖然不容易行動,不過卻也略斂冷傲之態,微微一笑說道:「東方姑娘!非是在下想不開,在下為獲得這對毒物,已在這鬼氣森森的墓地中,守候了三個多月,如今不但被人撿現成弄了一隻去,並且連人影也未看清,不啻是栽了個大觔斗,姑娘請想,在下如何肯甘心,又如何不難過呢!」
「哦!」
東方明珠輕「哦」了一聲道:「原來為著這東西,你竟在這裡守候了三個多月之久了?」
何天衡道:「要不守候三個多月,令尊被何人所殺害,在下又怎會知道呢!」
東方明珠感覺奇怪地問道:「這東西除了毒之外,還有什麼用處呢,你竟在這裡花費三個多月的時間守候它們,難道你是要練一種什麼毒功麼?」
何天衡知道姑娘不懂這千年百毒玉蜇內丹的功用,才會這麼問。
其實這東西的功用,除了武林五奇中一二人外,當今武林中可說絕少能知!
於是便朝姑娘傲然一笑,重又恢復那狂放傲態,說道:「姑娘!並非是在下口發狂言,一舉當今武林,能知道百毒玉蜇,除了它本身的劇毒之外,還另有令人不可思議的功用的人,為數實在不多!」
這時東方明珠對他的狂放態度,已存著另一種觀點,因此,絲毫不以為意,相反的,在她本身,卻一反往昔對人驕傲冷峻的態度,雖然面孔仍是冷冰冰的樣子,但在語調上可以聽得出來,她變得柔和了。
妙目透出了一種求知的奇異的光芒,凝視何天衡的俊面,嬌聲問道:「究竟有什麼功用呢?」
何天衡星目中忽地射出兩縷冷然的光芒,望了邙山煙叟與東方明珠及眾人一眼,這才朗聲說道:「世人只知百毒玉蜇乃天下三種絕毒的毒物之一,如能提出機體內毒氣毒液,煉成毒器兵刃,或是毒功,傷敵無救,但豈知如活至千年,體內毒氣毒液自行在腹中凝成一粒毒丹,也就是道家所說的一種內丹……」
說到這裡,忽地頓口停住,星目中兩縷冷芒,重又掃視了眾人一眼。
此際,邙山煙叟等男女七人,一個個都睜大一雙眼睛,凝望著何天衡的俊面,全神貫注地靜靜諦聽著。
只聽何天衡又道:「這種毒丹乃天地間異寶,練武的人若能服食一粒,使與本身真元合一,不但不畏任何毒功,百毒不侵,並且可抵一甲子的功力,若能服食一對,則功效更大,除了功力突增兩甲子以上外,且能返老還童,青春永駐,『任督』二脈立可自通,直達玄關之上,稍假時日苦練,即能攻通玄關,上透泥丸,而臻達馭風飛行,瞬息五里,以意克敵,勁發無形,傷人於百步之內,武術家的最高無上的玄通化境!」
說至此,何天衡輕輕地吁喟了一聲又道:「佛家有言,人生因緣前定,因因果果,人皆各有,決非人力可予強求,假若不是,在下三個多月時間的苦心相守,何以只能獲得其一,是故,只能怪在下福緣淺薄,因果注定,何能怨怪各位守護失職,況以來人這等高絕的身手,縱是各位有所發現,亦必無法阻其下手,只是不知這人是誰?因為在當今武林中,知道此毒丹功效的人,除了五奇的二三奇之外,實鮮有人知,至於十邪,他們可能只知毒為劇毒,並不知毒丹是為武家異寶,是以,在下頗為驚奇懷疑!」
邙山煙叟,東方明珠等人聽完何天衡這番話後,這才知道,這百毒玉蜇的毒丹,較武林傳說的「靈芝」、「何首烏」等天生靈物,功傚尤大,尤為珍貴難得的異寶!
各人心中都不禁暗代何天衡惋惜,但卻無話可慰,默然地垂下頭了!
這裡面心中感覺最難過的,要算是東方明珠了,因為她芳心裡已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冷傲狂放,英俊不群的美書生何天衡!
何天衡一見各人這種垂首默然的樣子,已知道他們都在為他惋惜難過,心中不禁十分感動!
遂即朗聲哈哈一笑道:「各位這份情意,我何天衡非常感激,不過,各位也不必替我難過了,百毒玉蜇失去其一,但能獲得其一,已是獲益匪淺,雖然不能攻通玄關之竅,若稍假時日,攻通」任督「二脈,並非無望,因此,我何天衡已經非常滿足了!」
說到這裡,語聲忽地又變得冷峻地說道:「在下目的已達,現在該是在下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邙山煙叟聞言已知其意,遂連忙一拱手道:「即請何少俠直說吧!」
何天衡傲然一笑道:「殺害東方昆者,乃北漠雙煞!」
一語道出真兇,邙山煙叟不禁一驚,暗道:「怎會是這兩個魔頭?」
東方明珠乍聞是北漠雙煞,不啻是一個晴天霹靂,她知道北漠雙煞,乃十邪中的魔頭,功力高不可測,芳心不由慘然暗道:「父親,這仇恐怕女兒無力替你老人家雪報了!」
明知道憑自己的武功,合四婢五人之力,想找北漠雙煞報仇,無非是白白送命!
但父仇不共戴天,不可怕死畏縮不報,落個不孝之名,就是冒萬死,粉身碎骨,也得要與北漠雙煞拚上一拚!
芳心中一決定,便把銀牙一咬,恨聲說道:「我東方明珠若不手刃這兩個魔頭,替亡父報仇,誓不為人!」
語聲堅決,有如斬釘截鐵,妙目中精光灼灼,剛毅之色映然!
何天衡、邙山煙叟二人,看得皆不禁暗中點頭。
東方明珠忽地走前一步,朝著邙山煙叟福了一福道:「於老前輩,侄女因傷痛親仇過度,致一時不察是非,誤會老前輩殺害家父仇人,冒犯之罪,尚請老前輩多予原諒!」
說道,又朝何天衡一福道:「多承少俠賜告殺害家父真兇,東方明珠當銘感肺腑,此去報仇,如能僥倖成功,異日必有一報,倘或不幸,只好圖報來世了……」
說到這裡,妙目中已是淚光映然,只差沒有掉下!
話落,嬌軀倏轉,已飄身掠起。
邙山煙叟陡然喊道:「東方姑娘且慢!」
東方明珠半空裡柳腰一頓,身形飄落,佇立丈外,望著邙山煙叟道:「於老前輩有何指教?」
邙山煙叟道:「姑娘!老朽與令尊雖無交往,但同為武林同道,令尊遭遇不幸,被北漠雙煞所殺,嫁禍老朽,要雙煞還老朽一個公道,故意欲與姑娘同行,也好順便助姑娘一臂之力。」
東方明珠對邙山煙叟這番話,覺得此老俠肝義膽,芳心頗為感激!
不過,姑娘個性素向高傲,雖明知道憑自己的武學功力,找雙煞報仇,成功希望實在很渺茫,但卻極不願意借他人之手!
因此,姑娘聞話之後,微一沉吟,正要婉言拒絕之時,忽聞何天衡朗聲說道:「北漠雙煞,乃十邪中的魔頭,武功自成一家,招式詭異,功力深厚,確實不凡,東方姑娘與於老俠同往,固然較好,但恐仍非雙煞之敵!」
何天衡說到這裡略微一頓,望著二人,又道:「二位一個是替父報仇,一個是要查明為何嫁禍,討還公道,此等事,本與在下無關,只是剛才二位為在下守護,在下甚為感激,故願與二位同往,略效微力,不過,這不是交易,乃是奉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說罷,哈哈一聲朗笑。
何天衡這話一出,東方明珠等人均頗感意外,詫異非常地齊把目光注視著何天衡!
邙山煙叟更是不禁一怔!暗道:「看這何天衡,相貌英俊清秀,面帶正氣,不像是個陰陽邪惡之徒,怎的性情竟是這麼得忽冷忽熱陰晴不定?但願他心術純正,否則,又將是個武林正道的大敵!」
何天衡自願前往相助,邙山煙叟當然是求之不得!於是便連忙朝何天衡一抱拳說道:「何少俠肯與同往相助,則北漠雙煞必然難逃公道!」
何天衡沒有說話,只朝邙山煙叟傲然一笑。
東方明珠本來是要拒絕邙山煙叟同往的,現在一聽何天衡也要前往相助,不知怎的,竟改變了原意,默不作聲!
邙山煙叟道:「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吧!」
東方明珠妙目輕睨了何天衡一眼,螓首微微一點。
何天衡忽道:「於老俠和東方姑娘,你們幾位且請先行一步,在下隨後就來,五天後的夜晚二更,我們可在雙煞老巢,陰山千魑谷外樹林中會齊,先到先等!」
話落,便撮口一聲輕哨。
哨聲才落,便立即聽得遠遠傳來「希聿聿」一聲長嘶,和「得得」蹄聲,震破了這寒夜長空的冷寂!
好快!剛才聽嘶聲還在老遠,眨眼之間,便已見到一團黑影,有若風馳電掣般馳來!
黑影閃電般馳到何天衡面前,倏地戛然而止。
邙山煙叟等人這才看清楚,這黑影原來是一隻未配鞍轡,通體烏黑,不見一根雜毛的健驢,四蹄仁立,神駿異常,朝著何天衡昂首輕嘶,更將一隻驢首,不住地依著何天衡肩膀擦來擦去,狀極親熱!
只見何天衡伸手輕撫著驢頸笑道:「小玄!這幾個月苦了你了!」
人和畜牲說話,這豈不是個笑話。
何天衡一飄身,上了驢背,朝邙山煙叟等人抱拳一拱道:「咱們千魑谷外見!」
話聲甫落,蹄聲「得得」,已在數十丈以外。
顯然,這只健驢的腳程,不亞於千里神駒!
狂生、健驢,七個人的腦子裡留下了一個極深刻的印象!
東方明珠目注何天衡的去處,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芳心不禁感覺有點悵然若失!
但,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她不知道……
邙山煙叟望了東方明珠一眼道:「姑娘!我們就此動身前往吧!」
東方明珠螓首一點,道:「好!」
嬌軀輕晃,身形已然縱起,在四婢簇擁中,衣袂飄飄,向山下疾馳而去!
邙山煙叟連忙伸手一挽抱定龔鈺說道:「鈺兒!走!
「走」字才落,已挽著徒兒,掠身縱起,緊隨五女身後疾馳追去!
晃眼工夫,已經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邙山煙叟走後不久,忽從五丈餘外的一座荒塚後面出現一條黑影。
只見那黑影望著幾人的去路,發出嘿嘿一陣獰笑後,便也掠起往山下疾馳而去!
夜,靜悄悄的,沉寂得簡直有點怕人!
西北風陣陣,吹刮得人身上直打寒噤!尤其是在北方,緊接著外蒙地區,在這嚴冬的寒夜,更是冷入骨髓,耳鼻刺痛!
今夜穹蒼雖然掛著一輪皎月,潔白如銀,但經那強烈的西北風,一陣一陣地吹刮起地上的枯葉,細沙飛舞,迷漫半空,那銀白的光輝似乎也顯得昏暗了許多!
時間是二更將近,陰山千魑谷外三數里處的一座樹林中,驀然出現了男女老少七條人影!
是些什麼人?竟然成群地出現在這寒夜荒山山麓!
尋幽探勝的,真是豪興不淺!風雅得緊。
不對!探幽尋勝應該是些自負清高的文人豪士,怎會有女人?七人中倒有五個是少女,而且那兩個男人,老的是個老頭子,年青的卻是個只有十五六歲滿臉稚氣的少年,根本就不是文人,也不像是豪士!
大概是一些獵戶吧?但也不像,出為七人身上雖都佩帶著兵刃,但卻不是適合打獵用的器械!
那麼這些是些什麼人呢?這不透著奇怪麼!
原來這男女老少七人,乃是東方明珠和其四婢,邙山煙叟與其愛徒龔鈺。
東方明珠秀目凝神在林中探視一陣之後,似頗感失望地道:「他怎麼還沒有到呢!」
邙山煙叟笑道:「大概也就快到了吧。」
東方明珠望著邙山煙叟,一對明澈的眸子裡射出一種複雜的光彩,嬌聲說道:「我總覺得有點不大敢相信,他會真的來幫助我們?」
邙山煙叟微一沉吟道:「姑娘!以老朽判斷,此人性情雖然陰晴不定,倒是個言出必踐之人,而且面帶正氣,顯然亦是我輩正道中人,只是手段稍嫌毒辣而已!」
東方明珠微一頷首正要說話,忽聞哈哈一聲朗笑道:「在下一步來遲,倒累幾位久等了。」
東方明珠等七人齊霍然一驚!聞聲回頭,月光下只見身後丈外地上,昂然佇立著一個身著玄色儒服,相貌秀逸超群,手搖折扇的少年美書生,那神情瀟灑之極!
邙山煙叟哈哈一聲大笑道:「剛說曹操,曹操就到,何少俠真信人也!」
不用問,這少年書生,當然就是那在邙山墓地施展神功,「乾元指功」,一指擊斃武林十邪中四毒之一的蜈蚣毒叟,捕捉「百毒玉蜇」的何天衡了。
只見何天衡走近兩步,俊面一寒,星目朗朗地望著東方明珠道:「東方姑娘!在下雖然出道江湖不久,但知武林信義,在下與姑娘初逢乍識,姑娘怎可隨便擅下斷言,不相信在下呢!」
東方明珠聞言,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已被何天衡聽了去,粉臉上不禁一陣臊熱,頓時飛起兩朵紅雲!
尚幸她真面目在人皮面具掩蓋下,旁人看不到,不然,姑娘豈不羞煞!
背後論人是非本就不該,何況是一個初識不久之人,妄言不信,更屬無理。如今又當面被人家遣責,哪還能答得上話來!
雖然別人看不到她面上的神色,但從她螓首低垂,默然不語的情態間,就可知道她芳心裡的那份難過了。
忽聽何天衡又轉向邙山煙叟說道:「於大俠!十邪橫行江湖,無惡不作,一個個均是陰凶狠毒之徒,殺之乃為武林除害,這豈能說是在下手段毒辣呢!」
說到這裡,星目中神光倏射,似電地一閃即逝,神色凝重冷然地說道:「這還只不過是一個開端,從今以後,凡是十邪中人,只要碰得我何天衡手上,必殺無赦!」
邙山煙叟心頭不禁一凜!暗忖道:「以他這身詭異神奇武學功力,十邪劫難臨頭矣!」
邙山煙叟雖也知十邪個個皆是生平作惡多端,死有餘辜的惡魔,不過,他到底已是上了年紀的人,火性已漸退,況他生性本極敦厚,行道江湖數十年來,除非是十惡不赦之徒,從來不肯隨便傷人的性命。
因此,他遂聞何天衡之言,心頭怎不為之駭然!
於是,他乃抱著悲天憫人的心情,向何天衡勸說道:「十邪雖都是作惡多端的惡魔,固是應該殺以除害,但少俠豈不知感化一惡人,勝積千件善功,遠較以殺止惡的力量要使人惑服麼,尚望少俠多體上天好生之德,稍予新生之路!」
何天衡微微一笑道:「於大俠仁心俠腸,頗令在下敬服,異日在下手底當酌情放寬尺度,不過卻要碰他們各人的運氣了!」
邙山煙叟覺得這何天衡口氣雖然冷傲狂放,但卻是豪氣干雲,有一股威武不屈,令人不敢仰視的高超氣質!
心中暗道:「觀此人氣質和其一身武學,不出數月,必能震驚當今武林,成為一般魔頭的煞星,否則,必將是一代梟雄!」
想罷,便哈哈一聲大笑道:「但願這些魔頭,在少俠手底一個個皆能幡然悔悟,革新向善,去惡如流!」
何天衡口中冷哼了一聲道:「但願能如於大俠所言!」
說著,忽地轉臉掃視了東方明珠一眼,見東方明珠仍然螓首低垂,默聲不響,知道她心裡難過,心中不禁有點後悔,覺得適才的話,稍嫌有點太重了,對一個姑娘家,實在不應該!
心中意念一動,立即趨前朝著東方明珠拱手一揖道:「在下剛才一時口不擇言,冒犯姑娘,尚望姑娘不要介意!」
東方明珠萬想不到這個冷傲逼人的何天衡,忽然會向她致歉,簡直是出乎意外,不禁又驚又喜,芳心裡甜甜的,舒服異常!
只見東方明珠的一對秀目裡,忽地一亮,放射出異樣的光芒,朝何天衡一福還禮,嬌聲道:「哪裡!少俠太客氣了,這實在是我自己不好,不應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焉能怪得少俠!」
邙山煙叟見二人如此禮讓客氣情形,便哈哈一聲大笑道:「何少俠與東方姑娘,過去的事也就算了,你們二位也別客氣了,現在還是入谷去找雙煞辦理正事要緊!」
東方明珠聞言立即一點螓首道:「好!」
「好」字出口,芳肩微晃,即飄身向谷口奔去,四婢立即各晃身形緊隨其後。
何天衡忽然一聲喊道:「姑娘且慢!」
東方明珠聞聲,立即停住身形,轉臉冷然望著何天衡問道:「何少俠尚有何見教?」
何天衡微微一笑道:「請問姑娘,偌大一座山谷,姑娘必知道雙煞匿居之處麼?」
東方明珠不禁一怔!秀目裡露出一股茫然的色彩,望著何天衡,搖搖頭道:「不知道!少俠知道麼?」
何天衡搖搖頭道:「在下和姑娘一樣,也是初臨這千魑谷!」
東方明珠掩在面具下的秀目不禁一蹙,轉望著邙山煙叟問道:「於老前輩知道麼?」
邙山煙叟也是搖搖頭道:「老朽也沒有來過!」
東方明珠微一沉吟道:「我們且先搜一搜再說吧!」
何天衡點點頭道:「也只好如此!」
邙山煙叟道:「走!」
「走」字聲音才落,已挽著愛徒龔鈺的手,展開身形,向千魑谷入口奔去!
東方明珠望了何天衡一眼,芳肩晃動,立即與四婢掠身縱起,緊隨邙山煙叟身後。
何天衡見狀,也就猛提一口真氣,跟躡著東方明珠等人之後。
只見他舉步安閒,神情從容自若,不慌不忙,悠然至極!
衣袂飄飄,身若行雲流水,看似很慢,實際上卻是快捷絕倫!
邙山煙叟和東方明珠等人,偶一回頭,見何天衡這種身法氣度,竟是上乘輕功中的「凌虛步」絕學!
舉目當今武林,能夠練成這種「凌虛步」輕功的,能有幾人?
就以宇內五奇而言,恐怕並不見得都練有這種「凌虛步」絕學呢!
走入谷口,只見兩邊均是峭壁懸崖,嶙峋怪石,中間是一條狹窄的谷道,頂多只能容得兩個人並肩行走。
剛走進谷口,幾人都陡覺得眼前一花,人影一閃,那不慌不忙隨在身後的何天衡,已超越到幾人前面。
谷道狹窄,兩人並肩前馳,已無空隙,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走法的,竟能超越幾人之前,這種身法,真是神出鬼沒,令人駭然!
何天衡身形搶在邙山煙叟等之前,立即一聲低喝道:「隨我來!」
說著,身形飄忽,向前疾馳,快若電閃!
邙山煙叟見狀,連忙回頭朝東方明珠道:「姑娘!快!」
說著,已暗提一口真氣,腳下加勁,攜著愛徒龔鈺緊隨何天衡身後向谷內疾馳!
東方明珠哪敢怠慢,也是暗提一口真氣,展開師門絕學「追風飛絮」身法,與邙山煙叟走了個並肩!
這一來,卻苦了四婢,晃眼便落後了丈外!
邙山煙叟一看,東方明珠裙袂飄飄,竟與自己走了個並肩,心中不禁甚為歎服,暗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看來這武林該是他們少年人的天下了!」
其實他怎知,姑娘一身武學,不但是家學淵源,已盡得乃父東方昆真傳,且蒙宇內五奇之一雪山聖尼的青睞,收列門徒了呢!
邙山煙叟舉目再看前面的何天衡時,依然是青衫飄飄,身形有若行雲流水,自己雖然已將輕功身法,展到了極頂,卻始終落後一丈五六,不能追上!
谷道進口雖狹,越往裡走越寬,疾馳盞茶時辰,眼前完全開朗!
何天衡前馳的身形忽停,凝神注目著十多丈外的一座樹蔭濃密之處。
邙山煙叟見狀,知道何天衡必是已經有所發現,連忙猛提一口真氣,躍至何天衡身側悄聲問道:「少俠!有何發現麼?」
何天衡微一點頭道:「那樹蔭濃密深處,建有一幢茅屋,可能就是雙煞的居處!」
說著,用手朝十多丈外樹葉濃密深處一指。
邙山煙叟運目凝神,隨著何天衡的手指方向望去!
此際,天空忽然飛起一朵烏雲,遮掩住淡淡的月光,四周頓成了一片漆黑!
邙山煙叟極盡目力,除了隱約地看到十多丈外,黑壓壓的一片樹蔭之外,其它則毫無所見,那茅屋所在,就更不用談了。
須知,一個人的目力,要能於昏黑之間,看清十多丈外的事物,非具上乘內功,是不可能的!
邙山煙叟雖然有數十年修為,內功深厚,為江湖一流高手,但如何能與何天衡這種身具異稟,武林一代奇才相比呢!
況何天衡自邙山墓地服食過千年「百毒玉蜇」的丹珠之後,雖然只是數日時間,因已與其體內真元匯合,功力更是突飛猛進,所謂當今武林的一流高手,已難望其項背!此際的何天衡除了在內功方面已激增數倍之外,不但身輕如絮,雙目更能透視雲霧,黑夜辨物於一二十丈外,已不算難事!
在邙山煙叟提氣躍至何天衡身側時,東方明珠也已跟著縱躍到,佇立旁側。
聞言,秀目凝神望去,與邙山煙叟一樣,亦是除了黑沉沉的一片樹蔭之外,毫無所見。
東方明珠不禁朝何天衡悄聲問道:「何少俠!我沒有看到嘛!」
到底是個女孩兒家,雖然生性驕縱高傲,自負武學兼具兩家之長,不大瞧得起人,但自從見了何天衡的那種絕世功力,神妙的輕功,對他這種高深莫測的武學,已心折萬分。
更何況何天衡的相貌又生得那麼丰神如玉,英挺俊逸,瀟灑超群呢!
說實在的,她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態度冷傲、狂放的男人!
只是女孩兒家,有著一種天賦的自尊與驕傲的性格,芳心裡雖然是非常喜歡他,但卻又不好意思自動顯出親切與柔和,向他表示出心底對他的喜歡。
女人啊!就是這麼個奇怪矛盾的動物,想愛卻不敢愛,心底喜歡,又不敢明說,這是為了什麼?真叫人難懂!無法理解!
因此,東方明珠在悄聲輕語的問話中,語音不但低甜悅耳,而且多少還帶著一些撒嬌的成份!
雖然如是,但何天衡並沒有領會到,這倒並不是何天衡不解風情,或者是故作不知!
因為他這時,正全神貫注地觀望著那一幢茅屋的動靜呢!
須知,北漠雙煞名列十邪,不但一身武學功力詭異奇高,而且是十邪中出名的陰凶狡險的魔頭!
俗語云:「強龍不鬥地頭蛇」,千魑谷是雙煞的老巢,谷形地勢早已瞭如指掌,自己幾人,初臨谷中,一切均皆不明,即此,雙煞就佔著優勢!
憑自己一身武學功力,雖然不怕雙煞施展什麼邪計暗襲,可是敵暗我明,終是有點討厭!
況邙山煙叟等七人,隨恃自己身側,整個安危,等於都操在自己一人手上,稍一失神,若被雙煞突擊暗襲,傷了人,實在太丟臉了!
大敵當前,他如何敢稍稍疏忽,怎會去領略姑娘話中的成份。
是故,他聞話之後,便毫不經心地,傲然一笑,隨口答道:「相隔這遠,姑娘怎能看清楚哩!」
這句話雖是隨口而答,出於無心,但,頗含輕視成份!
所謂「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姑娘不禁臉色突變,娥眉急豎,感覺自尊心受了極大的傷害,暗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若不露兩手真實武學給你看看,也就妄為宇內五奇之一,雪山聖尼的傳人了!」
姑娘芳心意念一動,口中立即發出一聲冷哼,身形晃處,紫影一閃,已展開「追風飛絮」身法,向前疾掠而起!
姑娘雖身兼兩家之長,武學功力均不凡,但何天衡是何等身手,發覺身側飄然風起,立已警覺!
姑娘嬌軀剛騰躍縱起,何天衡右手已疾若雷閃伸出,抓著了姑娘玉腕脈門,低喝道:「你想作死麼!」
姑娘玉腕脈門突然被扣,人類與生俱來的一種自衛的本能,立生反應,不知不覺中竟施展出了,恩師雪山神尼嚴囑,非遇真正高手危險不敵之際,不可輕用的佛門絕學,「無相禪功」猛地一掙!
何天衡剛扣著姑娘的玉腕,突覺姑娘玉腕上發出一股絕強無儔的震彈之力,震彈得自己的一條手臂都發了麻!
何天衡心中不禁一驚!連忙暗運乾元罡氣神功,貫注右臂,勁透五指,始勉強扣住!
東方明珠發出「無相禪功」一揮,不但仍沒能掙脫被何天衡扣著的玉腕,且還感覺有一股幾使自己窒息的無比壓力,自何天衡手指上透壓過來,芳心也不禁駭然萬分,正要加運二成功力猛脫時,陡聞何天衡沉聲低喝道:「姑娘請即收功,否則我那乾元罡氣神功,一個收勢不住,恐怕會傷了姑娘!」
「乾元罡氣神功」六字入耳,東方明珠芳心不禁猛地一震!連忙依言收散禪功。
原來,姑娘曾聞恩師雪山神尼提起過,「無相禪功」乃佛門絕學,當今武林無人能敵,只有一種「乾元罡氣神功」,較之「無相神功」威力尤大,不過,這「乾元罡氣神功」已是絕傳武林的千年奇學。
百餘年前,武林中曾傳聞過一位異人,練有這種千年絕學,但誰也沒有見過那位異人。
想到這裡,不禁暗忖道:「難道他就是那百多年以前,武林中傳說中的那位異人的傳徒麼?……」
是以,姑娘一聽對方已發出「乾元罡氣神功」,芳心怎不駭然,哪還敢再繼續運神功掙扎!
東方明珠依言收散禪功,那股自何天衡手指上透壓過來的絕大勁力,也立即隨之消失!
忽聞何天衡低聲問道:「姑娘!雪山聖尼是姑娘何人?」
東方明珠眸然一怔,知道何天衡是從「無相禪功」上看出了來歷。
這時,何天衡已鬆開了扣著姑娘玉腕的右手。
東方明珠見問,只好肅然答道:「正是恩師!」
二人問答話聲雖然極低,但邙山煙叟近在咫尺,當然都完全聽了個清楚,心中暗道:「怪不得這丫頭輕功恁地高超,竟能與自己數十年苦練奔馳個並肩,原來是五奇之一雪山聖尼的傳徒!」
忽然「乾元罡神氣功」六個字,有如雷光火石般在他的腦際一閃而過,心中不禁抖然一驚,又暗忖道「難道那位異人仍活在世上麼?」
邙山叟正在驚異暗忖之際,陡又聽何天衡低聲說道:「北漠雙煞為人機詐凶悍,實在不可輕視,何況敵暗我明,地處不利,姑娘切不可冒失輕進,以免暗襲危險!」
何天衡這回的語聲,雖仍極低沉,但聽來已無冷漠之感!
當然,這是因為已經知道東方明珠是雪山聖尼傳徒的關係!
不但是聽來已無冷漠之感,而且還含著關切之情!
東方明珠芳心不禁一甜,遂把螓首微微一點,表示聽話。
這時東方明珠貼身四婢,也已跟蹤馳到。
何天衡雙目朗朗,寒電似地掃視了邙山煙叟一眼,又道:「於大俠,你們幾位在這附近隱蔽著身形稍待,我和東方明珠先去看看再說!」
話罷,也不等邙山煙叟等人答應,立即一拉姑娘衣袖道:「走!」
「走」字出口,身形挪移之間,已出去七八丈,距離茅屋只已十丈遠近!
東方明珠亦即連忙一晃嬌軀,跟縱其後。
何天衡真是藝高人膽大,身形竟然直馳近茅屋兩丈左右,方始停住身形,戛然仁立。
表面上看來,他是神情從容自若,實際內心亦頗緊張,全神貫注,沉神靜慮,注視著茅屋週遭的風吹草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心情,全力提防著意外!
何天衡與東方明珠二人,並肩佇立茅屋對面兩丈見外,過了一會兒,見茅屋仍無絲毫的動靜,心中不禁泛生懷疑,暗忖道:「北漠雙煞內功精深,豈是等閒人物?怎麼自己與東方姑娘已臨近茅屋兩丈之內,而且又未隱蔽身形,雙煞焉會有不察覺之理?……難道這兩個老魔頭,要暗施什麼詭計不成?
我何不試他一試呢?「
心念微動,立即俯身,隨手自地下揀了兩個鴨蛋大小的石子,以暗器手法,脫手向茅屋中打去!
「叭!叭!」兩聲暴響,震破了這寒夜的靜寂!
可是,兩聲響之後,不但四周立即重歸沉寂,茅屋裡依舊沉靜如前!
以雙煞的武功,名列十邪的威名,焉能容得外人找上門來撤野,何況石擊茅屋,雙煞如何能忍受得住,哪有不暴怒撲出之理?
何天衡與東方明珠都不禁覺得甚為詫異,疑竇叢生,暗忖道:「難道雙煞不在家?屋中無人麼?」
意念一動,立即向東方明珠道:「姑娘,你在此稍等我進屋中去看看!」
話落,霍地打開手中折扇,交與左手,護住前胸,右掌一頓,身形微挪,已飄身落在茅屋門口,略一停頓,便已閃身遁入!
東方明珠雖知他功力較自己高出頗多,但怎會放心他單身輕進涉險,連忙右臂一抬,「嗆啷」一陣龍吟,背上神劍已經出鞘,掣在手中,嬌軀微晃,已跟蹤飄身撲進茅屋。
一進茅屋,東方明珠不禁怔住了。
只見屋中地上躺著兩個瘦骨嶙峋,年約五六十歲的老叟,嘴角皆是汩汩溢著鮮血,看樣子,一個已經氣絕身死,一個尚有一絲游氣,何天衡則站在一旁望著兩具屍體呆呆發怔!
東方明珠收起掣在手中的神劍,走近何天衡身側,嬌聲問道:「何少俠!
這是怎麼回事?這二人是不是北漠雙煞?「
何天衡點點頭道:「從這二人長像穿著來看,與傳說中的雙煞無異,必是雙煞無疑!只是我們來遲一步,不知遭了何人的毒手?」
何天衡說得一點也不錯,地上二人正是北漠雙煞,已死的一個乃大煞,尚有一絲氣息的乃二煞。
何天衡說罷,忽地轉身向地上那個還沒有斷氣的二煞,問道:「老鬼!
你們是遭何人所害?「
二煞道:「冰魄神魔!」
「什麼?冰魄神魔?」
何天衡不禁驚叫起來。
冰魄神魔乃十邪之首,他竟然會對十邪中人下毒手,這實在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議的事!
東方明珠為的是找雙煞替父親報仇而來,雙煞被何人所害,她哪有心腸去管這些閒賬,一聲嬌喝道:「老鬼!我父親與你弟兄何仇?你們竟暗襲我父親,將我父親殺害!」
二煞一聽姑娘口氣,立即明白這一男一女乃尋仇而來,不過,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魂斷在即,也就毫無所懼!
他把一雙神光已經散失的眼睛,望了姑娘一眼,然後緩緩問道:「姑娘!
令尊何人?「
東方明珠眼含痛淚地道:「東方昆!」
「哦!」
二煞口中發出了一聲輕輕「哦」道:「原來姑娘是東方昆的後人!」
說著,忽地歎了口氣道:「姑娘!我弟兄雖然殺死令尊,奪得寶物,可是我弟兄也就因為奪得了令尊的寶物,才遭了冰魄神魔的毒手的!古語有云:『禍福無門,唯人自招。』我弟兄若不妄生貪念,奪取令尊的寶物,又何能遭到冰魄神魔的毒手呢!」
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聽這二煞的口氣,顯然他已經後悔了。
東方明珠聞言不禁一怔,急問道:「你說什麼,你弟兄在我父親身上奪得了什麼寶物?」
二煞道:「姑娘可知令尊隨身佩用的那柄長劍,劍穗上繫著一塊菱形的翡翠玉-麼?」
東方明珠點點頭道:「不錯!果有這麼一塊玉-!」
二煞道:「禍害就出在這塊玉-,據說這塊玉-裡面,藏有一幅藏珍圖!」
「哦!」
東方明珠輕「哦」了一聲,望著二煞問道:「那麼玉-呢?現在何處?」
二煞慘然一笑道:「已被冰魄神魔奪走了!」
東方明珠忽從懷中取出邙山煙叟的那把匕首,問道:「這把匕首又是怎麼回事呢?」
二煞正要回答,驀然全身一陣抽搐,已知道死在瞬間,還想強提著一絲游氣,說明箇中情由,奈何是力不從心。
只聽得他斷斷續續說道:「姑……娘,老朽……已無……力說……清……這個……其中……詳情了,一切……請……去……找……冰……魄……」
話未盡意,兩腿一蹬,已魂歸地府去了。
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